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爻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柄乌黑的短刀,缠着一条颜色诡异的丝带。
那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无人注意到。
顾西陌叹了口气,握住叶爻的手,轻轻道:“叶爻,先跟我来一趟。”
她愕然,眼前这局势……
她跟着他走到了僻静无人的阴影角落里,他忽然低低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阁主召我回去,只怕有很重要的事。”
叶爻莫名的紧张和担忧:“他会为难你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冲她一笑,眸光亮亮的,“我在你眼里那么弱吗?”
“呃……”这不是担心你吗。
“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他低低说着,有些恋恋不舍地玩弄着她的手指。
叶爻点点头,凝望着他的眼神温暖缱绻。
“有一件事,我必须嘱咐你,我会尽快回来,在此之前,不要轻易离开奉城,更不要回国,会有危险。”他简单地解释着,神色却格外凝重,握紧了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唇边。
叶爻眨眨眼,笑道:“那我等你回来,和你一起回帝京邀功领赏去!”
他会心一笑,为她的不过多追问感到一阵温暖,情不自禁握住她的肩膀,含笑轻轻吻住她。
“嗯……”叶爻闷哼一声,却没有过多抗拒,将自己完全地沉醉在那绵长温柔的一吻中。
手不自觉地勾住他的肩,迷恋地陶醉在属于他的气息里。
他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灼热而缠绵,轻轻将她推到墙角,修长手指温柔缓慢地解开她衣襟领口的纽扣,顺着她的锁骨一路游移,近乎膜拜地感受着她肌肤的美好细腻。
叶爻在他解开自己衣领的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了下来,保持着顺从的姿态。
她想,他这一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虽然,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他温热的薄唇花瓣般轻柔地落在她的肌肤上,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波光荡漾。
那般勾魂摄魄的艳眸,看得她心神摇曳,不自觉地偏过头。
风流冶艳的气息浸满她鼻端,手指滑落他漆黑发丝,光滑犹如锦缎,在月光下泛着光芒,她怔怔的出神。
她总是在担心,这样美好的事物,稍纵即逝。
不禁闭着眼轻叹一声。
“顾西陌,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回来,我等着你,娶我。”她轻轻说着。
他松开她,认真注视着她:“我答应你。”轻轻笑着,并指如刀,在他那满头泼墨般的三千青丝中截下一缕,绕指成柔,又握住她的一缕发,截断。
修长手指顺手挑落了她一根发带。
两缕发丝被他手指灵巧地一挽,系在一起,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放在他光洁莹白的掌心。
他凑近她耳畔,低低笑道:“结发为夫妻。”
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盒,将两缕发丝放了进去递给她,他噙一抹风流笑意:“放你那里,我安心。”
她怔怔望着那个小盒。
这就算是,结发了?
她接过盒子,无比珍重放入怀中,忽然踮起脚,勾着他脖子轻轻一吻。
他全身瞬间犹如火烧,含笑退了一步,让那灼热的感觉冷却下去,才轻轻开口:“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和晁太子交代一下。”
叶爻眨了眨眼。
他身上的锦衣在月光下飞舞犹如轻盈的妖蝶,一转身,轻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第六十七章 胜利
碎银般的月光笼罩在手中精致小盒上,楠木材质,雕刻着风雅简约的花纹,轻轻打开,似乎能嗅见隐隐的迤逦魅香,叶爻珍重地将它拢在怀里,望着那个男子离去的方向,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头顶响起交错的烟花声响,淡白的烟雾在深蓝的夜空中炸开再飘散,城外铁骑奔涌的动静在夜里越发清晰。
叶爻收敛了心神,面前忽然落下轻烟般的人影,那面孔径极为熟悉。
那人一落地便对她单膝跪倒,低头沉声道:“属下奉主人命令时刻保护叶姑娘安全!”
“顾枫?”叶爻挑了挑眉。
不知怎么,她看到顾西陌将自己最亲信的护卫留在她身边,心头竟隐隐的不安。
想起那人离去时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不让她离开,她当时以为她只是想等他一起,难道,有其他用意?
