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俞……”
“嗯?”贺溪眯着眼,“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马上就要过年了,年终奖……”
“贺哥要发多少?”提到奖金,小周立马精神振作,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我想年终奖用来请个更好的助理,也是不错的。”贺溪笑着说。
“……”小周苦着脸,委屈地说:“我马上就回来。”
果然不负他的期望,下午手机就到他手里了。
贺溪满意地拍着小周的肩膀,“年终奖的事……”
“嗯嗯?”小周眨眼睛。
“就不换助理了。”
“……”
一开机,一连串的电话短信轰炸似的卡得手机差点又关机。
贺溪先回了发短信关心伤情的圈里朋友,又给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一一打了电话。
闲下来已经是三小时过去了,还有两个电话,是他放着还没打过去的。
一个是王起绍,发了十几条短信,电话也打了很多次,贺溪之所以没有立即回过去,是因为他对王起绍这个人心情有些复杂,他是书姗医院的同事,之前经常联系关系也特别的好,起初的时候,他觉得两人挺聊得来的,他也把他当兄弟,但是谁他妈能想到他这兄弟,想睡他!
王起绍有一次喝醉酒给他打电话,向他告白。
白衣医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王起绍是真正的从里到外都透着儒雅的气质,和俞放那种外表一本正经严肃不苟,内里放荡不羁的流氓无耻色性完全不同。
自从贺溪知道了王起绍对着他,其实是惦念着他可爱的小菊花之后,就自觉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王起绍作为当之无愧的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勉强他,但是不自觉透露出的温情和关心,还是让贺溪透不过气,自认难以为报。
他理解这种念而不得的苦楚,但是没感觉就是不喜欢,及时止行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完全扼杀对方的希望,不让他产生一丝错觉以为你对他有产生好感的可能。
他还特意交代书姗隐瞒他受伤的状况和地址,他很难保证王起绍在冲动时不会来找他,不过就算这样,透过语气着急的短信和密集的电话,不难想象沉稳的他这次有多焦虑。
他在反思,他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不就是喜欢你吗,何苦这样为难对方。
“喂,起绍,我是贺溪。”再三思考,贺溪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但是声音很久才传过来,“贺溪吗?听声音你的情况应该不差。”
“嗯。”他无措地咳了一下,“我刚看到你打的电话,不好意思,我的手机被没收了,现在才拿回来。”
“这样啊。”王起绍叹了口气,带着沉重和疲倦,“知道你安全就好,我……很担心你。”
贺溪突然就慌了,内疚像火烤肉,焦虑万分,“对不起,起绍,真的很抱歉,我至少你该先通知一下你的,我……”
他什么意思,对方又怎会不懂。
“没事。”王起绍咳了几下,才接着说:“我最近有点感冒,不能去看你,你估计也不大愿意我去找你吧。”
“怎么会,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书姗过两天就回去了,可见我是真没多大毛病,你就别兴师动众了,等我回林市,咱们好好聚聚。”
“好,你好好养病。”
“嗯,”贺溪连连点头,“你才是该照顾好自己,当医生的怎么能自己都护不好。”
“嗯。”王起绍如沐春风般笑了声,“别让我担心你。”
“……”
措不及防的亲密,贺溪都没反应过来,电话就挂了。
