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于霏一阵晕眩般的反胃,纠葛?在旁人眼中,居然只是一句轻轻的纠葛就可以带过?殷正楠根本不晓得楚印云对他做过什麽事,而且最後,他居然还得背负着害死楚引云的罪恶感,真是恶心透了,恶心到他想把心肺通通呕出的身体里。
殷正楠看着他狠戾的眼神,语气依旧没有起伏:「我没有代表任何立场,跟赤诚会没有关系,仅仅是作为楚印云的朋友,你若是愿意,一个人去看看他吧。」
陆于霏闭起眼,掩盖住满腹浮载的情绪:「我知道了。」
怀着恶劣的心情,陆于霏无法遏止自己对於酒精的渴望,酒瘾远比烟瘾要可怕,菸不抽只是浑身都不舒服,酒不喝的话却是要清醒得面对现在恶劣的心情。
他不想到蜘蛛楼去找Tomas,想也知道Tomas不会让他碰酒,他特地绕到了大学附近的酒吧街,许是沾染了学生青春的气息,这里的酒吧都很单纯,跟一般聚会的地点没有两样,就是喝到烂醉也不必太过担心。
莫约喝到了第四杯,陆于霏正在消磨着酒劲上头前的破碎时间,肩膀忽地被人从後头拍了一下,他回头的刹那瞳孔瑟缩了一下,被姜城霜突袭逮人的经验太多了,现在只要偷去酒吧胡来就会条件反射,以为姜城霜会来抓他回家。
然而转过头印入眼帘的男人,却不是自己熟悉?2 牧撑樱那樾髅挥衫吹耐牡壮撩唬灰馐兜侥鞘鞘洹?br /> 「陆学长?你还好吗,怎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陆于霏定了定神,酒精在他的脑袋里低温的燃烧,良久才认出眼前的男人是谁:「侯静远……你,怎麽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小天使们,除夕佳节愉快~
☆、一零一
侯静远……
陆于霏已经几乎忘记他们是怎麽会认识的,即使两人没有见面,侯静远也会时不时传一些短讯问候他,陆于霏没把他当一回事,看到了也几乎不会回应,只有一次,好像就在连佳明确的告诉他想进入音乐学院就读之後,他破天荒得回复了侯静远的简讯
侯静远见着陆于霏,仍是带着斯文温吞的笑容,眼底都是善意:「我就住在这附近,刚在路上从背後看到好像是你,就一路跟了上来,才发现你在买醉。」
他拉开陆于霏隔壁的位子,修长的双腿半倚在高脚椅上,他扫了一眼桌上开封的酒瓶,端正的脸孔蹙眉道:「你喝多久了,有人来接你吗?」
陆于霏眯起凤眼横他,像是不理解他说这句话的意思,见对方一副国中训导主任的表情,乾脆不理会侯静远了,迳自拿起酒杯仰头又要喝光杯里残余的液体。
侯静远见状劈手就夺过陆于霏的酒杯,另一手则握住陆于霏的手肘,不让他有机会把酒杯抢回去。
陆于霏什麽脾气,顷刻就恼了,反手一甩,却没能甩掉那只唐突的手:「你干什麽?」
「别喝了,会出毛病的。」侯静远猛地使劲一扯,陆于霏就被动得跟他缩短了距离,侯静远的目光专注到让人毛骨悚然,一瞬不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又低声重复了一次:「别再喝了。」
陆于霏酒劲正是上头的时候,上挑的凤眼像是有星火在眼中窜,微微开阖的薄唇吐露着浓重的酒气:「凭什麽?哼,你是我的谁了?你这样缠着我是什麽意思?别再跟我扯废话,你到底想要干嘛?」
侯静远像是被潘朵拉的盒子蛊惑了一般,对着陆于霏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比邪魅的脸庞逼出了真言:「我想吻你。」
「走开。」陆于霏一震触怒,眼中闪烁着厌恶:「滚开,我今天没心情应付你。」
「为什麽?是谁让你在酒吧买醉的?」侯静远没有放过陆于霏脆弱的空档,他倾身凑近陆于霏的耳际:「是姜城霜吗?」
面对如此无礼的狂徒,陆于霏应该要狠狠得甩开他,再用酒水泼他一脸让他清醒一下,却感到一阵打从心底的无力,是啊,他很累,总觉得独自走了一段很远的路,耗费了他十几年的青春和岁月,一回过神他已经三十岁了,却又走回了原点。
侯静远说的也没有错,城霜的确让他感到伤心,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天作之合的模样让他真的很难受。
终要分别,过程才更令人难受。
「你也知道你们不适合在一起,为什麽还是不肯面对现实呢?」侯静远低沉的在他耳边控诉道:「他是艺人,是明星,不仅如此,他还姓姜,他的父辈都是有头有脸的政治人物,他们不会容许姜城霜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陆学长,你们没有未来。」
