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我就是太着急了,赶着来告诉您呐,咱家添了个男孩儿了,堃儿的庶福晋刚生了个小贝子。”她的说是凯尔索,但外面的人都知道堃贝勒有个洋人的庶福晋,只是从未见过而已。
奕漮听到是男孩,心里自然也很高兴,但他却不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说道:“嗯,知道了,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和管家说让他去置办吧。”言外之意就是他这个爷爷要出点儿血给孙儿买些礼品。
德芳听到这话,就微笑着行礼致谢:“谢阿玛,等孩子满了百天,办了酒席,您就能看到了。”
“名字起了吗?”爷爷问。
“等着您给起呢。”她如是答道。
奕漮就将早已经想好的名字说了出来:“溥瑛,王加英的瑛。”因为孙子的母亲是英吉利人,就取这个字吧。
“女儿记下了!”她赶到很欣慰,虽然阿玛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承认了这个孙子的,也算是承认了凯尔索的身份。
第二天下午,休息好的凯尔索才勉强下了床,他洗漱完后,就抱着孩子亲自喂奶,站在一旁看着的铁蛋儿觉得特别新鲜,因为这孩子的眼睛竟然是金色的,据神父说这是十分稀有的瞳色。
“小贝子是叫瑛儿吧?”他好奇的问。
“嗯,爷爷给起的名字,好听吗?”凯尔索并不避讳,就在金凯面前大方的喂奶。
“好听,以后小贝子一定不愁吃穿,一生富贵。”他也闻到了奶香,这又让他想起死去的娘亲了。
“嗯,我也相信会这样的。”当了母亲的天使,更加的温柔,在窗外投进的一缕阳光下显得圣洁而美丽!
金凯呆呆的看着,也顾不得讲话了……
傍晚,两口子坐在床头,抱着儿子讲话。
“现在得商量着办酒席的事儿了,真让我头疼。”载堃为此发愁,因为作为母亲的庶福晋如果不露面实在是不合适,而且很多亲友吵着闹着要见本人呢。
“那就按照规矩来吧,还要让孩子抓周儿呢。”凯尔索搂着孩子睡觉,自己则毫无睡意了,他不想把瑛儿都托付给奶妈带,至少头半年要亲力亲为。
当爹的人则叹了口气:“孩子百天酒席庶福晋也要出来见宾客的。”
凯尔索这才抬起头来追问:“果然非要见吗,不能回避么?”
“关键就是我的庶福晋一直没有露面,他们都闹着要见,我也拦不住了,而且按照规矩来说,也应当见宾客的,要不找个人冒名顶替吧?”载堃觉得也只得这么办了,只要让对方出来抱着孩子晃悠一圈就算完事儿。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让我试试吧?”凯尔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话讲了出来。
贝勒爷盯着他看了片刻,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他红着脸答道:“或许我戴上假发,化了妆,能蒙混过去。”
“我到是没意见,只是怕你不乐意。”载堃有点儿期待,他希望看到凯尔索的另一种姿态。
凯尔索把孩子放到摇篮里,对自己的男人说:“德芳格格得帮我才行,我不会女人的装扮,怕弄巧成拙。”
“行不行先试试,我明天叫姐姐过来,让你出来见客只是为了打消别人的疑虑,要是能混过去,每年你就出来那么一两次就可以了,再拍点儿照片,证明咱家是有这个人的,堵住别人的嘴,省得传闲话。”他被慧珠的事弄得戴了顶绿帽子,正好可以用给儿子办酒的事儿把丢了的颜面转变过来,他可是有个洋人做庶福晋的,别的亲戚即便做到亲王也没这份艳福吧。
凯尔索当然明白他的心思,柔声道:“确实应该拍些照片出来,不早了我带孩子去奶妈那里,省得瑛儿哭搅合您休息。”说完就抱着孩子出了屋,到奶妈那里去了。
躺在床上的载堃不由得笑了,他还挺期待明天的,不知道姐姐能把天使打扮成什么样子。
孩子百天的酒席那天,贝勒爷的别院宾客盈门,把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
