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小元想也没想就出卖了屈战尧,“我看见了,哥哥昨天被爸爸打的。”
关河脑子里嗡了一下,瞬间清醒了。
屈战尧买粥回来后,关河沉默着喝完了,屈战尧往他身边坐下,不时用手摸摸他额头,试探温度。
关河望着他手背上斑驳的淤青,哑着嗓子说,“痛吗?”
“啊?”屈战尧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反应过来,低头将手缩进毛衣里,笑了笑没说话。
“你爸为什么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关河有一秒钟的心悸,他感觉自己又烧高了好几度,心跳嘭嘭嘭直奔高速公路,同时他又有点害怕。
屈战尧没吭声,半天才低叹着扯了扯嘴角,“我跟他坦白了,他气不过就来了两下,没事儿,一点不疼。”
关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很心疼,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屈战尧觉得别扭,只好凑过去环住他,然后将下巴压在他肩膀上不动了。
发梢掠过屈战尧的侧脸,鼻尖蹭到了他下巴。
屈战尧转过头来,关河眼里有藏不住的心疼和认真,一时看来,竟跟高中时期的他无差。
关河低头,近乎虔诚地吻了吻他受伤的手背。
嘴唇也是万分滚烫。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好想你?”
屈战尧愣了愣,才正确解读了对方的意思,笑了笑说,“嗯。”
关河揽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
屈战尧捏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说,“你没说过,但我听到了。”
关河下巴还搁在屈战尧肩头,抬起眉眼看他,屈战尧对他笑,笑得特别好看。
心脏在那一刻不自觉的紧缩了,弥漫出又酸又涩的滋味,关河想笑,却经不住的眼眶发热。
时间好像从未往前走过,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
屈战尧痞里痞气的冲他笑,歪着脑袋非常欠扁的喊他“关美人。”
“诶。”关河满足地一声喟叹,“告诉你一个秘密。”
屈战尧俯下身来。
“读高中那会儿我记得你总问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感觉?”
“对,但你总不愿意跟我说。”
“第一次见你,你穿着宽宽垮垮的校服,极度不配合的跟校长抬杠,我就在想,这人笑得也太欠扁了吧,换我肯定揍他。”
“后来下了晨会,我在人群中看见了你奔跑的侧影,阳光洒在你身上,勾勒出细细的纹路,我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屈战尧瞪着他发笑,“少来,骗我读书读的少吗?”
关河跟着笑了,“确实是骗你的。”
屈战尧啧了一声,“关美人,别以为你病着我就不敢揍你啊。”
关河声音很哑,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其实刚开始我对你印象挺不好的,后来呢,我觉得你真是暖啊,像太阳一样。”
屈战尧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脖子也红,耳朵也红。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关河静静看着他害羞窘迫的模样,有些想笑。
半天,屈战尧才愤愤的往他胸口上一拍,粗着嗓子道,“烧死你得了。”
关河捂着胸口,有些无力的闭上眼睛,咕哝道,“哎,我针头好像被你撞歪了。”
屈战尧急忙过来看,被关河用左手搂住了腰,禁锢在怀里,他没有防备整个人趴在对方身上,双手摁在他胸口的位置,不知道是谁的心在砰砰直跳。
好在输液室没有人,很安静。
关河回头对屈小元说,“小元,今晚的月亮是不是特别圆啊?”
屈小元闻言,哒哒哒跑到窗口看月亮的间隙,足够他们交换一个甜蜜的吻了。
关河睫毛颤了颤,在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昏黄的灯光将整间屋子照成了暖黄色,几秒钟的时间忽的被拉长,变得漫长而宁静。
关河的眼神带着安心和欣喜,他说,“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屈战尧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忽然感觉到一阵酸楚。
其实你才是我的太阳。
第44章
关河的感冒断断续续了两个礼拜才好,仗着自己生病最大,在屈战尧那儿占了不少便宜,不过还是不忍心让他店里警局来回跑,但屈战尧说了,只要你不咳嗽了,我就不来。
冬天的风灌进嗓子里的感觉像钻了一团毛线,关河跟他站在警局门口,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微微偏了偏头,捂着拳头咳了两下。
“你看?还咳呢!”屈战尧摸进他口袋里,掏出他的两包烟,“充公了。”
关河脸上带着些笑意,屈战尧按着他的脑袋将他强行掰过来,“今晚我回来煮冰糖雪梨,你如果敢再偷偷倒掉或者给屈小元喝的话.....”
