“进来!”
打开门,只见房间内席地盘腿坐着三人,见善她是认得的,如今和一长须白苒却不见老态的和尚对坐,另有一眉目俊秀、气质疏朗的年轻人坐在那和尚身侧侍奉着,看来那老者便是了空大师了,而那青年则是皇甫瑜的师兄付玉清。
皇甫瑜当先见了礼,“拜见师傅,见善方丈,见过师兄,经年未能侍奉师傅左右,愧对师傅恩泽,请受徒儿一拜。”说着下跪对着了空大师行了一个扣头大礼,一边的楚幽幽和楚怀宇亦跪了下来。
“经年不见,子玉越发出色了,国之重任落于汝身,当以黎民百姓为重,侍奉左右不过是形式罢了,毋需恪守此礼,汝待吾心若何,为师是明白的。”了空抬了抬手,皇甫瑜立起身来。
“今日来,所为应是你身旁之人吧,且快与我说说,这俏丫头是何人?”了空大师慈祥的看着楚幽幽问。
皇甫瑜有些赧然,“徒儿去岁定了亲事,未及与师傅相看,心中有憾,今儿特与定亲之人来拜见师傅,望得师傅首肯。这是徒儿的未婚妻子,楚氏怀瑾,表字抱璞,而这位是楚家五郎楚怀宇,表字仲渊。”楚幽幽和楚怀宇闻言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了空大师点了点头,看着楚幽幽和楚怀宇见礼完毕,越过皇甫瑜看着两人,最后目光锁定楚幽幽身上,侧头问见善,“这便是你所说的那个特别的女子?那水滴子的有缘人?”
见善呵呵点头,“不错,她的命格就连我也看不真切,和晋王殿下一样,他俩倒是相配。”
见善的本事他很清楚,而自己徒弟的那点子事了空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也不怕他窥探自己的内心,毕竟他是真真的出家人,四大皆空。能得到见善和皇甫瑜认可,这女子也不仅仅是特别那么简单。
了空招了招手,让皇甫瑜坐到自己另一侧,楚幽幽则侧后一步坐在皇甫瑜身侧,见善则让楚怀宇坐在他身旁。
见善给三人介绍了一番付玉清,相互见礼后,又道,“楚家五郎是楚老尚书的孙子,也就是当年有西楚霸王一称的楚老将军之孙,师叔当年也提携过楚老家伙,也来看看他这孙儿如何?”见善乃是了空的师侄,不过年岁看着却和了空一般,他是个善解人意的,看楚怀宇跟来了,也明了其中的用意,因而做了个中间人。
不过提到西楚霸王的称号,当年楚幽幽听说以后可是笑了许久,楚老爷子以前是西北军的统领将军,杀得蛮人不敢进犯,是西北一霸,后来卸甲回京当了兵部尚书。楚老爹也是在西北军营当的将军,楚家儿郎有机会都要去西北历练一番,比如现在还在西北待着的八郎,以及刚调去西北镇守的大朗。
了空会意,“玉清,你和仲渊去切磋切磋,让为师看看。”
付玉清点头起身,“请!”楚怀宇也不矫情,随着他下楼。竹楼后院空地上,两人拳来脚去,竹楼里头,几人去临窗观看,看了一会,了空大师又说道:“用武器吧!”于是皇甫瑜将楚怀宇的佩剑抛给他,而付玉清则是从腰上解下软剑攻击!一来二去上百招,了空大师方才喊了停。
两人拱手道一声“承让”,了空让皇甫瑜下去和付玉清对战,招楚怀宇上来。
如今对战之人换了付玉清和皇甫瑜两师兄弟,楚怀宇成了局外观看人,一眼便看出来付玉清方才是真的承让了,并未使全力,纵然早就明白作为晋王的师兄,付玉清的武艺不会差到哪里去,可真正见识到两人的比武切磋,才明白自个与他们的差距之大,可他不是个轻易气馁的,今儿来本就是为了得些启发的。
了空观他并不气馁,也不焦躁,暗自点头,心道“心性不错”,而后指着付玉清与其说道:“你看,玉清他的武艺着重的轻灵和一个快字。”
又指着皇甫瑜道:“而瑜儿则注重的变化,虽然看起来没有章法,实则能熟练运用各种方式应对不同的对手而不落败,本身便是武艺的成熟。因此,一直以来,玉清都胜不过瑜儿。”
顿了一下,又对楚怀宇道:“而你,和你祖父一样,都是迅猛一类的,不是说强攻不好,战场上就需要那样的一往无前,那样的锋利,只是无所顾忌、一往无前虽然是你们楚家武艺最大的优点,但亦是最大的缺处,你们不太注意防守了。强攻不备,是你日后要注意的地方。此外,日后与人比武过后,像如今这般站在局外人一方去看你的对手,你会获益良多。”
看了一样下面的局势,付玉清已经有败势,“你下去加入玉清一方,配合对手也是加深武道认知的一个法子,去吧。”
于是楼下的比武变成了一对二,见善笑眯眯的问楚幽幽,“楚丫头,你看谁会赢?”
