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房间里只剩两人了,付玉清方才开口问,“不知阁下可识得晋王?”
楚幽幽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自淡定地回道,“晋王爷的威名,谁不认得?”
这打马虎眼的功夫,付玉清也不清楚那皇甫瑜背后的高人是不是眼前之人,其实他是很怀疑的,毕竟对方看上去很是年轻。不过,从那蛮牛的解药和这里售卖的药丸制作手法上的相似来说,不得不让他有此猜测,就算不是,那先头关于这位云墨的大夫治好了为大虫所伤之采药人一事便足以引起他的关注。
“不知保和堂内药丸可是阁下所制?”付玉清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楚幽幽凝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从皇甫瑜那里得知,付玉清可是个医痴,莫不是因此而来纠缠的?若是她知道付玉清关于那什么高人一说,还有对天灵净水的渴望的话,说不定会更明白他的来意。
付玉清倒是直接,“在下亦是一名医者,对阁下的医术甚是感兴趣,若这药丸乃阁下所制,付某自然是想要讨教一番的,若不是,便是在下打扰了。”
看着付玉清,想到他在了空大师的嘱托下是一定要跟在皇甫瑜身侧随行西南的,那是不是可以从他入手?只是,他今日,不,这些日子频繁来保和堂,皇甫瑜可知?怕是不知,一方面皇甫瑜不会掬着他,更不会派人跟着他,另一方面若是早知,恐怕早已告知她,让她近日不来这保和堂了。但,今日过后,两人有接触一事,怕是会传到皇甫瑜耳里,毕竟暗九暗十可是远远地跟着呢。想要借付玉清来打掩护随行这个主意,看来得好好谋划谋划才行。
因而她不曾隐瞒药丸一事,却不知让付玉清对其乃是皇甫瑜身后高人的猜测更加肯定了几分,“是在下的药童所制。”
付玉清本来因为两种药丸的制作手法相似而有所怀疑,如今听闻她说是药童制的,那么药方子是在这云墨手里了,这就解决了为何只是相似却不一样的问题了。心中给云墨定了位,见其似乎对晋王有些避而不谈,想到自个师弟的隐瞒,便想着或许是不想他人知道他与晋王之间的关系?
付玉清的思绪在脑回路中走了一圈,自问自答之后,把不明了之事给圆了,于是一脸兴奋的一把抓住云墨的手,“实不相瞒,我找你好久了,你也太能藏了,也对,大隐隐于市!对了,我来自江南付家。”
付玉清本来想着自报家门,眼前之人怎么也会惊讶一分,然后即便不是像往常那些人那样贴上来,也会主动与他讨教一二,那么他们便可以顺理成章的问药丸的事,交往的深了,说不准关于天灵净水和天灵池的消息也能获知一二,然而,云墨却只是淡淡的点头,瞄着被抓住的手道,“付公子,云某有些爱洁。”
付玉清缩回手来,尴尬地笑,“失礼了,付某在这给云公子赔罪,还望原谅则个。”
楚幽幽毕竟是女的,还是定了亲的,自然是不想与他有过分的接触,即便对方当他是男的也不行,幸而对方是个懂礼数、知进退的,于是回道,“无妨。方才听付公子说,对在下的医术感兴趣?”
见云墨接了话题,付玉清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错,我观保和堂的药丸配方甚是精妙,而先头也听闻云大夫治好了一为老虎所伤之人,而未使其落入残疾之境地,深感佩服之余也是好奇。我付家虽是医药传承多年之家,可也相信学海无涯,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因而想要与云大夫讨教一番,不知可否?”
“这,家师有言,本门医术不可外传……”楚幽幽露出迟疑的神色来,自然是为了欲擒故纵,太过急切了不妥。
付玉清对于云墨有家学渊源一点都不意外,也明白对方的顾虑,“不知阁下家师是……?”
