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悔之惊讶,“你怎知道?”
叶惊澜撇嘴,“不然你会舍得回来。”
叶悔之心虚的刚要还嘴,不料叶惊澜先说了句逗你的,说完又敛了敛神色,“西边闹了天灾,过几日太子和五皇子要代圣上去皇庙祈福,不知道是谁提议,由季沧海随行保护,我料想今日他进宫便是因为这件事,我总觉得太子和五皇子在一起没什么好事,皇庙毕竟在城外山上,到时候你随着季沧海去,以你的武功就算出什么事也应该压得住场面。”
“护送这种事难道不该禁卫军头子来做?”
“有机会护卫储君皇子,是提携、是恩宠、当然也可能是没安好心。”叶惊澜说完看向叶悔之,“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叶悔之摸摸鼻子,“那个,过几日季将军生辰,我逛了许久也没有中意的贺礼,不知道大哥你私库里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叶惊澜笑眯眯的看着叶悔之,看得叶悔之默默往院门口退了两步,叶惊澜问我生辰的时候你送了我什么来着,好像是个你随手雕的小木剑,我让你多刻两笔花纹你都懒的不肯答应,然后你跑来和我说你为季沧海选贺礼跑了许久,还想动我的东西?叶惊澜说完拿起一旁的锤子作势要丢,叶悔之立即施展轻功脚底抹油,待叶悔之跑的不见踪影叶惊澜才敛了笑意,却忍不住微微蹙眉。
作者有话要说: = = 困困困困困
☆、44
未时将将过去,太阳西斜烦热也淡了不少,馥瑞茶庄正是客多的时候,说书先生今天难得讲的不是叶宗石叶老将军当年征战沙场的旧事,而是捡了二十几年前南海被袭的那场仗来讲,南溟国只一面临海,又素来与隔海的青澜国交好,所以善打水战的将军少之又少,当年青澜国突然发难打得南海驻军措手不及,所幸林老将军便是那少之又少的善打水战将领之一,他临危受命和青澜国苦战数月,终于大败了青澜国稳定了南海局势,因着战争之始是被偷袭所以南海周边百姓伤亡惨重,待战事一了,满朝武官曾齐齐跪在皇宫大殿外请罪,而季沧海和叶惊澜的名字,都源自那场海战。叶悔之头一次听说书先生讲这段旧事,自然听的仔细一些,反倒是同桌的郁弘心不在焉,频频望向馥瑞茶庄对面左春秋开的一家书铺,书铺大门敞着,隐约可以看见柳龙骧坐在里面读书。
叶悔之顺着郁弘的目光望了望,“林老将军不是柳龙骧的外祖父么,今天这段他居然不来听听,不如咱们邀他过来?”
郁弘嗤笑,“只怕他一见了我,比耗子见了猫跑的还快?”
叶悔之不解,“为何?”
悠悠品了口碧螺春,郁弘答道,“做了亏心事。”
一本正经的小柳状元能做什么亏心事叶悔之想不到,但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当初和柳龙骧一起从沙洲回皇城的时候,柳龙骧曾经在路上买过一对上好的玉牌,依着如今自己同季沧海的关系,刻一对玉牌等季沧海生辰的时候送他一个自留一个实在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柳龙骧肯不肯割爱,茶馆里两道意味不同的目光同时打量着街对面的柳龙骧,柳龙骧却全然不觉,只是低头看书偶尔同左春秋讲几句话。
快到晚饭时候说书先生已经将故事讲到了末尾处,对面书铺柳龙骧也起身同左春秋告别,要不是书铺只有左春秋一人离开了没人看店,瞧着他那架势恨不得把柳龙骧直接送到柳府门口才好。郁弘将合着的描金扇在掌心拍了两拍,直接扔了块不小的银子在桌上作茶资便要拉着叶悔之去追柳龙骧。叶悔之觉得自己耗了一下午听一个故事,如果郁弘不让他听完结尾,那简直丧心病狂,抬手将郁弘按住,叶悔之一心二用一边听书一边同郁弘讲话,“柳龙骧回家的路就那么一条,他走路又一板一眼慢吞吞的,待会儿听完书我们快些走就能追上,不如安心把故事听完。”
若不是为了装偶遇有个同伴更像一点,郁弘恨不得现在就把叶悔之钉在椅子上自己一走了之。
叶悔之猜到了他们听完书出来赶得及追上柳龙骧,却没猜到他们居然刚出了馥瑞茶庄没走多远便追上了柳龙骧,本来见有人围了一团看热闹郁弘还不想理会,多亏叶悔之非要拽着他去瞧瞧出了什么事,结果这一瞧,发现惹了麻烦的正是小柳状元。
柳龙骧被五个身着褐衣的家丁团团围住,有些不耐的打量眼前衣着花哨肥头大耳的年轻男子,“我何时偷了你的荷包?”