楚幽幽瞪了他一眼,“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未婚夫婿,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切,口不对心,明眼人都知道你未来夫君可是妥妥的会赢,偏要如此矫情,实话实说不就好了?”见善调侃道。
楚幽幽笑了一下,在见善看来是无比奸诈,“说来,端午刚过,我今天带了些粽子来,不料人数如此之多,见善大师身为镇国寺方丈,应该要好客,你的那一份就让与我们如何?”
“什么!”见善听了吹胡子瞪眼,“楚丫头,你不厚道,有了男人就忘了我!”
“大师中气十足,看来少吃一顿也无妨。”还说,越说越离谱!
“丫头啊,你看,我给你指点迷津,给你水滴子,给你指引了未来夫君,给你引见了师公了空大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见善掰扯着自己的“贡献”,听得楚幽幽嘴角抽抽。
“看来楚丫头的粽子很是不凡,见善都不要脸了。”了空大师听着往见善身上插了一刀。
“是啊是啊,午饭时间要到了,楚丫头你看?”见善搓了搓手掌,一脸讨好的看着楚幽幽和了空。
“不知老衲可有机会尝尝丫头的手艺?”了空抚着长须笑道。
“您是子玉的师傅,瑾儿自然是要孝敬您老的。”楚幽幽卖乖。
“走吧,跟我来,我让空空给你打下手。”见善领着楚幽幽下厨房去了。
楚幽幽自然不可能只把粽子煮了,她又炒了几个素菜,煮了锅粥,摆到一楼厅子里,比武完毕在楼上和两位大师聊天的几人也一起下来用饭。
楚幽幽简单的介绍了粽子的分类,见皇甫瑜拆了一只咸蛋黄馅的给了空大师,她便也拆一只蛋黄肉的给他,后者反过来拆了一只栗子馅的给楚幽幽,又帮她和了空大师盛粥夹菜,殷勤得很。这秀恩爱的举动惊呆了付玉清,了空则是一脸老神在在,仿佛理所当然,而见善的脸则有点黑。楚怀宇见了拆了一只咸蛋黄馅的给见善方丈,又帮他盛粥,见善的脸色才好点,真是个爱吃醋的老小孩!
付玉清对于自己师弟的特殊本领是不知道的,可是也清楚他生人勿近的性子,面对师傅和自个还好一点,其他人可别想近他周围三尺之地,至于女色更是敬谢不敏的,如今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这样体贴?他知道师弟定亲了,也知道师弟有些不规矩的夜探深闺,更知道他似乎挺重视这未来媳妇的,可不知道竟是这般,这般,这般仿若换了个人!世界变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付玉清看了楚幽幽一眼又一眼,难道是妖孽迷惑了师弟?
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楚幽幽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对方清澈的眸子底下的目光怎么怪怪的?楚幽幽不解,只好向他笑了笑,而后不理他。付玉清见了,心想这妖孽弟媳长得还蛮好看的。
皇甫瑜察觉到这一幕,脸色一黑,瞪了付玉清一眼,而后无比委屈的看着楚幽幽,眼神控诉她,楚幽幽好笑,不就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吗?至于这样?楚幽幽马上夹了一筷子菜给他以示安抚。
付玉清被瞪得莫名其妙,师弟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妖孽迷惑的师兄都不认了?!这可如何是好?
