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一走了之,只能回来点头说:“好。”
重逢到现在,两人终于在住院的第九天,和解了,而对于出院之后……
两人默契地选择回避。
既然和好了,贺溪立马就变了一副面孔。
吃完饭贺溪就提起昨天的坐垫。
“我给你的东西,你真的不要吗?”你不收就是不拿我当朋友。
看着他一脸的期待,俞放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到右边的桌子打开柜门,里面是之前贺溪塞得满满当当的快递,他往里看了看,抽出了那个长颈鹿垫子。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俞放翻看着坐垫说。
“我怎么了?”贺溪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
公众面前一本正经像个人,熟人面前插科打诨像个猴。
内心鸡婆事妈挑东西口味独特爱故意搞怪,李书姗上辈子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摊上了你个孽障。
不过,你有一样特别好,那个好,可以轻易地弥补所有缺点。
那就是对他好,无论从过去还是现在,在一起还是分开,贺溪对他的好,比别人多,比别人真诚,更比别人润物细无声,让他在分开的那些年,偶尔想起在一起那些年,他为他做的那些极致温柔又愚蠢的事时,站在天宇办公室的玻璃前,俯瞰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对他以后一人要走的路失去了方向。
而现在,他捧着贺溪的好,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拿着垫子,在他的床边坐下。
“对不起。”俞放终于说出口。
这是一个早就该来的道歉,六年前决绝的分手以及之后以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仇恨,他都该为他的行为道歉。
“贺溪,从重逢到今天,我一直都欠你一句对不起和……谢谢。”
谢谢你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救他,谢谢你过了六年还是可以把他看的比自己还重,谢谢你住在医院受了这么多苦却从没有说过后悔。
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到分开到再遇,你带给他的快乐远比恨多,是他太刻薄,出轨之恨和分手之痛几乎要扭曲了他的灵魂,滔天的罪念和强烈的报复欲`望在还未实施时,他又被救了一命,两种极端的情感纠结让他几近崩溃,但是现在看着贺溪,他澄澈如水的目光显映着他丑陋的面目,他突然什么恨都不想再有了。
怨恨在心里待久了,就像养一条毒蛇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反咬一口,他是时候把毒蛇放进地狱焚烧了。
重逢第九天,住院第九天,做朋友的第一天。
但是这成为朋友的第一天,就让贺溪后悔不已了。
这件事的起因是他想上厕所,俞放端来尿盆,像往常那样熟稔地脱裤子,掏鸟,等他解决,原本这种流程两人早已习惯的不得了,但是今天,他的鸟感受着俞放的手温,想着这是他的朋友,大概联想了一下赵恒、王起绍等朋友。
恶~
浑身嫌恶地抖了一下,他就再也尿不出来了,俞放面无表情的握着等了他好久,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然后俞放就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脸好红啊。”
妈蛋!
这种话是能说出来的吗?大哥,他已经非常之不好意思了,这么明显的事,为什么你一定要说出来。
他迟早被这个新朋友气死。
因为这事,一早上他都没有正儿八经看过俞放,然而这家伙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不温不火地说了句:“你是尿不出来,又不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
这根本没有安慰到他好吗?!
好在,贺溪有一颗小强一般打不死的心,下午的时候他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拉着俞放逛某宝了。
“你说?这个实木平板懒人支架怎么样,每天老拿着平板很累的。”贺溪指着页面,委屈地抱怨。
“以后每天两小时玩平板时间,你不会再累了。”
“……”贺溪咬咬牙,接受了他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那你觉得这个白色落地衣帽架怎么样,简单大方,我昨天买的一大堆衣服,塞在柜子里简直是糟蹋。”
“首先你得同意我脱光你的病人服,以后每天亲手给你换衣服穿,不然你那些衣服就没有特意挂出来的必要。”
朋友帮忙换衣服什么的,贺溪简单粗暴地意淫了一下,脸再一次羞耻地红了。
“那给你买点东西总可以吧,这个男士马丁靴,你穿上不要太帅,还有这个机械表太酷了,这个这个多功能咖啡机,好评上万简直太棒。”
“鞋太丑,表我有,好评明显刷的。”
最后一句,他还带着这都看不出来的鄙夷。
“……”
贺溪抗议,“你怎么什么都不要我买?”
