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深可真是下了狠劲地想折磨这妖精,弄得南箓浑身没了力气,做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
南箓睁开一双水润润的媚眼,疑惑道:“怎么不动了?”
张至深沙哑着声音道:“南箓……罗倾是谁?”
那双媚气十足的眼顿时变得冰冷,他只淡淡道:“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会让你在跟我欢爱时叫他的名字?”张至深有些怒意。
南箓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你若真想知道,那便是他曾强暴过我,然后被我杀了。”
张至深心里痛了一下,不敢相信:“他……强暴你?”
南箓的目光更冷了:“是,”随即道,“你要做便做,不做就滚下去!”
“干他娘的罗倾!真该千刀万剐!”
南箓冷冷地看着,忽然烦躁地推开他:“你下去!”
张至深猛冲了一下:“我是你主人,你只能乖乖听我的!”
“嗯……”南箓闷哼一声,脖子向后仰去,随即又缠上了张至深的脖子,任由他为所欲为,微微眯起的细长美目黑得如晕染开来的墨,那泛起的点点光芒也不知是情欲的水光还是不为人知的泪光,只是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张至深一觉醒来时,只见屋子依旧被阳光洒满了一大片,窗外有落花飘零,绿杨轻舞,泉水那个叮咚作响鸟儿那个清脆啼鸣,这里的阳光明亮得有些不真实,便真如仙境一般,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忽然有阴影遮了过来,不染纤尘的白衣挡住他的视线。瞧这身衣服,在阳光下都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若说他是神仙,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再瞧那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还肌肤胜雪,真是一双美人的手呵;再瞧那手里的东西,黄金打造的质地,仙鹤云纹雕镂,还镶嵌了几颗不小的宝石,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再瞧那剑刃,晶莹剔透的材质,肯定是吹毛断发的绝顶好剑……等等!剑!
张至深猛地一惊,睡意全无,立马从床上滚了起来:“南箓,你又要做什么?”
不会是他一时愤怒当了回大爷,还将人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天,本来是你情我愿的,难道这厮后悔了要杀人泄愤?
他想起那该死的罗倾就因为强了这妖精,结果命丧黄泉……自己虽然不算强迫,但若是南箓反悔了的话,这妖精变态起来真是什么都会做!
南箓举起手中的冰鸾剑,微微旋转了一个角度,那剑上射出来的光影照在那张绝美的脸上便显出了几分阴森,就连那美丽的眼也透着一股子的杀气,这杀气简直太熟悉了,张至深跟老爹和大哥同人家谈生意时经常可以看见对方眼中泄露的杀气,还是那种囧囧有神的,南箓的杀气却是冰冷冷的。
他冰冷的目光射向了张至深,顿时杀气侧漏,阴森森道:“杀了你。”
张至深雄躯一抖,道:“格老子的!还有完没完!又杀老子,要杀便一次性杀个干净!”
“……”南箓继续道,“引来的那个东西。”
张至深这才发觉自己太过敏感,这条小命真是多舛啊,于是更加奇道:“那个什么追音蛊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南箓把剑一收,道:“这该问你自己,我去青虚城时家里可来过什么奇怪的人?”
张至深一愣,恍然大悟,敢情那什么无品道长的神棍砸他嘴里的就是这东西了,顿时怒道:“那个臭道士!看小爷我不收拾了他!”
南箓道:“你收拾不了他。”
张至深道:“那道士只是个神棍,我看他也没那么厉害,待小爷我去会会他。”
“那是他在你面前没有显露真本事。”
“等等,箓儿,你不是说追我们的是魔么,怎的变成一个臭道士了?”
南箓道:“我见过他了,确实是个道士。”
“那我们怎么办?”
“逃。”
“你不是说杀他么?”
“逃不了再杀。”
“……”
张至深知道妖精的思维都有点不正常,他能理解,他能包容,于是道:“我们逃去哪里?”
“蔷薇宫。”
“为什么是那里?”
