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上位才不过两天,魔宫所有见过他的宫女都惧怕他,只有月姬在见他的第一眼就疯狂地爱上了这个人类。月姬说,这样的男人有秘密,有秘密的男人必定有伤痛,这样的男人才最有男人味。
黛烟却是不懂,月姬越是疯狂地爱这个男人,她就越惧怕他,仿佛他能毁灭世间的一切。
欧阳复走进偏殿,撩开黑色帘子望向正厅端坐的两人,一黑一白都兀自饮着茶,就等着对方定力不够了先开口。
张至深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茶,凤眼低低转溜几下,最终啪地一声将茶碗放下,跳了起来:“老子不跟你玩了!你是魔王你厉害,你能憋,老子再憋不了了!老子尿完后再跟你算账!”说完匆匆出了厅外。
如此多茶水下肚,一个凡人哪能跟魔王比?
张至深回来后直接站到了南箓面前,想让这厮自己开口是不可能了,如今人家已是高高再上的魔界之王。
“炎弈是吃错了药还是走火入魔,竟会主动将魔王之位拱手让你,小爷我不信!”
南箓放下茶碗,深黑的袍子衬得容颜越发夺目,艳丽眸子妖冶惑人:“要我如何说你才肯信?”
“实话实说。”
“实话就是他自己将王位送我了。”
张至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是不相信:“他怎的单单只送了你,为何不送与我?”
“许是本座容色无双,整个魔界除了本座外,再无人能配得上这般尊贵身份。”
“噗——”张至深喝在口中的茶喷了出来,凤眼瞪得滚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自恋的毛病怎还不改改?”
南箓弯了眼微笑,深红的眸幽幽含了水般,是满足的神彩:“这样说,你可满意?”
张至深擦了擦嘴巴:“很不满意!”凑近捏住魔王的下巴,语气威胁,“这般容色无双,也只准勾引小爷我一人。”
南箓顺势吻了他的手指,低沉着声音,声声魅惑:“我也只勾引过你一人。”
幽红眸子深深望来,瞬间点燃空气中的火,看得隐在帘子后偷窥的宫女双目放光,暗叫着继续啊继续。
欧阳复闭上了眼,片刻后转身离去,冷硬面容上永远都是冰冷的神情,隐在骨子里的秘密是他最深的痛。
张至深呼吸一紧,忍不住吻上那诱人的唇,却忽然将南箓一把推开:“等等,老子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问!”
南箓抱着他,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妖媚劲儿:“完事后再问也无妨。”已经吻上了他的唇。
张至深躲避着,推开他,神情严肃:“这件事我一定要问,很早以前就要问了,你却拿各样的事来搪塞我!”
南箓也正了容色,周围升起若有似无的水壁:“你想问什么?”
偷窥的宫女眼前一闪,正要亲热的二人便没了影,不由失望:“不就亲热一下,还要设结界……”
结界内的张至深蓦然紧张起来,即便在心中早有了答案,他依然能听见自己快速的心跳,喉咙干渴,连声音都沙哑了。
南箓道:“深儿究竟要问什么?”
张至深往前几步,捂住心口:“我这颗心,是不是……是不是,你的?”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所有力气与勇气,即便知道答案,他仍要他亲口告诉他。
魔王的神情未变,静静看了他一眼,从容回答:“是。”
“只有半颗心?”
“是,半颗心,一半在你身上,一半在我身上。”
那唯有的半颗心蓦的揪紧,手掌下跳动的,让他得以存活的心脏,可以这般疼痛,却又是快乐的,满足得不能再满足。
张至深道:“那时你还是要修仙的妖,我若死了便不会拦你成仙之路,你何必做到如此地步?”他走近南箓,将手放在他心口,感受到同样的心跳和体温,“这里也只有半颗心,箓儿,你那时便爱着我的,是不是?”
南箓并不回答他的话,幽幽一双赤眸如同含了血的珠子,面颊下的双月纹艳丽若花,容色倾城,淡了红尘。
张至深除了心痛,多少还是有些得意的,他那么满足,满足他刻骨的爱得到更加刻骨的回报,这半颗心,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你是因为我才成的魔是不是?那时你对南华说的话我都记得,这颗心,因此才成了半仙半魔,箓儿,小爷我觉得特高兴,被胡露娃捏碎心脏的罪真他娘的值了!”