楚幽幽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付玉清也不气馁,毕竟能拿出天灵净水来的,19 铁定不是等闲之辈,有些怪脾气且不爱张扬的也是大有人在的,只是这样,他倒是不好接话了。
见他为难,楚幽幽架子端够了,便要收回来,毕竟这位付师兄,听皇甫瑜说可是很缠人的,若是不能满足他一点的话,说不得会死皮赖脸的跟着自己,这可不好,于是开口,“不过,家师与贵府也是有些渊源的,医术虽不能外传,可切磋应是无妨,现如今云某初到京城,也是奉师父之命在外历练,没有一点长进也是愧对师父,还需付兄帮忙指点一二才好。”
见对方松口,付玉清本来打算使出的缠字诀,现如今也没了用武之地,于是满口答应,“自然自然,彼此彼此!”
于是两日里楚幽幽与付玉清都在保和堂里切磋着医术,楚幽幽打算钓鱼,自然得抛出点饵来,于是将西医手术的一些知识手法透露表现出来,让付玉清叹为观止,欲罢不能。而皇甫瑜知道以后问及付玉清,后者都是一脸傲娇,似是说“让你不告诉我,我自个找着了”,幸而得了楚幽幽的准话,知道付玉清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才松了一口气,很快就要前往西南了,两人也不会再有接触,也知道自个师兄的性子,便也随他去了。况且,这几日,他看楚幽幽有了事情分神,也不若前几日那般忧心忡忡,便也就不多管了。
再有两日,皇甫瑜就要带着五千精兵远赴西南了,楚幽幽便试探着开了口,“付兄,实在有愧,本欲与君多切磋一些时日,奈何昨日收到师父的传讯,着我速往西南花溪县寻他,说是那边将要有一战,恐死伤无数,医者仁心,能帮一分是一分,如此却不得不与付兄分别了。”
这几日来付玉清是彻底被楚幽幽的医术给吸引住了,现如今听他说要去寻师父,更是心痒痒,但也没有失去理智,毕竟晋王要出兵西南一事普通民众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对方在大军出发前提出这个来,不得不让付玉清怀疑,于是隐瞒了自己也将要去往西南的事,问,“如此,倒真是遗憾,不知云弟何时出发,如何前往?”
楚幽幽倒是不急,“不日便出发,带上阿冬乘马车去便是。付兄,咱们来日有缘再会,来,一杯清茶,云某敬你!”
付玉清接过茶盏,并不饮下,他观云墨只是纯粹地在道别,别无其他,倒是放松了几分警惕,他先前也查看过,云墨不会武功,独自前往西南遥远之地也有些凶险,只是皇甫瑜那边,若他要带上这么个人,会不会有些拖后脚?
见他不言,楚幽幽决定放出狠招来,反正他已经认定了她就是皇甫瑜背后的高人了,她便也不藏许多东西,拿出一个玉瓶来,里面有五滴天灵净水,送与他,“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此物云某便送与付兄,相信在付兄手中定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对方连最珍贵的天灵净水都拿出来了,付玉清能说啥?拿人手短,这两日的接触也够他对云墨这个人有一些了解了,于是把自己即将随军前往西南一事道出,提议他与他们同行。
鱼儿上钩,楚幽幽倒是不急不切了,她故作迟疑道,“晋王的军纪甚严,这恐怕多有不妥,付兄美意云某心领了,区区小事切不敢劳烦你。”
云墨的推脱反让付玉清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不过也疑惑,“以云弟和晋王的交情,与他说一句,应是不难。”
楚幽幽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可不能叫皇甫瑜知道了,因而推脱道,“实不相瞒,晋王殿下曾拜托在下帮忙看顾楚家小姐一二,先时答应好了,如今反悔,倒有些,没有脸面见王爷,付兄也知,王爷待楚家小姐甚是看重……”
“你与他说明白了,他会理解的,晋王不是小气之人。”付玉清也有些无奈生气师弟明知道自己有个劫难,却想着未婚妻,把那么好的一个大夫留下来不用倒真的可惜了。
楚幽幽见他愣是不能按她设想的套路走,只好另辟蹊径,于是叹气,“总归是没能帮上忙……我之于王爷的情谊,倒是愿意随他去,能为他出一分力也是好的。”
“云弟,你……”这下付玉清愣了,这云墨以前谈起皇甫瑜也只是敬佩敬仰,如今眼中却有爱慕之意,于是他脑补,难怪皇甫瑜谈及高人一事总是很晦涩,难道是知道这云墨对他有逾越之情?如今云墨要去西南,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师命,怕是也因为一份深情吧!他对同性之间的爱慕倒没什么反感,虽然不赞成,可也不会阻止,想到云墨因为一份情,没有去护佑楚家女,反而追随师弟左右,恐会惹怒了师弟,便也感念他一份深情,为他想办法。
“不若如此,你扮作我的药童,我必护你周全,不叫晋王他发现。”
闻言,楚幽幽松了一口气,“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怕是第一日便叫人发现了。”
“不怕,我这有□□,可借你一用。”
楚幽幽欲言又止,最后一脸感激地对他说道,“付兄的恩惠,云某无以为报!”
