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老周说收账的事儿,欠租子的太多了,想起来就头痛,格格还没走吧?”他没见德芳出来,应该是在和溥瑛玩儿呢,她特别喜欢瑛儿。
“今晚不走了,她明儿早上带孩子们去她家玩儿。”他说完就理所应当的喝了凯尔索倒的茶,完全没发现人家有心事。
“要不,我不去了,这几天也挺热的,外面太阳又大。”子爵担心和金凯单独出行又会被“趁机下手”但自那天之后,那孩子到是很安份没有再做出格的事儿,全心全意的准备下月去英国念大学了。
“你平常那么忙,难得要出去玩儿,让姐姐帮着照看一天也没什么的。”载堃温柔的笑了,在夜幕下他的爱人依然美丽如初,眼似秋波的凝望自己,犹如他们头一次在玻璃屋中互诉衷肠时一样。
“您干嘛这么看我?”凯尔索低下头问。
“咱们都在一起七年了,你没怎么变,还是这么美!”他说道,但却在发愁指婚的事。
子爵却站起身来说:“回房睡觉吧。”
“哦,走。”他看了看怀表才八点多,看来是凯尔索有那个想法,他们也有半月没亲密的在一起了,今晚得履行义务,好好的爱抚一番……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金凯备好了马车,子爵就带上吃的东西和钓鱼竿跟着一个仆人去往正白旗了。
仆人在前面驾车,他们则坐在马车内聊天,开始谈的还是学业上的事,但不知不觉金凯就又把话题转到别处去了。
“贝勒爷昨晚和您圆房了吧?”说话的时候,金凯没有望着他的眼睛,尽量保持着冷静。
子爵没吭声,气氛忽然变得很尴尬。
“我没资格说这些……不过,男人都希望所爱的人只属于自己,但我现在还配不上您,希望学成之后我会有这个能力,至少您会把我当成真正的男人看待。”他说完就打开了马车的小窗,让清新的空气飘进来,以缓解他们之间不自然的氛围。
马车来到郊外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仆人把带来的烧烤炉和木炭拿出来,又放上了羊肉和熏肉,玉米忙着做烧烤,俩人则步行到不远处的湖边钓鱼,周围没有什么行人很安静,诺大的太阳也藏在云彩里不乐意出来,所以今天到不是非常的闷热。
子爵和金凯坐在湖边的岩石上,默默无言的垂钓,望着碧绿的湖水各自想心事。
过了好久,凯尔索才说道:“到了英国别忘记给我们经常写信,有急事就拍电报。”
但金凯却不动声色的凝视着湖面说:“您真的愿意一辈子做天使吗?”他方才转过头盯着子爵,嘴角抽动着。
他不明所以的皱眉,猜不透金凯想要说啥。
“您前几天刚被我奸弄了,您怎么还能无动于衷的对待我……您应当告诉贝勒爷,让他把我毒打一顿,再把我赶出门,这样,我心里也能好过点儿!”金凯激动的说着,这几天虽然他表面上装做平静,实则没有一天能睡安稳的,他并不怕再次成为无家可归的乞丐,却无颜面对子爵,他后悔,但又不后悔,这种情愫快要把自己击垮了!
“你是我重要的家人,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怎能狠心对你?有哪个父母能忍心狠狠的责罚子女,那都是迫不得已才为之,你只是太年轻了,你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吗?”他认为这只是金凯犯的过错,且并不是不能原谅的,试想如果一位母亲被儿子□□,她又怎么忍心把孩子送进衙门,让天下人唾弃,断送了孩子的前途,况且孩子的父亲也会羞愤难当,受人耻笑的。
金凯扔掉钓鱼竿,把凯尔索拥入怀中,哽咽着说:“我不要您这么对我,您越是宠着我,我就越发难受,我要像个男人一样去承担后果!”
“别说傻话了,若你真是为了我们好,就不要再提了,往后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真正的成熟起来,再找个爱你的人建立温暖的家庭,慢慢的你就会把我忘了。”他抚摸着年轻人的后背,尽力安慰着,不掺任何杂念。
金凯松开双手,抓着凯尔索的肩膀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那一天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因为那天您确实是把我当成了男人,而不是孩子,早晨醒来看您躺在我枕边熟睡着,我几乎是喜极而泣,我无法放弃对您的爱恋!”
