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进屋里,那人又出来了,用着没什么表情的脸问他,“大哥呢?”
苏凌道,“去,去田里了。”
“阿昌呢?”
“出去玩了。”
戚文没再说什么,径直进屋了,当着苏凌的面儿,门关了起来。
虽知道那人的二弟就是这样的性子,可苏凌还是有些难过,无论在前世还是这辈子,他永远似乎都不是个与人愉快相处的人。
戚武巡田回来一般都是深夜,走之前已经将晚上苏凌的饭热在灶上,苏凌想着既是戚文回来了,也当多做点。
去厨房里,掀开锅盖一看,里面一碗前些日子宰的山羚羊做的酱肉,一碗粳米饭,筒骨汤,还有些酱菜。
苏凌看见柜子里还有点孙大嫂晒的手擀面,起了火,捞了面,切了点葱姜炒了,拿筒骨汤调了,做焖面。
眼见快熟了,便去屋里喊那人。
苏凌蚊子声,喊着没人应,便走进屋里去,四处一看,都不见人影。这间戚文的屋子,长久未住,原本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可孙大嫂子能干,虽是空置的屋,但到处都擦得一尘不染,屋里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便没有其他了。
苏凌环视一周,正疑惑人哪里去了,刚回头便撞进一个胸膛,这么一撞猛地往后仰,眼见就要摔倒,腰却被揽住,被戚文一把扶了起来。
苏凌体弱,正天旋地转间,见着那戚文光着膀子,搭着澡巾,而自己脸正贴着那有些湿气的胸膛,一下子慌得跳开来,背紧紧贴着墙壁,头都不敢抬起来,声如细蚊,“我,我就是,就是叫你,吃饭。”
苏凌低头忐忑半天,仍不见戚文回应,抬首一看,正好对上了戚文的眼睛,那人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眼睛里如深海一般捉摸不透。
苏凌感觉他似乎生气了,自己不应该不经过他的允许便进他的屋里来的。
此刻见戚文仍旧没回应他,只能嗫嚅地再次道歉,“我,我以后不会,不会乱进你的屋的。”
说毕,微微一颔首,生怕场面再度尴尬,便退出去了。
晚上二人同桌吃饭,戚文吃苏凌做的焖面,俩人相对无言,空气里只有戚文呼噜噜吃面的声儿,苏凌畏人,自己又是得罪了这人,不敢主动说话,也只能静静地吃着那碗粳米饭。
苏凌着实觉得太尴尬了,只能随便找了个话头,“这,这酱肉,是孙大嫂做的。”
戚文嗯了一声,便再没其他的话了。
苏凌又有些难过,果然,自己根本就是个不受别人喜欢的人,当下突然有点想戚武快点回来,好摆脱这种尴尬的状态。
饭后,戚文拿了二人的碗便到水缸处洗刷,苏凌拦道,“我,我来吧。”
戚文跟没听见似得自己拿着碗便开始洗了。
苏凌动了动唇,最终没说出什么,悻悻地回自己的屋去了。
戚武回来时月亮已经很高了,踩着月光进了院门,远远望见有个人影在那里拿着什么比划着,等看清楚了来,戚武顿时喜上眉梢,不过随即带上了微微怒意走近了去,“怎么着,终于舍得回家了。”
戚文放下了长棍,“大哥。”
戚武终究是开心,怎么着脸都放不下来,当下一把搭上戚文的肩膀,“咱哥俩好久没见啦,今晚搞点酒?”
戚文点头。
第20章 嫂子
戚武去柴房处陶罐里掏了点带壳落花生,拿去灶上微火加了大料茴香桂皮粗盐炒至微微带焦装盘,拿了前几日剩的半坛青红,一起搬至院中石桌上,招呼了仍旧在一旁练棍的戚文。
戚文收了长棍,平了气息,这才接过戚武手上的海碗,倒了酒,二人对着月色斟酌起来。
二人聊了些湖石村的近况,戚武甚是回味无穷。
“你回来的不巧,若是前几日,你孙大嫂子烤的野猪腿子,可香着哩,配酒那是再好不过了。”
戚武见戚文一脸别有心事的样子,并没回应他,
“你这茅坑里的闷石头,咋都他娘的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呢。”
戚文思虑良久,终于是缓缓道,“大哥,再过些时日,我要定亲了。”
戚武一口酒喷了出来,呆呆看了戚文好一会儿,这才扬天大笑,“好你个戚二!还是赵二叔看得明白,你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嘿嘿。”
那铜铃眼一转,“跟俺说说,哪家的姑娘?”
