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去雁屏县?”
“就在雁屏县交界处,现在雁屏乱的很,你又受了伤,没必要去凑热闹。”
林榛说着似乎突然想起来,略有点紧张的道:“风残逸给你的药膏擦了没?”
郑舒南的确将药膏给忘了,林榛现在提醒才想起来,立即摸出了药膏,心道这东西是风残逸给的,想必药效应该不错,毕竟习武之人,越是武功深不可测,便越是有各种各样的奇药。
林榛见郑舒南盯着药膏发呆,便从他手里夺过药膏,捏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道,“的确是好药,”又一本正经地道,“你看不见伤处,还是我帮你擦吧。”
郑舒南总算按捺不住了,“……你今晚有些反常。”
林榛沉默了几秒,并不反驳,“这样不好吗?”
“我不知道,”郑舒南摇头,“我只希望我们能维持正常的朋友关系。”
“是你教我如何追求你的。”
“……你现在就是在付诸行动吗?”
林榛就是这样,总是在该解释的时候沉默,该沉默的时候坦白初衷,或者说他并不喜欢主动跟别人解释什么,而但凡郑舒南提出疑惑,他也绝不会支吾不言,坦诚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林榛认真道:“今晚发生的事让我有些后怕,心里总是在想,如果自己当时晚到了,或者庾森提前……我以前总是对从前的事耿耿于怀,现在想想是该给彼此机会的,何况你……你现在与以前截然不同,我对现在的你,的确是非常喜欢的,今晚见到你的时候,我无比庆幸你还活着,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予卿,我想要待你好,将所有好的都给你,再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永远不背叛我。”
郑舒南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掩饰般打了个哈欠。
林榛双手扶着他肩膀,“我既然答应你,便会尊重你的想法,说这些没别的意思,你坐着别动,我给你擦药,否则明天脸会更肿的。”
郑舒南只好挺直腰板,坐着不动。林榛拧开药膏,两人距离特别近,他神情专注认真的涂抹着郑舒南脸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红肿的伤情上,再没有露出别的多余的心思,眼底携着一层浓浓的心疼,被他极好的隐匿起来。
郑舒南无所事事,视线不知该落在何处,便盯着林榛下颚,看着看着突然有些入了神。
林榛突然低声道:“疼吗?”
郑舒南愣了愣,摇头无所谓道:“没事,比起你之前受的伤,这不算什么,只是有点肿,过几天就会好的。”
林榛暗暗捏紧了药膏,转瞬又变得煞气沉沉,凶狠的低语道,“庾森这混蛋,竟敢……”
郑舒南想起庾森死的惨状,心知庾森不知害死过多少人,这也算是他自食恶果,撞上了林榛这颗硬钉子,但林榛杀人时的凶残狠戾还印在他脑海,郑舒南实在不愿再回忆起来,便叹道:“事已至此,就别再提了。”
林榛敛了敛眉,看不出情绪的盯着郑舒南,他指腹无意识地描绘着掌心的纹路,好一会才似乎斟酌了许久,缓缓地问道:“予卿,你怕我吗?”