“那里灵气极重,高人也不少,你既然是蔷薇宫的弟子,我们在那里必定安全。”
“好,我们回蔷薇宫。”张至深又觉得不对,道,“箓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咱们在这里也待了一段时间,那道士为何没追来?”
南箓环视了一圈小小的屋子,精致的窗檐屋角,家具茶碗也都是好好的,阳光明媚地洒了满地,那落花总是在不停地飘,杨柳轻摇,鸟儿不知疲倦地叫,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只是有些稍稍褪了色。
他的目光停留在窗外不断飘零的落花上,声音有些淡淡的:“他暂时来不了这里,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南箓收回目光,上下打量张至深,张至深顿觉老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又还故作镇定道:“小爷我大大方方给你看个够!”
南箓道:“深儿,你这不穿衣服到处乱跑的习惯……得改。”
什么叫不穿衣服到处乱跑!小爷我只是在你面前不穿衣服乱跑而已!
他还得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颜面:“我的衣服都弄脏了,你让我穿什么好。”
南箓站了起来:“东边柜子里有衣服,你自己挑着穿,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不准出这屋子。”
张至深更加好奇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跟个仙境似的神神秘秘。”
南箓已经走到了门口,背对着他道:“我家。”
张至深打开柜子,里面真是寒酸得都让他不敢直视,一共三件衣服,黑、白、灰,那样式也不怎么好看,张至深嫌弃地摸了摸料子,不是棉也不是麻更不是什么锦缎丝绸类的好料子,倒跟南箓身上那料子挺相似,唯一的优点就是结实——至今为止,他无数次想非常男人地撕了那身雪白的衣服,没有一次成功。
他倒也不是很挑剔的人,只是这衣服怎么看都觉得寒酸,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这般寒酸的衣服,南箓那铁公鸡,对自己也忒刻薄了。
他挑了一件白色的穿上,然后发现那衣服是稍微长了,又稍微宽了,这衣服的主人绝对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张至深顿时又觉得心里闷闷的,这男人跟南箓什么关系,竟然将衣服挂到他家里!
他将衣服裹紧,再用发带结好头发,便迫不及待地跑向窗口,南箓只说不让他出门,没说不让他看外面的东西。
那外面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仙境,只是寻常人间景致罢了,一株桃树不停地飘落粉色花瓣,几棵翠柳飘飘扬扬地垂着新绿的叶子,满地绿色青草,小石子路从门口延伸到远方,一弯小湖平静得好似一面镜子般,映着岸边垂柳落花,装点上了几分诗意,那泉水叮咚和鸟鸣幽幽却不知是从何处发出的。
不是天上仙境,却也是人间美景。
屋子开了两扇窗,张至深从窗子和大门一一看去,也就差不多的景致,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聊,又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桌椅家具什么的都是上好红木打造,样式奇特,绝对价格不菲,那几个茶碗茶壶却是半新不旧的,看不出是哪个窑烧制出来,张至深再看看身上这衣服,也不知南箓是真穷还是假穷,那一箱金子是守着他睡觉的么。
他取下了挂在西墙的一架古琴,坐在屋中小案边,恰好焚香更衣了,何不雅致一番。
沈千寻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出生,虽然兴趣爱好是奇特了一点,可名门千金该具备的基础知识那是好得没话说,俗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张至深十四个姨娘那就是一整个歌舞坊的女子,想当年坊间闻名,被称为“女子十四乐坊”。张至深从小浸淫在这十五个娘亲的伟大母爱中,琴棋书画和各种乐器什么的,真是十八般武艺,说不上样样精通那也起码是样样都懂。
他一摸那琴便知是把好琴,那桐木被掏空后还经过了起码不下十道工艺的加工,琴面本身是光滑的,可有太多的裂纹,便如那哥窑瓷器上演绎到极致美的开片纹路,遍布了整个琴身,如同莲花的绽开,撒了一片片破碎的光阴。
只有古琴才会断开岁月的纹路,这把琴竟然开了如此多的裂纹,不知究竟有多少的光阴年头。
