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凌九霄弓天影如今名声如日中天。数不清的剑法名家败在他诡异莫测的剑法之下。越女宫外阁的势力空前膨胀,天下为之侧目。这中原江湖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多了许多欺软怕硬的败类,看到弓天影如此厉害,便纷纷为他摇旗呐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些日子他放出话来,夜落星河剑本事越女宫所创,若是哪个不服,就用夜落星河剑和他较量一番,若是胜了他,他就承认这套剑法并非越女宫所有。”连青颜继续道。
“这样不对的,这不就是说谁将一套武功使得最好,这套武功就是谁创的吗?那么,岂非……”祖悲秋抗声道。
“是啊,这样岂非天下武功都是咱们师父牧天侯创的?”郑东霆愤愤然道。
“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阻挠你们办案,抹去所有关思羽变节的证据,让连师弟永世不得翻身。”顾念风轻描淡写地说道。
“怎么办,师兄,他如果要特意构陷连大侠,那么在聚义厅中那一串脚印一定被他抹去了。”祖悲秋惊叫道。
“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寻找别的证据,任何在聚义厅中的线索,现在应该已经不复存在。”郑东霆无奈地摇头道。
第三卷 洛阳论剑问情归
第21章 洛阳论剑启幕中
徐州城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道,早春时节已经悄然过去。那些早已经等于及的春花一夜之间竞相开放。闪闪烁烁的花瓣在透明的风中忽隐忽现,给徐州城蒙上了一层动人的面纱。
顾念风低头,动作熟练地处理着郑东霆的伤口。
郑东霆屏住呼吸,面红耳赤地忍受着甜蜜的煎熬。
“你很愤怒。”顾念风的手指划过他肋下的伤口,淡定地说着,一边涂抹金疮药在那一道剑伤上。
“嗯?”郑东霆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顾念风指的是什么。
“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的剑法!”弓天影所宣称的,仿佛一阵阵烈焰烧灼着郑东霆的心。
江湖规矩对他来说就仿佛天条一样神圣,为了一句誓言他宁可十年不使剑,十年不使刀,十年不使枪,甚至十年不使拳。但是弓天影破出师门,欺师灭祖,却可以逍遥法外,一句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剑法,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用天山剑法招摇撞骗。这个世界还有何公道可言?
现在的他不知道是恨弓天影刺伤自己,恨他厚颜无耻将本门剑法卖给越女宫,还是恨自己这十年来做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傻瓜。
“你很不甘心。”顾念风肯定地在郑东霆耳边低声说着,仿若蛊惑。一边用绷带缠上伤口。
郑东霆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道:“是。”
顾念风温声道:“放松点,不要让伤口又崩开了。”
郑东霆听着顾念风温和的嗓音,眨眨眼,心里一团愤怒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郑东霆不解道:“弓天影这么说,你难道不会……”
“呵,你希望我如何?”顾念风停了一下,俯身咬断绷带,呼出的气喷洒在郑东霆的胸口上。郑东霆下意识颤了颤身子。
顾念风一边打上结,一边抬眸看着郑东霆道:“愤怒?痛心?还是仇恨?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人付出情绪。”
郑东霆沉默了,他垂下眼帘,落寞道:“十年……我已经十年没用过剑,没耍过刀,没用过枪了……”
“所以你蠢。”顾念风轻笑道,“不过蠢得可爱。”
“啊?”郑东霆怔了怔。
顾念风淡淡道:“你不希望弓天影得逞,因为你不希望你十年的坚持就像一个笑话。”
郑东霆想了想,点头道:“是!”
顾念风勾起唇角,眼波流转间,漫不经心中展露几分犀利冷酷:“连师弟已经阻止不了弓天影了。天山弟子中会使用夜落星河剑就只剩我。你想我为天山,也为你讨份公道回来?”
