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器官买卖。”傅亓紧锁眉头,略微颤抖的声音让寂静的会议室一片哗然。
“第一,杀人、剖尸的目的。第二,器官去了哪里。老亓的只回答了一个半。”司徒总结的说着,“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死者的器官,切除的器官最终会经由弄种渠道交到买家手里。”
“剖尸呢?”卓阳问。比起刚开始的焦躁,现在他冷静了不少。
司徒笑了笑,继续说道:“器官切除属于外科手术,凶手却用了法医的解剖手法。根据法鉴的尸检报告,发现五名死者在脊椎处有针刺伤痕,身体静脉处却没有针刺伤痕,说明凶手用的是椎管内麻醉,也就是局部麻醉,所有受害者应该都是在大脑绝对清醒的情况下,被凶手开膛的。……解剖的过程是凶手自我满足的过程,他在练手,他在交作业。”
卓阳的情绪霎时紧绷,萧倘死亡的画面又一次浮现,烧灼着他的神经。
第27章
凶手在挑战和炫耀,这两种行为都需要有对象。
问题三:目标对象是谁?
人不会把完全不认识的人当成目标。
司徒巽的目光落在了傅亓的身上,渐渐地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傅亓身上,傅亓被盯的全身像被针扎似的不自在。
“窃取器官用不着法医解剖程序,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在炫耀他的技术。”
“我?”傅亓一脸懵相的指着自己。
“至少我想不出,我们这些人之中,除了你还有谁。”司徒点开了播放键,萧倘的死亡过程又一次呈现在卓阳的眼前。“老亓,不觉得眼熟吗?”
傅亓当下愣住了,皱着眉头,他不能否定这么熟悉的感觉,每一个动作、每一次下刀、每一个步骤,画面里的那双手就像是他的。冷汗顺着傅亓的额角滑落,他收回目光望向了司徒,紧张让他此刻干渴无比。
“我看过你无数次的解剖,这个凶手在手法上和你的相似度有90%。”
司徒的话,让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凶手认识你,甚至可以说非常了解你。”司徒直白的表述着,并且没有给傅亓任何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继续说道:“他把你视为对手,可他也是你的学生,现在他来交作业了。”
傅亓强打精神,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比起画面里的解剖过程,司徒巽的分析让他更加紧张压抑。
“凶手很清楚警局内部的人员关系。他把胶片寄给了卓队长,萧倘和卓队长之间的关系,只有警局内部的人才知道。”
司徒定格了一个画面,是凶手拿着电极针的手,他直视着傅亓说道:“按手掌的长度和手腕骨胳来推测,他是一名男性,左撇子,身高175到180,体型偏瘦,有解剖学的相关知识,他长时间观察你解剖的过程,他就在你身边。”
卓阳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这个人已经呼之欲出,他看着和他同样表情的傅亓。
司徒巽看着傅亓,他很了解他,有些事如果他不亲口说出来,他是不会承认的,哪怕那就是真的。于是司徒折断了傅亓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为了隐藏自己,他平时大多用右手。可是习惯就是这么的可怕,无论多么刻意,都会不经意的显露。他接电话用左手,递接文书用左手,握手时也会先伸出左手。……还要我继续列举吗?”