南箓却躲开他的目光,淡淡道:“或许你并不觉得值,过不了多久,你会厌恶自己会有半颗这样的心。”
张至深喜滋滋的:“你能将心分我一半,必然受了极大痛楚,我怎会厌恶,欢喜还来不及,况且还是一颗半魔半仙的心。”
南箓不语,依旧静静看他,目中含了几分深沉,那是他永远无法诉说的秘密,神情从来带了一分哀伤。
张至深又道:“都说魔界最瞧不起凡人,如今我这半魔半仙的心,可也算是半个神仙了?箓儿你告诉我如何修炼才能更加厉害,将来在这魔宫中飞檐走壁……”
“没有。”
“什么没有?”张志望着突然打断他的南箓,神情竟是冷漠的,如同他在所有魔官面前的冷肃漠然。
南箓道:“没有你要的半魔半仙的心。”
张至深一个寒颤:“那我这心……”
“心是我的,你却只能是个凡人。”
悬着的半颗心悠然落了地,他笑道:“凡人便凡人,小爷最乐意做个凡人了,即便在外人面前到处说小爷我是那什么没节操的红毛狐狸精,可老子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凡人,有爹有娘的,这样最好。”
南箓目光沉了沉:“你真觉得做凡人好?”
“真的,很好,只要有你就够了。”
他确实觉得很好,不论是魔是仙还是妖,他只愿意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有欢乐悲喜,爱恨情仇,生老病死,即便他爱着这个魔,依然不求长生。
为何不渴求长生?他自己也不知。
南箓也从未问过他是否希望长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或许,再浓烈深厚的爱也经不起时间的磨练。
做一个凡人就很好。
“若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是凡人了会怎样?”
张至深顿了一下,忽而笑道:“你适才不是说我只是一个凡人么?”
“我是说如果,那样你会如何?”
“既然是不可能的,那我也不知会如何。”
“回答我,深儿。”那深红的眸蓦然望来,幽幽含水,深邃的眼甚至有波涛涌起,定睛看时又是魔王的冷肃,那点无人知晓的秘密他从来不曾泄露半分。
张至深的笑有些挂不住:“你怎么了,箓儿?”
“回答我,如果有一日你发现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你会如何?”他这么固执地问着,目光是冷的。
张至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右掌心上的妖印依然会在月圆之日浮现,他望向南箓,柔着声音:“只要有你在,我变成什么都还是原来的自己。”
幽红的眸微微笑了起来,他道:“无论你变成什么,都不能离开我,因为你的半颗心,始终是我的。”
张至深迷茫地看着他,那样的笑容温柔而残酷,幽红眸子微微荡漾,倾了整个红尘,周遭水壁纷纷褪去,空旷的殿堂,魔宫的最深处,那个笑再是深刻不过。
第一百五十二章:红毛狐
庆典之后,魔官们都有五日休憩,张至深便在魔宫中游了五日,过后,那为他领路的宫女告诉他,他们走过的地方只是魔宫的十分之一。
张至深张口结舌,美貌的宫女笑若春花,紧身长裙总是拉得低低的,半露的酥胸随着娇笑微微颤动,张至深定睛看了一眼,果断地撇过目光,脸还是微微红了。
即便他是断袖,可还是有节操的!
魔宫的宫女们却是还作弄他,在这宫殿里住了一万八千年的炎弈不苟言笑,新来的魔王即便美艳倾城,那也不爱搭理人,身边还一直跟了个可怕的欧阳大人,只有这,呃,王后最亲切随和,可惜是个断袖……
在宫中闷久了的宫女们便喜欢拿女子的美色来诱惑他,看那新封的王后总忍不住脸红的模样便能咯咯笑起来,如花笑颜后有黑墙红瓦,柳绿花红,魔界的风光总是无限好。
那些黑墙红瓦的宫殿,飘逸若风的文字,每一处飞檐廊角都精致到了极致,犹如魔界每位妖娆的女子,彼岸盛开的红花。
可这偌大的兮云宫里,笼罩着常年的沧桑,好似炎弈无色的眼,这样的繁花簇拥,锦绣恢弘,簇拥的究竟是什么,当年建它的兮月为的又是什么?
