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也没留意她,一直陪着沈寒梅。
郭大贵回来时,新房依然热闹非常。
他往当中一站,道:“我回来了。”
众人一齐发笑,且看他下来要怎样。
结果,他伸手抓了一把瓜子,靠在床边嗑起来,一副要与大家共度良宵畅谈说笑的模样,当然,目光主要放在沈寒梅身上。
严未央等人笑得不行,说“郭兄弟太实在了!”
一个年纪大的妇人忙道:“咱们走吧,人家小两口要洞房了。”
众人才纷纷离开。临去的时候,看郭大贵的目光有些戏谑,不知他老实人怎样面对新娘子。清哑却毫不担忧。她是见过郭大贵和沈寒梅相处的,正因为他实在,有什么说什么,关心和喜欢也会直说,很讨女孩子欢心。
果然,待人一离开,郭大贵立即上前坐到沈寒梅身边,显示他急切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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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朋友们!
第301章 良婿(二更)
“累不累?饿不饿?”他关切地问。
“不累。”沈寒梅小声道,头也低了下去。
“妹妹今天真好看!”郭大贵忍不住赞。
沈寒梅头更低了,想这傻子说话也太直接。忽想起他这实诚性子,自己不用太怕他,便大着胆子抬头,故意道:“你说我往日不好看?”
郭大贵道:“往日也好看。和我小妹一样好看。今天更好看。”
他心里,把沈寒梅和小妹相提并论,那是极高的评价。
沈寒梅倒也没吃醋,只怪他说得太直白,有些承受不住,心里却隐隐喜欢。
因闻见他身上的酒味,记起出嫁前长辈教导的为人妻的责任,主动忍羞道:“我帮你宽衣吧。你忙了一天,又喝了酒,该早些歇息。”
郭大贵往旁一闪,急道:“我不累。哪能要你伺候呢——”沈寒梅听了有些错愕,还有些失落,然他后一句话却又甜的跟蜜一样——“我帮你脱衣裳。瞧你这头上戴的,好看是好看,顶了一天,这颈脖子该酸了吧?我帮你揉揉。还有这衣裳,先脱了吧,换个布的。那个不如这个好看,穿在身上舒坦,怎么歪着滚啊都没事。”
沈寒梅本想叫丫鬟进来伺候的,然看他认真地帮自己卸首饰,就算笨手笨脚扯得她头发疼,她也舍不得打断,傻傻地任由他忙。
他很小心地将一套头面首饰都取下来,按她指点,放到首饰盒里;然后,又帮她宽衣,一边爱慕地端详她。
看着看着。禁不住脸红红的,眼亮亮的。
“妹妹的脸真白、真嫩!”
他道,忍不住伸手捏她的小耳垂,她连头带身子一缩。
“你身上好香!”他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你身子好软!”转身的时候碰触了她,他忍不住又小声评价。
沈寒梅双手抵住他健壮的胸膛,低头不敢抬,在心里嗔怪他:“坏家伙。其实也不算老实。嘴巴像抹了蜜一样。”
坏家伙仍在喋喋不休:“寒梅,往后你就是我媳妇了。我一辈子都对你好,都疼你。我跟你说。我家人都好的很。就是大嫂子嘴巴不饶人,心也是好的。要是她说你,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跟我说去。我告诉大哥。叫大哥收拾她,她最怕我大哥。谁要欺负你了你都告诉我!你想什么吃的玩的都告诉我。你不舒坦了也告诉我……唉,我真是没想到这福气!要是以前我还真不敢娶你,娶了你跟着我受苦。现在我们家好了,不用自己种地了。你嫁过来。不用下地捡棉花,不用洗衣煮饭,你想怎样过就怎样过。还跟在娘家一样,我养得起你……”
他并不知真正有钱人家过的什么日子。以为不过是吃的好穿的好不用干活而已,以郭家现在的家境,他能供养呵护得了她,所以这么说。
沈寒梅听着听着,眼眶一热,扑进他怀里,闷声道:“傻子!”