心力憔悴地放下手机,贺溪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最让他纳闷的事,明明他都是有老婆的人了,王起绍为什么就是信誓旦旦地相信他喜欢男人,就算他曾经喜欢过一个男人,那之前他还喜欢过无数个女人啊。
毫无头绪,贺溪放弃地拿手机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赵恒。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剧组,但是不管是兄弟情义还是对《山狗》付出的心血,他都不应该在赵恒焦头烂额挑选男演员的时候,置之不理。
然而这边的状况,让他的头更疼了。
第6章 他又来了
赵恒那边发展的很不顺利,电话里他虽然说的平静,但是以赵恒的好脾气,能让他那样愤怒,可见在片场那边应该是暴跳如雷了。
两天前,制片方定下了接替他出演男主演的人选,是个没演技没人品没态度的三没演员——孙平磊。
提起这个人的名头,在圈子里也是个有声有响的人,声在于他的演技差是出了名的,台词不想背片场不想去,甚至一半以上的戏都是替身,响在于他说话在圈子里很起得了作用。
原本就是个家里条件优质的公子哥,偏偏爱在荧幕上露脸出风头,还有金主出着钱给他好的资源让他使劲作。
人各有志,对于这种事贺溪也只能摇摇头,无可奈何。之前这种事没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现在投资人指定要孙平磊来演山区支教老师赵启行的这个角色,赵恒也无可奈何。奇怪的是以前孙平磊不是只对大屏幕上那种一身壕气的人感兴趣吗,怎么现在突然会对这种平平凡凡的小人物角色感兴趣。
之前,赵恒也没见识过孙平磊是如何作出天际的,只是因为他恶名昭彰,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是制片方的强硬态度让他被逼无奈下只能对孙平磊抱出一丝期望。
开拍的第一天,孙平磊在规定的日子根本没上山拍戏,直到昨天早晨才来县城,一到就对住的地方和吃的质量等等,以各种各样的奇葩理由挑剔了遍,拖到了晚上慢吞吞的满是怨气进了山,赵恒还原想着赶拍一部夜景戏,只怪现实太□□,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
那场戏的内容其实比较简单,男主演赵启行见有个学生? 畲笱裘焕瓷峡危郧熬吞鸬难倒畲笱艏抑凶纯龊苁遣缓茫氲接锌赡芩页隽耸裁词拢云粜芯颓叭タ纯础U云粜凶吡艘惶斓纳铰罚谔旌谑辈鸥系搅搜抑小?br /> 孙平磊的这场夜戏就是赵启行来到学生家中时,真实看到了那种寒到骨子里的绝望生活状态,对他心灵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和触动,也是他思想发生巨大转变的引诱点。
为了追求环境的真实,剧组是直接租了山里农家的一间房,其实说房都算不上,就是一个窑洞,土灶边放着一个床,一家八口都生活在里面,地上还铺着被单,是李大阳父母晚上睡的地方。
孙平磊到那一看,吓的发懵,破口大骂这种臭味轰天的地方怎么拍戏,什么穷人就是不讲究,人都能和野鸡畜生住一间,这不是教育自己孩子也往这条做鸡的路上走吗?总之那些难听话说出口,片场的人都想骂人,简直听不下去,想象不出金玉其外的人内里竟然可以这样的肮脏龌龊。
赵恒是个优秀的导演,对演员的个人能力和形象素质的要求都是非常高的,别说孙平磊演的男一号,当时为了挑一个合适的人来演这个家境窘迫,八口人生活过不下去,李大阳作为最大的哥哥要照顾弟弟妹妹,所以只好放弃上学的这个人物形象,赵恒直接在山里选拔的演员。
最后挑来挑去,赵恒选了这个窑洞主人家的孩子,那个十七岁孩子眼中有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桀骜不驯和叛逆,但是家里窘迫的几乎活不下去的状况又让他压抑自己,濒临爆发的疯狂和内心最黑暗的压抑复杂的交织在他身上。
赵恒和他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竟然无地自容,这个孩子就是他需要的!