庶福晋穿着淡蓝色的绸缎洋服,梳着最时髦的欧洲贵妇发髻抱着孩子出现在宾客面前时,众男宾客的视线都被吸引住了,纷纷向一旁的男主人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这洋妇还真漂亮,怪不得贝勒爷不爱回府呢,天天都住在别院里乐不思蜀了。”一位四品官和几个同僚议论道。
“重要的是能生养,福晋就生了一个格格,那个侧福晋……咱不在这儿说这个了。”另一个六品官,眯着眼睛喝酒,还不望了偷窥站在院子中央敬酒的庶福晋。
宾客当中,载渝作为家庭中的代表出席了,还转送了阿玛和哥哥的礼物,他则是来看载堃整啥幺蛾子的,不过当凯尔索穿着女子的衣裙出现在众人跟前时,他还是愣住了,万没想到一个大英帝国的神父竟然能为爱个大清国的男人做到这个地步,他也不由得佩服起凯尔索这个人来了。
溥瑛已被封为贝子,是载堃的继承人,尽管有着异国的母亲,却被皇族所承认,这是一种信号,意味着大清国从一个封闭的国家逐渐要转变为开放的国度。
傍晚,当宾客都散去的时候,载渝便溜达着来到了后院,见到了已经卸了妆,换上马褂的凯尔索。
“好久不见了,神父,我能在这儿坐会儿吧?”他站在花园的石凳前望着抱孩子的男人微笑,这是一幅多么奇妙的场景,大概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见到了。
凯尔索把儿子交给奶妈,就客气说:“您坐吧。”
“贝勒爷呢?”他问。
“在客厅里陪客人说话,您近来可好?”他听说了载渝被削爵的事儿,也觉得挺意外的,不过总比流放强多了,至少还能呆在京城。
载渝苦笑:“您估计也听说了,反正就这么着混吧,我和堃哥比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又没有他脑子好使,每天听听戏,写点酸文章,勉强度日。”
两人坐在石桌边喝茶,仆人就在一旁掌上了灯,然后便退到走廊里守着。
“您日后有什么打算么?”神父问。
载渝迷茫的望着半空上的月亮,摇头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朝廷也不会让我们饿死,还得养着我们这些酒囊饭袋啊。”
“您还年轻,从头学起都不晚,别说这种丧气话。”凯尔索亲自给他倒茶,好言相劝,毕竟这位和载堃是亲戚。
载渝把视线转向神父一边,饶有兴趣的问:“您喜欢听戏吗?”
“从前去过两次,您爱听戏?”他不了解这片土地上的历史,所以很难对京剧产生兴趣,因为根本不明白人家演得是什么故事。
“我正帮朋友编出新戏呢,下月要演头一场,您不嫌弃也去看吧。”载渝热情相邀,这是芙蓉演的头一个独场戏,首演是在广和楼。
“那我是一定要去的,您是光请我还是连贝勒爷也一起?”凯尔索笑着问。
载渝低着头小声说道:“既然您也来,就带他一起呗。”他不想让神父觉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而且现在他也不怎么生气了,因为有芙蓉陪着他呢,两人隔三差五就在一起编戏,日子倒也过得快活。
“你们毕竟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有些地方还真挺像的。”凯尔索叹道,骨子里的骄傲劲儿,和好面子真是如出一辙。
载渝立马摇头:“我和他才不像呢……您这么高贵纯洁的人怎么就跟了他了,是不是他用蛮力来着?”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凯尔索的脸马上就红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才不信呢,现在他不在,您不必说谎了,他那性子是没有耐心去软磨硬泡的,也就是您心善,才着了他的道儿。”载渝分析,话刚说完就看到载堃打前院进来了。
“呦呵,你们还聊上了!”贝勒爷有点儿喝高了,看到载渝到也不生气。
“您回屋歇着吧。”凯尔索起身给他端了杯茶,看出他喝得脸发红,看来今晚自己又要被弄了。
载堃死皮赖脸的搂着他的腰说道:“我先洗去,你赶紧来啊,我等你!”
神父推开他,皱着眉说:“别闹了,赶紧洗去吧。”
载渝见两人腻歪,只好告辞了:“您二位歇着吧,我也该走了。”他今晚也不想回家了,直接找芙蓉去吧。
看到碍眼的人走了,载堃才笑眯眯的捏着凯尔索的下巴问:“和他聊什么呢?”