戚文平静道,“陈大人的次女。”
戚武一张黝黑的脸更是喜笑颜开,“出息了你这小子,县令大人的闺女还看上你了!”
再一想,有些疑虑,“你这小子,莫不是要上门吧?”
戚文无奈,“大哥,我知道分寸。”
戚武闻言才放下心来,“这才像话,虽说你我非同一个娘胎里出来,也像是了,可别给咱老戚家抹黑,若是要做上门女婿,皇亲国戚咱还不稀罕哩。”
戚武实在是太高兴了,又多问了些情况细节,愈发高兴,难得多喝了点。
正一碗一碗送酒进嘴间,堂屋吱呀一声,是慌慌张张的苏凌推门出来,他目光四处焦急地寻找,很快他发现院中喝酒的戚武,焦急道:“你,你见着阿昌了么?”
戚武大着舌头道,“他、他不在屋里?”
苏凌有点哭腔,“我,我没见着。”
方才他生怕再次惹了戚文不高兴,躲在自己卧房内没出来,没一会儿便困了睡了一觉,阿昌性子贪玩,知道今日大哥不在家,自己嫂子也管的不严,便拿了个馍馍道了声不回来吃晚饭便出去了。
苏凌见他往常天黑了都老实回家的,没怎么放心上,浅浅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月亮忒高了阿昌还没回来,这才急了。
来来去去一说,戚武脸色愤怒,不顾戚文阻止,拿了院中的藤条便摇摇晃晃出去找阿昌,还没出门呢,便看见阿昌一身湿漉漉地回来了。
戚武知他又贪玩了,酒劲上脑更是火大,拿了藤条便往阿昌腿股处抽。
“他娘的叫你给俺皮猴!”
阿昌见势不妙,哇的一声大哭,“大哥,我下次不敢了!”
这天儿渐热,鱼儿开始出来闹腾了,阿昌跟小伙伴们于河边玩耍时看着那活蹦乱跳的鱼儿着实心痒痒,小子们最是贪玩的时候,一人怂恿,其他人一拍即合,早就一个比一个快地扎猛子下水疯玩,这一玩大家都忘了时间,等其中一个娃子的老爹找来,阿昌这才发现玩的迟了,忙不迭回家里来,不曾想,还是被大哥撞见了。
戚武边打边骂,“皮实了都!好好抽掉你一层皮,看你长不长记性!”
阿昌吃疼,看见苏凌在一旁,连忙哭叫着朝苏凌跑了过去,“嫂子,救我,呜呜。”
苏凌一向疼宠这个虽说顽皮,但其实很乖巧的小孩,当下见着那藤条把阿昌手腿抽的一道一道的,心下有些肉痛,连忙拦住了戚武,“你,你别打了。”
戚武虽是醉酒,可还认得苏凌不能打,只收了藤条,骂骂咧咧,“还敢找你嫂子挡着,出来!俺不打死你!”
阿昌紧紧揪住苏凌的衣角,挂着泪珠生怕苏凌走掉,苏凌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下次别这样了,先去,先去把衣服换了,小心着凉。”
阿昌闻言赶紧向屋内跑去。
苏凌随后拦住尾随上前的戚武,
“你,你别打他嘛……”
戚武满嘴酒气,“你这般宠他,迟早给俺上墙揭瓦!”
苏凌双手推着他的胸膛,软声儿求道,“跟他好好说上一声,阿昌会听话的。”
戚武见着苏凌满眼的哀求,心下啥地方都软了,心下想着,找个苏凌不在的时候好好将家里那只皮猴子拾掇一通,否者愈发的不像话。
将苏凌搂在怀里,戚武酒气愈盛,很快忘了这茬,这会儿他有些摇摇晃晃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囡囡,俺太开心了,阿文,阿文要娶老婆了。”
苏凌一顿,转头过去看那院中那人。
他,要结婚了?