郑舒南感觉到林榛伪装强势下的紧张感,摇头道:“你有分寸,该杀的才杀,我没怕过你,只是我也不喜欢你太过残忍,不是他不该死,只是你没必要脏自己的手,”郑舒南停顿了一会,见林榛不置一词,稍微缓和了下语气,轻声道,“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林榛垂着头,他自然能听得懂郑舒南的意思,何况郑舒南之前也一直在强调,说希望他能做个贤明的好君主。
林榛手指沿着软榻,缓缓一步步向前,他心头其实一直藏匿着魔鬼,这个魔鬼在他暴戾的时候便偷偷操纵他的思想,只是在施予卿改变之后,他心头的魔鬼变得越来越弱小,他原本只想着称霸中原,获得无上的权势,但现在却莫名觉得,郑舒南说的话很有诱惑力。
如果施予卿希望的话,他会很努力地去做,尽管未必就能成功。
林榛总算碰到了郑舒南指尖,他感觉到施予卿手迅速动弹了下,似乎想要收回,便迅速握住了对方的手。
郑舒南捧过手炉的掌心很暖,携着令他极为眷恋的温度,甚至连林榛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喜欢施予卿到了如此地步。
林榛放轻语气,带着笑意道:“我能听懂,予卿,我也是认真的,我喜欢现在的你,我想过,待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便与你举行大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必担心朝廷那些迂腐的朝臣,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只是得委屈你做我的男后了,你若是介意,我便为你安排别的身份,我与你在一起,必然不会辜负了你,没有孩子也没事,我还有几个皇妹,到时候可以从她们那过继,将来这万里江山,我也只愿与你一人共享。”
☆、 第30章 被囚禁的皇帝陛下(17)
深夜,路途万籁俱寂,仅有踢踏的马蹄声响起。
郑舒南掀开窗帷一角,心头有点堵得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今夜没有明月,稀疏的几颗星星幽静寂寥,队伍前头打着火把,火光在浓郁夜色掩盖下,摇曳跳跃宛如幽灵般。
林榛将手炉塞到郑舒南怀里,“我没施压,你不必多想,”他起身穿好披风,矮下-身朝车厢外走,“你太累了,休息下吧。”
车厢内暖流氤氲,使人浑身暖洋洋的。林榛跳下车厢,便被一股袭面而来的寒气,刺激得打了个冷颤,鼻子奇痒,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郑舒南掀开帘子,“外面冷,你还是进来吧。”
林榛揉着鼻子,摇头淡道:“我没事,你先歇会,到了我来叫你。”
郑舒南犹豫道:“你注意点,冷热交替,很容易染上风寒。”
林榛目光柔和,认真道:“放心。”
护卫牵着马过来,林榛朝郑舒南微微点头,便拽紧缰绳,一踩脚蹬利落翻身上马,驱使马匹驶向前方。
雁屏县交界处,有一座几乎废弃的小村庄,这村庄紧挨河畔,年年要被大水淹没好几次,村民不胜其扰,逐渐就都搬离了,如今低矮的房屋尽皆坍塌破败,村外的小路亦长满杂草。林榛事先兵分两路,一路随他到王府,一路先在这村庄落脚,他们抵达的时候,便发现村庄有一处亮着灯火,想必是先到这的护卫点起的。
村外的路遍地荒草,又极其狭窄,马车根本没办法通行,林榛将昏昏欲睡的郑舒南唤醒,扶着他的腰,将人送到马背,他则紧随其后,双臂贴着郑舒南腰侧,形成近乎将人拥抱在怀的姿势,扬鞭策马朝着灯火所在的房屋而去。
队伍越走越近,却发现村庄气氛尤为诡异,按理说,先来的护卫见到他们过来,理应在村外接应,结果他们都走到房屋外面了,还没看见半个人影。夜色沉沉,村庄仿佛陷入死寂,听不见半点声音。只是亮着灯火的房屋内,还能看见影影绰绰或站或立的人影,无法辨清究竟在做什么。
林榛命所有人停在原地,此时他们离那房屋仅有几米远。领头的护卫策马朝前走了几步,忽然吹响一枚哨子,他吹的音调很特别,应该是一种彼此间的暗号。吹响哨子后,所有人都在原地严阵以待,警惕地盯着房屋,以备发生任何危险情况,能及时作出应对措施。
郑舒南睡意全无,低声道:“难道有人发现这里了?”
林榛手臂肌肉绷紧,按着拔离刀鞘的剑柄,贴着郑舒南耳畔道:“还不清楚,你小心点,如果有事就找地方躲起来,别跟人硬拼,我会让人保护你。”
他说着又将一把短匕首塞到郑舒南手里,“藏好防身用,你只须护好自己,其他的别管。”
郑舒南打量匕首,认出这是林榛一直放在身边的,匕首为玄铁打造,颜色深黑,隐隐透着红光,削铁如泥。林榛惯用长剑,这把匕首对他而言确实是防身用,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极少使用。
郑舒南也不磨叽,收了匕首,沉吟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村庄不对劲,我怀疑是庾扬知搞的鬼,他好歹也是先帝亲自封的北战王,就这点本事,也配不得这个称号。”
林榛沉着脸,“庾扬知恐怕早有预谋,我的人里有他的密探,好在宋裘足智多谋,我坠入护城河,他便派人沿途寻觅,谎称我已被救起,还找了个替身做伪装,否则庾扬知大概早就猜到我的身份。”
郑舒南点头,“现在想起来,之前的计划实在太仓促,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
林榛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亮着灯火的房屋传来哨子声,这段调子更短更激烈,郑舒南侧头看向林榛,只见林榛表情凝重,郑重其事地微微点头。
郑舒南愈发觉得怪异,便见几人骑着马,准备进房内查探,连阻拦道:“等等,先别过去,”接着又压低声音对林榛说了什么。
林榛想了想,命领头的护卫找了几匹马,拔剑刺入马屁股,马匹吃痛,嘶吼着狂奔向前方。马匹声势浩大、一时间竟有些地动山摇的感觉,然而房内的人依然没半点动静,就像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似的。
林榛脸色骤变,任谁到这时候,也没了侥幸心理,连拔高语调,命令道:“撤出村庄!”