屈战尧勾勾嘴角,佯装出一股冷冷的杀气,往他肚子上一拍。
“我走了。”
关河心里泛着酸水,“这就走了?”
屈战尧看了看表,“午休结束了,再不回去扣工资的。”说着把关河推进了门,“别送我,小弄堂口风大,你感冒再严重起来,屈小元得中招了。”
关河抿着的唇勾勒出淡淡的笑,但这笑容一进办公室就收敛干净了,简直判若四人,在外春光拂面,和煦温柔,戴上警帽一丝不苟,喜怒不形色。
简琳怀疑对方是不是偷学了中国神技——变脸来着。
“诶,关警官,这回冬季马拉松给你安排在终点线守卫行吗?”小李从门口进来,忐忑的问道。
关河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说,“我都行。”
小李连声说好,忽然看见关警官沉吟的脸,他有些后怕,往门后一钻。
“那个冬季马拉松报名截止了吗?”
小李缩着脑袋说,“还没,三天后截止。”
关河似是想了一会儿,抬了抬手,“给我一份。”
晚上屈战尧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提着一袋萝卜和雪梨。
关河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抱着屈小元看动画片,眼睛往厨房里瞟。
屈战尧一边将萝卜和蜂蜜放锅里煮,一边用微波炉热冰糖雪梨。
“哥哥,给!”屈小元把桌上的一瓶钙片递给他,“好甜好甜!”
关河吸了吸鼻涕,把咳嗽压住了,“今天路过超市给她买的,小孩子长身体,得提高免疫力。”
屈战尧瞅了他一眼,“多贵啊?”
关河想了想,擅自减了个零,“30块而已,就当吃糖了。”
微波炉里发出叮的一声,屈战尧伸手去拿,差点被烫到,他迅速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局促得十分可爱。
“手套在哪儿啊?”屈战尧抬头看他。
关河盯着他的发旋看了会儿,下意识的攥住了屈战尧的手腕,而对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表情迷茫得任由他握着,还十分温顺的“嗯?”了一声。
关河关上了厨房的门。
“那个钙片什么口味的?”屈战尧搓搓手,不经意的问。
关河没说话,矜持地挑了挑眉。
想吻他。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快如电光火石,屈战尧感觉对方的唇轻轻落在了他脸颊上。
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关河用一个绵长的吻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是水蜜桃味的。
屈战尧刚开始还担心屈小元会不会推门而入,接吻接的十分不专心,被关河一口咬在嘴唇上,愤愤的瞪了一眼后,主动环上了对方的脖子,有心顺毛,从起初的浅尝辄止,到后来关河试图侵入他的口腔,并唇齿交缠,一只手不安分的卷起了屈战尧的毛衣下摆,抚摸着他精瘦的腰,俩人渐渐变成了拥抱着对方的姿势,屈战尧从嘴里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哼,“你偷吃小孩儿钙片……干嘛……”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不住喘了会气,关河卡着他的下巴将他脸掰回来,拇指在对方脸上按出了个红印,低头时不时的轻啄一下。
“美人计没用......”屈战尧摸了摸嘴唇,逃出了关河的钳制,从微波炉里将热好的冰糖雪梨拿出来,“快吃。”
关河:“......”
走出厨房,屈小元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哥哥,十五分钟了,我好饿。”
屈战尧打从内心升起了一丝愧疚的感觉,摸摸屈小元的头发,平息了下呼吸,“咳,很快就能吃饭了。”
屈小元看着他,用冰凉的手盖上了他的脸。
“哥哥被小花哥哥传染感冒了,脸好红好红!”