侯静远说得太顺畅了,像是反覆把姜城霜的身家资料含在嘴里蕴藏了许久,虽说姜城霜的身世从来不是什麽秘密,但太详细的资讯也不是任何人都会知道,陆于霏潜意识觉得不太舒服,但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酒精让他的脑袋逐渐浑沌,他眼中的嫌恶和抗拒越明显,投映在侯静远眼中,那撩人的神态就越妩媚,谁叫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自大,高傲,又把愚蠢的挑战欲跟好胜心当作自尊的生物呢,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美好,古今中外,无一例免。
「那又如何呢?没有未来就没有未来,我早就知道了,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那你又为什麽在这里喝酒买醉呢?」侯静远低声道,像悄然无声步步逼近的豺狼:「这里不是蜘蛛楼,姜城霜不会来接你,就是他知道你在哪里,碍於他现在的身分,他也不会现身在这麽多人的地方过来接你。我若是不陪着你,谁来把你载回家。」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爱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你管……」陆于霏觉得自己再跟他纠缠才是烧光了智商,随手甩下几张纸币後,抄起外套就要走,却被人一手拦住。
「你他妈放手!」
陆于霏酿着醉意的语调扬高了八度,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投来注目的眼光,陆于霏脸上一臊,内心更是愤怒,侯静远却目无旁人,恍然不觉他就是制造焦点的混帐。
侯静远准是打从娘胎就没有生出脸皮的人,他很坚持,力气也劲,陆于霏不得不折回来,怒焰冲天得瞪着他。
侯静远像是很倾心陆于霏盛怒的脸色,语气温柔了不少:「不要那麽生气,我不会对你做什麽,只是想想而已,你看看你连路都走不稳,我什麽都不做,就在这里陪你喝酒,你说呢?」
陆于霏存疑得看着他,都说越是精明的人就越容易在愚蠢的地方绊了跤,明明知道酒精只是无济於事的延迟剂,陆于霏这样聪明的人怎麽会不晓得沉迷酒精的後果,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甚至还带着病态的依恋。
侯静远赌赢了,他点了一杯龙舌兰,陆于霏并没有拒绝。
自此先例後,侯静远开始频繁的邀约陆于霏出来。
陆于霏大部分都用沉默来拒绝,但却不再无视侯静远的接近,总有那麽几次,陆于霏想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再说到侯静远这个人,他表现出来就是一个非常温吞的男人,做什麽事都慢条斯理,细心而周道,讲难听一点,就是个温吞到会让人忽略到他的外表其实长的很英俊。
他很有礼貌,即使明摆着追求者的态度,但眼神收敛的很好,相处起来就像朋友一样,久而久之,陆于霏也不再觉得他令人反感。
这些额外的交际,姜城霜都不晓得,不是陆于霏要刻意隐埋,而是他们最近的联系太少了,姜城霜有跟他提过Banji的秀场以及对方古怪的脾气,陆于霏当然不会多说什麽,或者说,他很喜欢看着在姜城霜沉迷於工作领域上孜孜不倦的模样。
随着楚印云的祭日逼近,陆于霏变得越来越烦躁,殷正楠的话历历在耳,洪天淳却反而不再提到关於祭祀楚家人的任何一字,陆于霏也耳闻了一些关於他跟前妻汪氏离异的事情。
据说洪天淳花了七年的时间,将汪家啃食殆尽,一旦好处用尽,他便毫不犹豫得把汪家的千金踹掉,那姓汪的女人死活不肯离婚,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方法都用上了,却没有唤回洪天淳的一个回头,她後来明白靠伤害自己是无法撼动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於是转念把主意动到了洪天淳的孩子身上,也就是丽娜。
她买人绑架丽娜,当然最後没有成功,洪天淳就把丽娜送出国了,她百般算计,最後人财两失,连洪天淳的一面都没见到,想当年汪家虽然做的是白道的生意,但也是跟各路人马都交情匪浅的大户人家,她汪家大小姐从小含着珍珠长大,头一次被人弃若敝屣,内心的怨恨可想而知。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陆于霏这麽一号人物,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她把对洪天淳的所有怨恨,全部移嫁到据说是洪天淳一直念念不忘的前任情妇身上。