张至深爱不释手地摸着上面的纹路,再挑了一根弦,琴音果然空灵美妙得很,让人如沐春风,他便将琴放在案上幽幽弹了起来。
南箓听到琴音时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拾架子上的东西,刀剑暗器灵丹一并放入包袱,那双修长的手却一直在微微颤抖,苍白的肌肤,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只是那双眼中漆黑的寂寞都在颤抖,秘密在无人的地方才敢露出它神秘的一角。
张至深弹了两曲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南箓,逆着光线望过去,只看见一个颀长秀丽的轮廓,有些单薄的身体,却有很宽的肩膀,长发随着清风缓缓舞动,有落花从门外飘了进来,随着最后一个琴音缓缓落地。
他停了手,望向门外的南箓道:“真是把好琴。”
南箓从门口走到他身前,紧紧看着他,那双细长的眼里又是那种深邃的黑,让人摸不透的迷。
张至深见他不说话,便道:“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弄得跟那什么物是人非似曾相识似的。”
南箓道:“你这般,确实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张至深心里一沉,有些不痛快:“这旧衣服的主人?”
“是。”
“这琴也是他的?”
“是。”
“他对你很重要?”
“是。”
张至深心里更加不快,敢情自己是他旧情人的替身呢,更加没好气道:“那人到底是谁,竟让你如此怀念?”
南箓道:“我爹。”
张至深:“……”
第六十九章:流光逝
张至深第一眼看见这里的景致时便觉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的不对劲,只觉得那样的景致存在得太不真实,现在早已是六月的天,可这里是桃花飘零柳条新发的景致,那满地的阳光金灿灿地撒下来,整个就是一副春风三月的艳阳天。
南箓说,这里是他的家。
张至深再想,毕竟是妖怪住的地方,奇怪点也很正常,好在没有住在山洞里。
南箓用一张黄色的纸折了一只纸鹤,那纸鹤便扑腾着翅膀活了过来,他将那枚追音蛊放入纸鹤背上,手一扬,这小小的纸鹤变成了一只欢腾的喜鹊,扑腾了几下叫了几声便冲窗外飞了出去。
张至深看着这变戏法一般的南箓,两眼崇拜地望着他:“箓儿,这些都是跟谁学的,我要拜那人为师!”
南箓道:“跟我爹学的。”
“令尊大人现在何处?箓儿跟南华姐姐都长得仙人似的,想必箓儿的爹也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辈!”这马屁拍得真好,张至深暗道。
南箓道:“他已经过世了。”
“啊,这……真是太可惜了。”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南箓道:“喜鹊已经飞出去了,应该能引开那道士一段距离,我们这就离开。”
“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怎样?”
“我可不可以将这把琴带走。”
“不可以。”
南箓又变成了大白趴在地上:“拿好我的包袱,快点上来。”
张至深忽然得意道:“小箓儿应该说‘请主人骑上我的背’才对。”
大白道:“我可以再插你一刀,这次用真的。”
“……”张至深闭嘴,默默爬上了大白的背。
他们出了门,张至深才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些疏花淡柳的更远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望不到头,有雾的地方不应该阳光如此明亮,而这明亮的阳光并没有如它所见那般带着炙热的温度。这里的一切,飞花垂柳,明湖翠草,再加那间精致的小屋都似一幅画般,如此的不真实。
张至深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小屋,问:“南箓,这里太不真实了,这还是在人间么?”
大白道:“你抱紧了。”
张至深才俯下身抱紧它的脖子,大白猛地往前一跃,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看已是烟雨蒙蒙的天,远处几户人家安静地淋着六月的细细小雨,稻田绿油油地排了一大片,山水安然,这才是真正的凡尘烟火。
他再往后看时,哪里还能看见那满地金灿灿的阳光,那精致小屋,一树桃花,几处垂柳都好似过了一场梦般,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他能看见的只是绿油油的一片稻田,烟雨缠缠绵绵地下着,却打不到他的身上。
“箓儿,刚刚的房子呢?怎的就不见了?”
