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城霜以为,发生关系後的下一步,就是进入交往状态,殊不知陆于霏後悔莫及,他是戒掉了酒精和大麻,却染上的新的毒瘾,一个名为姜城霜的瘾。
他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曾经束缚住他的蜘蛛网中央。
陆于霏一直说服自己,如果一有机会,他一定要在重蹈覆辙之前离开姜城霜。
正因为他对感情的态度越是消极,就越是让姜城霜感到不安,他脾气暴躁,姜城霜占有慾又极强,他们吵过无数次架关於他流连酒吧的坏习惯,还吵过无数次别的事情,每次表面上都好像是姜城霜先认输道歉,但其实输的最彻底的一直都是他,他被捕捉住了,牢牢得被握在了温厚的兽掌心。
他或许想起来侯静远是谁了,就算不是侯静远,也总有那麽一个男人在他们经济最拮据的时候,向他提出了金援交易一个晚上。
当时姜城霜因为陷入和前经纪公司解约的风波,几乎是在坐牢和下海被潜规则两者之间决一死斗,姜城霜又死活不愿意向父亲低头,陆于霏是替他筹了一点,而剩下的另一大笔金额,眼看就要成为压垮姜城霜的最後一根稻草,陆于霏在酒吧遇到了侯静远。
他其实是恶心透了金钱交易,侯静远才刚开口,他就泼了对方一脸酒水,男人也不恼,嘴角含着一股特定人士做出特定行为的深意,向他提出了慷慨的条件:「你要什麽我都给你。」
陆于霏说话没过脑子,在肝火处溜搭了一圈,便急吼吼得脱口而出:「一晚十万你给的起?没有就滚!」
「十万吗?才十万……」男人念念有词,陆于霏醉的满脸金星,连撑起眼皮都有点费力,自然听不清楚,男人又贴着近他的耳根,唇角若有似无得滑过他耳根底下的黑痣,用令人战栗的语调道:「别说十万,二十万我都给你。」
他当下就把男人甩开了,奈何被人一路纠缠到厕所,陆于霏也是醉透了,他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付不了解约金,姜城霜就得给人潜规则了,同样是要把自己卖出去,不如由他来卖,反正他早就从主心骨腐败到了外壳,没有一处是值得新鲜呵护的地方。
真是鬼迷了心窍,好在他在铸下大错之前清醒了过来,摆脱侯静远之後,他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出了二十万,全数借给了城霜。
其实清醒过後想想,即使他真的答应了侯静远筹到了那二十万,跟钜额的违约金相比,他的这些钱也只够付清余额罢了。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故事说完了?」得到侯静远对他交缠不清的原由之後,陆于霏有些麻木的松了一口气:「我要走了。」
他夹着外套,头也不回得往外走,若算上後头急促追上来的脚步声,俨然是一场仓皇狼狈的逃跑。
「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不好。」侯静远边追边喊道:「我不是指你跟姜城霜的事,你现在很缺钱,应该说你已经拮据好一阵子了,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来我的公司作会计的提议吗?我可用你现在两倍的薪水聘你,只要你来,我可以配给你车子,房子,和其他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我看起来像是需要吗?」陆于霏猛地煞住脚步,回过身揪住侯静远的衣领,低吼出哽在喉咙里的话:「你才是最愚蠢的人,对我来说,物质和钱是最必要却最廉价的东西!如果你只想用钱得到所有的东西,那永远得到的都是最廉价的!」
侯静远宛如被他逼出了火气,他盯着眼前因为愤怒而微血管扩张的脸庞,半颗头的距离很快的就被用力过猛的陆于霏扯成三个鼻头的距离,侯静远动作比思考来的迅速,他拖住陆于霏的後脑勺,对准那双怒骂不休的嘴唇狠狠吻了下去。
啪——
侯静远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巴掌,口腔顿时溶解出一丝甜腥味:「我喜欢你这样对我,大吼大叫,不清不楚,随心所欲得朝我发火。」
「你是变态吗!」
侯静远抹掉了唇角的血丝,虽然是空无一人的走廊,但方才的骚动已经吸引了注意,再说是在酒店这种公共场合,拉拉扯扯总是不方便,他又朝陆于霏露出演饰习惯的温吞笑容,道:「陆学长,我最近花了不少资源和心力在我新创立的公司上,你知道我为什麽选择南城发展吗?」
他没有要得到陆于霏的回答,而是自顾自道:「因为南城是块大饼,但他非常的排外,比起资金,人脉更为重要。当然,也是因为有你在南城。」他眼神闪烁,苦笑了一下,话中有话:「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种话……我离开了南城好几年,却在这时候回来,你不好奇为什麽吗?」
侯静远剩下的话他已经听不到了,男人并没有再追上来,是伫立在原地,看着陆于霏像春天尾巴的风,冷俏又清俊得飘散在走廊的尽头。
殊不知,方才激烈的来往,全被一行无意间经过的人看了透彻。
作者有话说:被谁看到就不用说了吧??ヽ(?′Д`)???