用过饭后,趁着皇甫瑜在楼下和楚怀宇探讨武艺,楚幽幽和见善下棋的空子,付玉清找到了师傅,道:“师傅,我怀疑那女子是妖孽变的,你看师弟都被她迷惑得不像自己了,而且那个妖女还离间我们师兄弟的感情!”
了空看着脱线的大徒弟,叹气,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一开口便暴露了脱线的性子!要是永远不开口说话就好了。没有情商也太可怕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情意绵绵,偏被你看成妖孽作祟,且把人家姑娘看成离间你们师兄弟的第三者,怕是在瑜儿的眼中你才是那个危险的潜在第三者呢!“那你待如何?”心里吐槽,却还是要对付脱线徒弟的。
“我决定跟着他们,防止妖女使坏!师傅您是不知道,师弟他背后有高人呢,那什么蛮牛的解药,还有天灵,额,还有上次白水村治瘟疫的方子,据说是他们楚家拿出来的,我看师弟背后的高人一定和楚家有关,我得去找他好好谈谈。”付玉清最近几日除了制蛮牛的解药,便是密切留意皇甫瑜的行动,发现他除了宫里、大理寺外,去得最多见的便是楚家,以此推断,或许那手握天灵净水和高超医术的高人在楚家?什么妖女,都是浑话,他的最终目的只是那什么高人,说什么同门之谊,都是借口啊!
了空叹气,“你如今不也是在晋王府上住着吗?还要如何?”
付玉清搓着手笑得讨好,“师傅,这京中蛮牛一事已了,您是不是不日便离开此地了?”
了空明白过来了,敢情是不想走了,想起见善所说的劫难一事,思索片刻便点了头,“为师暂且不会离开此地,你便跟着你师弟吧。记住,瑜儿今岁会有一劫,怕是迟些对西南用兵便会应验,为师要你追随他左右,保他周全,可能做到?”
看师傅严肃的神情,付玉清也不作怪了,认真的点头,“师傅放心,清定会护佑师弟周全。只是见善方丈不是说了,这劫难还需那楚氏女来解吗?如何不让她追随师弟左右?”付玉清不解,一个女子能有什么用,可也提出来,既然是解劫的关键,缘何不用?
“行军打仗岂是儿戏,女子随军终归不妥。西南一地之巫、蛊、毒、药最是诡异,你尚且了解一二,应能保他平安归来。”了空大师是不赞成楚幽幽介入这件事的,且他那倔徒弟,如今观之,可是对那楚氏女甚是看重,怕也不会让其处于危险当中。防患于未然,他也只好寄希望于玉清,希望能破劫。
付玉清却不是个谨守礼法的,对于女子随军没有觉得不妥,但既然师傅如此托付他,他也会应下来且不负师傅所托,完成任务!“徒儿谨遵师傅教诲!定竭力不负师傅所托。”
了空点头,忽而耳朵一动,目光讳莫如深的看着门外。
“师傅,这……”付玉清也注意到了。
了空举起手拦住他,叹道,“命也,运也。”
临了,他唤来皇甫瑜,神色凝重严肃的道:“见善先前与为师说了,你今岁会有一劫,推算得知此劫恐会在西南方向应验,我让玉清与你一道,希望能有些帮助。小心些!”至于关于楚幽幽乃破劫关键一事并没有提及,既然那人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取舍便取决于她了,他这徒弟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的好,天机若知道得太多,恐会影响了事情应有的轨迹。
皇甫瑜点头,记在心里,却不打算让楚幽幽知道,不让她担心,却不知她方才在门外,已将了空大师和付玉清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想着事情的皇甫瑜也未能发现归程中楚幽幽异常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准备搞事情了
☆、出征
镇国寺拜访了空大师一行后,据闻圣上和太后带着几名皇子随后不久亦拜见了了空大师,与其交谈许久,说了些什么无从得知,但之后便就午门动乱一案奖赏了有功之人,譬如晋王和付玉清、楚怀峰,而后召集群臣商讨对西南用兵一事。
楚幽幽本来寄希望于了空大师能看在皇甫瑜乃其徒弟和孙儿的份上,与圣上言明晋王赴西南恐有劫难一事,从而免其领兵出征西南,可见后续发展,又从爹爹和祖父那里打探得知,圣上仍旧属意晋王领兵,她的心凉了半截。不知是了空大师没有提及皇甫瑜的劫难一事还是圣上知道了却无动于衷,无论是哪一种,楚幽幽都为那所谓的劫难一说而焦心。
她不知道皇甫瑜是否知道劫难一事,又是否知道她乃破劫关键,于是试探着套他的话,见其只知前者,对后者一无所知,便暗自思索,最终下了一个决定。
对西南用兵一事的商讨结果,都在意料之内,圣上的旨意是晋王为督军,携圣旨招安幽王与怀王,若不从则用武力将其抓捕归案,而调的兵则是西南军十万兵力以及位于京郊的五千精兵,遣的将则是统领西南军的镇西将军武淮以及精兵营的总兵魏峰,前者为主将,后者为副将。
楚幽幽出身武将之家,自然也明白想要女扮男装蒙混随军的想法是行不通的,更不要说这次从京城出发的五千精兵都是有数且在册的,忽然之间多了她一个陌生面孔,恐怕会被当成来历不明的间谍之类的给抓起来。因而,她若想跟去西南,只能自己偷偷去,可是那样独自出行的女子,武力值也不高,多有不妥。求父亲哥哥们他们帮忙吧,恐怕说出来之后会像白水村那一次一样,把她给关起来!