男子笑眯眯的打开折扇自以为风流的扇了两扇,“自然是你撞我的时候。”
郁弘看了看猪头一般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手中不离手的描金扇,十分不自然的将扇子偷偷塞进了袖子里,和这种人走一个风格实乃人生污点。
柳龙骧不知道围观的人群里掺进了熟人,依然耐着性子理论,“刚刚并非是我撞你,而是你迎面走来却要撞我,但我躲开了,我们并无接触。”
锦衣男面露猥琐之色,往柳龙骧身前又凑了凑,用合了的扇子顶着柳龙骧的下巴迫使他将脸仰起来一些,“口说无凭,不如让我搜搜?”
郁弘磨牙,“护城军都是死的,这么久还未巡到此处。”
叶悔之倒浑不在意,“他们来了还有什么乐子看,这皇城居然有人敢招惹柳龙骧,我也算开了眼界了。”
锦衣男子自然没丢什么荷包,不过是初到皇城上街闲逛意外遇见柳龙骧起了色心,他仗着他爹的权势这些年没少在地方上做些欺男霸女之事,却从没见过这般绝色的人,虽然他爹嘱咐他到了皇城要收敛,可对着这么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要他如何收敛,只恨不得立即抢回府里占为己有。
柳龙骧抬手拨开锦衣男子的扇子,本就一本正经的小脸此时板得比他那个兵部尚书的亲爹还威严,“搜也不需你动手,报官吧。”
“报官?”锦衣男子越发得意,“我爹是新调任的户部主事,正四品,我舅舅是兵部侍郎,从二品,你觉得你报官有何用?”
“知府大人审我是否偷窃,与你父亲舅父是和官职有什么关系?”柳龙骧故作不解,眼底却闪过一丝揶揄。
叶悔之:“多么天真无邪的壮士,家里好不容易出两个做官的,全压在他们父子手下了。”
锦衣男子正想好好给眼前惹人怜爱的小书生讲一讲官官相护的道理,却不想外围围观的人群被强行分开了,白夜和绯夜隔开人群请季沧海进去,季沧海走到柳龙骧身边,朝着人群扫了一眼,很快锁定叶悔之,“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柳龙骧顺着季沧海的目光看过去,见到叶悔之旁边还站着个似笑非笑打量自己的郁弘,两腮不明显的有些微红,十分没底气的别开了目光。
叶悔之讪讪的凑到季沧海身边,“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季沧海没什么表情,但语气还算温和,“绯夜去军营找我,我同他一道回来,听说你在馥瑞茶庄喝茶顺路过来看看。”
叶悔之朝揭发自己偷懒乱跑的绯夜飞眼刀,绯夜气势汹汹直接瞪回去。
锦衣男子见横出这么几个人对自己视若无睹的自行聊天十分不满,可瞧着季沧海的气势又觉得这人似乎不好惹,一时间有些踟蹰。季沧海同叶悔之讲完话,扫都未扫锦衣男子一眼,而是不赞同的看向柳龙骧,“不过是个纨绔,你戏弄他做什么?”
柳龙骧低声嘟囔,“自己送上门的。”
季沧海自小寄养在柳家,颇有长兄风范,“莫再生事,我送你回去。”说完吩咐白夜绯夜,“你们两个先回府,”然后又看了一眼叶悔之,“你同我一起。”
锦衣男子见季沧海□□来三言两语就要带柳龙骧走,虽然底气不足可也不想到手的美人飞了,权衡了一下还是朝自己的五个家丁使眼色,让他们拦住了季沧海等人,“偷了东西说走就走?”
