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衾寒不答。
景衫薄一张脸胀得通红,可是不敢再倔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是从小师兄看着长大的,认错就认错吧,“我错了,《悔过书》在房里,我自己走去拿。”
商衾寒这才放下他,“叫你听话,非要惹事。”
景衫薄不敢再拗,也不想再理师兄,一个人拐着腿回去了。
“你的手好多了。”楚衣轻将裹好的粽子放在篮子里,对晋枢机比手势道。
晋枢机微笑点头,“是啊,好多了。能动了,就又能做些让人不高兴的事了。”
楚衣轻只是沉默。
晋枢机用银匙将糯米推平,云舒跪在一边帮忙将粽叶压出棱角来。楚人重端午,这是个大节呢。
“他呢?”晋枢机仿似是随口问。
云舒低头道,“越是节下,皇上越是事忙,世子权且忍耐几日。今天,皇上定然会来的。”
晋枢机笑道,“旧爱点滴温情句,哪及新人百媚娇?皇上和戎几进献的那位美人儿还好?”
“世子——”云舒吃了一惊,就连楚衣轻也抬起了头。
晋枢机笑望着楚衣轻,“哥哥是觉得我足不出户,所以,应该是聋子哑巴吗?”
楚衣轻比手势道,“我虽未聋实哑,却也没人敢说我是聋子哑巴,世上的事,又有哪一面,没有半点风声呢?”
晋枢机看了一眼云舒,“戎几那地方风霜苦寒,居然能出美人,想来是很有味道的。”
“世子不必多虑,那位小夫人虽然妖媚,她被进献来三天,可每一日皇上都是看过了世子才走——”云舒试图解释。
晋枢机轻轻掠发,“你是在宽我的心?小夫人?居然,已经封了夫人吗?”他轻轻折着粽叶,“哥哥,你说是不是我真的没用了,我的婢女要用这种劝失宠妃子的口气劝我。”他将银匙的柄倒过来划着粽叶边,“妖媚?有我这个承恩侯坐在这里,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敢称妖媚!”
楚衣轻蓦地一阵心疼,握住了他的手。
晋枢机单手支颐,“去告诉皇上,今晚不要批折子到太晚了,我裹好了粽子等他吃。”
楚衣轻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晚是那位戎几女子的册封礼,商承弼正要拉拢戎几,是不可能这点面子都不给那位新晋夫人的,晋枢机又何必——
晋枢机将蜜枣埋得深深的,“哥哥,你觉得我可怜吗?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还多着呢。”
楚衣轻摸了摸他脸,什么也没说。
晋枢机却突然在暗地给云舒打了个手势,“今晚我要去翊坤宫,那位贵妃娘娘,不能让她再活了。”
风清月远,更短夜凉。带着一身酒气的商承弼回来的时候,晋枢机正裹着手捱在廊下轻靠,身侧是屯着微光的红泥小火炉,夜色中透着粽叶的清香,那个半眯着眼的人轻轻蜷了蜷腿,云舒将小毯子又向上拉了拉,晋枢机像是清醒了,陡然睁开眼,眼睛亮得让商承弼心虚。
“已是三更了,不回去歇着,又靠在这做什么?”商承弼试图去抱他,晋枢机温柔地张开了手,半露出衣袖的那截倾城的手腕,嫩藕一般,透心彻骨的凉。
“五月的天怎么冷成这样?”商承弼横眉扫向一旁服侍的云舒。
云舒低着头跪在地下,“世子一定要等皇上回来,已在这廊下坐了大半夜了。”
“胡闹!”商承弼心疼,连忙将他抱进暖阁去,“还不去笼着火?”