☆、一零五
姜城霜与薄总一同出席慈善募款晚会。
他一年的行程里,总有几场大同小异的宴会,虽说装饰形象的成分居多,但姜城霜实际上都有以私人名义捐款赞助各个参与过的募款会,当然并不对外公开。
等主办方高层上台致词之後,薄玉罗就带着他在会场大略逡巡一圈,这类较正式的场合,说难听一点就是老头子多,像姜城霜这麽年少的人并不多,自然也遇不上习祖彤那群高干子弟朋友。
他倒是有看到习祖彤的父亲,便拎着香槟走过去和他老人家与他家万能的沈大机要秘书打招呼。
习祖彤年幼丧母,习总也没有续弦的意思,二十几年了依旧鳏寡独身,不管原因到底是什麽,习总思慕亡妻的情痴美谈一直以来都在政商界广为流传,却不晓得为什麽生了一个风流滥情的小儿子,一直让他头疼不已。
姜城霜身为艺人,外在形象向来完美无缺,又是家世清白的官家子弟,习总对他的印象格外好,知道他跟祖彤混的很熟,不免也把他当自家的孩子看待。
两人相谈甚欢的闲聊着,沈秘书在一旁风趣得穿针引线,不时就吸引周围的人加入话题恭维几句,沈秘书态度沉稳,得体应对,令所有人如沐春风,习总反而退居配角,仅站在一旁尔偶附和几句,非常信赖他的万能秘书。
姜城霜打从心底佩服这位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他的学识、涵养,谈吐,跟胸廓都不比凡人,居说他小时候因为身体孱弱,是在家自学长大的,後来长大身体养好了,大学考上全国首府後,又申请到奖学金赴国外深造,拿了博士双学位,不只学业优秀,他还是游泳健将,据说曾经达到标准受过国手训练,是个优秀到让人心服口服的菁英型男。
不晓得是什麽原因,习祖彤非常讨厌这个各方面都无懈可击的男秘书,总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偶尔提到沈秘书也是一阵哭爹喊娘的痛骂,但姜城霜就觉得沈秘干的好,不然依习祖彤那只笨鸭子的智商水平,还不知道要给他老爹添多少乱。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闲聊,期间不时有人凑过来敬酒攀谈,说了几句都被沈秘书彬彬有礼得打发走了,直到某一位长得像狐狸般灵动俊美的男子拉着他家的大长官,摇摇曳曳得走过来,习总才从容不迫得把酒杯递给沈秘书,主动伸出右手跟对方打了招呼。
美男子身旁为首的男人,同样淡定得伸出手,他身後跟了好几个金领打扮的下属,官僚气息浓厚,俨然是体制内的大人物。
姜城霜一看到某个不停对他挤眉弄眼,时不时按送秋波的小白脸,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只怕他再不离开,整场子都只剩下这只骚狐狸的腥味。
美男子见姜城霜要走,连忙不着痕迹得扯了一下身旁正和习总相言甚欢的男人的衣角,就不动声色得往姜城霜的方向飘过来,过程不用几秒钟。
「哎,你跑什麽,急着去会织女啊?有你这个等级的「牛郎」,不用喜鹊也处处是婚床。」美男子微微一扬唇,白净的气质立刻薰染上妩媚之色:「你确定不跟我打招呼就要走?」
姜城霜要笑不笑的在内心拌了个鬼脸,表面上仍是英俊潇洒的男神:「韩副处,有点职业素养吧,这麽轻挑的字眼会辱没你的文学素养。」
韩绮伊没有姜城霜那麽多形象包袱,反正养他的那个在後面衣冠楚楚得应酬,他直接吐舌扮了个鬼脸:「火气那麽大,最近在吃斋念佛啊?哈,你现在可是Banji手中的一块衣架,要禁菸禁酒,禁盐禁糖,还不能做爱,你这样还算是人吗?」
他摇着狐狸尾巴贴到姜城霜的面前,十指纤纤灵活的帮他调整了领结,低哑道:「让我猜猜,10%?8%?(指体脂肪)你平常就有人鱼线了吧,唔,有点想摸摸看,你家那位会不会生气?」