“不告诉您。”他笑着先回了卧房,贝勒爷就追在后面问个不停。
“干嘛不告诉我啊……。”载堃追上去,直接抱起了天使进了屋,带上了门,也顾不得先洗了,先来一回再说吧。
☆、糗事
孙芙蓉近日非常忙碌,载渝给他写的新戏《聂小倩》已经在戏园子里演了九场了,这部香艳的戏非常受欢迎,有时候一天都要演上两次,堂会都没时间去了。
刚好这天,载堃也和凯尔索来到了戏园子,观赏下午场的《聂小倩》。
这部戏在很多地方都有独创性,舞台的设计打破了之前简单粗陋的格局,搬上了假山和凉亭等木质布景,对于营造戏曲的气氛帮助很大。
戏台上的芙蓉一身粉衣,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妖媚的气质,唱腔却有几分凄凉:“想我这芳魂孤苦无依,被那老妖束于荒山破庙中,于心不忍害人性命……。”他甩起水袖在舞台中左右旋转,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看客们的眼睛都不待眨的,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的瞬间。
“你别说载渝这小子还真有些才情呢!”贝勒爷不得不赞叹,他们坐在二楼的包间内观赏京戏,看得特别清楚,又不会被楼下的看客打扰。
凯尔索点头道:“他有才,这个孙芙蓉也很了得,我听说载渝和他有香火缘?”
“是,他们好了有几年了,四年前芙蓉是小戏园子里站台的小旦,和小唱差不多,没人捧的时候,为了生计也得去喝酒,有时候还得跟人睡。”他对这个伶人说不上反感,只是不大能接受台下男人捏着兰花指的样子。
神父很惊讶,连忙问:“他现在这么红,就不用做那种事了吧?”
“不用了,他能脱离苦海,全仗着载渝,载渝在他身上花了千金可是一点儿不夸张的,从前有个钱庄的老板捧芙蓉,那老头都五十多了,整天就在戏园子和相公堂子里转悠,那时芙蓉还没出师,不能完全做主,师傅为了钱也就把他豁出去了,谁乐意和老头睡觉,但不愿意也得干,后来载渝看上他了,那老头就再没纠缠。”贝勒爷也是听载雁说的这些,也正因为知道了实情,他才对载渝这个堂弟有了新认识,此人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凯尔索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对芙蓉产生了怜悯之心,别看这些伶人们舞台上光鲜亮丽,但背地里指不定遭了多少罪呢,为了成角儿,他们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那些不光彩的过去也逐渐的会被人们淡忘的。
戏演完了,天色也晚了,载渝就请载堃和凯尔索到家里喝酒,当然,他的芙蓉也作陪。
四人坐在书房里小酌,吃着六菜一汤。
“堃贝勒,您在梨园可是稀客啊,来,我敬您一杯。”芙蓉站起来敬酒,自己先干为敬了。
“你客气了,既然是载渝的朋友,我们也不把你当外人了,我干了。”载堃也喝干了酒,朝身边的神父微微一笑。
载渝也起身说道:“我敬凯尔索神父一杯,我先干了!”
凯尔索连忙起身应道:“我也干了。”其实他不太喜欢大清国的白酒,太辣了,没有葡萄酒好喝。
四人喝了一会儿,话匣子就打开了。
芙蓉也不顾及二人的存在了,靠在载渝的肩膀上撒娇。
“我说你不能喝吧,别喝了,跟醉猫儿似的。”载渝夺了他的杯子,捏他的脸蛋儿。
“我今儿高兴嘛!”他不是醉在酒里,而是醉在戏里了,和载渝一起排戏,说戏的时候也是他最愉快的时刻,当然,上床更开心!