傅亓沉重的抬起了目光,司徒在他眼中看到了确定的答案。
“严术。身高178。Stanford生物学学士毕业,在此之前,主修过半年法医学。”
听完司徒巽给出的疑犯信息,会议室里又一次哗然。
“用胶片来记录行凶过程,除了增加恶趣味之外,也是在吸引你们的注意力。严术很清楚卓队长的暴脾气,他用萧倘的死点着了卓队长这颗炸弹,果然把整个警局爆的鸡飞狗走。”司徒到了这会儿还不忘挤兑一下卓阳,然后也不留任何时间让卓阳发火,因为他很知道这样会耽误时间,所以继续说了下去。
“杀人凶手都不想被人发现,可严术要向老亓挑战,就必须要让老亓知道他是谁,否则根本没有意义。他既矛盾,又做作,还爱炫耀。”司徒说着表现出了明显的嫌弃。稍许的停顿后,司徒调整了一下自己,继续说道:“你们认识的严术,沉默,拘谨,社交能力差,没有自信,除了鉴证室的人,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模糊。可是,我听过几次他的发言,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咬字都很清晰,他回避大多数人的目光,却又在偷偷观察,当大家都专注于他的鉴证报告的时候,他表面很淡定,但他的眼神里却透露着兴奋,他喜欢被观注,他喜欢成为焦点。”
卓阳越听越觉得渗人。一方面是因为严术不被人知的另一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司徒,卓阳在佩服他的观察力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恐惧。
侧写不是凭空想象,侧写是数据分析,所有的依据都来源于数据库。司徒曾经对方惟说过这样的话,卓阳当时也听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个数据库就是司徒巽的大脑。
司徒巽就像站在鱼缸前面的人,他观察着鱼缸里每一条鱼,他认识他们是什么品种,知道他们有什么习性,而卓阳他们就是那些鱼。
“真正的严术极度的自负,在他的眼中,整个警局就像傻子集中营。只有老亓是特别的,是他的对手,是他曾经难以超越的人,他在老亓面前是自悲的。他伪装成了一个有工作能力,却没有社交能力的人。这样的人普遍会被人乎略,在老亓这么个光芒万丈的人身边更是如此。……所以我可确定的告诉你们,严术就是杀死萧倘的凶手。”
卓阳看了看傅亓,扭头对身后的警员说了几句,随后A队的人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专案组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司徒巽、傅亓和卓阳三人,司徒看着他俩,仿佛是凶手家属和被害人家属的会面。
“需要我给你们时间,互相倾诉一下吗?不过最好不要,因为接下来我要说一些很重要的事。”
卓阳和傅亓无奈的看了看彼此,也算是互相安慰了一下,谁让这里智商最高的人不理解人□□故呢。
严术现在应该已经失踪了,他要去为他下一步的才能展示做准备。想到这儿,司徒扯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瞬间又收起了这抹笑容,继续说道:“除了严术,拍摄这卷胶片的人也留下了信息,不是预先设计好的,仅仅是临时起意。……超清胶片成像原于光学原理,可以被放大1000倍,加上鉴证室的高科技,我想有些东西会更清楚。”
司徒点开了刚才交给傅亓的几张照片,投影幕上是一张被放大的眼睛,萧倘的眼睛。卓阳的精神再次绷紧,照片里萧倘的眼睛睁开到了极致,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眼睛包括房水、晶状体和玻璃体,这三部分加上外层中的角膜,就构成了眼睛的折射系统,而玻璃体可以将外界事物折射到眼底,同样也可以成像。
司徒不断的将照片放大,一个小小的黑点渐渐地被放大成了一个模糊的沦落,随着照片被推到了最大倍数,那轮廓变的清晰了起来。21张照片被放大到最大倍数,连续慢放仿佛是长达21秒的定格,只有那张并不太清晰的女孩儿的脸庞映在瞳孔里,像鱼眼相机里的人像一样凸起,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影像。
卓阳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格一格被连起来的画面,女孩儿似乎带着微笑。
“まゆずみ·やよい。”司徒巽永远简单直接的给出答案。“黛弥生。”
“司徒……”那两名失去部分皮肤的女性尸体,那个打给肖恩·拉里的电话,早该想到是为什么,傅亓正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懊恼。