“你可知道,你家主上此行是要去哪里?”她沉静地问。
顾枫沉默片刻,“是阁主有事相召,其余的,属下也不知道了。”
叶爻想着,觉得也合理,毕竟御龙阁的机密不是一个小小护卫能知道的。
她上了马直奔城门。
亥时末,景炎国援兵及时抵达奉城城外。
援兵一到,便对攻城的军队展开了急速的包围,一时间原本处于优势的庞大势力面临了来自双方的里应外合,夹击之下形势变得紧张起来。
行进的士兵们步伐苍凉而厚重,刺耳的冰刃相击声、沉闷的刀剑入肉声,混乱中不知是谁发出的践踏声,嘶哑而刺耳,剑影纷飞,血如泉涌,蔓延在这北方大国的冰冷疆土之上。
剑冷霜寒,此夜未彻。
景炎国鲜红的大旗在冬日寒风之中猎猎飞舞,战旗之下的男子面容沉肃,素色的战袍在迎风飞舞,一双深邃的眼眸却紧紧盯着城门方向。
半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轻盈的雪花,纷纷扬扬,弥漫了视线。
城门出的厮杀最为惨烈,敌军用了各种攻城方式,被晁怀烈手下军兵拼死抵挡,此刻终于盼来了援兵,众将士忍不住欢呼雀跃。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皆成定局时,城头忽然响起一声尖锐惨呼,在高冷城门上听来显得无比凄厉。
正带人在城门处拼杀的晁怀烈听到这声音全身一震,抬头望向高高的城头,那里,一个披散了长发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尖刀,对准了怀中被他禁锢着的女子的咽喉,眼神凄厉的下望。
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险些忘了自己置身危机四伏的打斗之中。
城头那两个,一个是尊贵的苍云国太子生母,云妃,紧箍着她拿她做人质的那个,面容阴柔,竟然是肖焱!
“怎么可能!”无数人失声惊呼。
近臣肖焱,明明已经死去在狱中,为何会不知何时偷偷混上了城头、劫持了太子的母妃?
想来他竟然是早已在宫变发生前对后宫做了手脚,趁乱劫持了云妃,又以云妃为人质一步步走上了城头,竟然无人敢于阻拦!
“你们不用看了,肖焱是我哥哥!”那男子咬了咬牙,一身长袍,乱发披散的模样在夜色中看来犹如厉鬼,“当初我们兄弟二人一同入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谁想到,君王无情!哈……我哥哥没了,我要让你们一起陪葬!”
他忽然一转头,对着身边四周渐渐围过来的守城士兵厉喝一声,高声道:“这城头已经让我埋了炸药,谁敢上前一步,整座城门和地下的人都会化为炮灰!”
他声嘶力竭,似乎已喊破了喉咙,脸上却依然挂着疯狂的笑意。
晁怀烈在城下狠狠咬了咬牙。
今天的宫变发生得突然,千防万防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一个仇人藏在暗处,给他致命一击。
飞雪飘落,城头那男子的声音越发刺耳。
“你要怎样?”晁怀烈紧紧盯着被他控制着的母妃。
那眸光炽烈,燃烧着熊熊怒火,面色却冰冷而平静。
“为我哥哥偿命,挥刀自刎!只要你死,我立即放了你母妃,”那男子诡异地笑着,声音却阴冷的刺骨。
众人心头都一阵怒意,却不得不咬牙隐忍。
晁怀烈皱眉,紧紧盯着城头幽暗的某一点,目光闪烁。
几道飞快掠过的阴影出现在城投某个角落。
他不知道那是属于哪个势力的人,却清晰感觉到那几个人身手惊人,起落间竟如轻烟一般了无踪迹,若非他目力好,几乎看不到那几个人影的存在。
不远处景炎国战旗下的将军目光中也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忍不住担忧,那究竟是敌是友……
那男子却等的不耐烦了,咬了咬牙,将手中利刃在云妃脖子上紧了紧,“我数三声,你拔剑自刎,否则——”他目光怨毒,等着晁怀烈。
晁怀烈不为所动,犀利的眼神只紧紧盯着城头方向。
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
“三——二——”那男子手微微颤抖着,在云妃脖子上的刀不稳,一缕鲜血流淌而下,云妃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惊恐,却依旧咬着牙不发出一丝求救的声音。
