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温热大手稳稳拖住了他,然而那手的主人说话的语气却不似手掌温暖,刘昭几乎是冷着声音说道:“原来世子还懂得这许多礼数,却不晓为何不曾往王府看望有孕在身的姐姐。茉儿怀着孩子还时时不忘记挂你这弟弟的身体康健,宫里赏下的上好药材都要先挑了送回娘家一份,你倒是不枉费茉儿爱护幼弟之心,想是身体大好,都能在冬日骑马射箭了。”
能出来骑马射箭地玩,却称病不能去王府探望家姐。
唐逸脸色难看推开刘昭的搀扶,有些形容狼狈地催马向刘烈处靠近两步,“王爷责怪的是!不甜怕将病气过给姐姐,对姐姐腹中胎儿不利,所以没去王府拜年,却也不曾派人送些过年的礼品问候,是不甜思虑不周。来校场……来校场是……”
唐逸神色为难,不肯再说。
一旁徐少卿神色古怪望向刘昭,不晓得寒王殿下这是哪根筋没搭对,就算要在洛王面前演戏,那也该是唐逸这个受害者发难比较剧情合理吧。
他忽然想到刘昭至今不晓得曾经对人家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又想到唐逸肚子里可是怀着刘昭的骨肉,心生恻隐,忙替唐逸打圆场:“你那王府还缺不甜一份礼吗?”他刚想说唐逸过年没问候王府,祥宁侯总该是礼数周全的,一家人还分什么两家礼,冷不丁反应过来,唐彪也还真没表示,竟是连嫡亲的女儿都不维护了。
徐少卿瞬间哑了火,蔫儿巴在一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岔子。
就听刘烈开口道:“五弟好福气,若我没记错,弟媳这身孕是有两个多月吧,那时间还真巧,这孩子差一点就要被风尘女子怀了去呢。”刘烈说着望向近前唐逸:“你说是吧,不甜?”
唐逸脸色更白,腹中隐隐作痛,他一见到刘昭就忍不住尴尬紧张,实在不好,可他放在心底爱慕了十多年的男人忽然时常离自己这样近,叫他如何能够平静?
就为了肚子里这替姐姐怀的孩子他也不能。
所有人都道他是受害的一方,都觉得他理所当然该憎恨刘昭的侵犯。
他是有愤愤,愤愤不能将这份爱表达,愤愤为了孩子要对不起父母,却没人懂得他心中也有悸动。
他虽不是心甘情愿,但到底是甘之如饴为刘昭,也为姐姐死的。
亲人和爱人,他都能够得以保全;亲情和爱情,他都能够不必辜负——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
若真要他长久地活着,他如何解释自己对女人丝毫没有兴趣,如何做得到娶妻生子?
到那时不过是让侯府难堪,让嫁给他的无辜女子受辱,独守空房,活寡一生。
他甚至不打算再让姐姐背负真相的残酷,弟弟生子而死,姐姐得享荣耀,可阿姊比母亲更疼爱他,他死了,阿姊如何能面对着他生的孩子,保守着这惊天的秘密,安然一生?
阿姊不会快乐的。
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让阿姊以为是自己怀孕生下的孩子。
唐逸脑中思绪乱飘,情绪的起伏令他微垂的面容青白交错,方才张弓憋出的血色早已不见踪影,他艰难从喉咙里挤出附和刘烈的话,“只盼王爷日后再去霓虹楼,就有什么都在哪儿解决好了再离开。阿姊是王爷的侧妃,并不是肖娘那等红尘女子。”
唐逸这话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科举舞弊案如今水落石出,谁不知道霓虹楼和肖娘与太子脱不了干系,而刘昭那夜失智也是为了查案,偏生唐逸不提这些,只抓住刘昭逛青楼,被下了药竟是回王府“寻欢”,把自己姐姐与风尘女子一般对待。
刘昭被唐逸说得有点哑口无言,徐少卿没想到这看着温和的世子居然嘴巴也可以这么厉害。
就听唐逸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又或者找错了人,累得人家无名无份就暗结珠胎,王爷向来仁厚,难道还要为了此种一夜风流就都纳了对方入王府不成?”
徐少卿眼见唐不甜越说越脱线,以为唐逸这是到底心怀怨恨,挨着姐姐唐茉不好发作,才借机讥讽刘昭,心中为刘昭捏把汗,唐逸这后半段可是实打实没有瞎说八道,却也不得不赶忙插了话题:“玄廷,不是说赛马吗?”