姜城霜微微低下头,偏离韩绮伊的位置,但从韩绮伊背後看过来,借位的角度让他们几乎鼻头都贴在一起,姜城霜磁性的重低音跟着响起:「你家那位会不会生气?」
韩绮伊眉毛挑了一下,看起来随时都会转头确认刚刚有没有被人看到姜城霜的使坏,但他还是镇定得忍住了,又扬起嘴唇扯了一下:「你少得意忘形了,要不是薄玉罗,我早把你卖给八卦杂志拆到你连骨灰都不剩,哼。好了,扯屁就扯到这里,听说你前几天跟赤水楼的洪总单独见面,这又是在搞什麽事?」
「这跟你无关吧。」姜城霜真觉得他有必要找专人来保护他的个人隐私了,这姓韩的是侦探吗:「怎麽,他是Banji时装发布会的最大资方,要找我一块小衣架应该没什麽不合理的地方吧。」
韩绮伊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恕我直言,你家那位在大学的时候被包养的对象就是洪天淳,整整四年,散伙後,洪天淳娶了汪氏集团的千金远走美国,直到今年才回来,他不只并吞了汪氏在海外所有的企业,还把没有利用价值的娘家一脚踹了,他一回国做的第一件事是收回尚红娱乐公司,并且花了大量资金和宣传资源在一个身世背景都语焉不详的设计师琴凡尼身上,你还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什麽意思。」
讯息量太大,姜城霜抓到了某个重要的盲点,却被韩绮伊来势汹汹得冲散了:「你要知道赤水楼背後就是赤诚会,赤诚会在海城要百年了,现在当家的就是洪天淳,你真的知道赤诚会主要的收入来源是什麽吗?」
「你以为黑道就只开娱乐公司嘞嘞索拉拉皮条就能在海城耍得溜了?赤诚会一直以来都掌握着这里的采矿产业,营收入跟尚红和赤水楼相比差了何止千百倍,赤诚会这几年来明显想要洗白一些资金来源,你想想看洪天淳把做珠宝行销的汪家都吃下来了,不急着开拓新市场,却把所有的焦点摆在一个小小的设计师上,你觉得他有毛病吗?」
「你、你刚是说,洪天淳把汪家一脚踹了?」姜城霜双目赤红的瞪着韩绮伊:「你是说洪天淳他离婚了?」
韩绮伊被他突如其来的戾气吓了一跳,忙道:「对啊,这不是新闻了啊,估计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姜城霜不知不觉得握紧双拳。
韩绮伊这等靠察言观色在吃饭的人,岂会猜不出姜城霜脑中运作的汹涌的是什麽,他轻轻拢起柳眉,细声道:「你们不是好到靠心电感应就可以温存吗?」
姜城霜没有反应,雕刻般的容颜宛如磐石。
「喂、喂,我说你有点职业荣誉好不好,你是国民男神,亚洲第一名模诶,你以为你的粉丝都傻帽吗?有点自信好不好,洪天淳离婚就离婚,难不成你老婆会因为他离婚就跟你离婚啊,拜托,就算让瞎子选都会选择拥有年轻肉体的你好吗。」真是奇葩了,居然怕老婆不要他,而要回头吃一根早嚼烂的老草。
晚宴开始莫约一个小时,姜城霜把该走动的人大致上寒暄完,便无心继续待着,一来是他对这种所谓小明星眼中的「上流宴会」半点兴趣都没有,他是听韩绮伊说的才知道,原来有很多圈内人为了出席慈善晚会时常争得头破血流,或许是为了搏版面,为了物涉金主,又或许是觉得能够参与所谓上流社交界而感到於有荣焉。
二来是,他看到闻景泰带着闻紫妍盛装出现在宴会厅的入口。
显然闻紫妍这次是以闻家千金的身分出席,虽说明明都一起出席了同个晚宴,刻意避开不去打招呼反而显得奇怪,但如今姜城霜是没有心情再去应付闻家,上次回老家参加小玥的婚礼,碍於两家长辈的面子,他都舍命陪君子招待了闻家兄妹,已经情至意尽。
面对态度亲昵的闻紫妍,姜城霜不喜欢在感情上拖泥带水,他也不在乎对方是受了长辈的期盼才来,还是真心保持着破镜重圆的心态来接近他,姜城霜在私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明确的告诉她,他已经有恋人了,而且已经交往七年之久,他非常爱他,这辈子也绝对不会考虑其他人。