“不必了,床上躺躺就好,你去哪了,怎么一身的——”他话未说完,便是一阵轻咳。
商承弼将他放在床上,小心地盖好被子,“是朕不好,不该喝了酒来呛着你,可是又忍不到沐浴再来,好几个时辰没见了。”
晋枢机听他深情款款,不觉有些好笑,却是柔声道,“叫云舒把粽子拿进来吧,本是你去年说的,要我裹好了粽子,我们两个借着月光在这廊里吃。谁想你这么晚才来,端午都过了。”
“今日端阳,朕赐宴群臣,偏巧你病着,我吃了两个——”他见晋枢机又要坐起来,便去扶他。
“世子一口也没吃,连楚公子说要一同分一个都不肯——”云舒将那煮着粽子的火炉搬了进来。
“我来喂你。”晋枢机睨了云舒一眼,亲自伸手去接了一个。
“你的手好了?”商承弼问。
“嗯。昨夜才拆了绑得那些零零碎碎的布带子,哥哥说活动一下会好。这是我特地裹的,用红线,知道你不爱吃甜的,尝尝,只是,火腿是哥哥做的。”晋枢机一手托着粽叶,一手用银匙切下一个粽子角来。
商承弼吃了一口,“嗯,既鲜又香,你也尝一个。”他直接伸手从小锅里取了一个,替晋枢机剥开。
“不忙。云舒,去倒些解酒茶来。”晋枢机抬起眼,眉间朱砂红得像是能滴下血来,“美人佐酒,皇上想是醉了。”
商承弼一怔。
晋枢机特地将掌中带着火腿肉的粽子刀下一圈来,喂到他口里,“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今日是熹和夫人的册封大典,皇上又为何在新婚之夜冷落佳人呢?”
商承弼口中嚼着他裹的粽子,眼前是他白衣如雪绝色清华,似嗔非嗔,含怨非怨,想到他独坐粉廊长夜相侯,自己却香衾锦被醉戏美人,究竟是觉得太对他不起,正要说话,却见晋枢机微一蹙眉,云舒才添了一块银炭,正耀地他丽色如霞,商承弼忙握住他手,“怎么了?”
晋枢机低下头,“没事。”
商承弼掌中玉腕清寒,想到他重伤初愈便坐在那等了半宿,想是冷得关节疼,心中更觉不忍,“告诉王传喜,熹和夫人暴毙,以贵妃之礼安葬。”他说完便伸手便将晋枢机拢在怀里,轻轻顺着他缎子般的长发,“以后你有事,直接同朕开口就是了。”
晋枢机像只小鸽子偎着他,“我没有叫你杀她。”
商承弼伸出左手,云舒早将剥好的粽子盛在金盘里,“朕说过,每个节都要同你一起过?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商承弼含住了他的口,咽下他口中的话,直直吻到晋枢机额头沁出薄汗,商承弼才道,“自从有了你,女人,在朕眼里也不过是个盛孩子的盆。”
晋枢机听他说得太过粗鄙,不觉蹙起了眉,商承弼环着他腰的手一路向下,指尖停在他閮口,“朕想要的,只有你能给。若我不是帝王之身,便每日与你醉生梦死,也是死而无憾了。”
晋枢机微微一笑,口中热气喷在他耳朵上,商承弼一阵意荡神驰,正欲温存一度望梅止渴,却突听得外间争执,“婢子无礼,成公公,您真的不能进去。”
商承弼一脚踢翻了床头宫灯,“又是什么事!”
“皇上,贵妃娘娘暴毙。”成康回道。
“朕只不过说以贵妃之礼安葬,没说过她是贵妃!”商承弼被搅了好事,心情极差。
“皇上。不是熹和夫人,是吕贵妃,翊坤宫的吕贵妃。”成康叩头。
商承弼有片刻脑子都是空的,过了一阵才道,“吕贵妃?是那个保不住胎的?”
“是。”成康叩首道。
“死了就去埋,跟朕有什么可说的!”商承弼重新拥着晋枢机躺下。
“这——可、可是——”成康吞吞吐吐。
晋枢机一把掀开了帘子,“三更半夜,没事就来聒噪,是没听到皇上的话,还是没将皇上与本侯放在眼里,滚!”