有人说他是为情而死,也有人说他因活得太久,归于洪荒,灰飞烟灭了。
张至深再到洪荒司去应卯时,那所有同僚望着他的眼神都是闪亮亮的不同。
先是那耳背的贺尔蒙大人,见着他,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张大人,你也不容易……”
张至深正想着哪里不容易时,那形影不离的高大人与基大人见着他两眼发光:“张大人果真好手段!”
张至深又想自己何来的手段,那边离大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先是纳纱魔族的女王,又将天族王子断了袖,妖界狼族公主为你终生不嫁,就连那蛇族王后都为你休了夫,如今又转战魔界将容色惊华的新魔王也勾到了手,还封了后,当真好手段!”
张至深听了一半便开始叫苦,终于想起那红毛狐狸精的无节操风流史,如今又遇上南箓在众魔官面前跟他亲昵,便又再一次坐实了这红毛狐狸精的身份。
偏偏他的官服还是红的,加上一双微微挑高的凤眼,偶尔流露的风情,怎么看怎么像那红毛狐狸精。
解释已经无力,他便沉默着听各位同僚的溢美之词,心想若是人界出了这么一个无节操的祸水,那还不得全天下讨伐,人人得而诛之,怎奈到了魔界倒是各种佩服赞叹。
魔界便是这般,一切都没有固定的规矩,没有繁缛的礼节,便是至高无上的魔王与王后,大家也可直呼他们的姓字,并不畏惧。
依大人道:“不仅手段了得,眼力也是好得很,南箓初来时,我只觉他气度非凡,却也未曾想过一个刚成了魔的门客能当上王,倒是张大人事先就征服了美人心,夺得王后冠,哈哈。”
张至深一愣:“你是说南箓以前是炎弈的门客?”
“难道不是?这个我们也并不清楚,只见他经常找炎弈有相谈,不像客人,不像故人,更不像男宠,便想着应该是想在魔界立足的门客罢,不曾想一夕之间竟成了魔王。”
“他是如何成为魔王的,你知道?”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莫非你不知道?也是,你才是刚来的一个小官,如何能知如此机密大事。”
张至深微挑了一边眉,凑近:“是怎样的机密大事?”
“炎弈主动将魔王之位给了他,并且下令任何魔族不得讨伐,否则他将回来收拾那讨伐者。”
“炎弈真这样说?”
“否则你以为凭一个刚来魔界的狐妖,便是魔力再强大也不可能这般迅速地坐上魔王的位置,庆典上远道而来的三十二个部落王中的琅邪王你瞧见没,他曾是野心勃勃的妖界之王,八千年前来到魔界后也想称王,打拼了八千年也只当得一个部落王,那日他对南箓明显的挑衅,可见他有多么不甘,狼妖的野心,从来就没将炎弈的话放在眼里。”
张至深自然是记得那日所见的琅邪王,灰紫的眸子阴沉而坚毅,从不掩饰他作为狼族的野心,那目光只要扫过来,总有一种会被他生吃入腹的感觉,邪魅而狠辣。
“炎弈为何要将魔王之位给南箓?”
依大人压低了声音:“这就是整个魔界都在疑惑的问题,张大人如今成了王后,何不亲自问问?”
张至深心道南箓若是愿意告诉小爷,小爷我叫你们亲爹!
远在人界的张家老爹猛然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是一个,然后再是一个,饭桌上的一个正妻加十四房小妾全看着他。
沈千寻道:“你又想哪个女人了?”
张轩烨道:“这是深儿想我呢。”
……
远在魔界的张至深正出卖他亲爹,依大人又道:“以张大人的手段,想必小菜一碟。”
张至深笑得好虚幻。
零大人又道:“张大人这般了得,何时将那天界的玉帝也给勾他个断袖,好为咱魔族出口气。”
依大人道:“便是玉帝断了袖,还有天界太子继位有望,我看啦,直接以一吃四,整死他们天界!”
