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朝着凯瑞和罗斯特走了过去,然后越过他们下车。轻松而自然,一点都没有为自己开着物资车离开的事情做解释的打算。
车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我也有些紧张,我不能期待他们不对艾尔出手也就不对我出手。这之间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艾尔是接近于首领的存在,而我则更接近于宠物。
我的视线基本都锁在罗斯特身上,这是本能。人会不自觉地注意威胁性更大的东西。
罗斯特也在看着我,他的目光不像伊威那般露骨,伊威总是像要生生咬下我一块肉似的。而罗斯特的目光更像是冷冻光线,明明看起来没有危险性,但是却让你下意识背脊发凉。
“看到你依旧还活着,我真不知是该为你高兴还是难过。”凯瑞突然开口打断我的思维。
“…………”我想应该是值得高兴的。就我个人来讲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凯瑞很明显不太赞同。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我却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他要比我更了解这个队伍里的人。我想如果他说这是件值得难过的事,那么接下来我就必须加倍小心。
罗斯特在待了一会儿之后转身下车了。说真的,看到他转身我整个人如释重负。听到罗斯特下车的声音,凯瑞也跟着一起下去了。
我想我也得下去。这辆公共汽车势必会被抛弃,如果我待在这,很有可能会被一起抛弃。
我回到了房车。意外的竟然觉得很熟悉,真是不可思议。我想我待在这里的日子一定给我的大脑产生了极大的映像。从混浊的空气,到乱七八糟的陈设,甚至于被破坏了玻璃的车窗。
这份熟悉多多少少让我有些烦躁,无来由的。
我特意去伊威床前看了看他。并不是关心,我只是想确认自己是否能彻底解除这个人的威胁。可是结果却似乎让人大失所望。
他看起来并没有受很重的伤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睡在床上呼吸均匀,面色也看起来很健康,只不过嘴唇因为干燥而有点干裂和起皮。
我很想掀开他的被子查看一下他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伤在了哪里。如果有可能,我甚至幻想着能够顺势补上一枪或者是一刀插.进他的心脏。
可我不敢冒这个险,它的风险太高,尤其是现在伊威看起来并没有大碍。我轻举妄动可能会让他找到杀了我的理由。我很肯定如果我那样做被他抓住,他绝对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宰了我,就在一瞬间。
虐杀是一个愉悦的过程,它需要心情的。而现在的伊威不会有这个心情,所以我想他会直接一刀割断我的喉管,我会连再次生还的机会都没有。(虐杀死的慢,机会大)
突然间,也许是幻觉。我察觉到伊威的眼皮动了动。仅仅如此就让我有些不可抑制地觉得害怕,我可不想让他睁眼就看到我。这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立刻就逃离了他的床边。
我并没有下车,外面艾尔他们正在清算我们剩下的物资以及搬运正义勇士给我们留下的物资。我不太想要下去帮忙。所以我停留在了车上,在我自己的床铺上。这里比起公交车的座椅上舒服不了多少。我坐下等待他们完事之后上车。不过与此同时我还得注意伊威的动静,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死于非命。
凯瑞他们清算和整理大约花了两个多小时,也许会更少。上车的时候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我想我能猜得到为什么。
那群正义勇士最近都是消耗的我们的物资。在那个时候我就猜测过,他们之所以会晚上冒险敲打我们的车门,除了所谓的正义与武器装备的充足给予他们的自信,还有物资不足的原因。他们需要吸收一些有资源的人来补充物资支撑他们。
在室内短暂的沉默之后,凯瑞最先开口,依旧用着他那温和的语气,他说,他去开物资车,我们需要出发去下一个地点了。
在凯瑞下车之后,罗斯特也自觉移动到了我们这辆车的驾驶位,开始启动它。
“额,情况有多糟糕?”我问艾尔。或许我不该挑这个时候问他,不过我他们这样子实在是让我很担心——我的意思是,担心有没有足够的粮食和水让我活下去。
艾尔没说话,我猜测着他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犹豫要不要去问第二次。
“食用物资差不多减半,但武装和药品增强了大概两倍。”艾尔在我犹豫的时候回答了我。
…………
好吧,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武装力量确实很重要。可是这就跟钱一样,在这个世界,它的作用是有限的,它们不能吃不能喝。你有可能只能守着这堆破铜烂铁悲惨的死去。
我想我们最好能快一点到达下一个小镇,即使那里有武装反抗也没有关系。只要那里能够给我们提供食物和安全的水源。
“伊威伤的怎么样?”艾尔问我。
我下意识愣了一下,本想回答说我不知道,可是艾尔抢在我前面说道,“别告诉我你没去看过,我想你比我们都要更加关心他的事。”
这不叫做关心,顶多算是关注。
“我确实不清楚,”我决定实话实说,“脸色看起来不错。身上具体怎么伤,伤在了哪里我可不知道。”
当我把这事实描述出来的时候,更加觉得自己的沮丧了。别说杀了伊威,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对我的威胁还有多大——我是指战斗力上的威胁。