“Ruud提起过她,她还有一个别称,Tanner,制皮匠。”
司徒向卓阳简单说明了关于黛弥生的案子。会议室里的空气十分沉重,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所有人困在了中间,每一条蛛丝既细韧又沾黏,难以捕捉却又无法摆脱。
司徒继续说道:“Gourmet。Craftsman。Pharmacist。Tanner。不觉得是一个系列吗?…我曾经否定过,但种种迹象证明,不可能发生事发生了。Father,我不确定他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总之‘他’把一群极度危险的疯子聚集到了一起,为了某种目的连续的犯案。”
“什么目的?”卓阳觉得全身发麻,呼吸有些急促,这些代号,每一个都引起了一连串的恶性案件,如果真的像司徒巽所说的那样,他们是有组织的连续犯案,那这将是多么庞大的一个阴谋。
司徒撇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那个目的和我、和方惟,有直接关系。”
卓阳和傅亓像触电似的,整个人弹了起来,他们没办法像司徒巽那样冷静,萧倘的死已经是沉重的一击。
“食人魔,我曾经是我负责过的案子。黛弥生,虽然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有很深的间接关联。雕尸案里,那些雕刻成方惟模样的雕像,以及陆岩的死。Pharmacist,方惟曾经是他的目标。……相信我,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巧合。”
司徒的神情里没有半点恐惧和不安,只有从不掩饰的兴奋,越复杂的谜题越能让他享受乐趣,甚至他希望对手能有更高明的布局和手法,让这个谜题越来越有趣。
卓阳再次从司徒的神情中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司徒巽是危险的人,他必须被控制在正义的范围内,否则他将会是一个噩梦般的存在。
“头儿。刚有人报案,说萧哥的…尸体,在西通路229号。”
突然来到的消息,打断了司徒。卓阳立刻跑出了会议室,安排行动。
方惟回到家,看司徒不在,于是又折返回警局,正赶上卓阳要带人行动,就跟他一起往西通路去了。
一个身影跟他们擦身而过,高瘦的年轻人,带着耳机,顶着一头不算精心打理过的毛躁发型,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可乐,四处张望。走到专案组的会议室门口时,停下了脚步,眼中泛起了兴奋的神色,推门走了进去。
“学长!终于找到你了。”
司徒巽脸上原有的微笑瞬间垮塌.傅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严术的打击还没有缓过来,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让他头疼的情况。
西通路229号,大红色的拆字写在了墙上,一栋搬迁后留下的待拆迁社区医院。
背阴的楼道里,空气中弥漫着不明药水的味道,滴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回响着,每一声都在扭紧众人的神经,此刻单调的画面里,只有坐在炽光灯下的身影十分扎眼。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她,她从容的举起了双手,并不打算抵抗。。
她带着稚气的笑容坐在屋子中间,铁色的冷藏柜布满了她周围的三面墙,每一格都工整的贴着所属者的名字。尸检台上放着一只皮质包袱,柔软而有韧性,很容易便能看出里面物体的形状。
卓阳的神经跳痛着,眼前的画面和收到的黑白影像重叠在一起,不知道是他自己在颤抖,还是脑海中那卷来自8毫米摄像机里的影像在不停的跳帧,以至于这一切都似乎不像真的。
“Take it.(拿去吧。)”她微笑着,“Body bag.(他的尸骨袋。)”
第28章
呼啸的风扯动着神经,冰冷的空气摩擦着肺叶,大厦的楼顶被重重包围,司徒巽冷静的注视着所有枪口对准的方向,正前方三米处的杨喆。
“You\'re murderer 。…Put the gun down。(你是杀人凶手。……放下枪)”
司徒巽此刻的冷静让肖恩皱紧了眉头,眼前的情形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从他注意到杨喆的情绪波动开始,他就让司徒关心一下他的搭档,可惜这样的嘱咐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I wanted to kill myself, but Father said,this\'s a sin.……please stop me.(我想自杀,但Father说,这是犯罪……求你,让我停下。)”