“……”郑东霆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顾念风不会这么做,顾念风不会为天山、不会为他出手。
果然,就听到顾念风继续道:“可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夜落星河剑属于越女宫也无妨,我又不是只会一种剑法。天山蒙羞?我不在乎。至于你的公道……”
“你的公道,你要自己讨回来。”顾念风凑到郑东霆的耳边,一字一字地说道,仿佛要把每个字刻在郑东霆的心上。
郑东霆听着顾念风的话,急促地呼吸着,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熔岩爆发一般沸腾着。
顾念风拔出自己的佩剑,把剑塞到了郑东霆的手上,淡淡道:“想用剑吗?握剑的感觉你都快忘掉了吧?但那些刻在了你骨血里的剑招,你真的会忘记吗?”
手里和剑柄相触的地方渐渐变得炽烈如火,烧灼着他的掌心,烧灼着他的三魂六魄。他渴望着用这把剑将弓天影一剑刺个对穿,渴望淋漓尽致地使一次剑招——天山的夜落星河剑!
为什么他不能使用剑招?
郑东霆一个激灵,忽然回过神,手中一松,剑落在了地上。
“我……不能用夜落星河剑……”郑东霆忽然想起来了,他曾经允诺各门各派,终身不使用他们的武功,否则就要被废去一身内力。他只剩下一身雄厚的内力了,没了内力,他就连轻功都没办法使用了。
顾念风摇摇头,轻轻一笑:“郑东霆,你就这点胆量吗?”
从他走上江湖,从他许下承诺开始。他就没有一刻不在承受江湖人的嘲笑。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难以忍受。
“是……我是个胆小鬼。”郑东霆恍惚梦语。
顾念风捡起地上的剑,收剑回鞘。
“你好好休息吧。连师弟明早就会去投案自首。到时候我也要动身去洛阳了。也许洛阳还能再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这件房间。
他们见完连青颜就从树林里离开了。关中刑堂有危险,就在徐州城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顾念风自己不想出手,他习惯保有底牌,他的武功不到最后时刻,是绝对不会暴露的。用伪装的武功和弓天影比赛,弓天影一个狠手自己说不准就没命了,为了一个小小地比赛暴露底牌,这不是他的作风。
至于郑东霆……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夜落星河剑在郑东霆手里会是什么样子……
自从关思羽死后,汪谷昌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关中剑派的生死大事一向由刑堂处决,过半的事务都是关爷亲自处理。关爷只是看在他老实本分的面上才让他执掌徐州杀威堂,为他做些联络接应的工作。
如今关爷突然身死,关中刑堂似乎突然崩溃了一般,他不但要忙着调派人手出去搜捕连青颜,还要分出大半精力打理刑堂无人办理的案件,直忙得他七窍生烟,只想一死了之。
这一天,就在他将自己埋在一堆文书中的时候,一个掌刑官风风火火地冲进他的书房,大声道:“启禀汪师叔,连……连青颜……他他……”
“什么?”汪谷昌听到连青颜的名字顿时欣喜若狂,“小子们把他抓回来了?”
话刚出口,汪谷昌就想自搧一个耳光。他虽然把徐州分舵能派出去的关中精锐都派光了,但是他心知肚明,这些徐州弟子碰到连青颜能够保住命爬回来就已经偷笑了,还谈什么把连青颜逮住。
“何事惊慌?”汪谷昌叹了口气,烦闷地问道,“是否有连青颜的消息了?”
“他……他,他”这位掌刑官说到这里,舌头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突。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门后伸出来,在这掌刑官的背后一拍:“还是让我来说吧。”
此话一出,汪谷昌感到浑身的汗毛齐齐倒竖,连脑后的头发都炸了起来,他猛地将面前的书桌一推,“呛”一声拔出腰间的剑:“连青颜!”