“因为拿快递的是我。”
“……”
真相什么的还是永远不要知道,我们还是手牵手丢手帕的好朋友。
睡觉前,俞放想起了昨晚的事,问道:“腿还疼吗?”
“有点,不过没事的。”贺溪扯着被子一脸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你别担心我了,快睡吧。”
“之前晚上腿经常会疼吗?”关上灯,俞放躺在床上问他。
在一片黑暗中,他的声音尤其响亮清晰带着温柔的缱绻意蕴,犹如一滴落雨降在摇曳的荷叶上,清风拂来,心波荡漾。
“啊?”贺溪眨眨眼,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怔忡不语。
之前的夜晚一直是李书姗和小周在,他不会主动告诉那两人,他躺在被窝里疼的额头直冒冷汗,而俞放沉默着,他却知道他在等待答案。
“会。”贺溪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很疼。”
“能忍的话还是忍一下吧,”俞放叹了口气,“那些止痛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你能不用就尽量别用。”
“嗯,我知道。”
贺溪连连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抓着被子傻笑。
第13章 以食为天
贺溪真的吃不下以医院食堂为中心方圆十里地的任何食物了,在第十二天,他鼓起勇气,向资产阶级革命,要求打到素食主义,赢得无产阶级大鱼大肉的生活。
俞放拿着小米粥配小葱炒豆腐这种素到不行的菜,对他无情地说:“无产阶级尚未掌权,人民群众的呼声暂时听不到。而且……”
他又拿出大骨汤,“你天天大骨汤喝着,还能怎么肥腻。”
所以说,你永远不懂得一个肉食主义者在大骨头犄角旮旯上找牙缝那么大点肉丝时的痛。
吃完饭,贺溪又要作妖了。
“俞放,你不讲理哎。”
呼~
一阵冷嗖嗖的风吹过打在脸上,没人理他。
“小不讲理?老不讲理?总不讲理?讲不讲理?”
他不喊俞放名字,偏要对着俞放说话。
“你到底要喊到什么时候?”俞放回头看他。
他就知道,老子这么喊着,你真能看得进书。
“我买的书好看吗?”
“艳俗不堪,情`欲深渊,淫靡之音,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俞放指着某页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体,说:“这书到底是给我买的还是买来你看的,如果你是拿来学习,那我建议你,这种涅槃式和之前的猴子式,高中生旅馆开`房时都不用。”
“啊?”贺溪惊讶地说:“那他们现在用什么姿势。”
白他一眼,俞放接着看小学级别的性`爱教材书。
“啊!”贺溪仰天长啸,“好无聊啊,没有平板,我差不多是个废人了。你还把我的小黄,不,学习教材都给没收了,你让我干嘛啊?”
他绝望的仰头看着白色天花板,像一个临风树立的诗人面对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激情昂扬地作诗,可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躺在那儿,思考少说话能不能有助于修复骨头。”俞放说。
“不能,”贺溪果断地说,“一颗被□□了的花是不会因为浇了水就茁壮,同理,我一个惨遭无情压迫的小可怜是绝不会因为敌人的和风细雨就妥协在床上的,梦尚未圆,腿何以好。”
“是吗?”俞放笑悠悠地翻过一页书,像得意的黄雀啃住螳螂,说:“卧床未敢忘忧国,病骨支离中国梦吗?”