这让陆于霏的人生安全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威胁,他已经从习祖彤之前帮他物涉的那栋高级公寓搬到了一个普通的社区,少了严谨的警卫系统,被人跟踪的事件层出不穷,骚扰电话,威胁信函,甚至被剪断电线,汽车的轮胎爆气,断断续续的发生在他身上。
一开始陆于霏都还可以任受,渐渐的这些骚扰越来越危险,陆于霏出来小区到垃圾的途中,就被人泼了两次东西,还有某次他收到了一箱装满情趣用品的纸盒,里面充满了各种污辱性的字眼,还有一封信件。
陆于霏打开来一看,上面用口红书写着肮脏的话,类似男婊子贱货,爱被操屁股的变态,等着被轮奸去死吧。
陆于霏也因此大致晓得做出这些事的人是谁,他是不会跟一个愚蠢的女人生气的,他甚至怀疑是洪天淳有意无意得引导那个女人把怒火延烧到他的身上,看他什麽时候才会向他服软求救。
直到某一次陆于霏差点在史育朗的事务所门口前被人捅了一刀,他才察觉到事态严重,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何况是被妒忌烧光了心智的疯女人。
他躲得快,只有手臂被人画了两个刀口,留了一点血,史育朗却还是大呼小叫的把他抬进了医院,没隔几十分钟,就像是按照某种剧情套路一般,洪天淳风尘仆仆的推开了急诊室的大门,身後跟了几个助理和保镳。
陆于霏坐在急诊室的塑胶椅上,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眼神。
洪天淳坐到他的身边,把他包紮好的手臂夺过来一看,眼神煞有其事的沉重了几分,轻轻摩娑着绷带,一言不语。
他爱演深情,就让他演去了,陆于霏早就习惯了,也板着不耐烦的脸孔不说话。
「她找你麻烦了?」良久,洪天淳给自己添了一句台词,他的双眼皮深邃而迷人,岁月在眼角走过了纹路,堆砌出层层叠叠的男人味。
陆于霏嘴角一翘,凉薄的笑意彷佛冻结了他脸孔上的岁月:「我是你的男婊子嘛。」
洪天淳宛如很受用他这句话,伸手揽住了陆于霏消瘦的肩膀,嘴里的话却不容置喙:「过来我这里吧,我支两个人给你,这种时候别给我使性子,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陆于霏沉默两秒,点了头:「好。」
作者有话说:我是不是又再黑学长...
学长:...这锅我不背
霜霜:你背,我扛你!
☆、一零二
赤水饭店,四十一楼,寒鸦间。
一位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男人独坐在空无一人的包厢里,他在等他的客人自投罗网。
八时一到,木雕华丽的包厢大门分秒不差得被推开,另一位同样身材高挑俊朗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关上门的刹那,男子摘下了绅士帽和墨镜,露出一张出色到让人挪不开眼的容颜。
男子长腿一迈,两三步就走到了男人的对面,不等男人开口,便喧宾夺主得开启了话题:「我按照你给的地址和时间,准时来赴约,你说要带琴凡尼先生来跟我见一面,现在我人也到到了,就不用卖关子了,洪先生。」
男人哑然一笑,优雅得坐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态度始终高高在上:「请坐,姜城,很高兴你的莅临。」
洪天淳不理会姜城霜咄咄逼人的气势,两厢争锋相对的雄性,比较武力,那是最下层的,比较实力,稍微好一等,而比较风度,才是更上层的,一位是资产上亿的实业家,一位是名利双收的当红明星,谁都不想落了下层。
洪天淳招了服务生进来,随意点了酒和菜,又善意得询问对坐的男子,姜城霜说了一句随意,洪天淳便把服务生谴下去。
「洪先生,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今天是你说要带琴凡尼先生过来介绍给我认识,我才决定来的。」姜城霜道:「酒菜就免了,我跟你应该不是友好到需要一起用餐的关系。」
「不错,我是说要带琴凡尼过来让你认识。」洪天淳从容不迫得接口:「我也确实把他请来了,不过你似乎不怎麽想见到他。」
姜城霜脸色一沉,冷峻道:「我人都还没见到,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洪天淳翩翩一笑,单论气势,他远比紧绷的姜城霜随意许多:「怎麽会没见到,人不就在你眼前吗?」
姜城霜脑袋一懵,参差不齐的讯息从四面八方冲涌进入他的脑袋,他其实不是没有猜测过琴凡尼是谁,但是他真的从来没有猜测到这一位。
怎麽可能!