子爵柔美的笑了,轻声说:“那就把它当成秘密埋在心底吧。”他之所以同意和金凯郊游,也是为了找机会把事情讲清楚。
金凯点点头,实则还是有自己的主意,传言太后打算给贝勒爷指婚,如果新的福晋眼里不揉沙子,那么子爵很可能会离开贝勒府,那时,他就能有机会了。
一个月后,年轻的学子独自踏上了去往英国的旅程,对凯尔索将要承担怎样的命运和煎熬却是一无所知的。
这天傍晚,子爵来到了费恩的住处,让他帮着把脉,顺便开点补身的汤药。
“你这是又有了。”费恩说道,他起初并没有太在意,但一抬头却看到凯尔索若有所思。
子爵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低声说:“我也猜到了,有一个月了。”
“不用担心,你身体很健康,能把这个孩子顺利的生下来的,我给你开点儿滋养的中药,再让厨子每天给你炖补品。”费恩拿出纸笔,写了药方和药膳的方子,可抬头却发现子爵还沉着脸。
“我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我很犹豫!”凯尔索十分焦虑,因为他算过了日子,这孩子应该是金凯的骨肉。
“你们虽然都很忙,但照顾一个孩子应该是没问题的,不是有奶妈帮忙么,再说大阿哥和二阿哥也都大了。”费恩挺不理解的,从前一听?8 涤泻⒆樱鞫蓟岷芨咝说模趺凑獯蔚胶芊⒊钅兀?br /> “这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也不能和别人说,这孩子不是贝勒爷的。”他把费恩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只能把口水向对方倾吐。
费恩很惊讶:“那你打算怎么办,让我帮你打胎?”他不能做这种事,因为自己是修道士。
凯尔索摇头:“不,我当然不能杀掉我自己的孩子,这或许是主向我的惩罚,但是我很不安,我怕总有一天纸里包不住火,而且我也不能让孩子一辈子蒙在鼓里,将来肯定是要告诉他真相的。”
费恩深深的叹息,低声问:“孩子的父亲呢,你不打算告诉他么?”
“他太年轻了,没有能力承担责任。”事到如今他还想着为金凯辩解,有了孩子完全是出于一场“事故”。
费恩很严肃的说道:“即便如此,你也要把事情和他讲明白,无论他多年轻该承担的责任也早晚要承担,如果我猜的没错,孩子的父亲是金凯少爷吧?”
子爵默默点头,老修士很了解家里的情况,也熟悉金凯。
“他很爱你,很早就把你当成爱慕的对象了,只是我没想到他有胆量做出这种事,他在英国念书也帮不上你的忙,你还得自己面对,依我看就保持沉默吧,自当贝勒爷多了个孩子,一辈子都不要说出这个秘密的好,这对孩子来说反而是种幸福!”