“呃……”贺溪讪讪笑着打圆场,“大梦就算了,有个小梦倒是有实现的可能。”
“希望你可能实现的小梦离开我,也能成功。”
“我现在躺床上,做的哪个梦不是关于你的。”眼瞅着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干,没你的帮助怎么行,可不是梦都围着你做吗。
“是吗?”俞放淡淡地笑了下,不予置评。
“是是是。”贺溪烦躁地抓了下头,你老是要羽化飞升了吗,跟个白胡子的仙风道骨老头似的,是吗是吗没完了。
十几天不洗头,抓了一把油腻,自己都嫌恶地甩甩手,恶心的不行。
之前那段日子,俞放每天冷着脸恨不得瞅不见他,更别说让他腆着脸求他帮忙洗头了,他毫不怀疑,俞放会接一盆冷水,直接倒在他头上说:你慢慢搓。
晚上李书姗回来又非说他动都不能动洗什么头,死活不答应他。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是朋友,帮忙洗个头不是不可以吧,再说了他要是再不洗头,就不是咸鱼了,而是一条异味飘十里的臭鱼,他害怕晚上猫从窗户爬进来闻闻他的味道,都嫌弃他不吃他。
“俞放,我要洗头,”贺溪挺起胸膛,壮着胆子说:“士可杀不可辱,头可断,发不可不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洗头要趁早……”
俞放懒洋洋地合上书,闭眼听他讲话,“继续,单口相声说的不错。”
“你……”贺溪像戏中的红脸关羽在愤怒时,手哆哆嗦嗦狠狠地指着白脸奸臣曹操,“你锄禾日当午,不给我洗头,谁知头上发,不给我洗头,丝丝皆辛苦,不给我洗头……”
“你除了小黄书看初级教材,原来背诗也是初级入门。”俞放睁眼无奈道。
“管他初级不初级,人爽了就行,我的诗幼不幼稚,只要你帮我洗头,他就是一个朗朗上口,悦耳动听的好诗,除了有风格有韵味等等,还是个非常起作用的催命铃。”
催着你丫的赶快给我接水,洗头!
小县城没有病床餐桌,所以贺溪想要洗头,必须得移动一下全身,光歪着脖子朝桌边的脸盆洗是根本行不通的,所以这也是之前他一直没洗头的原因,害怕牵扯到还受着伤的腿。
可是俞放的手还没放到贺溪的右腿上,他就已经开始喊了:“啊!你轻点啊!”
“我还没碰到。”
“哦哦,”贺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或许是你手上的气功惊到了我。”
“那我的九阴白骨爪还有可能戳穿你的腿骨,还要吗?”
“要,怎么不要,”洗头的决心让他坚定自己!
俞放小心翼翼地抬他的腿,呼吸都放慢了,上次不小心摔到贺溪的腿,他红肿的眼睛和委屈的脸现在还在他脑海里晃。
“啊啊啊~”山路十八弯遇到贺溪音调三十六弯的嗓门也没辙了。
“你这是学的那本《晚晚365》领悟出的的欲`火焚身叫喊声吗?”
“啊?哈?”贺溪睁开眼看着纹丝未动的腿,觉得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实在是当初从山坡滚下的时候和石头的亲密接触让他有了阴影,晚上不碰到腿那孙子都想着法让他疼,更别说现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小断腿指不定怎么想着法让他疼嘞。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贺溪噘着嘴,无比憋屈地说。
俞放看着他翘起的可爱迷人的唇和让人不自觉心疼的可怜小样,无奈地松手,走到床边脱鞋。
“你要干嘛?”不会撒个娇就要打他吧,以前不是百试百灵吗?