而孙平磊的一顿臭骂,直接刺伤了那个孩子的自尊和骄傲,薄弱的心脏被外来人这样毫无底线的讽刺谩骂,他冲上去打了孙平磊。
现在戏是拍不下去了,山里人执意要把剧组的人全赶出去,他们是没钱,但还不至于让人欺负到老窝里。孙平磊住在医院连伤药都不用擦,却喊着要告那没教养的小鳖孙,而那孩子,被人指着额头伤害之后,还要像没事人把家里好好拾掇拾掇,放上柴火烧起水,给忙碌了一天不舍得在外吃饭的父母,年迈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爷爷奶奶,以及他那爬山越岭放学回来吃饭的弟弟妹妹们做饭。
这个世界是没有公平的,公平都是没钱的受了欺负的人们的自我安慰。
被侮辱打骂,那孩子仍然态度冷漠,因为这个道理他很懂。
“贺溪,我们为了筹备这部剧,到处拉投资,被不知道多少人灌了多少酒,才有人愿意拍这部戏,可是现在,我竟想放弃了。”赵恒说。
盛怒过后,他反而有种看淡一切的感觉。
听了这些荒唐事,贺溪为自己的冲动产生了深深的后悔,他的行为给赵恒,给剧组,给所有心里还怀着真诚与爱的人们带来了他无法弥补的伤害。
这些俞放都不会知道,他仍可以悠闲地陪着他毫发无伤的小情人,自得其乐的生活。
“赵恒,是我的错,对不起。”出了这样的事,贺溪觉得自己简直罪该万死,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补救,断着腿躺在床上唯一能说的就是毫无作用的对不起。
“我真的没想到,赵恒,是我对不起你。”贺溪又说。
赵恒虽然是个优秀的导演,但是以前拍的都是商业电影,他一直有着自己的电影梦,拍出一部纯粹干净有意义的艺术电影。
贺溪一直很想帮他,却在无意中几乎要害死了他的梦想。
“不怪你,”赵恒勉强笑笑,“我说这可不是为了让你内疚,这几天兄弟被气得没处发泄,算是憋狠了,在你这儿发会牢骚,你可别弄巧成拙放在心上。”
“不会,我懂你的意思。”贺溪看着窗外已经暗下的夜色,叮嘱他好好休息,别太劳累就挂了电话。
揉着眉头,贺溪叹了口气。
他住在一楼,可以看到窗外亮着昏黄光芒的路灯,在旁边光秃秃的树枝上撒下了一层温柔的光亮,像一件黄色的暖和的皮衣。
他双眼失神的看着,想着赵恒的话,为赵恒、为两人的电影梦、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心像被鞭子狠狠抽打,一遍遍泛着剧烈的疼意。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进了视线。
砰砰砰……
贺溪的心慌了起来。
俞放脚步从容稳重,迈着他特有的步调从一片虚无的黑暗中,走进昏黄的路灯下,披着一层光亮的外衣,像光明慢慢朝他走来……
贺溪闭上眼默默在心里倒数,看向门口,睁眼霎那,四目相对。
他还是那么熟悉俞放,甚至是他走路的速度,从路灯下到病房口,完美准确的估计,他的脚步沉稳地踏在他的心上。
俞放,那你能估出什么?
你可从我平静看向你的目光中,觉察到粉碎一个人的痛楚。
第7章 重回剧组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么赶着回来,不会是太想我吧。”贺溪挑挑眉,对风尘仆仆的俞放讽刺:“还是太想片场那位,这么几天都分不开。”
小情人还在这儿,人家这么着急回来完全情有可原嘛。
“李女士明天要会林市,这儿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想你一个人在这儿,所以赶过来。
俞放脱下外套,抚平被风吹乱的头发。
“小周是死的啊?”贺溪撇撇嘴。
俞放坐到床尾,仔细地看了看他打着厚厚石膏的右腿,“恢复的还不错,继续保持。”
吹吧你大哥,包得那么厚你能看出个鬼,贺溪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有事要和你说。”俞放转头,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正色道:“这个给你,你看一下。”
什么啊,搞得这么慎重,他满不在意地接过来。
目光落到纸面,眼神都变了,注意力全吸引在了上面。
“你,你什么意思?”贺溪看着手上的合同,吓得手抖,“你要投资《山狗》?”
“白纸黑字,我想你应该看得很清楚。”俞放说。
“但是为什么?”完全没有道理啊,俞放是天宇的掌门人,有钱是没错,但是他也是个商人,像这种明显讨不到多大好处的事,他怎么会干!