戚文垂着双眼,暗自喝着酒,仿佛没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似得,一副风平浪静,苏凌想了想,扯了一个笑出来,“恭喜你。”
戚文还是那副自顾自的模样,全然没有理会苏凌,苏凌也习惯了他的冷淡。
苏凌想着,也不知他那样的人会看上什么样的人。
还没想个所以然来,身子一轻,被打横抱了起来,颈窝处喷满了酒气。
“俺家老二就要当新郎了,俺今晚也得当上一当。”
苏凌知道戚武喝多了,当下挣扎起来,他那点气力哪里抵得过一个喝醉酒的莽汉,当下被扛在肩上,向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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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昌洗了澡出来,将湿漉漉的衣服丢在了院中木桶里,用瓢子舀了水浸泡了等第二日再洗。
他探头探脑地望向院中,一看只有二哥在那里喝酒,心下松了一口,笑嘻嘻地跑了过去。
他老早就闻到那茴香花生的味儿了,此刻大哥不在,更是馋猫似得跑过去左右开弓,在碟子里抓了点放在自己兜子里。
正准备回房呢,看见二哥眼神空荡荡的,远远地往堂屋里望着。
随着那眼神望去,隐隐约约地,阿昌似乎听见了嫂子的声音,阿昌有些忧虑。
“大哥在教训嫂子么?”
阿昌想起往日问大哥,嫂子夜里为什么在哭,大哥跟他说,因为嫂子不听话,他在小小地教训他。阿昌很是喜爱自己那温柔的嫂子,不忍嫂子这般常常被“教训”。一次不小心闯进屋里,发现光溜溜的大哥正压着嫂子教训,而嫂子满脸似乎很痛苦地样儿。
那一次阿昌被戚武狠狠地打了一顿,往后再也不敢去救他温柔的嫂子。
正要唤二哥去求大哥不要再教训嫂子了,可二哥一副自己看不明白的神情,有些怕人,阿昌想想那为了自己被教训的嫂子,顿时失去了吃茴香花生的热情,垂头丧气地回房了。
他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对他的嫂子好,他嫂子为了自己被大哥教训太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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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氤氲着初夏的热气。
蚊帐被高高挂起,一只玉白的手紧紧抓住那有些发旧的床单,随着木床剧烈的晃动而愈发地紧抓。
苏凌头发凌乱,发丝被汗水浸透了,黏在身子上,此刻他双目紧闭,摇晃着头,想要逃离,可腰被紧紧握住,换来一阵比一阵更激烈的撞击。
肉粉的脚趾绷得紧紧的,似乎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从那黝黑的肩膀滑落,下一刻又被抓起,双脚被分的更开,更粗鲁地被侵犯。
“囡囡,哦,囡囡,你那里太好了!”
“干!爽死大爷!”
戚武被酒劲冲昏了脑袋,毫无顾忌说着些让苏凌羞耻至极的话,苏凌脑袋昏昏的,只想让这莽汉快点发泄出来,可今晚这人毫无疲惫,要了他一次又一次。
苏凌全身脱力,这样的狂风暴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了!
疯狂地甩头,身子弓了起来,毫无抵抗力,被肆意地侵犯,他要被弄死了!