艾尔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他相信了。从我身边经过去看伊威了。这个时候,缺少一个战斗力可不太好——我想艾尔是这么觉得的。毕竟伊威在战斗和屠.杀这两方面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
我在自己的原地坐着。因为床就铺在车地板上的关系,这样看起来让我更加像一个宠物,狗或者猫什么的。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我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然后我就听见了艾尔和伊威搏斗的声音——很好,艾尔帮我证明了伊威的伤一点大碍都没有。真是糟糕透了。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和罗斯特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也不去看向那里。虽然那里的声7 音已经大到了不容忽视。我听到伊威大声怒吼着叛徒之类的词汇,不过与此同时也能感受到伊威的力不从心。
只有落于下势的人才会如此愤怒地吼着这些无用的诅咒与词语。如果他可以打倒艾尔,他现在就应该是变态一样的笑声了。
听起来就像一条被逼急了的疯狗。
我这么想着,竟然就笑了出来。很确切不是吗,很适合伊威。
这场闹剧持续了很久。艾尔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臂上好像受了伤,因为有血从上面淌了下来,顺着从衣袖出流出来,染红了他的手。而里面已经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然后他走出来点了一根烟。指尖的血液把烟草根部都濡湿了。
里面的安静有些让人不适。一瞬间我觉得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来自于猜测到他可能已经杀了伊威。如果连伊威这种有价值的人都可以因为不顺心而杀掉,那么我接下来恐怕每天都要提心吊胆。
“喂,小猫,”艾尔的声音把我从纷飞的思绪中拉出来,他说,“我想伊威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车子启动了。
☆、19
伊威?需要我的帮助?
我看向艾尔,想要向他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他的表情似乎是认真的,虽然他脸上还带着那种散漫的笑意。
帮助?好吧,如果他没死透的话我想我会很乐意帮他在胸口上补一刀。
“我想他的伤口应该裂开了,因为……”艾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着措辞描述他刚刚伤了伊威的行为,“因为刚刚的格斗技术交流。”
我懂他的意思了,不过我可不想去给他包扎伤口,我还没疯呢。接近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刚刚艾尔已经充分证明了这点。
“听话,小猫。”他再次用了一种类似于父亲一样的语气,这可真令人不爽。
伊威没有死去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消息。它意味着艾尔多少还保留着理智,并没有变态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也许这可以让我安心一点,只有一点。另一方面,伊威还活着,意味着我的生命依旧岌岌可危。我还记得我左手骨头被生生打断,肉被打成肉酱时的感觉。我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艾尔还在看着我,带着笑意等待着我回应他的请求。额,如果这能算作请求而不是命令的话。
我没有勇气去光明正大地对他说,我正在期盼着伊威死于非命。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这么想着。可是把它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依旧需要勇气。
我在和艾尔僵持了大约十秒之后,妥协了去了伊威的床前,带着药品和注射器。
伊威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是看起来并没有致命,我想可能是艾尔用手掌击中他的脖子让他晕过去了。
他的外套并没有拉上拉链,而且里面也没有穿毛衣或者是其它衣物。直接就能看到那层已经不太白的绷带缠绕在他的胸膛上,而且已经被染红了——刚刚那两个人的搏斗应该不是一场小孩子的游戏。他们都是动真格的。
我不怎么厚道地伸手按了按绷带,血染了我一手——不是肋骨骨折。即使是已经没有意识了,伊威也依旧因为疼痛而皱了一下眉头。
出乎意料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刚刚流出来所以是热的原因,伊威的绷带上,甚至于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是温热的。在这样的天气里,我的手几乎是冰凉的,而他裸.露皮肤竟然都能保持体温,这个人果然是个怪物。
我站在他床前看了他一会儿。我知道现在杀了他是完全不可以的,虽然现在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过了好久我才平复下来。然后我蹲下来翻出了消炎药,给他注射了一支。托那群正义勇士的福,我们现在药物一点都不短缺。
注射了消炎药之后我就不太想要继续处理了。虽然我看得出最好应该给他换绷带并且顺便止下血比较好。不过我可没那个心情和那份善心。这种事情比较适合那个医生来做,不过现在他已经上天堂了。
我把他的被子从他身下扯起来然后盖在了他的身上。至于他的血会不会把他的被子濡湿或者粘黏伤口这种事情,我才不想管。
弄完了这些我就出去了,外面艾尔一支烟还没有抽完。看到我的时候笑了一下,问道,“你没有杀了他吧小猫?”