凯尔索见他们十分恩爱,心里也很高兴,人只有找到伴侣的时候才能有最好的状态。
“腻味人是吧,我们也会!”贝勒爷并不避讳他们,大方的在神父的嘴上啃了一口。
凯尔索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赶忙把身子扭向另一边。
芙蓉嗤笑着:“堃贝勒爷,您就会欺负老实人。”神父一看就是个经验不足的新手儿,私下里指不定怎么被玩弄呢。
“我对他可好着呢,载渝怎么疼你的,我就怎么疼他。”说到这儿,贝勒爷不禁在考虑一个问题,姐姐说最好让凯尔索过一两年再生,那这一两年内他不能让此人怀孕,不怀孕又能舒服的方法,似乎只有走旱路了,但他怕凯尔索不答应,就一直没敢尝试。
待贝勒爷和神父回别院后,芙蓉就打算在载渝这里过夜了。
两人躺在被窝里亲密的说话,并不急于欢好。
“你从前不是讨厌堃贝勒么,怎么现在和他走得这么近?”芙蓉问,他好奇的却是那个洋和尚,怎么会有长得那么美的男人。
载渝搂着他答道:“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总之我现在认为他人还不错。”
“您是认为神父不错吧?”芙蓉白了他一眼,转向另一边睡了。
“我和神父没什么,再说了就算我有意思,人家都心有所属了。”回想起之前的那次,他真觉得挺丢人的。
“您还不是一样喜新厌旧的,之前,见了新来的小唱,把我丢一边儿也不是一两回了。”他埋怨,那时候载渝还是贝勒爷,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他争不过,就只能默默的看着了。
载渝搂着他的腰诚心道歉:“过去是我不好,我错了,看不出谁对我是真心实意的,现在我懂了,我会加倍疼爱你的。”
芙蓉扭过身,抱着他的脖子撒娇一般的说:“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您可涨了教训了吧?”
“知道了,我的心肝儿,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咱俩好好的相处。”幸亏他没耍到三四十岁,若是那时候再明白恐怕就晚了。
芙蓉咬着嘴唇说道:“您也别海誓山盟的,伶人人老珠黄最为凄惨,到时候我全身褶子,您还喜欢我才怪呢。”他很怕老,不单是因为没了戏园子里的饭碗,还会因此失去载渝的宠爱,别说三四十,就算再过几年也说不好了,新的伶人,小旦一茬茬儿的冒出来,他们这些老人家就该退位让贤了。
“你老,我也老啊,我还怕你嫌我呢,别胡思乱想了,我爱的是你的心,又不光是你的色相,色相总归有看腻味的一天。”载渝抚摸着他凌乱的发梢,忽然间觉得他傻得可爱,明明现在是自己不灵了,既没钱,又没权。
可芙蓉还是不依不饶的,低声又问:“日子久了,我后面松了,您弄起来不快活,也会嫌弃我的。”
载渝哭笑不得:“乖乖,你琢磨啥呢,又不是因为你后面紧我才乐意抱你的。”
“头一回看到您的时候,我都十六了,恍惚都过了四年了。”那时候捧他的老头姓刘,每隔些日子就会把自己接到客栈里弄一晚,那时他真的特别想一死了之,但他还得忍辱偷生的活着,因为他不甘心就这么默默无闻下去。
辅国公叹道:“可不是,我那年才十五,说起来你还是我头一个抱的人呢。”他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回忆之中……
四年前一个炎热的夏天,载渝去前门闲逛,吃了午饭便进了一个不大的戏园子,院子里正演《西厢记》台上的红娘活泼可爱的,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这红娘不是别人正是孙芙蓉。
戏演完了,那些个不红的伶人们就和小唱一样,站在台子边上,若有客人喜欢就会过去唱一曲,陪人喝喝酒,有的干脆坐上马车进了客栈酒肆,或是深宅大院,供人淫乐。
“把红娘叫过来,我们贝勒爷要找他喝酒。”赵管家对戏园子的伙计说道。
坐在包厢里的载渝左顾右盼的等了一会儿,美人儿才姗姗来迟,卸了妆的芙蓉清秀可人,身段苗条,让他难以移开视线,尤其?4 切ζ鹄从幸欢蕴乇鹛鹈赖木莆眩盟酉不读恕?br /> “贝勒爷吉祥,芙蓉给贝勒爷请安了!”孙芙蓉规矩的行了礼,才偷偷的抬眼看载渝,这位贝勒爷说不上特别俊美,却也是个端正的儒生模样,而且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起来坐吧,你学戏多久了,今年多大?”载渝问道,等着芙蓉帮自己斟酒。
孙芙蓉给他倒满酒,才答道:“回贝勒爷,芙蓉学戏八年了,今年十六,尚未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