屈战尧回头看见关河闷在抱枕里的笑,摸着不断升温的脸颊,用暴躁掩饰着自己的大喘气。
“要不要吃了你!”
“不吃我,吃饭。”屈小元认真的说。
关河在在心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在屈战尧快恼羞成怒的时候止住了笑,可惜还是被对方丢过来的抱枕给砸了一下。
吃过饭后,关河把报名表拿出来给屈战尧看。
屈战尧稍一瞥,脸上的喜气就溢出来了,拿着表格唰唰唰填完了资料,眼睛里闪着微光,“奖金5000块!”
关河笑笑,“十公里啊。”
屈战尧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朝气和自信,放荡不羁的吞下了嘴里的西瓜,拿着报名表认真看了三回,转身对关河笑了一下,“等着看我拿奖金回来。”
关河的心跳倏然加快了,这样认真生活的屈战尧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嗯。”
屈战尧被环住了腰,下盘不稳的坐在关河腿上,关河的唇擦过他的耳垂,“我等着。”
比赛在六天后举行,屈战尧虽然说得挺稳当,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关河一早就到赛场维持秩序去了,餐桌上放了一瓶运动饮料和护膝之类的装备。
屈战尧闭了闭眼,紧张的调整了下呼吸,简单地吃了早饭后就赶去了现场。
关河被安排在终点区,起跑16 前他溜出来找屈战尧,后者正蹲在地上拉筋,身边形形色色的都是人,他弓着脊背,像蓄势待发的剑鞘。
关河站在他面前轻咳了下。
屈战尧站起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他绑了根发带,见着关河的那瞬间,意气风发的脸上瞬间挤出了一点干笑。
“怎么了?”关河扶了扶警帽。
“靠,怎么黑压压全是人。”屈战尧咽了咽口水说,“忽然有点紧张。”
关河把他拉到一边,顺着他紧绷的脊背往下摸了一遭,“想想你当年运动会上的风采,就不紧张了。”
“多了好几倍的距离啊。”屈战尧侧过脸看着他,“我这几年疏于锻炼,不知道还能不能拿第一名。”
“得不得第一不重要,你跑到终点才重要。”关河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就当玩玩。”
屈战尧的紧张情绪很快就被赛场上激昂澎湃的加油声给打散了。
关河跟他说了句加油后就开车回了工作岗位。
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大伙都跟打了鸡血似地往前冲,屈战尧保持自己的配速,所以没被人影响,一直落在中后段,脑子里一路恍恍惚惚,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跟他同跑的是个年轻男孩,屈战尧有时候会跟他扯几句分散下注意力,避免自己大脑缺氧而中途歇菜。
其实已经很久都没跑过步了,高中那会儿他性子野也爱锻炼,喜欢沿着护城河那段路跑到学校,关河每回都不愿意跟他一起,自己先乘了公车再在校门口的早餐摊等他。他风风火火的跑过对方身边,被关河一手拎着帽子扯回来,拿出纸巾给他擦脸,表情嫌弃,可是擦得很认真。
屈战尧笑了笑,把地上的梧桐叶踩得吱吱作响,他回头对同跑的说,“不陪你了,我要加速了。”
路人的加油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屈战尧看着跑过的熟悉的街道,忽然有些感慨。
古老的石板桥,长满青苔的墙壁,落了叶的梧桐树,旧而破败的小摊位,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
都将这座城市勾勒出凌乱的美感。
挣扎着向前跑,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全力以赴的跑。
屈战尧闭上眼,脚步没有停歇,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庸人自扰或许太过愚昧,也太过幼稚,关河说得对,没有人能绑住你,就算你自己也不行。
空气在指尖里漂浮流动,心跳沉稳有力,每一下跳动都紧贴着皮肤,那是从心底最深处发出的声音。
屈战尧把这归咎于“释放自由”。