季沧海并没有柳龙骧的耐心,指了指柳龙骧,“他是户部侍郎柳龙骧,令尊的顶头上司,你丢了东西可以直接去报官,到时候自会有官差去他府上调查此事,我叫季沧海,此事我来作保,他跑了直接到安国将军府找我问责。”
锦衣男子呆愣在当场,表情犹如被雷劈过一般,季沧海并未理他,看了叶悔之一眼大步离开,叶悔之赶紧跟上,倒是柳龙骧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和蔼可亲的拍了拍锦衣男子的肩膀,“令尊姓龚吧,回去同他讲一声,明日不用来户部报道了。”
待一行人丢下欲哭无泪的锦衣壮士走远了,季沧海才问柳龙骧,“明日早朝是不是应该参那个户部主事一本?”
柳龙骧微微一笑,“此事倒不算急,明日早朝我还是先奏请皇上请几位医术精良德高望重的太医去给吏部诸位大人诊治一下才是正事,可能大人们太过操劳,其中有那么一两位眼睛瞎了。”
季沧海想了想,问郁弘,“你们督敬司也有监察朝臣德行之职,不如你们参一本?”说完季沧海又想了想,“还有你为何一路跟着我们?”
柳龙骧不自然的扭开脸,郁弘看了他一眼,揽过叶悔之大言不惭的答,“我们舍不得这么快分开。”
“哦?”季沧海看看郁弘揽着叶悔之的手,又深深的看了叶悔之一眼,叶悔之觉得自己也被雷劈了。
一行人将柳龙骧送到柳府门口,因着门房说柳父尚未回来,季沧海便不准备进去了,叶悔之趁着季沧海和门房讲话的功夫将柳龙骧往旁边拉了两步,时间紧迫他倒也不含糊,直接问柳龙骧之前买那两块玉牌是不是肯割爱。柳龙骧犹疑的问为何要买玉牌,叶悔之大言不惭,说这种成双成对的东西自然是要送给心上人,我看小柳大人你那刺绣的造诣这辈子很难有姑娘肯当你心上人了,反正你也用不上,不如给我算了,我刚好用得上。柳龙骧下意识的往了一眼郁弘,狠狠说了句不卖甩袖子进府,叶悔之想了想也没想出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好像踩了柳龙骧尾巴一般。
季沧海见柳龙骧进了府,望了叶悔之一眼,“还不走?”
“走,”叶悔之狗腿的想跟上,见郁弘站在原地不动,又不免问了句,“你不走?”
郁弘微微一笑,“既然都到门口了,我自然是要进去拜访一下。”
门房闻言立即恭敬的答道,“郁少当家的真不巧,我家少爷今儿不在。”
“我刚刚眼看着他进去。”
门房一脸耿直,“少爷吩咐过,只要您来问,他就是不在。”
叶悔之站在一边看郁弘的笑话,季沧海低咳了一声,见叶悔之望向自己才开口,“今晚李婶煲了西湖牛肉羹,你是跟我回去吃牛肉羹,还是同他在这里一起吃闭门羹?”
说到吃食叶悔之顿觉腹中空空,二话不说拖着季沧海便走,这世上若是有什么是叶小爷觉得不可辜负的,唯季沧海和李婶的晚饭。季沧海被叶悔之扯着腕子也不抽回,随着他走了几步才不冷不热的开口,“我听闻你与郁弘关系很亲近,凑在一起喝了一下午茶还舍不得分开那么亲近?”
叶悔之扭脸瞧瞧季沧海,僵硬的呵呵笑了两声,“将军,说出来可能您不信,我其实和郁少当家一点也不熟,顶多算君子之交淡如水,特别寡淡,稀汤寡水。”
季沧海轻哼了一声不知信还是不信,叶悔之纠结的问,“将军,你真的不是被夺舍了么?”