一个“一”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男子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直,眼睛睁大,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身子一颤,一缕鲜血从嘴角淌了出来。
他的后心不知何时插紧了一只羽箭,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到地面上。
他呆呆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
那里,尘埃落定处,天光渐渐透出来。
那个女子手持长弓,平静而带着淡淡讥讽注视着他。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眼神深处,有一抹轻微的怜悯。
她清扬的眉宇在逆光之中格外清晰,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自信与沉稳,衣袂飘飞,乌发闪动着淡淡光泽。
“送你一程,去和你的兄长团聚。他一生繁华奢侈,死后想必寂寞。”
她淡淡说着,放下了手中弓。
男子大张着嘴,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颤巍巍伸出手似乎试图去按住脚下什么东西,忽听那女子淡淡道:“不必费力了,都已经拆除了。”
他喉间发出“咯咯”的诡异声响,眼神里燃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你太大意了,刚才上城的时候,没有让你的人及时封锁城头周围,你以为,所有人都会畏惧你的炸药,而实际上你低估了你对手的实力。”
能在丝毫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拆除这城头四周的炸药,这决不是一般的高手能做到的。
晁怀烈周围,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批人?
这么一批人,又怎么会留到现在才出手?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所幸他也不必想明白了。
他转了个身,对着远方无尽苍穹,对着满天茫茫飞雪,缓缓倒了下去。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地看着那个少女笑吟吟走上城头,对着晁怀烈的方向,微微一笑。
天边,终于露出这一日的第一缕晨曦。
淡淡的晨光渡上那少女飞扬的眉宇,和她脸上处变不惊的笑意。
不远处战旗下的清冷男子,望着那个身影,忽然觉得,这个女子,似乎一日比一日明朗了,越来越不似初见时的漠然,那眼神越发柔软而富有感情,偶尔还会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是受了那个人的渲染吗?
他心里莫名的惆怅起来。
众将士在一声令下后振奋心神,一举扫平了敌军的进攻。
喊杀声震天。
云妃被护卫护送着走下城头回宫休养去了,城头之上,只剩下这个灼灼少女。
叶爻不去看下方乌压压的大军和蔽空的旌旗,也不去看那刀光剑影血流成何横尸遍地,她只是抬眸,望着天际的第一缕晨曦,那明亮夺目的色彩似乎将她的眼眸点燃,跳动着熠熠光辉。
长空万里,飞雪方停。
远处是千里疆域绵绵国土,再远一些,便是景炎。
那里,有岚烟谷,有华云山庄,有梅花开遍的左相府。
有她这一路走来的美好记忆。
她忽然觉得,或许是因为站在高处,望向那个方向时,自己的心头是那么的舒畅恣意。
只可惜,身边没有那个人陪她一起俯览这山河美景。
她也是之后才从顾枫口中知道,早在出发前顾西陌给景炎国军营留了信函,提前指出最好能出兵北上,以备不测。
他大概是了解晁怀烈此刻手中没有兵权,一旦触发宫变难以抵挡。
只是这时间似乎比顾狐狸预料的早了一些,竟似乎是完全脱离了他掌控的。
他这么急匆匆被召回,是否也与此有关?
莫名的担忧,叶爻垂了垂眸,忍不住又掏出那盒子来看了看。
天光云影之下,少女黑发被吹得飘扬,脸颊上却是一抹淡淡红晕。
那一刻,心头涌起一股属于少女的情绪,带着点悸动,更多的却是喜悦,甜甜的幸福感蔓延心头,仿佛满眼满世界都是令人愉悦的美好景致。
她将那个装有他和她青丝的盒子再次珍重地放在心口,唇角一丝笑意。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微微清淡的语声:“在看什么?”