刘昭此刻对唐逸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他一贯秉持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行事作风,对自己那夜恶魔的强上行为忘得干干净净,只回想方才那退拒自己的手根本毫无力气,他垂眼甚至能看到唐逸白皙纤长的手指上盘绕的被冷风吹冻住的道道血痕,很是在意唐不甜到底为何非要学习骑马射箭不可,也不晓得这些日子,这人苦练了多久,竟是被弓弦也不知缰绳的弄破了这么多口子。
刘昭有点心疼,事实开头那话也是气愤唐不甜不爱惜身体才忍不住搬出唐茉说事。
结果这人倒是理直气壮呢?
不是说命不久矣?
眼巴前这姑且算作活蹦乱跳的状态又算什么?
“走了!去比马!”徐少卿拉了刘昭的马缰就驱马跑远。
两人走后,唐逸正色对刘烈再道一遍,语气比前次更加急切:“王爷何时带我去看殿下?”
从唐逸微红的眼圈,还有少有的激动神情,刘烈终是信了唐逸肯与自己结盟的原因,“春猎时父皇与满朝文武有半数都不会在京,皇宫守备也松快些,届时我派人送你悄悄入东宫与太子殿下见面。如今父皇正在气头,就算我有门路,也不值当此刻冒险。”
唐逸似乎被刘烈的允诺安抚了情绪,面色恢复如常浅淡,垂眉低目温软了声音:“不甜失态了,王爷见谅。今日校场有寒王等人,这马就不骑了,不甜告辞。”
刘烈饶有兴致望着唐逸独自消失在飞雪中的身影,“喵”,一低头竟然发觉这人竟是情绪太激动连爱宠都忘了带走。
刘烈原地等着,果然半个时辰后大鹏吭哧吭哧跑来,管他要猫。
却不见唐逸再显身。
而直到开春,校场草木疯长,西北的军情将京城炸了锅,他也再没见到唐逸任何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双11夜里没有抢购,而是码了一章不知所云。
尔等还不快快留评,分享单身狗节看到不甜和刘昭另类撒狗粮的感想?
这一章好粗长阿,大鹏仰天长叹!
婆婆:唐老爹你就放弃吧,你儿子天生断袖,断袖气质浑然天成,再说,他会生孩子,你急啥勒?
唐不甜:糖球你给我站住!
糖球抱着众生簿:要说啥,先发糖!
刘昭手拿糖人:来,过来。咱们说说不甜的二胎。
唐不甜冷笑:呵呵!二胎?那要单独好吗?
刘昭神色自若:咱交罚款。
☆、心疼
“对,开要安祥大雅,放需停顿从容。胸再开些,背收紧。”刘昭肩宽腿长,将唐逸整个人包裹在自己身前,一手握在弓箭上,另一手则托住唐逸的手臂。
西北千里加急入京,皇帝传召寒王入宫商议应对之策,刘昭入了宫后,照旧在约定的时辰潜入唐逸的小院,手把手教自己的小叔子射箭。
“王爷已然教了不甜这许多时日,射箭的要领不甜均已掌握,不过少在练习,王爷正事要紧。”
唐逸仰面与他说话,他下意识低头看去,两人脸贴得极近,就见身前的人脸颊绯红,光洁无瑕的面容上细小绒毛在阳光下犹如淡金色,刘昭竟是一时间看得有些愣神。
唐逸见刘昭不动,松了握弓的手,从刘昭怀中退出来,“王爷可是提前听说了西北即将开战,才将阿姊送来侯府养胎?”昨日,刘昭和他重生前的一世一样,将唐茉送回了祥宁侯府。
刘昭回神,迟疑片刻,点头道:“我确实一早听说了些风声。”
唐逸稳住有些乱跳的心,垂眼不再看刘昭:“朱将军镇守西北多年,如今向京里发了请求增援的军函,想来是战局棘手、难以抵御。洛王那边,不甜会去周旋,必不会让他阻挠朝廷出兵,延误了战机。”
刘昭眯眼,想问唐逸日日足不出户如何知晓这西北战报的绝密内容,转念又了然,唐彪即便不让儿子参与皇子党派之争,却也是消息四通八达、手握重兵的将军,唐逸从自己父亲那里知晓些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会潜来唐逸院子,与唐逸约在每日未时教对方射箭,又劝唐逸别再做骑马这等太过剧烈的运动,一方面是他恻隐心起,想着唐逸命不久矣,唯一愿望就是春猎时能够给祥宁候府争一次脸面,再一方面,就是他实在不愿唐逸与洛王那种心思诡辩之人多接触——费心劳神不利于养病。