随着他的话间沉落,一身月白衣衫的加青颜微笑着信步走进了汪谷昌的书房。
“汪长老,我来这里是来投案的。”连青颜礼貌地朝汪谷昌微微点了点头,朗声道。
“投……投案?”汪谷昌乍听之下恍在梦中,不由得喃喃地重复道。
“是。我连青颜承认和洛家蒙混七派弟子北伐太行,此事和洛家无关,我承担一切罪责,而且我也承认杀死了关爷。”连青颜沉声道。
“你真杀了关爷!”汪谷昌此刻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勃然大怒。
“因为关爷已经变节。”连青颜不动声色地补充道。
汪谷昌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吼道:“不……不可能。”
“汪长老,你刚才愣了一下。”连青颜凝目道,“这说明你认为关爷的变节并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胡……胡说!”汪谷昌连忙涨红了脸否认道。
“汪长老,你多年来执掌杀威堂,刑堂是怎样运作的,你不会不知。这么多年江湖上只知道有刑堂堂主,却不知道有关中掌门,关中内乱早就迫在眉睫,这些都该怪谁,你心里应该有数。”连青颜淡然道。
“这……”汪谷昌听到这里,心乱如麻,缓缓低下头来,犹豫了良久终于挣扎着沉声道,“关爷当年任侠仗义,如今虽然……不复当初,但是断然不会背叛武林。”说完这句话,他不禁叹了口气,似乎自己都不太相信这句话。
关中刑堂历来是关中剑派号令武林的核心组织,当初关中剑派掌门梅掌门坚持选择关思羽作为刑堂堂主,就是看中了他急公好义、任侠无双的高风亮节。
关思羽初掌刑堂之时,处事公允、断案如神、威服天下,在他手下做事别提多么舒心痛快。但是自从他娶了那个叫做南宫芸的绝代佳人为妻,他就变了一个人。他开始恋栈权势,任人唯亲,私自培养死士,甚至开始藐视梅老掌门的权威。
关中子弟们表面上不敢妄言,但是私底下都觉得关爷被那个南宫妖妇迷了心窍,再也不是当年的仁义关爷。
二十年来,掌门的权力不断被刑堂架空,从此江湖只知有关中刑堂,不再知道有关中掌门。
而对关爷有知遇之恩的梅老掌门也在练功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走火入魔而死,其中的真相,谁也说不清。
说到底,红颜祸水,温柔乡是英雄冢。
“汪长老,我知道你迫于关爷的威势,尽量为刑堂效力,但是你心知肚明,关爷所做的一切并非问心无愧;而当他发现自己朝夕依仗的一切化为乌有之后,他会有些什么举动。我知道汪长老的难处,所以我主动投案自首,你可以将我收押入监,只要关中剑派可以给我一个公正无私的公审,将所有真相大白天下。“连青颜朗声道。
“关爷已经过世,关中一切听凭掌门吩咐,我会立刻发书禀明掌门,一得等他的指示。”汪谷昌沉声道,“我会建议他进行长安公审,不过这也是我能做的一切。”
“已经足够了,感谢汪长老的体谅。”连青颜说到这里,从腰间解下长剑,恭恭敬敬放到汪长老面前。
自从连清颜一力承担了捏造洛家惨案、杀死刑堂堂主诸般罪名,江南洛家声誉一落千丈。
连青颜身上担着一条人命,但本身来历非凡,他的父亲连紫杰贵为天山派掌门,位高权重,在各大门派中人脉极广。而他自己出道以来行侠仗义,也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侠举,在江湖中的地位崇高,无数白道英豪视其为心中偶像。
这个牵连广泛的人命官司,成了这几十年来最引人注目的巨案。
一直在江湖中韬光养晦的关中剑派掌门突然发出掌门贴,召集所有留守中原的关中弟子共同押解连青颜到长安关中总堂接收审理。
与此同时,关中剑派数十道英雄帖发到了武林中七大剑派,八大世家,甚至连江湖褒贬不一的五大帮也收到了拜帖。这位一直据不露面的关中剑派神秘掌门竟然要在关中刑堂总部对连青颜进行盛大的公审。
这位关中掌门在江湖总没什么声望,人脉也不广,人们对他的尊敬也仅仅因为他是关中剑派掌门而已。但是他选择的这个时机却是恰到好处。公升日期正好定在洛阳论剑大会之后的第三天。
洛阳论剑乃是武林十二年一度的盛典,七大剑派、八大世家、五大帮派,甚至黑道五门十三会都会不远万里前来观看。根本不必任何人多做召唤。
论剑结束之后,兴致未尽的武林人士多会流连在洛阳,想要多看一些江湖大事过瘾。如今这杀关之案正好可以遂了这些武林人士的心愿,论完剑再来看武林公审杀关凶手连青颜,何其快哉。
收到掌门贴的当日,关中剑派徐州主事人太阳剑汪谷昌立刻调齐中原十杰和杀威堂刑堂高手,押解着五花大绑的连青颜朝着洛阳进发。这位神秘掌门特地吩咐了他们可以在洛阳大会时略作停留。这可让关中弟子们皆大欢喜。十二年一度的盛举他们怎愿错过。如今掌门人遂了他们的心愿,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这一刻他都得到了关中剑派上下的一致拥护。
顾念风慢慢赶到洛阳,恰恰好压着时间赶到了洛阳论剑。
唐朝的洛阳作为陪都,拥有宫城,皇城和著名的行宫西苑,乃是皇亲贵族流连忘返之地,守卫也格外森严。
整个洛阳城在六百声街鼓喊停之后,便只剩下巡街使、金吾卫和有着特殊事物的政府官员时或出现,其他时候都是绝对空寂无人,仿佛一片死地。
但这一天入夜,洛阳不再沉寂!