“啊!”叶爻心头一跳,忙将盒子收起,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清俊男子,干笑:“燕师兄……”
第六十八章 做我儿子的皇妃
身后燕洛廷面容平静,深邃的眼眸沉静地落在她脸上,银色的披风在晨风里微微扬起。
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直截了当:“收到了你们寄来的密信,陛下就让我领兵马不停蹄的过来支援了。可惜,我们似乎晚了一步。”
叶爻摇摇头,微笑:“我们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苍云国已经混乱至此,你们没来迟,一切都刚好。”
她的笑容恣意爽朗,飞扬的眉宇衬着身后远处微微吐露的淡红朝霞,格外的好看。
燕洛廷目光动了动,忽然道:“你要和我们大军一起回景炎国吗?你们此行居功甚伟,陛下必然要赏赐你的。”
她摇头:“顾狐狸有事先离开了,我答应他了,在这里等他回来。”
燕洛廷默然片刻,深深望着她。
这个少女,此刻站在离他这样近的位置,他却觉得,他们的距离其实很遥远。
“如此也好。”他不再多说什么,掩去眼底一点星火熄灭般的落寞,转身走了下去。
叶爻望着他的背影,心绪复杂地纷涌。
忽然想起临行前御央军军帐里他交给自己的那个信号弹,她至今没派上用场,自己却也不知是否应还给他。
不知为何,他心头总有种预感,似乎有事情要发生。
脚下,似有风云暗涌。
苍云国的事端到如今算是告一段落,老皇去世,经过一番内外整顿,众大臣一致推举太子登基,继承大统,治理江山。
于是,在这冬日最寒冷的时刻,晁怀烈顺利登上了苍云国的皇位,是为隆庆帝。
这一年,是景炎国的天朔二十一年,苍云国隆庆元年。
晁怀烈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巩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利用分裂的雷霆手段,在原本的基础上剪除了原属于各派纷杂势力的党羽,掌握了各路军权,安排给自己的亲信手中。
这个在外流浪数月终于归来的男子终于放心的施展自己心中的宏图大业。
燕洛廷带领的一众景炎国大军在晁怀烈一番隆重礼送下顺利回京。
同时对外宣布,景炎苍云两国交百年之好,永不起兵戈。
叶爻作为友国来使,又是当日城头一场纷乱的平息者,那一弯弓的一箭惊艳几乎亮瞎了当场所有人的眼,并且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一介女子,居然可以勇敢至此、果断至此!
当真令人佩服!
当然,这所有人当中还包括晁怀烈的母妃、那个人质。
那天城头上,云妃一直亲眼看着叶爻与肖焱弟弟的那段谈话。
那场面之惊艳、语调之从容、出手之迅捷,筹谋在先果断在后,让这个女子对叶爻留下了极好的而印象。
留下极好印象的结果就是,未几,叶爻便被苍云国信任太后也就是之前的云妃一道懿旨宣进了宫。
24 这位一直养在后宫的华贵女子被人用刀疯狂地指着脖子逼近城头,脸上却一点惊慌恐惧都没有,一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求救的呼喊。
终究是多年来在宫中积累下来的气魄胆识,不同于寻常之人。
叶爻跟随着宫中侍者来到太后居住的凤仪殿,侍者走在她前面推开门,一股暖流涌了上来。
殿内燃着暖香,最里面华丽屏风下铺设一张檀木长桌,桌前一对母子正含着微笑闲聊家常。
身后两三侍者默默站立,丝毫不破坏这温馨气氛。
晁怀烈的目光在她进来的一瞬间便看了过来,一瞬间眼眸亮了亮,冲她爽朗一笑。
叶爻静静走上前,身后侍者自动退了出去关上门。
她正要施礼,听得那太后笑眯眯道:“叶姑娘不必多礼,你救过我和我儿子还有那皇甫姑娘的命,我们谢你还来不及,何必拘礼?坐下就是一家人,来来来。”她随手拿过身边厚厚的锦垫,放在自己座位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