他暗地里命人接触田城,田城说过唐逸的病情并非没有回环余地。
想到这里,刘昭道:“你这一月气色好了许多,人看着也胖了点。安安稳稳等到春猎,把心愿完成。别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三哥不知派了多少人盯着祥宁侯府和你的一举一动,我日日来教你射箭,就算做得再怎样隐蔽,三哥想必也早已得了消息,你此时重新费力取信于他,他不会对你坦诚,只以为你是为我才接近他。”
唐逸微微蹙眉,刘昭来教自己射箭竟然是为了这个……可他还没有探听到刘烈究竟在春猎时打算如何陷害刘昭,他这两个多月辛辛苦苦练习骑马射箭可不是为了什么替父亲争光。
“不甜多谢王爷体恤。”他轻叹口气,刘昭向来对人冰冰冷冷,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其实内心最是温柔,就像小时候,刘昭护他,却从不与他多说一句话,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般。
唐逸说着,重新看向刘昭,眼前男人冷峻的面容缓和出堪称柔情的弧度,说话的语气竟然让他听出了几分不真切的疼宠。
所以,刘昭并不知道他算计了他,他会来教他射箭早在他和洛王刘烈商议的计划之内——那日校场与遇到刘昭根本不是所谓“巧合”。
另一边,唐逸已经向唐彪坦白自己有意与洛王刘烈结交的目的实则为迷惑对方,以免刘烈再对姐夫出什么阴招。
而唐彪本就不喜刘烈八面玲珑、背地里阴人的做派,要不当初也不会将女儿嫁给刘昭,而非刘烈。
只是,唐彪心疼一心想要保护的小儿子也要卷进这些党派之争,参与皇子们夺嫡的勾当。不管是刘昭,还是刘烈,到底不是名义上正统的太子,想要登上那天子位,都少不了阴谋算计,谁又能比谁干净多少呢?
唐逸究竟没有告诉唐彪刘昭那夜在刘烈的算计下强上了自己的事,而他居然因此,身为男人怀了身孕。
“世子,热水已经备好了,小的伺候你沐浴吧。”大鹏送走刘昭,浑身都不痛快,要不是为了大小姐着想,他恨不得立马就告诉侯爷那寒王是怎么畜生的。
唐逸在大鹏的服侍下脱了层层衣物,身孕已经有小五个月,他腹部微微隆起,身上却是瘦得厉害,行动也开始有点迟缓。
糖球跳上浴桶边缘,身体胖成一个球儿,四条腿儿倒是依旧细溜,它站在木桶极窄的边儿上,好像随时会掉下去,又刚刚好维持着那一丝平衡,动过堪称“优雅”地漫步到唐逸身侧,用头去蹭唐逸的发丝。
唐逸微微一笑,抬手将猫儿抱进浴桶,那厢大鹏伺候主子沐浴,这边唐逸拿了胰子粉给糖球搓澡,搓得糖球鼻子冒泡泡,一副就算此刻死了也值得的姿态。
“你这畜生还真是会享受,非得要主子亲自给你洗澡才肯乖乖下水!”大鹏冷哼一声,趁着唐逸翻身的空挡捏了一把糖球的尾巴。
唐逸则笑眯眯把糖球放在自己肚子上,糖球浑身沾了水,毛儿都耷拉下来,不再显得那么胖,两个猫眼儿越发大了,看着居然水汽氤氲,甚是可怜。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唐逸用手去刮糖球小巧可爱的鼻子,腹部缓缓传来热流,令他惴惴不安的心得享片刻宁静,自从第一次见面灵狐喂了唐逸一颗仙药,唐逸发了一夜烧之后,灵狐就不敢再胡来了,仙药凡人吃不得,看来司命没骗它,它也只能用灵力缓解唐逸因怀孕日渐孱弱的元气,至于安胎,唯有依靠田城。
“等下世子要去看望大小姐吗?”大鹏一边搅干唐逸的湿发,一边问。
唐逸给糖球冲了水,洗掉胰子粉,此时也正在用干爽的毯子给猫儿擦毛儿。
“喵~~~”糖球实在是太舒服,忍不住软软从嗓子里发了一声骚气十足的猫叫。
大鹏一把拎起它扔了老远,“自己抖去!世子别老娇惯着它,衣服没穿齐整,当心着凉。”
唐逸无奈摇头,然后起身张臂,让大鹏方便为自己穿衣,回道:“不去看望阿姊了,王爷刚走,定是在阿姊那里陪阿姊用晚饭。我们出府去。”
大鹏问:“去哪里?”