付玉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哈哈,到了西南,你给我引荐令师尊认识便好。”
“一定!”
好不容易把事情定下来,楚幽幽却要克服另外一件事情,她恐高,一点高也怕,随军自然不能坐马车,得骑马!上辈子的她倒是会骑马,她喜欢在马场里放飞地奔跑放松压力,这辈子因为恐高这事却一直搁置了,如今为了皇甫瑜,只好想法子克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一直卡,写得有点长了,原谅作者君的絮絮叨叨
想一下男主发现女主跟来之后会怎么样对女主还有帮凶付师兄,就想为他点蜡。
☆、克服恐高
恐高,又称畏高,一般会表现出眩晕、恶心、食欲不振等症状,是由于高度使视觉信息缺失,眼睛无法在水平位置找到水平运动参照,于是平衡系统崩溃。楚幽幽的恐高则有些不太一样,更多的是因为心理阴影导致的,若要克服恐高症,则必须得跨过心理阴影这道坎。
现代社会克服恐高症一般是采取循序渐进地登高训练,从低到高、从易到难,也有药物帮助患者克服的案例,比方说镇静剂、安慰剂糖丸等等。而克服心理障碍,则通常需要心理辅导进行心理重建或疏导。楚幽幽的情况比较特殊,必须得双管齐下。
如今时间紧迫,且她只需克服马身高度即可,因而她采取了最直接的方式,那就是暴露疗法,即站在让她恐惧的马身高度当中,采用想像的方式,回想当日电梯坠落的情景,反复的想那恐惧的画面,即便是心跳加快、脸色苍白、四肢发冷、呼吸困难也不停下来,直至意识到那恐惧的可怕灾难没有发生,从而减缓焦虑反应,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比方说说服自己这里是古代,没有电梯了,最高的楼也摔不死人,从而增强安全感,又比如鼓励自己,上辈子做得到的,这辈子也能做到,再想想皇甫瑜!
这个过程虽然对楚幽幽来说是一个折磨,然而带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韧劲,楚幽幽愣是坚持下来了,春芽等四大丫鬟不明白小姐这是做的什么,可小姐说要保密,她们也只能守口如瓶,只是更加尽心的伺候,毕竟这两日来小姐的情况实在不算好。
出征前一日,皇甫瑜登门拜访,对于楚幽幽近日的克服训练并不清楚,因为她总是避开了暗九暗十,如今的红九红樱来练习的,于是见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楚幽幽说这些日子没有歇息好,他便也信了,以为她担心他因而夜不能寐,又是心疼又是心软。
楚幽幽愧疚了一下,可依旧没有说出真话来,这都是为了他,她可不愿他有个什么意外,要这样她可就是望门寡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仪的,在明知有危险,又阻拦不得的情况下,她能做的也只是追随。
她低垂着头道,“明日,我不送你了。”
为了计划,她自然不能城门想送,皇甫瑜愣了一下,看她低垂着头,一脸愧色,以为她是不忍分别,因而选择不来送自己,于是故作轻松的说道,“好,你在京城等我归来便是,别担心,我会全须全尾的回来的。”
楚幽幽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句句叮咛,“你,那劫难……我也知道拦不住你,这些,你都随身带着,特别是这个,别吝啬,有情况就用一些,我这都还有,你,一切小心。”
看着满满一大包袱的东西,还有那个玉瓶,大概猜到是何物,叫皇甫瑜心中像堵着什么似的,既感动得无以言表,又看她脸色,怕是不仅没休息好,还劳累过度了,心中酸酸的。“有你在,我舍不得让自己出事的,你忘了,我还要回来娶你过门呢,怎么舍得你这小娇妻,嗯?”