只见通往南市的南北各两条大道上,上百条黑漆漆的身影风驰电掣地朝着南市的中心飞奔而来。南市东南两条中心干道上,也各有数十个黑衣身影脱弦利箭般疾驰而至。
两股黑色的洪流在南市正中心的街区汇作一团,一阵嘹亮的喝声响彻了南市大小街道,这数百名壮士同时点亮了手中的松油火把,跳上了南市中心街区最高的建筑,将手中的火把高高举到空中。明亮的火光将黑暗的南市顿时照如白昼,仿佛黎明提前来到了这座城市的一角。
火把亮起之时,四位孔武有力的壮汉从街区的四角高高跃起,跳到这个街区四座高度一致的店肆上,紧接着从一位紧衣美妇抱着一团耀眼的丝绸来到街区的正中心。
只见她一个婀娜多姿的飞旋,整匹耀眼生花的锦缎在她手中展开,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彩云,向着上空冉冉升起,当这匹锦缎旋转着升到了四位壮汉立身之处,这四位壮汉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锦缎的一角,用力一展。这四方形的锦缎顿时被凌空抻开,化为一方悬在半空的平地。
这是岭南绣锦庄庄主神针卫夫人用天蚕丝织就。天蚕丝乃是蜀中特产,韧性极强,堪比老藤,以它作锦,不畏刀砍斧削,火烧烟熏,乃是天下神品。这一匹天蚕锦是天下江湖人士共同筹资织成,耗时十年之久。
壮汉立足的四座店肆虽然不是南市最高建筑,但是地理位置却很令人满意,位于街区中心地带,周围高耸的酒楼店肆密布,视角极好。
“擂台已立!”站在街区最中央的锦衣美妇左右观察了一下这匹锦缎平面的歪斜,满意地点点头,高声宣布道。
这呼喝声清丽悦耳,直传千里。随着她的喝声,在东南西北响起一阵欢呼喝彩的喧嚣声,成千上万的身影从四面八方飞檐走壁,穿房越街,呼啸而来。
转瞬之间,在擂台周围的酒楼店肆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数千装束各异的江湖豪杰,每个人手中都高高举着一个火折字帮助举火把的汉子照明。此刻的南市在这百余支火把和数千火折子的照耀下,明媚刺眼,甚至亮过了日光。
很多人都涌到了这个擂台下,顾念风也在人群中站定。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从擂台周围的建筑上响起。祖悲秋和洛秋彤同时抬眼望去,只见七道矫健如虹的身影宛若七条出海的苍龙,同时跃到了擂台之上。
“各位江湖好汉,十二年不见,一向可好?”七人中首先发话的,竟是一个浑身灰白僧衣的老僧。
“我看到不少新面孔,也有不少是十二年前的旧识,洛阳论剑十二年一届,其间辗转变换,江湖不知生生死死了多少英雄豪杰,想起来真令人慨叹。如今洛阳豪事再举,希望这一次佛祖保佑,我们能够选出一个长命百岁的论剑公子。”
“好!”台下因为这句话重新燃起了火热的激情,人们纷纷大声叫好,用力鼓掌。
“对于那些初来乍到的,可能不认得老衲,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少林罗汉堂首座天龙禅师。”天龙禅师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