她觉得,爹真帮她嫁了个好人家。
郭大贵误会了,只当她嫌弃他。
他抱着沈寒梅,憋了会,才保证道:“我现在天天学管事,也学认字,跟妹妹学,也跟勤娃子学,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沈寒梅急忙抬眼道:“你没给我丢脸!你很好……”
四目对视,便缠住再解不开了。
郭大贵喃喃道:“沈妹妹!”
沈寒梅被他抱着,觉得身子软得往下溜。她便攀紧他,那坚实的胸膛很让她安心,那充满朝气的脸颊让她很痴迷。男人到底怎么样才算好她不知道,但她很满意郭大贵。她的哥哥们面对嫂子就不像他体贴,更多的是威严。还有,她所有的哥哥都是有妾的,还不止一个。
郭大贵抱着沈寒梅,觉得像抱着一团软乎乎的棉絮。
他有些难受,道:“你累了吧?咱们到床上去……”
大红喜帐放下,掩住无尽春光!
就听一个低声道:“给我亲一下?”
无人答应,也没有动静。
半响又哑声问:“好不好?”
才一个蚊声道:“傻死了!又没人缝你的嘴!”
立即就低笑,然后传出唆嘴的动静……
郭家人忙了一天,累的很,就没回槐树巷,直接在这边歇了。
新房在第二进院内,清哑和二嫂她们住在三院。
睡觉时,巧儿把新得的貔貅给她看。
她很信任小姑,发财的事当然要告诉她了,再说两人同睡一床,瞒也瞒不住的事。
“严暮阳送你的?”清哑有些意外。
“嗳。还送了砚台和关公给勤哥哥和俭儿。”巧儿道。
清哑拿着那貔貅仔细端详。
巧儿又叽里咕噜对她掰扯貔貅的本领。
貔貅的传说和寓意清哑前世就知道。
这要拜托旅游业的发展了:每到一处,拉着游客去购物成了旅游的必备项目,有关貔貅的传说就是那时听到的。
她看出这块玉雕很不凡,却不识其真正价值。
不过她想:别说严家,就是如今的郭家也能找出些好玉来,严家这样的大富之家,身为严家长孙的严暮阳用这个送人太平常了。这是一。再就是这貔貅主财运,若真珍贵之极,严暮阳想必也不会拿来送小孩子。其三就是,若这不是个貔貅,而是别的什么,比如香囊发钗簪子什么的,她还觉得不妥,眼下却只当是小孩子玩物。最后就是,严暮阳太小了,她实在没能联想到其他方面去。
因此几点,她也就没说什么,看后又给巧儿戴上了。
“往后别跟严暮阳吵架了。”她嘱咐巧儿。
严暮阳能主动和巧儿化解纠葛,她求之不得。
她从自身经历感觉到,巧儿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免将来再横生枝节,和严家结亲是最好的结果。
这正是个好的开端。
巧儿见她没有怪自己收了严暮阳的东西,欢喜不已。
她望着床顶憧憬道:“我要招许多许多的银子家里来!”
清哑忍不住笑了,抱着她亲了下,“小财迷!”
因想,严暮阳是严家长孙,大家族对长孙媳妇的要求自然严格。因为巧儿不小心扯脱了他的裤子定亲当然不妥,但若能将巧儿教导得出类拔萃,吸引严暮阳爱慕她,心甘情愿娶她,那便最理想了。
想到这,她睡不住了,忙考问巧儿的功课。
这功课不仅包括书字,还有纺织方面的知识。
巧儿不知小姑为何这样赶,但小姑一向忙,能这样全心全意地陪她、教她,她自然开心,因此一点不觉得烦累,兴致勃勃地应答。
姑侄两个越说越清醒,睡不着了。
细妹催了几遍不见效,索性自己也起身练武去了。
外面,细腰纳闷不已,不知主仆几个今儿晚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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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提亲(三更)
这夜,城北一处小院的偏厅,一个腹部微微隆起的女子端坐在矮榻上,朝对面一个年轻男子道:“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雀灵,居然怀孕了。
怀孕后,她便悄悄离开了春香院,在这里隐居。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道:“你在难过?”
雀灵低声道:“人家欢欢喜喜成亲,我的孩子连亲生父亲都不肯认他,我能不难过?”