唐逸笑而不语。
洛王府内,刘烈看着安插在祥宁候府暗线的来报,吩咐下人道:“去请庞先生来。”
庞离是刘烈府内刚来的食客,没什么本事,不过一方术道士。他很快到了刘烈近前,匍匐行礼后道:“王爷有何吩咐?”
刘烈挑眉:“你屡番进言祥宁侯府世子养的那只猫儿有古怪,一会儿本王与唐逸密谈,你秘密将他的猫儿抓来,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是信口雌黄,还是真有些本事!”
庞离态度恭敬领了命令:“是,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不入V,就没有榜单,没有榜单实在收藏不涨,看得人少。
我无奈申请了下周的榜单,又滚回来老老实实固定更新时间
这个文不长,唐逸生了孩子就完结,估计等不到入V那会儿,看榜单情况吧。
╮(╯▽╰)╭
还有,这个文不是虐文,是宠文来的。
☆、插曲
“世子,侯爷让您去前厅用饭。”
晚饭前,唐逸刚收拾好打算溜出府去“私会”洛王,唐彪就让下人传话来,叫儿子一起吃饭。
“好,我知道了。”唐逸转身脱掉外出的披风,将猫儿递给大鹏,吩咐道:“给它弄点清淡的吃食,最近它长太快,我都要抱不动了。”
大鹏微愣,“啊?”又将糖球在手里颠了颠,心里纳闷这不和原来差不多吗?嘴上却是幸灾乐祸教训着糖球:“让你再日日缠着世子,不是要抱抱,就是要糖吃,怎么样?被嫌弃了吧!”
“喵——!”糖球四肢爪子胡乱蹬着,以发泄自己的不满。整日化成一只猫儿就够憋屈了,如今连甜食也不给它吃,它日日以灵力给唐逸补元气可是很辛苦的呀!
大鹏去喂猫,唐逸走去前厅。
祥宁侯府人口简单,唐彪并没有妾室,只有正妻王氏一人,如今唐茉回娘家养胎,桌上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再就是唐茉与刘昭在一处坐着。
按照日子,唐茉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也是小五个月大,已经过了害喜的月份,开始显怀。
唐逸到时,下人们还未布菜,刘昭正伸手覆在唐茉微微隆起的腹部,嘴角含笑,生而冷峻的双瞳里也染着点点柔光,可见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真心期待。
刘昭道:“也不知何时才能摸到他动一动?”
“哪里就有这么快了?”唐茉低头浅笑,带着女儿家的娇羞。
她穿着藕荷色的襦裙,挽着妇人髻,发饰因在家中便戴的格外朴素简单,但她生得清秀婉约,即便是这样朴实无华的打扮,也丝毫不减□□,反倒衬托的人更加如夏荷晚风一般清新自然。
唐彪看着女儿与夫君琴瑟和鸣,恩爱有加的样子,很是开怀,见到儿子走进,连忙拉过唐逸,笑道:“你姐姐这孩子都有了,你何时给为父娶个儿媳回来?再生个小孙子!”又看向刘昭,“也不怕王爷笑话,不甜的婚事乃是臣与夫人心头的一块病,议了几次亲最终都没个结果,若是有王爷保媒……”
“父亲!”唐逸急忙打断唐彪的话,脸色微白,“西北战事正吃紧,王爷一心国事,这档口您好端端提这些有的没的。”
唐彪武将出身,为人豪爽,说话也不若文人那般文绉绉,闻言教训儿子道:“这些怎么了?仗要打,饭要吃,你老子要给儿子娶妻,又不冲突!”说完仍是看向刘昭,大有逼女婿当场应下来,恨不得今日就塞一个黄花大姑娘到唐逸房里的架势。
唐逸坐在唐彪与刘昭中间的位置,一时手脚冰凉,看来今日这意外的同桌而食父亲为的竟然是这个………
他有点头疼,还有点心赌。
刘昭对此也有些意外,原本唐彪非要留他用饭,他还奇怪,不曾想是为了唐逸的亲事,难怪连一向不见外人的岳母王氏也入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