如何成行,得好好谋划,在这之前,得做好准备,一个是得常备一些伤药,止血的、伤口愈合的、清毒的,等等,另一个则是把防身工具、衣服、易容药剂等等准备好,前者家里人是有目共睹的,都以为她在担心晋王,父亲祖父他们于是更卖力的传授自个领兵打仗的经验给皇甫瑜,哥哥们则对楚幽幽有求必应,后者的一些东西都是在前者的掩护下偷偷准备的。可是一切准备妥当,眼看调兵谴将快要完成了,楚幽幽还是没有想到好的办法,让她可以跟去西南。
因此事有一段时间没去保和堂看诊的楚幽幽决定去看看,也算是从此事上放松一些思绪。保和堂一如平日,买药看诊的人不少,方大夫见了她很是激动的道,“云墨啊,你可算来了,这有一位公子每日都来这坐着找你,都好些天了,你快去看看吧,莫不是有什么疑难杂症,得赶快治才好。”
楚幽幽疑惑,“他来这都做了些什么,就光坐着?”
“不清楚,第一次来的时候买了些药丸就走了,过了几天之后又来把全部药丸每样都要了一份,问我是不是制这药丸的,我说不是,他就之后就每天都来,嚷嚷着找你,我想给他看诊,他还不让。”方大夫头一次遇到不看诊还每日都来的,要不是他并不妨碍生意,且看衣着也是有些钱势的,女儿方柔也劝他别管,他可能早就把他打发出去了。
除了皇甫瑜、楚怀浩,楚幽幽还真想不到会有什么人会这样日日都来,闲着没事干!要是绝症也不该这样悠闲的耗在这,莫不是来求教医术的?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
“他如今也在?”她问。
方大夫点头,“是啊,在你的房间旁边那一间候诊室里,才来没多久,柔儿招呼着他呢。”
“麻烦方大夫了,我这就上去会一会他。”楚幽幽拱手,而后带着冬霜上楼。
在楼上见到来人的瞬间,楚幽幽顿了一下身子,这人怎么找到这来了?按理说,皇甫瑜不可能把她懂医术的事告诉他啊!
付玉清也看到了那什么叫云墨的,和他想象中的高人印象不一样,个子不算高,年纪也不大,最重要的是,虽然脸色有些发黄,可也是小白脸一种类型的,有点弱,和他想的耄耋老者有些不符,不过,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特别是那眼睛,百思不得其解的付玉清决定先探一探对方的底细再说。
“阁下便是云墨云大夫?”他起身拱手问。
见他不认得自己,楚幽幽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可是她用来修容易容的药剂,还有化妆术都是顶顶厉害的!她有礼的扮演一个普通人,拱手回礼,“不才正是在下,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不知阁下寻在下所为何事?”
“姓付名玉清,表字渝澈。”付玉清看了一眼旁边的方柔,道,“在下有事相询,不知姑娘可能回避一二?”
方柔看向楚幽幽,后者朝她点点头,前者于是矮了矮身子出去,临了还关上了门。
付玉清依旧看向作为小厮的冬霜,楚幽幽开口道,“阿冬,你且去门口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