那男子道:“也不必太难过。这个结果,比你陷在风尘要好多了。就是孩子,将来你生了也不是没能力养大。”
雀灵哽咽起来,半响才道:“多谢你照应!”
那人沉默了一会,劝道:“其实郭家的做法无可厚非。任谁面临这样的选择,都是这个结果,毕竟沈家比郭家强太多。”
雀灵没说话,无意识地揪手帕子。
又坐了会,男子嘱咐了她两句,便起身告辞。
雀灵送他出去,便让老妈子掩上了门,独自发了一会呆,才歇下。
※
次日,新婚夫妇随公婆一起回到槐树巷。
沈寒梅敬茶收了红包,又给小辈送了见面礼,开始婚后生活。
家里刚办过喜事,廊下的红灯笼都还没摘,喜庆的氛围尚未褪尽。作坊里照常上工,但郭家男女除了郭大全郭大有外,其他人都歇着,全家团聚,享受天伦之乐。
沈寒梅体会到一种全新的家庭生活。
也没特别的规矩,婆媳妯娌姑嫂在一处,大家说说笑笑的,各忙一样事:清哑念礼单,每念到一份。蔡氏便带人将礼品搬过来,给公婆验看后,分别归入库房;又议论一回送礼人的家世买卖,和郭家的生意来往,人情远近,将来如何还礼等等。
阮氏指挥杨安平家的料理家务、安排茶饭等。
沈寒梅是新娘子,只在旁闲坐看着。
郭勤上学去了。巧儿和郭俭在旁边屋子里认真写字。写好了拿来找清哑批阅。清哑忙,沈寒梅就帮着指点、教导他们。
郭大贵跟着大嫂跑进跑出地搬东西,却是三心两意。时不时在沈寒梅身边站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见他这样恋自己,沈寒梅当然高兴,可瞥见公婆大嫂等人含笑看他们。她又禁不住羞恼。
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和睦。
清哑歇气喝茶的工夫,见巧儿和郭俭一旁看她念。心里一动,便借故说自己累了,让他们俩来念,她在旁指点。
巧儿立即振奋。上前接了礼单念起来。
郭俭也拿了张礼单,准备姐姐念完他就上。
二小认的字有限,念得磕磕巴巴。开口就引得一阵哄笑。
这下可就热闹了:在嬉笑的氛围中,他们先念一遍。清哑再教一遍,然后他们再重复一遍,便认得了许多字和东西。
郭大全此时正带着赵管事在锦署衙门办事。
为的是小毛巾的专利申报。
原本朝廷给郭家的特殊规定,应该很顺利的事,却没落实。原来鲍长史见了他,且不办正事,且拉着他去内室悄声说了另一桩事:却是夏织造托他说媒,要为夏流星求娶清哑。
郭大全那样机灵的人,当即变脸,忘了装惊喜。
等反应过来,再要把上次对他的那一番言辞用来推脱,却晚了。
鲍长史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当织造大人是本官呢?还用这套来对付。本官也知道你瞧不上本官的二小子,也不敢逼你;可夏家什么人家,夏少爷什么人,你也敢瞧不上?夏少爷乃夏家嫡长子,目前已是举人,学问不用说,你去打听打听。过一年春闱大考,一个进士是跑不了的。看上郭姑娘那是郭家福气。你还想推脱?话说回来,你想推脱也要掂量掂量,这事可容你推脱!”
郭大全觉得口齿发干,赔笑道:“大人,不是小人推脱。这样的好事小人当然愿意,但那也要有福气享受才行。若是小民妹妹不乐意,好好的喜事弄不成,我拿什么给织造大人?”