大白道:“那只是结界,你看不见的。”
“你们妖怪还要将自己的房子弄个结界藏起来?”
大白想了许久一般,就在张至深以为它不会回答时,它低低道:“只是个牢笼罢了。”
“……”张至深立马闭上狗嘴,这妖精玩深沉了。
此时天色大概是下午模样,南箓跟张至深回到玲珑镇时早已华灯初上,即便是雨夜,这里的灯笼都显得格外明亮而温暖,张至深从大白背上下来时,才真正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就连那细细绵软的雨水打在身上,他也觉得特别亲切。
正是晚饭时分,张至深进入芙蓉客栈时,只见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楼下大堂里还新添了几张桌椅,那挂在墙上的红色招牌也显得暗淡了几分。
张至深正想拉着一个跑堂点菜,那娃娃脸小二倒是眼尖,如同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冲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张至深,激动得话都快说不全了。
“张公子啊,您可总算回来了啊!可让小的担心死了啊!您若是再不出现,我们都差点报官府去了啊!”
张至深道:“好了好了,小爷我知道你想我,不就是走了一日么,看你这夸张的。”
小二瞪着眼道:“张公子这是开的哪门子玩笑,您可是走了两个多月!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可东西都还好好的,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什么!两个多月!”张至深一听便愣了,摇着小二道,“现在是几月了?”
小二道:“客官,今日是八月十四,您都消失两个月零九天了,小的可是天天都掰着手指头等您回来呢。”
“这……”张至深觉得那颗心啊真是跳得一惊一惊的,就差点没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头皮发麻了许久才找回理智,拉了南箓到一边,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只离开了一天一夜么?怎的就变成了两个月!那两个月老子都去了哪里!不要告诉我是在那小破屋里睡过去了!”
南箓的头发被雨淋得半湿,脸上露出了一些疲态,惨白的脸配着湿润乌黑的发,更显出几分病态的美,就连嗓子也是沙哑的:“那里一向如此,真正的度日如年。”
张至深又是一愣,总算明白过来了,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如今他在那破结界里待了一日一夜,这真正的人间俩月就这般从指缝间溜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的。
“咳咳……”张至深清了清嗓音,对着小二道,“小爷我淋雨淋糊涂了,两个月前确实心血来潮,半夜出门去了趟外地,忘了跟你们说一声,实在抱歉啊,还有,娃娃脸,小爷我的东西都还在吧。”
小二道:“在的在的,都给客官好好保存着呢。”
“嗯,那就好,你吩咐厨子做上一桌好菜送到我房里去,再加一壶酒,要快,小爷我刚回来,饿得很。”
“好的嘞,小的这就马上吩咐去!”
临走前,那眼角不经意地瞥向一侧的南箓,南箓的目光那般冷冷一扫,他又缩了回去,快步向后堂走去。
张至深伸出手道:“走吧,我们先去歇着。”
南箓便伸出那高贵美丽的手放在他掌心,任由那人握着,牵着他一步步走向楼上。那些食客们大都抬眼望了过来,看那仙子般美丽的人有些瘦削的背影,优雅的步调,高贵的身姿,被前面的男子牵着一步一步走,那动作安静极了,两片白衣,如同真正羽化而成的仙。
他们一进房间,南箓身子一软就倒在张至深身上,张至深连忙扶着,透过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身体依然能感受到灼热的体温,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南箓……你怎么了?”
南箓轻轻摇头,被雨打湿的头发紧贴在脸上,透明的水珠顺着苍白的脸往下滑落,那几分病态美再加一张绝世的仙容,怎么看怎么想让人蹂躏,特别是当这病美人还就软在你怀里,平时冰冷冷的眼此时含着点点星光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