月夜愈发的深黑,一道墙,两个世界,
屋外,戚文握碎了海碗,碎片直入掌心。
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第21章 欲望
这是戚文时隔数个月后第一次见到苏凌。
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的足够好了,可以倘然地面对自己的那个“嫂子”,至少心脏不至于震颤到无法呼吸。
可刚刚回家便看到了那个在夕阳的余晖中站着的少年。
那张惊人美丽的脸庞望着他。
戚文才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皆不过浮云飘散。
戚文想起了小时候,那时收留自己的爹娘刚刚去世,留下了十几岁的大哥与自己,还有两个孱弱的弟弟,尤其阿昌,还小的可怜,包在破烂的襁褓中嗷嗷地哭。
没办法,大家都饿。
村里因为战乱方结束又遇上天灾的缘故,连树皮都被分刮了吃,更别提那些因为饥饿慌不择食吃了观音土而活活胀死的人。
四处食物匮乏,四处充满着饥饿的恐慌。
一副人间炼狱。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哥带着自己跑到深山老林里,一遍一遍地去翻找着村民们已经搜刮了底朝天的山野。
好几天了,虽然肚子已经饿到紧紧地贴合在后背了,可搜寻的脚步不能停下,只能勉力支撑着那已然饿到灵魂出窍的身体去一步一步地搜寻,因为,但凡有一丝的懈怠,等待着他们的便是死亡。
其实死亡也没什么不好的,在这天灾人祸的年头,活着如同蝼蚁,不,连蝼蚁都不如,蝼蚁尚且有吃有喝,而作为人,连一点填腹的东西都没有,有什么好活着的。
可是大哥却很坚持,一遍遍地鼓舞着他,拿了前几日挖出的几截大拇指粗细的葛根给他吃,自己却是只喝了点水,便继续坚持着拿了镰刀往山里走。
那天幸运也很不幸运,他们遇到了一只非常凶狠的野母猪,黑黝黝的粗狂体毛张扬着、愤怒地嗬嗬地叫,那身躯是自己没有见识过的庞大,可大哥没有害怕,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毕竟搜寻了这么多天,山里的活物几乎都被猎光了,遇到这只野猪那该是多么的兴奋,以至于忘了本身亦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饥饿的少年。
过程的凶险不复多言,大哥的肚腹差点被野猪的獠牙捅穿,自己也险些失去了一只胳膊,如若不是大哥帮自己拼了命似得挡着,自己也活不到现在了。
将那只身量庞大的野猪就地大卸,也就地埋了,只拿了一点点回去。
在那个饥荒的年景,但凡被别人看见自己手上的食物,难保被人抢了去,所以二人兴奋又担忧着,拿偌大的叶子包了一块肉小心翼翼地归家,到了深夜,再偷偷地去山里挖出那些肉,搬送回家,再偷偷地挂在屋后风干。
那个晚上,自己饿了许久的肚腹终于得到了满足,三弟吭哧吭哧地抱着碗不放开,可大哥只吃了一点点,留出了更多的肉给自己的弟弟们吃。
大哥向来如此,总是拿命养着自己的三个弟弟。
那只野猪吃了俩月,在粮尽弹绝之际,亏得赵二叔的接济,四兄弟终于是活了下来了。
自己的命是大哥给的。
戚文觉得自己在罪恶里沉沦。
可是他挡不住那个少年的致命的吸引力。
每当那个人儿用着小鹿一般的美丽的眼睛闪烁不定地望着他的时候,戚文便觉得自己便被一寸一寸地拉近深渊。
一个不可逾越的深渊。
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自己的嫂子。
拼了命救自己的大哥之契弟。
为了抵挡这种致命的吸引力,自己躲在衙门半年,希望通过久远的时光去忘记去抵抗这种诱惑。甚至还答应了陈大人的提议,娶她的次女为妻。
那个女人很温和,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有点像他,尤其是低头的那种羞赧的神色,与他魂牵梦萦的梦境是那般契合,戚文觉得,与她结合,没什么不好的。
陈大人视自己如子,自己从一名山野村夫到衙门捕快,也是多亏了他。
这样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可是内心的猛兽又拼命的在喘息。
今天那人在自己的屋里摔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那只猛兽几乎要跳出来了。怀里的身子是那股梦里的味道,清新温香。玉白的手臂在自己手里柔软细嫩,小巧的腰肢在怀里不盈一握,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又是惊慌失措地望向自己。
让自己想起了那个清晰又遥远的罪恶的夜里,自己险些侵犯了他,侵犯了自己的嫂子。
梦里,那个美丽的身子在自己身下缠绕着,那蹙着的眉头幽怨地看着他,美丽的脸庞亲昵地磨蹭着他的胸膛,戚文仍旧记得起怀里的柔嫩又诱惑的触感。
那么多个午夜的梦回,说不上自己是后悔还是忏悔。
一边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大哥,一边是那致命诱惑的少年。
这次回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
少年的脸庞愈发惊人的美丽,原来常常带在脸上的恐惧惊慌的表情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柔软与温和的神情。
尤其当他毫无惧意地迎向大哥去护着阿昌,大哥又一脸疼宠地让着他的时候,戚文惊讶当中,带上了一丝的愤怒。
至于愤怒什么,戚文也不知道。
明明,那个少年是畏惧大哥的。
明明,他只是大哥强迫着留在身边的。
可是……
耳边又是那个少年压抑不住地春声,还有大哥的喘息,自己常年习武,耳力自是好的很,戚文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