“Who is Father(谁是Father)”
“Kill Me!Please。”杨喆痛苦的喊着,对于是一个天主教徒来说,自杀的行为是一种罪恶,非常重的罪恶。“Kill Me,Please。Kill Me……杀了我,杀了我……司徒,杀了我……求你……”
枪声响彻在空中,带着微笑的身影仰身从40层的楼顶坠落,司徒手中的枪带着硝烟,他的神情依然冷漠,仿佛死去的仅仅是一名凶犯。
“I don\'t like you 。(我不喜欢你。)”充满稚气的声音把司徒巽拉回到眼前。
空气里还残留着早晨保洁员留下的消□□水的味道,白炽灯的冷白色光亮把眼前的女孩儿映照的更加白皙,她的眼中带着纯真,目光澄清透明,也许是长时间的隔离,令她比真实年龄看起来小很多。
“Me too.(我也不喜欢你。)”司徒巽微笑着,礼貌的回赠。
坐在司徒旁边的方惟干咳一两声,这样幼稚的对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切进去。
黛弥生微笑着转向了方惟,“我们见过。”
司徒巽寻着黛弥生的目光,看着方惟,以一种研究的目光,眼珠来回于他们俩身上,缓缓的露出了微笑。
“我想跟他单独说话。”
从黛弥生被带回警局起,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卓阳跟她在审讯室磨了一个多小时,她一个字都没说过,连旁边的翻译都坐不住了。方惟看卓阳的情绪已经盯不住了,于是主动说来接班儿,他的英文不错也好让翻译休息一下,顺便司徒巽也想跟黛弥生谈一谈。
司徒巽站起了身,走出了审讯室,他这么“听劝”还是第一回 ,方惟都怀疑他是不是又在玩把戏。
“学长!”审讯室外边的隔间,许放雀跃的迎接着司徒巽,却被司徒完全的无视。连卓阳都看得出这小子不招司徒喜欢。
通过隔间的屏幕,司徒抱着肩注视着审讯室里的情况,许放凑到他身边,带着兴奋的笑容。卓阳看了许放几眼,总觉得这小子不大对劲儿,他对司徒巽的关注太不正常了,他目光完全落在司徒一个人身上,明明被无视,还硬往上凑。
卓阳把黛弥生带回警局,在专案组会议室见到了许放,陌生的面孔,又高又瘦,说话总带着微笑,可是完全不觉得他多有礼貌。看过调令后才知道,他是省厅特调过来顶替萧倘的分析师,年纪不大来头到是不小,听说是跳了好几级,从外国名牌大学毕业的博士,25岁就在公安大学心理分析专业当顾问了。
“唉?生气了?”许放饶有兴趣的问道。
司徒对许放的问话,保持着冷处理的态度,完全当看不见听不见。
“果然生气了。”许放锲而不舍。
司徒巽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绝对生气了。”
司徒巽没好气的向许放翻了个白眼,这是这么久以来司徒第一次把许放看在眼睛里,但明显是在表达“你给我闭嘴”的中心思想。
连卓阳都能感受得到从司徒巽身上散发出来的排斥感,可许放却完全没有接收到,反道像是收到了礼物似的雀跃。卓阳开始觉得这孩子要么是少根筋,要么就不大正常。
“我们见过。”黛弥生的微笑显得很单纯,很难想象她是一个剥皮连环杀人犯。“我送你的纽扣,你还留着吗?”
方惟认得她,几个月前在M-A,那个掉落蓝紫色纽扣的女孩儿。
“你和他真像。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们做朋友吧。“黛弥生仿佛在欣赏似的看着方惟,脸上带着单纯而稚气的笑容,说话没有任何条理。很难想象她会是一个连环杀手。
听过卓阳的简单说明之后,方惟得知了司徒的分析结果。
A队已经在严术可能出现的地方搜查过了,全部扑空。严术住的房子是租的,一周前就没有回过家的迹象,他的父母都已经去逝,亲戚基本不来往,平时他很少出门,也没什么朋友,警局的出入记录显示,他44天前请过两天事假,理由是家里漏水,可是询问过物业,他的住处没有报修记录,邻居也证实他家没有维修的动静。
基本可以确定,严术就是杀人弃尸案的嫌疑人,而且他的杀人名单并不只有六人。在发现黛弥生的房间里的那些冷藏柜,里面存放了多具尸体,而这些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肢体、器官、骨骼的缺失。而就在一个小时前,傅亓从这些尸体中提取的DNA样本被证实和之前雕尸案里的不知名DNA样本吻合。
司徒看着傅亓做出的尸检报告,得出了结论。“严术就是那个帮Ruud处理尸体,提供‘材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