护卫军队训练有素,迅速调头聚拢在林榛身旁,两人骑马在前面查探路况,沿着遍地杂草的小路谨慎打探。林榛跟郑舒南视线都紧盯着两人,这村庄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说不定早已被虞扬知派人包围起来,他们竟然就这样误入了敌人的圈套,实在可恶!
就在两人骑马快走出村庄时,猛然间突发变故!
数支利箭犹如破空之势般射向两人,利箭快且密,打得人猝不及防,两人瞬间便被扎成刺猬,箭尖估计抹了剧毒,两人跌倒后便再没能爬起来,马匹受惊发出嘶吼,甩开蹄子发疯般朝着前方奔腾而去。
村庄地势较低,不仅庄内长满杂草,四周还有许多茂林,夹杂着茂密的灌木丛,林榛原本是觉得此地利于隐蔽,不容易被察觉。谁知现在竟被敌人所利用,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了起来,企图来个瓮中捉鳖。
领头的护卫高喊,“保护皇上!”
受惊的马匹冲进灌木丛,便听到四处响起围攻嘶吼的声音,原本安静的灌木丛陡然站起不少士兵,个个身穿铠甲,拉满弓弦,箭尖直指被护在中间的林榛。与此同时,那亮着火光的房屋也冲出数十人,手持长矛武器,就等一声令下,便齐齐进攻上来。
林榛护着郑舒南的手紧了几分,目光微沉,唇线绷得笔直,视线凛冽漠然地盯着某处灌木丛。
双方像展开了一场拉锯战,气氛紧张交迫,彼此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暗夜里亮起火把,映照出弓弦泛着寒光的箭尖。一名精瘦壮汉突然朗声喊道:“王爷有令,此处已被我们包围,尔等若束手就擒,王爷尚能留你们一命,若要不自量力的反抗,便格杀勿论!”
林榛毫无惧意地冷道:“虞扬知竟如此贪生怕死,还要躲在下人身后吗?”
好一会儿,突然听见虞扬知的声音响起,咬牙切齿道:“皇上的确好计谋,连本王都给蒙骗了,若非本王早有打算,现在怕已死在你手里。”
林榛漠然道:“你大逆不道,还妄图造反,朕难道还留你不成?”
虞扬知怒道:“先帝登基那年,观沧、颐国来犯,是本王拼死抗敌,这才保圣安数十年安好,若非如此,先帝为何亲封本王为北战王,你不过是敌国女人的孽子,仅有我圣安一半血统,凭什么继承大统?先帝在天有灵,也会认可本王的所为!”