“我想等他学成回国再对他说,不能影响他的学业。”他低头说着,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在为别人着想。
费恩揉揉太阳穴,不禁叹道:“你这个人太善良了,不能带着做神父时的仁慈活在俗世的社会,那样是很吃亏的。”
凯尔索抬头笑了:“但这已经是我的个性了,想要改还很难呢,感谢您和我聊这些不堪的话题,我心里好受多了!”他下定决心要生这个孩子了,而且还是在缄默不语的状态下,虽然这么做是不知羞耻的欺骗了贝勒爷,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部将于第80章完结,休坑两天,9号开始连载下部。
☆、芳魂归处(上部完)
1907年底,北京城依旧是老样子,梨园里看戏的人不见少,还增加了很多洋人,这些洋人大部分都是在大清经商或是工作的,他们了解汉文化,也能讲流利的汉语。
芙蓉比从前更忙了,他要照顾酒楼的生意,每礼拜还要在戏园子里演三,四场,还得抽空帮载渝料理家事管帐,每天都很繁忙,二十六岁的他已经觉得体力大不如前,所以外面的堂会也基本会推掉。
这天晚上,芙蓉加唱了一场夜场,下戏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载渝照常坐着马车来接他,因为太晚了,所以他们就先到附近的馆子里吃了顿简单的夜宵。
“看你累得,都有黑眼圈儿了,明天在家好好歇歇吧。”载渝边吃面边说,热乎乎的面条驱散了严寒,让他觉得舒服多了。
芙蓉点的是饺子,吃了几个就饱了,柔声问:“堃贝勒指婚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可不是,巫师一去端家游说,人家立马就变卦了,说什么也不嫁了,嘿,这年头活着比啥都重要。”载渝说完,就亲自给芙蓉倒了杯茉莉花茶。
芙蓉风趣的说:“还好您不受宠,要不也得给你随便指婚了。”
“我也逃不了,而且太后也动了这个心思,她估计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想把旗里的男女都捆在一块儿。”他尽量压力了声音说,这就是太后的治家之道,但他打死也不乐意娶叶赫那拉的女人,堃贝勒也是同样的想法。
“那到不如自己找个合心的,也省得让别人乱点鸳鸯,您也该考虑续弦了。”虽然他不情愿,可还是得面对现实,载渝尚无子女,不能继续做鳏夫,得赶紧娶妻才行。
“嗯,你说的是,让我大哥去张罗吧,我不想操这份心,吃不了带回去,早些睡了,明早我还得去部里办差。”载渝现在在学部总务司当差,官拜员外郎(从五品),官职不高,主要是审核国内出版的图书,做些档案文书工作,他从不吃到早退,兢兢业业的,在官场上也比从前要小心多了,不随便结交党羽。
“嗯,那现在就走吧,我暂时没什么胃口。”芙蓉说完就叮嘱伙计打包,然后便和自己的爷们出了饭馆,准备上马车回府。
当二人打算上车的时候,忽然从旁边的胡同里冲出一个手拿左轮手枪的年轻洋人,叫嚣着奔了过来。
芙蓉眼疾手快,赶忙把载渝猛的推开,当三枪声响过后,他单薄的身子也像风中的落叶一般跌到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载渝喊着芙蓉的名字,扑了过去,把爱人抱在怀中,也顾不得危险还没有过去。
车夫和一个仆人为了护主子,奋不顾身的赶着马车朝对方狂奔了去,马蹄把那洋人踩倒在地,巡警随后立刻赶到把凶手制服。
但载渝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抱着满身是血的芙蓉痛哭流涕,伤在心脏周围,又有一枪射中了腹部,鲜血染红了两人地手臂。
脸色苍白的芙蓉竭力的伸出手,抚摸着他爱的男人,气若游丝的叹道:“叫我如何……放心的走,日后,谁照顾……您!”他好难过,却不是因为濒死的痛苦,而是要和恋人生离死别。
“我不要你走,我要你活着,找大夫,找洋人大夫!”此时,载渝才想起费恩修士,他还没开口,其中一个仆人已经卸下车厢骑着快马奔西直门了。
但是芙蓉已经明白他活不了了,反而尽力挤出笑容:“来世做夫妻……别忘了我!”说完抬起的一只手臂就垂了下去,不甘心的咽了气。
载渝捧着他的脸,颤抖的吻了几口,也顾不得有旁人围观了。
“芙蓉,芙蓉……不要走,别留我一人!”他大声哭着,紧紧的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很久……
就在此时,苏州城内,小蕊却在忙着到处找芳莲,孩子傍晚跑出去玩,还不见回来,她喊了一路,终于在河边看到了孩子的踪影。
“芳莲!”小蕊惊叫着跑了过去。
只见芳莲全身湿透了躺在岸边,几个男女围在身边摇头叹气,七岁的小女孩刚才落水,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
“芳莲,快醒醒,别吓姨娘,芳莲!”小蕊扑倒在孩子身边,抱起她冰冷的身体摇晃着不断呼喊。
“孩子已经断气了,别伤心了,赶快准备后世吧!”一位大婶劝道,她认识小蕊母女,和武海也很熟,这孩子不是小蕊亲生,但和后娘感情十分融洽,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小蕊肝肠寸断的哭着,她不经意间抬头居然看到了慧珠的身影,主子的样子就像是团白蒙蒙的雾气,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她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了!