“如果你希望如此的话我不介意再重新回去一次。”我如此回答着。
“那么接下来他就交给你了。”艾尔抽了一口烟,说的就好像交给我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耸了耸肩,并没有具体回答他。我正在想的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变成了这样而艾尔又暂时没有杀了我的打算的话,可不要这么随意的把我交给伊威。我敢肯定,他可不会好心地帮我打一针消炎药,而是会用我的身体演示一场活体解剖。
我在椅子上坐下,没多久困倦就涌了上来。我太累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了。当你平时有好好保持休息的时候并不会有多明显的感觉,可是一旦你失去了它,你就会觉得这真的是件重要到无可替代的时期。
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依旧不打算去睡觉。我坚信醒着要比睡着轻松,从心理角度来说。
车子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着。我把目光集中到车外,外面的景物移动的快到不可思议。我怀疑即使在高速上,我们现在的速度依旧是超速的,这可不太安全。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我们的粮食储备真的已经到了一个很紧急的地步。
艾尔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夹着烟草眯着眼睛看着我,突然心血来潮一样的问道,
“小猫,你本来叫做什么?”
我回过头看向他,有些不可思议。
他似乎也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太合适。我意识到他脸上出现了类似于后悔一样的表情。现在的他应该不再期待我的答案了。所以我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回答他。
恐怕刚刚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他都没有经过大脑。就好像人在看到一个不熟悉的花卉时会脱口而出询问“这叫什么名字”一样。
可是我并不是一株花卉,也不是是一个宠物。我说过,我们是一群舍弃了人性的人,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放弃过去。名字这种东西已经不再重要。而且,我也不太乐意告诉他这个,我不想听着这个名字被他念出喊宠物一样的味道。我知道他干的出来这种事情,而且毫无愧疚。
为了避免再和他有这种事情的接触,我闭上了眼睛,装出我要睡了的样子。
但是事实证明,装睡这种事情是在所有事情中最容易弄假成真的了。我很快就真地睡着了。这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困到了极点。
但是这次安睡的经历并不太好,我做梦了。梦的内容荒诞而怪异。
我的父亲换上了艾尔的脸,他在杀人。是的,杀人。原因不明,我只是站在角落看见他一次又一次把一根有着斜面切口的钢棍插.进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的胸膛里。
血随着每次抽.出不停地溅出来。可是并没有结束,接下来它会再次插.进去。如此反复。
毫无理由的一个调换,我成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我的父亲——或者说是有着艾尔的脸的父亲,脸上都是我的血点子,近在咫尺,抽.出钢管的时侯血溅到我的眼睛里。并没有痛感或者是害怕,我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场3D电影。
然后他把钢棍丢开,突然把我抱了起来,跪坐在地上,把我的上半身放在他跪坐的腿上,摸着我的脸,带着诡异的笑容,问我,“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突然脸上一疼,我从梦里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坐着凯瑞。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换了班,艾尔已经去开货车了。
脸上的疼痛来源于凯瑞的一耳光,他笑着解释,他只是想要叫醒我,他觉得我似乎在做噩梦,他说我一直在说梦话。
我坐起来,因为睡眠质量不好导致醒过来之后头很疼,我用右手捏了捏我的眉心,随口问道,“我说了什么?”
“妈妈。”凯瑞简单回答道。
我抬起头用一种带着略微不可相信的眼光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说,你叫了你妈妈。”凯瑞解释着,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温和的。不过在我看来总觉得他带着戏谑。
“你撒谎。”我笃定着。
“我没有。”凯瑞笑得无辜。
“你撒谎!因为我根本就没梦到那个女人!这个梦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冲他咆哮着。
“是吗?”凯瑞并没有因为我的语气有什么变化,依旧笑着,泰然自若,“那你梦到了什么?”
“你这是承认你撒谎了?”我揪住他不放。
“我没有撒谎,”凯瑞无奈地笑着,并且举起一只手掌,大拇指与小拇指相扣,煞有其事地道,“对着上帝起誓。”
一群骗子。这里没有人相信上帝。即使是罗斯特,我也不觉得他是真的在信仰上帝。我更愿意相信罗斯特只是在信仰上帝中找到一种逃避的方法。
“说说看,你梦到了什么?”凯瑞现在的话语透着一种浓浓地好奇的味道。这种语气让我想到了聚在一起的女人们聊明星绯闻或者朋友出.轨,她们也是这种一脸兴奋的样子。
“我什么都没有梦到。”我矢口否认,“你打扰了我的睡眠。”
凯瑞笑了起来。似乎对于我这种自我保护一样的什么都不肯透露不屑一顾。
可我依旧不打算告诉他,这个梦毫无意义,而且我为什么要和他分享这种东西。
“小猫,你变脆弱了。”凯瑞十分笃定着,带着笑容,说出了当初和艾尔一模一样的结论。
“让我猜猜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凯瑞微笑着。
“闭嘴!”我瞪着他,就好像狐假虎威一样。
事实上他是这里唯一一个让我可以稍微放心一点的人。至少他对我的敌意没有那么明显。所以我对他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没有了那么害怕。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现在我已经恼羞成怒了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艾尔对你做了什么?”他丝毫没有被我的眼神吓到,反而更有兴致似的开始了大胆推测我和艾尔独处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他没有企图杀了你吗?比如掐死你,或者一根一根把你的骨头卸下来,从指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