贺溪以前留意过天宇投资的那些电影,无一不是以亿为单位投资的大制作,是全国院线排座率第一的影片,像这种艺术电影,就算他同意,公司的董事也不同意吧。《山狗》现在的投资人本就是个小公司来的,和俞放这种公司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而且当初投资人也是看在他能搭上平时完全高攀不上的导演和演员,又提了各种苛刻要求后才同意投资的。
“你错失的机会是我导致的,我说了会帮你解决,”俞放顿了一下,“我承诺你的事情哪件有反悔过?”从来都是你说出口的话,做不到。
贺溪看着手上的合同,竟一时无话。
“不过我有个条件。”俞放起身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像一个胸有成竹的老狐狸坐在王座上,“戏得等半年后再拍,这半年的时间里,你必须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
我还是听妈妈的话吧。
不过有沉甸甸的合同在手里,俞放的话就像圣旨。
贺溪诡异地弓着腰探头到他面前,和他的鼻尖不过一公分的距离看着他坏笑:“你的话是……?”
他坏笑的很明显,娱乐圈这种地方,听人说话要听里层意思,俞放的话,简直就是□□裸的□□易暗示:包养。
俞放的脸一下就青了,眯着眼看他的神情充满了危险,“经常被人暗示?还是试过?”
“……”
贺溪讪讪地往后退,“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呵呵呵呵”
“这种玩笑最好不要让我再听到,”俞放冷脸,“既然同意了,就把手机交出来。”
“手机?”贺溪迷茫地问:“我的手机吗?不是在你那里吗?”
俞放摊开手,看着他不说话。
“妈蛋。”贺溪忿忿地骂他,一脸肉疼的从被窝里拿出被他夹在大腿间暖得热烘烘的手机,小声嘟囔,“你怎么知道手机在我这儿。”
俞放接过还带着贺溪体温的手机,心颤了一下,面上什么也不显,淡定地说:“我来医院前还去了趟旅馆。”顺带留意下手机。
贺溪气愤地拉上被子蒙住头,在热气十足的黑暗被窝里义愤填膺地训斥这该死的剥削阶级。
晚上睡觉前赵恒就又打来了电话,不过是打给小周,转借给了他。
他现在是个可怜的连个小学生都不如的没手机影帝,以后别再叫他影帝了,他脸皮没这么厚,怕改变别人对影帝这个身份的向往。
赵恒很高兴地说:“天宇要投资《山狗》了,这下经费什么我们完全不用担心了,而且今天来谈投资的人说要等你康复回来演男一号。”
赵恒高兴的简直有些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他顺带着被他喜悦的情绪感染的很激动。
聊了很久绕了很多话后,赵恒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贺溪就明白赵恒在犹豫什么了。
“贺溪,其实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但是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可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天宇完全是以一种不盈利的方式在帮助剧组,所以我必须得问你,”赵恒沉默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还爱……”
“爱过。”贺溪果断地说。
“啊?”赵恒在那边懵逼地瞪眼。
贺溪笑着打趣,“你这么婆婆妈妈啰啰嗦嗦说了一晚上,大老爷们在我面前猥琐的屁都不敢放,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爱过你吗这种事我有经验,老赵啊,爱过!”
“……”赵恒这才意识到被耍了,简直气笑了,“贺溪啊,你小子,兄弟太久没收拾你,想客气一点你倒不愿意了。”
“老赵老赵,我错了。”贺溪连连告饶,“我腿好了咱们就喝酒去,我一定多多赔偿你。”
“好,我记着了!”
挂了电话,赵恒对着电话重重地叹了口气。
以他对贺溪的了解,插科打诨顾左右而言他,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小周看着贺溪乐呵呵地挂了电话后,一下子气场变得伤心落魄的样子,摸不着头脑。
“贺哥,赵导说了什么事吗?”小周接过他递来的电话,担忧地问。
“没事,”贺溪笑了下,“不用担心。”
贺溪想着赵恒未问出口的话,耻笑自己言辞闪烁闪闪躲躲到现在都给不出答复。
他转头看着窗外,玻璃上倒映着一个悲戚失落的倒影,□□的伤心难过清晰明白,在无边黑暗中再难以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