“芳莲你不能跟她走,你爹会伤心死的……主子您不要带走芳莲啊!”小蕊抱着孩子向莫须有的人连连磕头,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全身发毛,有个和武海熟的人立刻跑回家去叫人了。
在小蕊疯癫的磕头之际,怀中的小姑娘忽然醒了,把肚子里喝下的水全都吐了出来,小蕊赶忙轻拍芳莲的后背,看热闹的人们沸腾了。
“起死回生,佛祖保佑!”大婶念着,赶忙接过儿子拿来的毛毯帮孩子裹上。
这时,武海也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小蕊,芳莲怎么样了?”
“老爷,她没事儿了!”小蕊擦着眼泪,把继女搂在怀里,慧珠的鬼影也就此消失了。
武海松了口气,把女儿抱过来对大伙说:“感谢诸位的救护,明日我在家中设宴款待各位,请大伙务必赏脸光临寒舍。”
“军爷别客气,都是街坊邻居的,互相帮忙应该的!”
“是啊,孩子平安无事就好!”
几位邻居也十分高兴,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然而被武海抱在怀里的芳莲却说了句奇怪的话:“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讲话的口吻完全不像个孩子,口音也变了。
“这孩子怕是吓掉魂了,明天找个道士给做法,叫叫魂就好了。”热心的大婶说道,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小孩子是容易被吓到的。
小蕊点头:“嗯,谢谢您了,诸位回去吧,我们也该歇着了。”
武海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轻声说道:“以后别在河边乱跑了,要听你姨娘的话,你要是有个好歹,叫爹怎么活呢?”
芳莲木讷的自语:“莫非我在做梦?”她有些恍惚,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躺在恋人的怀中说着“来世要做夫妻”,莫非自己已经在阴间了?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直到她被老妈子“脱光”准备洗热水澡,站在镜子前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她确实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名叫芳莲的小姑娘。
“小姐,进来洗澡吧,别冻坏了。”吴妈让她迈进澡盆,又拿来了皂角帮她洗头发。
吴妈暗暗自责,往后可再不能让小姐单独外出了,如果小姐真的出了意外,她怎么对得起老爷和夫人?
芳莲伸出自己的小手,仔细的看着,心里却在琢磨正事,如果她一味的胡说八道,必然会被家里人当成疯子,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回不去从前了,就用这个肉身继续活下去吧,十年后她依然可以信守承诺,嫁给所爱的人,为他开枝散叶,这到是让她很安慰,只是天各一方的滋味不好受,她现在所呆的地方应当是南方的水乡,而非北方。
但听父亲和姨娘说话的口音却是地道的北京腔,说不定只是暂时客居此地,她肯定能有机会再回到北京,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
就在小姑娘熟悉新环境的时候,北京的载渝却处在极度的悲痛之中,他帮朱氏料理完芙蓉的后世之后,整个人都垮了,在家里病休了好几天,正常去学部办差后,大家都觉得他瘦了一圈儿,也不像从前那样总爱开玩笑了。
那位凶手据查实是当年和自己决斗的俄国军官之子,此次就是为了报复才下了杀手的,但因为凶手是外国人,家族在俄国颇有些背景,事情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了,俄国公使馆出面调停,赔偿了孙家一笔巨款便将凶手“引渡回国”,清朝政府也将限制此人列入了“黑名单”从此禁止对方入境。
载渝还想继续打官司,但芙蓉的父母却婉言回绝了,他们只想让孙子,孙女和儿媳平平安安的度日,不愿意再惹麻烦,这也是普通清国百姓的想法,和洋人打官司他们是占不到便宜的,说不定还会再引来俄国人的报复!最后,载渝在众人的劝说下偃旗息鼓,放弃了将对方绳之以法的“幼稚”念头,看着芙蓉的遗孀和一对儿女,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如果没有当初的决斗,如今芙蓉又怎因此丧命?有时,暂时的忍耐是必要的。
新年刚过,魂不守舍的载渝就被下了最后的“通牒”,阿玛命他与一位蒙八旗的姑娘择日完婚,他浑浑噩噩的应了,但婚礼却是大哥一手操办的,直到拜堂那天他还处在一种迷糊的状态中,也不知道是怎么入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