楚幽幽锤了他一下,被他紧紧握住拳头,再一次信誓旦旦的诺言,“相信我,很快就结束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楚幽幽点头,赞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次日,楚幽幽如同所说的那般,没有在城门作别,皇甫瑜有些失落,但也理解,而付玉清见了倒是气愤,那楚氏女明明知道师弟这一行会有劫难,且自己是破劫关键,却没有丁点表示,他也知道,让她跟着来有些不切实际,可连送别也无就有些过分了!他看着一旁换了张面孔的云墨,看她一直看着师弟,暗暗叹气,这楚氏女还不如云弟情深了,可惜了男儿身,终究不被人允许。
楚幽幽克服了马身的高度,如今骑在马上,虽不是完全不害怕,可恐惧已不能影响她的肢体了,一会骑马时将注意力集中,问题应该不大。想起今日早上将暗九暗十迷昏了,扮作小厮逃出府的经历,仍旧有些心惊,楚家的警卫力量实在不弱,要不是他都能说出个四五六来,恐怕那守后角门的还不会轻易开门。
见皇甫瑜眼睛里的失落,楚幽幽心中愧疚,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幸而昨儿个夜里她特地把油灯亮得很晚才灭,叫人知道她睡得迟了,可能猜测她夜不能寐,今日早上见她不起,也知道她不会相送,应该不会那么快发现被子里的暗九暗十的,给了她时间!果然,大军出发,楚家人那边依旧没有发现状况,可迟些时候就未必了。
皇甫瑜对于付玉清突然冒出来的药童没说什么,师兄虽然脱线,但是也不会置他的安危于不顾,且小事上不拘束,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也便没管,只要不妨碍他行军即可。
调兵遣将,准备物资耗费了些时日,如今出发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路,不过半日,便走了二十里,京城早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中午休息时,楚幽幽吃着干粮饼子,一边听着付玉清念叨干粮如何如何不好吃,这次他可是吃了苦头,到时候打完了仗一定得向皇甫瑜还有皇帝讨些好东西云云,一边不时地留意着皇甫瑜。
皇甫瑜多敏锐的一个人啊,如何能不知这小药童注视自己,不过他向来受人注目惯了,也就没当一回事,只当他好奇这传闻中暴脾气生人勿近的晋王罢了。
用过干粮,给马匹也喂了粮草后,大军继续前进。长时间起码,双腿间的摩擦让楚幽幽本就娇嫩的皮肤很容易便擦伤了,即便她加了厚厚的棉垫皮子也无可避免,如今行军中也不方便上药,只好忍着上路。
下午又行了三十里路,看着天色,皇甫瑜和副将魏峰商量过后,酉时三刻便安排安营扎寨了。烤着火吃着干粮,楚幽幽想着今晚歇息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和付玉清共处一个帐篷吗?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人单骑踏着暮色而来,待看清来人时,楚幽幽的心中一个咯噔,那马踏声如同榔头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头,心道,忘了,这么快便追来了!
楚幽幽第一个反应便是跑,躲过了这一次,七哥没发现她,兴许就会离开再去其它方向去寻也说不定,于是匆忙和付玉清说了一句要解手,谢绝了他要陪同的提议,匆匆跑进了林子里。
那边厢,楚怀宇真是又气又急,当发现妹妹不见了的时候,全家人都疯了,楚家没有,保和堂没有,云府也没有,晋王府更没有,拷问了几个丫鬟楚幽幽这几日的作为,大家伙都猜测这疯丫头铁定是跟去西南了,就是不知道自个一个人跑的,还是跟着大军走的!怪不得晋王走,她连送都不送!于是分了几路朝西南一路追过来,看能不能把楚十这丫头给逮回去。
楚怀宇的马术是最好的,中途不歇息一路追来,马都要脱力了,幸而晋王没有丧心病狂的夜行军,要不然追到明天都不一定追的上!他直奔皇甫瑜的营帐,里头的皇甫瑜正跟魏峰商量接下来行军之事,见了他一愣,而后想到他此时追来,莫不是幽幽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