鲍长史轻笑道:“这也由不得她!我也不多说了,你只回去告诉她。说不定不用你多说,她本人就乐意了。毕竟夏少爷可是无数闺阁女儿中意的夫婿,人家求都求不来呢。若不乐意……”
他看着郭大全眼露讽刺,仿佛这结果很可笑。
是的,在他看来真的很可笑。
郭家若真拒绝,无异于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所以,他并不详细深入解释,就让郭大全走了,文书也没给办。
从锦署衙门出来后,郭大全满心茫然,毫无头绪。
这在别人看来天大的喜事,他却无从应对,不仅因为他深知小妹性子,那是一定不会愿意的,还因为他眼睛亮得很,心也还未被财势蒙昧,所以知道夏家不是个好亲家。
回到家,看见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尤其是清哑,虽然还是不大说话,可跟沈寒梅坐一处看刺绣,那脸上微笑纯真又无虑,他便怎么也张不开口。
然这事瞒不住的,他便先叫了郭守业去另外的屋子,将详细情形说了一遍,“爹,你看这事怎么办?”
郭守业听后,沉吟不语。
郭大全见他并不惊怒慌张,以为他动心了,忙道:“爹,这亲事不大成……”
郭守业打断他的话,道:“这还用你说?我还没老糊涂呢!”
郭大全才松了口气,可跟着又发愁:要怎么办呢?
郭守业道:“这事得告诉你小妹。”
不管好歹,都应该让清哑知道。
郭大全点头道:“瞒不住的事。”
父子商议,想等晚上再说,让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一天,然又一想,这事早说早好。早些想法子,免得来不及。
于是,下午的时候清哑便知道了。
她静了一会,才道:“先问问沈伯伯,若是拒绝会怎样。”
郭守业眼睛发热,道:“嗳,叫你大哥去问。”
他知道了。闺女不乐意。
可是。她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直接回绝,而是要先搞清楚,回绝有什么后果。这是顾忌郭家。顾忌亲人。
郭大全亲自去了沈家。
沈亿三震惊道:“怎么会这样?”
他直言亲事不妥。
但是,拒绝也不妥。
若非郭家就清哑一个女儿,且有特殊才能,他都要劝郭大贵答应下来。可是。郭清哑的命运牵连到郭家,还牵连到沈家。
这一次。他也束手无策了。
下午,沈寒梅发现清哑有些不同了。
通常她都是静静地含笑听大家说,注意她的人首先感受到的是她的笑;现在,她还是静静地含笑听大家说。但人感受到的却是她的静。
清哑正在思索夏家求亲的事。
她没有权谋的能力,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压榨她的潜力。让她为了自尊、为了生命、为了未来筹谋。
这一次情形尤其棘手,不是轻易可以解决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来想去,决定从夏流星入手。
而另一边,郭守业却已经做出了决定:拒绝亲事!
他的性子虽谨慎,却最能决断,甚至狠辣。
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便是夏家势大,他也要试试深浅。
他一介小老百姓,有什么可怕的?
若就这样装怂屈服,那不是他郭守业!
郭家从一无所有走来,再回到从前,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所以,等郭大全从沈家回来,他便命他去回绝鲍长史。
鲍长史没有震怒,也没有为难郭大全,只告诉他:夏少爷提出要见郭清哑,要亲自和她谈。
郭大全本能就要拒绝。
鲍长史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回去告诉令妹一声的好。”
郭大全无奈,只好回来对清哑说了。
清哑道:“好。我也正要找他。”
郭大全担忧道:“小妹!”
清哑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夏家要对付郭家,太容易了,防是防不住的。
郭守业从上次官司后,对闺女更有信心了,道:“让清哑去。去看看再说。要是能好好说通了更好;不能说通,咱们再想法子。”
夏流星约清哑在醉仙楼三楼见面。
清哑在细腰和细妹的陪同下,来到醉仙楼,立即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迎上来,引她主仆三人往后院走去。
她们进去后,方初带着圆儿也进去了。
原来方奎从鲍长史手下一个小吏嘴中得了准确的消息:夏家竟然要和郭家结亲!他之前的疑惑霍然贯通。也来不及细想,只略一想其中利害,便失了镇定从容,禁不住就颤抖起来。后听说夏流星去了醉仙楼,他也急忙赶过来。也顾不得小心筹划谋算了,他便决定借着商谈竹丝画的事去找他,伺机阻谏和打探消息。
才到门口,便看见清哑主仆被带进去。
他这才明白,原来夏流星约清哑在醉仙楼见面。
他便不好去见夏流星了,夏流星这时也不会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