林榛嗤笑,“荒唐,圣安的江山,自然要皇室之人继承,你意图谋反,何必再找如此牵强的借口。”
虞扬知狂妄大笑?2 澳狈从秩绾危饰荒苷呔又袢毡就蹙腿媚阍嵘碛诖耍《皇潜就跞绾我裁幌氲剑憔鼓芩捣┯枨渲阋槐壑Γ逼拗蕖⑼龉穑彩撬倒聪湍芤槐使聪模俊?br /> 林榛微愣,竟下意识去看郑舒南的反应,只是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郑舒南弧度优美的侧脸,心不禁往下沉了沉。
郑舒南感应到林榛忽然紧绷的姿态,侧头朝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无碍,顺便提醒林榛切莫受虞扬知挑拨的影响。
此刻若是施予卿本人,自然不会助林榛一臂之力,说不定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如何杀掉林榛,只可惜他并非施予卿,也没打算替施予卿做无谓的复仇。
林榛微微瞥了一眼右前方,在发现村庄不对劲的时候,他已派人潜伏起来,此刻这几人正悄无声息地接近右方山坡,然后从右前方打开一道包围圈的口子,他们再趁机从此处突围。
林榛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以便吸引虞扬知注意力,掩护这队人的秘密行动。
按理说,现在这队人应该快接近敌人了才是。
林榛桀骜道:“这便不劳你挂念了,朕跟予卿好得很,不过先前吵了架,朕一时鲁莽,不过朕已向予卿道过歉,予卿心胸宽广,亦原谅了朕,朕向予卿承诺过,日后必不会再犯。 ”
郑舒南嘴角微抽,有点无言以对,不知道林榛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变着法骂他,被人灭了国还能轻易谅解,这不是心胸宽广,而是缺心眼吧!
虞扬知耐心快要耗尽,充满杀气地怒道:“少废话,林榛,你现在束手就擒,本王姑且饶你不死,你若是负隅顽抗,休怪——”
他话音未落,便听对面山坡猛然传来叫喊声,夹着兵器相交的打斗声,隐隐能看见身穿铠甲的士兵被人一刀封喉,手中弓弦蓄势待发,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夺得弓箭的护卫迅速拉满弓弦,一支支毒箭携着迅雷之势射向村庄外虎视眈眈的士兵。
士兵猝不及防,被射得迅速后撤,找寻躲避抵御毒箭的地方。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林榛猛地一勒缰绳,策马朝着被破开口子的右前方冲去,其余护卫紧随在侧,一路死守着保护林榛。
虞扬知心知中计,气得怒发冲冠,撕开平常伪善的面具,歇斯底里的命令道:“射箭!都给我冲,谁杀死林榛,取他项上人头,本王便封他为大将军,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虞扬知此言犹如给士兵灌了壮胆酒,顷刻间便有铺天盖地的毒箭朝着林榛射来,林榛拔剑抵御,又有护卫在旁死守,倒是没有中箭,只是这么一来,护卫顿时死伤不少,等他们好不容易撑到山坡脚下,原本几十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了十几人,还有人中了箭,只能勉强再撑一段时间。
林榛目光如炬,夹着快要溢满的愤怒,手指紧握着长剑,暴起的青筋似要将皮囊撑破。
他深呼吸,放轻语气道:“予卿,你没事吧?”
郑舒南握着匕首,目光坚定的摇头,“没事。”
“那就好,”林榛一边抵御箭矢,一边快速道,“马被射中了,我们兵分两路,虞扬知目标是我,你再跟着我很危险,我让护卫保护你,一旦找到机会,你便立刻离开。”
郑舒南沉默,他能感觉到林榛话里的坚决,以林榛现在对他的感情,他再留下必然只能成为累赘,毕竟之前在牧城,林榛都不曾用他做肉盾,更何况现在,他要是选择留下,遇到危险林榛必然会拼死相救……
郑舒南心情沉重的点头,“好,但我不用护卫,我就躺地上装死,你小心点,万事以安全为先。”
林榛深深看了郑舒南一眼,用力紧握他的手,随即松开,点头道:“放心,我命大着,再过段时间,圣安梅花就该开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赏梅。”
郑舒南盯着林榛满怀期待的眸子,犹如受到蛊惑般,鬼使神差地点头,应道,“好。”
马支撑不住,猛地沉沉摔倒在地,林榛派两名武艺高强的护卫保护郑舒南,自己则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跟仅剩的几名护卫继续朝着右前方突围而去。这会儿他们已跑出弓箭射程,虞扬知命士兵一路追击,林榛到底势单力薄,还没能冲出被包围的村庄,便被无数的士兵围了起来。
论近战,林榛这些护卫个个身手不凡,可惜敌人数量实在太庞大,哪怕尸体垒在一起,也能将他们全部压死。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林榛毫无惧意,手持长剑宛如魔鬼般收割着敌人的性命,士兵绝非林榛对手,但林榛体力是有限的,敌人显然是采取消耗战术,这样下去就算他不被杀死,也会直接被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