“依大人说得好!”
“零大人过奖过奖。”
二位整齐地将将张至深来望着,笑得邪恶:“如何,王后?”
张至深笑得更加虚幻,虚虚退了一步:“我都是魔界王后了,怎能不守妇……夫道,这个还是使不得。”
“张大人风流史上再多几笔也无妨,我们省得。”这是贺大人说的,这老头一到了关键时刻耳不背眼不糊,说话也利落犀利了。
张至深笑得虚无了,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一鼓作气,仿佛被那红毛狐狸精附身,邪邪一笑:“新任的魔王南箓,小爷才勾上手几天,等小爷我将魔王玩腻了,再考虑那什么天界玉帝太子,只要是小爷我想要的男人,哼哼,没有一个是勾不到手的。”
那好看嘴角斜斜挑起,凤眼故意染了几分媚气,十足的狐狸精模样,红衣墨发,衬得那容颜真真是邪魅而勾人。
众位大人暗吸一口气,不断唏嘘,不愧是张大人,高,实在是高!
张至深便又问了一句:“听零大人口气,可是天界与魔界有过什么深仇大恨?”
零大人道:“倒也无甚么深仇大恨,只是仙魔从来都是不两立的,自盘古开天地来便是神族压制魔族,人界,妖界,冥界,天界都得到神界的庇护,魔族被五界驱逐。直到兮月在极东的蛮荒开辟魔界,又同天界达成协议,魔族才得以安定下来。但魔族多数为其它五界的驱逐者,尤其是天界的驱逐者之多,所以同天界的关系也是最差,兮月便是天界而来的堕仙,听说他在当神仙时还是一位上仙,不知因何原因而成的堕仙。”说完咂咂嘴,讶然道,“张大人风流史遍布六界,怎不知魔界这几本历史?”
张至深干咳一声:“都忙着勾美人去了,不曾了解这些历史。”
“据鄙人所知,纳纱族女王面貌丑陋,妖界蛇族王后相貌怪异,就连那狼族的公主也是容色平平。”
“那他……咳咳,那我为何还要去诱惑她们?”
“这可要问张大人自己了。”
“呃……就是那些女人太丑,所以我才转而断袖。”
“可那凤族的小公主紫罹却是真正的国色天香,还有龙族第一美人琉娣,冥界的孟姑娘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花神风采卓绝,墨檀部落的魔女别有韵味,啊,不过她现在已经成亲了。”
“这……那红毛狐狸精究竟沾了多少花草!”连孟婆也不放过!——不过那确实是个美人。
“不知道,鄙人也是昨夜翻书看了几页,才能念出这些名字,张大人记不清楚也是自然。”
张至深心中一亮:“既然都有书记载那红……咳咳,我的事迹,里面定然有记载我的姓字,难道也是姓张?”
零大人道:“张大人莫开玩笑,你每在一个地方出现都是一个名字,至今也无人知道你的真实姓字,书中便只用红毛狐狸精来写了。”
“我那般多风流史,写?2 榈娜巳绾味寄芮宄锹迹俊?br /> 零大人面上一僵,干咳数下,笑曰:“那书中有些故事确实存在,有的,便是根据一点零星事迹推测出来的。”
张至深邪邪一笑:“零大人好厉害的推测术,此书必然精彩!”
“过奖过奖。”
“……”张至深拿眼角瞧他,这种书果然只有这吊死鬼才会写。
零大人打着商量:“如今张大人就在鄙人眼前,可否告知真实姓字?”
张至深为难:“几千年来都未用过真实姓字,如今想来……”
零大人认真倾听。
“竟是忘了。”张至深沉痛道。
零大人面露失望:“无妨,无妨。”
“不然这样,零大人将那书借与在下一阅,一旦勾起众多往事,说不定还能想起我的真实姓字。”
“张大人客气,你若是喜欢,送一本便是,鄙人有写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好说好说。”
那边用魔力将厚厚书纸整理出来的依大人抬头:“小零,快过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