俞放上床跨腿站着,居高临下看他。
贺溪一脸紧张跟个可怜巴巴躲在墙角的小白羊,试图逃避大灰狼的血盆大口。
俞放笑了一声,在他诧异地目光中曲腿坐在他的身上,但是他直着身子,并没有实打实地坐在他腿上,只是轻轻碰在一起,然后端过脸盆捧着,跟个全自动机器人似得说:“洗。”
贺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脸盆,高度合适,距离合适,平平稳稳比病床桌还好。
“不能帮你递毛巾了,洗完第一遍你就赶紧拿着桌子上的毛巾擦头,别再把自己给冻感冒了。”俞放不大自然地说,似乎是察觉自己冲动之下干的事,实在有失风度和过于亲密。
贺溪鼻子酸了酸,低声说:“嗯,我知道。”
然后就一头栽进水中,沉默不言地洗头。
“洗这么猛干嘛,”俞放叮嘱,“你慢点,小心一点,别把后衣领都弄湿了。”
“嗯嗯。”
盆里传来嗡晕的回答,很是听话。
洗完头发,贺溪还是把衣领和被子都弄湿了,还有一点水珠溅在了俞放的身上。
“要不你还是先去换衣服吧,”他低着头小心道,生怕俞放皱着眉露出点照顾他真麻烦的意思。
“换什么衣服,”俞放皱了眉,但不是因为自己的衣服,“先把你的被子换一下,别一会真感冒了。”
“噢噢。”贺溪十分老实听话。
“呵。”看着他这股乖实劲,俞放不由笑了一声。
他拿来备用的被子,拿掉贺溪身上的被子后赶紧盖上,嘴上还调侃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
“你说的什么话。”贺溪不忿地嘀咕,你说话我什么时候不是老老实实听着。
“你低着头说我的坏话,难道声音就不会绕过你的下巴传到我耳朵里?”俞放说。
“没,”贺溪立马抬头,“我可没说你坏话,我是在想,我的衣服湿了是不是也该换换,而且老是穿着病人服,都快臭了。”虽然之前还害羞不想俞放帮他换衣服,但现在后领湿着难受,他也顾不上了。
“可是医院并没有发备份的病服,而且你的衣服也不再医院放着。”
“柜子里……”
“在床上躺着你就别糟蹋那些衣服了。”
“那你去给我买!”贺溪横眉,“你去给我买个睡衣,我想换衣服。”
他其实想的是俞放肯定会给旅馆的助理打电话,交代他买件衣服送过来,到时候他就死皮赖脸说只穿他自己买的衣服,俞放就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他。
但是,现实总是在打脸,俞放果断地说:“好。”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
大魔王绝壁是抓走了小魔王俞放。
这个听话体贴,温柔和善的小白兔不是俞放,快把他高傲冷漠,冷淡疏离,对他爱答不理可爱又可亲的俞放还回来!
睡衣买回来之后,贺溪捧着它,泪流满面。
这风格怎么会是俞放看得上的,系统肯定装错了,快快重启啊~
他的手上,是一个上身主打红色大花瓣红艳艳为风景的图案,下.身一团团绿色大叶子摇曳在一盘红中。
赛狗屁啊赛狗屁!
他以后在也不随随便便侮辱狗屁了,他要是穿上这件睡衣,他就是狗屁之王。
曾经,他是个王者。
后来,他穿了件睡衣,就成了狗屁之王。
贺溪看向俞放的目光,变成了可以粉碎他的浓浓火焰。
“你确定?”这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事啊,护士小姐进来换药看见这套衣服,可不只会把我当神经病,她估计以为自己走进了神经病患者的房间。
“我觉得很棒。”俞放的笑意彻底绽放在脸上,“卖睡衣的大妈向我盛情推荐,说这个衣服在某宝上有同款,而且销量上万还五星好评不断,我一听就知道符合你的口味,二话不说就买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我逛了整个商场才买到的宝物。”
俞放坏笑着想,镇妖之宝,确实不错。
效果明显,贺溪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短时间是不会再作妖了。
最后,贺溪断然不会穿那套睡衣。俞放拿出了那件他真正看中的深蓝色睡衣递给了他,贴身柔软舒适,朴素简单,很适合在病房穿。
贺溪一拿到衣服,立马丢了那件狗屁睡衣。
第14章 艰难一天
穿睡衣,其实也是一道坎。
“其实我自己可以换的。”贺溪拿着睡衣,像个良家妇女守护自己的肉`体。
“那好,我在这儿看着。”
妈蛋,那他自己换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病房外面也不冷。”
“嗯,我知道。”
“所以,你可以纡尊降贵,暂且到外面呆一小会吗?”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不能再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