☆、45
柳府大门口,门房一脸耿直的看着郁弘,大有一副就算你是看着我家少爷进去的但我就是跟你说他不在你能奈我何的模样,郁弘微微一笑,啪的收起手中的描金扇,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当着门房的面,郁弘直接施展轻功翻墙而入,我不能耐你何,你又能奈我何?门房眼见着郁弘闯进府里立即转身去追,但凭他那胖墩墩的模样,哪里追得过轻功了得的郁弘,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人了。
柳龙骧进了府门径直去了书房,叶悔之说的玉牌本就在他桌子上的木匣里仔细收着,两只玉牌他费了不少时日亲自雕了字,打开精致的木匣取出一对玉牌,微凉的手感十分舒服,柳龙骧看着手中的玉牌正在发怔,没想到郁弘居然闯进府里寻了过来,见到有人踏门而入柳龙骧下意识的将手背在身后,看清来人后紧张兮兮的瞪郁弘,“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不在,我进来等你的。”郁弘状似无意的靠近柳龙骧身边,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些许不自然一般,柳龙骧微微放松下来,不料这时候郁弘却突然加快身法,直接转到柳龙骧身后夺走了他手中的玉牌。柳龙骧见玉牌被夺急忙抬手去抢,可是郁弘却已经将手举过头顶将手中的东西看了个清楚,两块玉牌各自雕了四个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柳龙骧身高比郁弘要矮上半头,扒着郁弘的肩膀跳了一下却还是没能抢下玉牌,郁弘得意的将手又抬高了一些,柳龙骧皱着眉头瞪了郁弘一眼,直接抬脚踹郁弘的小腿,“还我。”
郁弘瞧着柳龙骧的小模样特别撩人,也并不想真的将他招惹急了,笑着一边将玉牌还给他一边揉了揉被踢疼的小腿,嘴上却也不闲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下一句是在其板屋,乱我心曲?不知道是谁三生有幸让我们小柳状元动了凡心?”
柳龙骧迅速将玉牌收回之前的木盒里,看都懒得看郁弘一眼,“关你什么事。”说完又攒了攒底气,“你怎么进来的?”
“少爷,”这时候心宽体胖的门房气终于喘吁吁的追过来,扒着门框颤巍巍的指着郁弘喘大气,“他……闯……硬闯。”
此时柳龙骧已经镇定下来了,在下人面前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14 样,“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郁弘比起柳龙骧更加淡定自然,他笑眯眯的嘱咐门房,“记得让元宝泡壶好茶过来,上次那个碧螺春我喝着不错,听说是圣上赏给你家少爷的呢。”
门房犹疑的看柳龙骧的眼色,柳龙骧脸黑了黑,倒没说出什么异议。
待门房走了,郁弘十分不客气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柳兄,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你能否帮我解惑。”
柳龙骧不言语,随手寻了本书看,郁弘见柳龙骧不搭理自己也不觉得尴尬,依然自顾自的说话,“话说我有一位挚友,我好心好意请他喝酒吃饭,他醉酒我还辛辛苦苦将他送回府上,他不但吐了我一身,第二日还踹了我几脚,这些事我还未做计较,结果他却从那以后避我如蛇蝎,你说这人是怎么想的?”
柳龙骧盯着书眼也不抬一下,“也许是因为第二天跪在院子里被他爹狠揍了一顿羞愤难当?”
郁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挨打了?可养好了?”
柳龙骧不语,举着书将身子扭向了另一边,郁弘起身走到柳龙骧身边,手抚上装着一对玉牌的木盒,“如果你不想聊你爹是怎么揍你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聊聊那位你心心念念的君子是谁?”
“关你何事?”柳龙骧答的硬气,却用书将整个脸都遮了起来。
郁弘笑眯眯的将柳龙骧手中的书推开,往前凑了凑盯着他看,“大概是因为我现在也是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从一大早起,天上的阴云便混沌沌的挤在一起,哪怕已经到了快晌午的时候,仍然不见一丝阳光穿透云层,去皇庙祈福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行在官路上,旌旗烈烈兵戈森冷,叶悔之骑着马跟在季沧海身边为队伍开路,而玄夜绯夜则落在最后警备,白夜带着其余几个分散在队伍中间各处照应。虽然这次太子和五皇子去皇庙祈福钦点了季沧海护送,但护送的士兵均是出自禁卫军,季沧海的龙骧卫只带了十个人一早侯在皇宫外,待到宫里的队伍出了宫才汇合在一起,因着路途较远骑马未免辛苦,太子和五皇子都是选了乘坐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五皇子甚会为人,本来太子和亲王都可乘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但五皇子却只乘了一辆两匹马的小马车。
叶悔之一路不时张望五皇子温珏的马车,可惜马车帘子一直未打开过,就算打开两人见面,也不知道五皇子是不是还能记得住他,毕竟看五皇子的架势,像是常常出去日行一善普度众生的,未必对他还有什么印象。
季沧海听叶悔之讲过鹦鹉和五皇子的事,知道叶悔之心中所想,开口叮嘱了一句,“一会儿上山时候两位殿下都是要下车的,到时候不必刻意躲开或近亲,端王记得你便记得,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