面对姜城霜近乎溃败的错愕,洪天淳再一次用不容置喙的肯定强化他的冲击:「我就是琴凡尼。」
「你?」姜城霜惊愕到几乎产生愤怒的情绪,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麽要愤怒,只觉得从头到尾都被人耍了:「那不就等於没有琴凡尼这个人,琴凡尼是赤水楼的设计师,你是赤水楼的老板,你又说你就是琴凡尼!」
姜城霜嗤笑了一声:「难过永远不以真面目示人,没有人知道琴凡尼的长相,年龄,性别,原来根本就是你为了赤水楼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
洪天淳没有承认他的论点也没有否认,沉着音色缓缓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经很高傲,目空一切,以为只要我想要,没有什麽东西我得不到,武断得用自己的利益评断这世上所有的东西,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他道:「你不愿意接受我就是琴凡尼,是因为你不想,但很多时候,不是因为你不想承认的东西就不是事实。」
「姑且你就是琴凡尼好了,你找我出来是想说什麽?」姜城霜心底却暗想,Banji欲跟琴凡尼合作早已是对外公开铁铮铮的事,Banji肯定早就知道琴凡尼就是洪天淳,指不定也见过了无脸女郎。
他之前就隐隐约约觉得奇怪了,以Banji在巴黎时对他的欣赏,口口声声说要把他放入收藏册里,没有道理临门一脚时却突然缩了回来。
Banji极度渴望能与琴凡尼和无脸女郎合作,又非常想用姜城当作他的品牌在亚洲的完美形象,两相冲突的时候他就为难了,以至於姜城霜能感觉到他的热情,却又同时感受到他的踌躇不决。
就在今晚,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原来根本就是洪天淳从中作梗,不但找人偷拍他的私照泄漏给媒体,又极力排除他与Banji合作的机会,原因只有一个,这个老男人吃醋了。
姜城霜不齿。
可怜的老男人,他坐拥着南城的半个娱乐城,开着最时髦的车,抽着最昂贵的雪茄,却要靠在背地施展拙劣的手段威胁他,才能够设法挽回七年前就被他抛弃的陆于霏。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老男人是个精明又狡诈的人,他对他设下了一个局。
一个江山美人的局。
一边是陆于霏,一边是他的事业,他若是选了陆于霏,就等於葬送了和Banji合作的机会,更甚的可能会因为同性恋的风波被迫引退演艺圈。
若他选择了事业,洪天淳就会带着他签下的画押,扬眉吐气的拿给陆于霏看,顺便耻笑一下他们之间廉价的爱情。
不管选择哪边,对他都极具杀伤力。
洪天淳瞅着眼前光芒四射的年轻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姜城霜的眼神跟以前的他如出一辙,二十八岁的年纪,他满脑子只想着要如何坐大自己的版图,姜城霜何尝不是,这个年纪的男人,在名与利的诱惑下,爱情算是个什麽玩意儿?
但他後悔了,四十多岁的他就後悔了,所以他说什麽都要把人给拦回来,他玩的局,从来都不是搏弈,而是引君入瓮。
果然,英俊的青年终於开了口:「你想要怎麽样?」
洪天淳露出带着赏识又轻蔑的笑容:「你只要继续做你的巨星就行了,得失心不是放在儿女情长上面的,情情爱爱算的了什麽,当你有了钱,这些东西只会廉价到你嗤之以鼻,你的青春还能有多久?好好把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