他早就在他的灵魂深处做了决定,他这辈子就只爱陆于霏一个人了,他不在乎两人的性别,世俗的眼光,家庭的压力,他不怕会丢了工作,会被社会大众唾弃,会因此跟父母亲决裂。
他也不是没被家里赶出门过,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初识学长时,陆于霏是他的景仰,跟父亲赶出家门後,陆于霏变成了他的希望,而这七年之中,学长已经成为了他的生活。
姜城霜和正在同人闲聊的薄玉罗低声说了几句,就准备往出口走,谁料韩绮伊居然抛下他的靠山大人物不管,笑咪咪得尾随在他的身後,打混摸鱼的跟着他混出场了。
姜城霜立刻鄙视他,那意思是:你也太不尽职了。
韩绮伊回给他一个娇艳无比的鬼脸,用甜腻的彷佛要凝固的语调道:「怎麽,花瓶不能偷懒是不?你不晓得我已经熬到不用靠脸吃饭了啊。」
他假笑还挂在嘴角,忽然瞪大一双美目,挑眉道:「诶,那不是你护窝里的学长吗?他旁边那是……」
姜城霜循着韩绮伊的目光,虽然隔着一点距离,但有了韩绮伊的指引,他立刻就捕捉到陆于霏略带慵懒的嗓音,但此时此刻,他说话的语调一点都不慵懒,而是他更熟悉、气急败坏的怒斥。
他倏地停下脚步,像一只被突击刺激到的野生动物,他看到了追着陆于霏出来的男人,是侯静远。
陆于霏近乎是失态得甩了侯静远一个巴掌,在那之前,侯静远做了一件更不可饶恕的事,姜城霜虽然没有看的很确切,但是从两人从贴到不能再近的距离到分开的角度,他完全能弥补完前一秒他没看到的内容。
侯静远居然还想亲吻学长?
更让姜城霜愤怒的是,陆于霏居然没有告知他就跟侯静远单独见面,还刚好让他撞见?这肯定不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约出来见面!这个认知闪过脑海的瞬间让姜城霜像豹子一样往他的猎物冲出去。
韩绮伊自然也妥妥的把所有的经过看的一清二楚,他搞新闻出身的,怎麽可能看不明白,一瞧见姜城霜脸色大变,就马上伸手拦住濒临理智边缘的男人,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静点,这里人来人往的,这次募款会有开放部分媒体采访,你忘记了吗?」
韩绮伊坚定得扣住姜城霜的手臂,他原以为姜城霜会不顾一切得甩开他,没想到冷静了几秒钟,姜城霜已然收起了杀意,恢复都市冷男的气质,他轻轻收回自己的手,低沉道:「我没忘记。」
韩绮伊抱起手臂,斜眼瞥着陆于霏扬长而去的地方,冷笑浮上唇角,似乎在为好友薄玉罗不值。
你看你薄玉罗什麽眼光,被业界称为伯乐又如何,一厢情愿捧红起来的男人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就算了,而对方捧在掌心含在口里爱到骨子里的情人,居然是个喜欢跟别的男人交缠不清的人,一个前任都摆脱不了,又来一个岔播进来的,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真是讽刺。
韩绮伊瞅着姜城霜的脸色,最後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嘲道:「你们俩倒是绝配。」潜台词是:一个深情,一个无心。
姜城霜深深得看了韩绮伊一眼,情理上,他晓得是怎麽一回事,但本能而言,他可以光用眼神就将侯静远碎屍万段,他看得懂韩绮伊眼底的嘲讽和不值。
不值?他可以接受韩绮伊不了解陆于霏,却不能接受他用主观意识评断出不值这个情绪,他们懂什麽,只看到他的付出,和陆于霏的不回报,就可以断定这份感情不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