然而天很快就阴沉下来了,在疏影横斜后,狂风席卷而来,掀起了一地尘土,转眼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志愿者和管理者给每个参赛者都发了雨衣,屈战尧没有要。
雨下得很大,甚至遮蔽了他的视线,可他依旧觉得很快乐,跑步,本来就是一件简单的令人感到快乐的事。
在最后的地标,他蹲下来喘了会儿粗气,揉了揉酸胀抽筋的小腿,准备冲刺。
关河看见有人冲过终点了,虽然不是屈战尧,但他相信他肯定还在奋勇向前。
小李给了他一件雨衣,关河摆摆手,声音被雨声冲刷得很轻,“你带着,我陪他。”
最后五百米,屈战尧玩命的向前冲,耳边的欢呼声加油声他都听不见了。
关河眯了眯眼,在滂沱的雨中看见屈战尧踩着水花,大步向他靠近。
看起来很累了,脸色也几近苍白,眸子里却闪着倔强的光芒,笑得一如年少时期那般张扬和痞气,却又多了一点什么.....他扑进了自己的怀抱。
大雨颠倒了整个城市,他们彼此心跳的频率竟出奇的相似。
好像抓住了对方的呼吸一样。
第45章
关河渐渐收拢着手臂,将他抱起来颠了颠。
“前三,真厉害。”
屈战尧扶着膝盖喘了会儿气,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酸胀的要命,他想哭,眼睛却是笑着的。
“没....没钱了。”
关河刚想安慰一句什么,又听见屈战尧说,“但是我很开心。”
至此终止,他怀里的这个人,抛开了所有的枷锁和束缚,身体的每一处骨骼都向阳生长了。
关河笑得清浅,捋了捋对方湿透的刘海,屈战尧被他幽深的眼睛看得脸颊发热。
失神了两秒钟后,他笑了笑,“回家吧。”
钱没了,固然很郁闷,但比起钱,他好像得到了更多。
这场累到虚脱的长跑,源于关河的好心惦念,终于屈战尧的“向前一步。”
有人在终点处陪你淋雨,等着你,好像更幸福一点。
他跨过了这六年来的槛,他确实跑赢了。
跑完步后的几天都不太好过,屈战尧每天都生不如死,当初的雄心壮志顷刻间都喂了狗,晚上睡觉抽筋了三回,有时候下个楼梯还脚步一虚,全身肌肉打桩一样的疼,关河有时候会抱他,但屈战尧不让,这太丢人了,被屈小元看见了,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哥呢。
可惜关河并不给他说不的机会,仗着他现在腿软腰疼,便为所欲为,屈小元抬头问他“哥哥,你为什么每天要小花哥哥抱?我也要抱!”的时候,他捶胸顿足地一顿扒饭,始作俑者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不过屈战尧年轻,身体底子好,酸疼了几天后就生龙活虎了,那天下班后他收拾衣服准备回家,老板娘叫住了他。
“小战,你最近怎么每回下班都这么匆匆忙忙的?”
屈战尧抿唇笑了笑,“因为有人在等我回家。”
老板娘也笑,“谈恋爱了吧你。”
屈战尧脸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被看破害羞的。
“瞧你最近脸色都不一样了,整个人脱胎换骨,我就知道你肯定谈恋爱了。”
屈战尧抬头看向老板娘,想了想问,“那我以前什么样啊?”
老板娘说,“大多时候不爱笑,笑的时候压着又没底气,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
屈战尧挠挠头,忽然跟老板娘鞠了个躬,“谢谢你,陈姐,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让我在你这儿工作,谢谢。”
陈姐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从店里拿了一袋衣服递给他,“你干得好,我跟我老公都挺喜欢你的,也别说什么谢不谢了,这点小礼物你收着吧,别嫌弃。”
屈战尧受宠若惊的拎着这堆衣服回了家,刚开门,关河就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你们店倒闭了?”
“说什么呢。”屈战尧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老板娘给的礼物。”
说着他拿出了一件粉红色的衬衫,在关河身上比了比,“太配你了,简直完美。”
屈小元也探头探脑的说,“小花哥哥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