“皇上——”成康像是还想说什么。
“还不走,是觉得本侯的府里缺一件头盖骨做的酒器吗?”晋枢机是真的起了性子。
“皇上息怒,临渊侯息怒,奴婢这就将吕贵妃和她的奸夫一并埋了,奴婢告退,奴婢告退。”成康一面叩头一面向后退走。
商承弼本已和晋枢机躺下,如今听到他话却突然坐起,“再说一遍!”
“奴婢不敢。”成康以头抢地。
晋枢机虚虚靠着床榻,冷冷一笑,“幕也拉开了,戏也开场了,成公公又为何不继续演呢?”
商承弼突然回头,一把握住晋枢机手骨,“什么戏?难道——你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虐,马上要开始了
最近真的是忙了,状态也不太好,好像放下好久再捡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一样
我会试着调整过来的,抱~
76七十四、一波又起
晋枢机虚虚靠着床榻,冷冷一笑,“幕也拉开了,戏也开场了,成公公又为何不继续演呢?”
商承弼突然回头,一把握住晋枢机手骨,“什么戏?难道——你知道?”
晋枢机痛得一颤,商承弼连忙放了手,语气却没有半分缓和,“说!”
晋枢机斜斜靠在床榻上,低低道,“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嗙!”的一声,床头的灯架被他掌风翻到地上,宫灯碎了一地。
“我怎么会杀自己的孩子。”晋枢机隐身在一片阴影中,“难道,我最初不疼他吗?”
“说。”商承弼的语声并不高,但是很阴沉。
成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奴婢,奴婢今日当值,听小太监说,吕娘娘要红烧鱼。因为皇后娘娘曾特特交代奴婢,要好生照顾吕娘娘,虽然贵妃娘娘未能——”
晋枢机随意用手指缠着发丝,悠悠一句,“废话少说。”
成康连忙叩首,不迭声地答应,“奴婢想着,娘娘小产不久,红烧鱼是吃不得的。可是,娘娘贵为贵妃,既然已经——”
“嗵!”地一声,鎏金雕龙的铜施被商承弼一掌拍倒,晋枢机微笑道,“半日说不到正题,长着舌头有什么用。”他语声慢条斯理还带着温文,成康却吓得直打哆嗦,他虽在商承弼身边服侍,但也算是半个皇后的人,与晋枢机素来不睦,如今触了逆鳞,连忙速速回道,“奴婢就去翊坤宫向贵妃娘娘谢罪,谁料娘娘不肯赐见,还训斥奴婢说因为娘娘小产便不将她放在眼里,奴婢本来不敢窥伺娘娘心意,可奈何娘娘厉色疾言,与素日温婉谦和的样子大为不同,奴婢心中惶恐,连忙叩头告罪,恰巧这时候有宫女前来服侍娘娘盥洗,奴婢便欲上前伺候以赎罪过,岂料娘娘大发雷霆,奴婢进退不得却突然发现娘娘床榻前有一双男人的靴子,奴、奴婢——”
“说!”商承弼已经走下了床。
晋枢机心中一跳。
“奴婢不敢,临渊侯赎罪,奴婢不敢。”成康突然向晋枢机告罪。
“说!”商承弼一把掐住了他脖子。
晋枢机腿伤尚未痊愈,还不能自己下床,只是轻轻掀开帘子,露出半片白得月光一般的胸膛,“既是逼到我门前了,又怎能不让你把话说完呢,说吧,反正说不说,你这条舌头,都注定要做桃儿的盘中餐了。”
“哼!”商承弼冷哼一声,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成康连忙爬过来哀求,“临渊侯饶命、临渊侯饶命,奴婢是无心之过,奴婢实在是怕得狠了才会不慎跌倒压扯了贵妃娘娘的床幔,奴婢没看见里面是大侍卫啊!”
“很好。”他此话一出,晋枢机也是一愣,却旋即明白了。晋枢机身边的四男四女八位禁卫,折戟因为排行第一,宫中的人都称大侍卫,“很好。皇后是终于欺到我的头上来了。折戟呢?”
商承弼一脚踩在成康胸口上,只听得咔咔两声,胸骨已被踩裂了,成康强忍着痛道,“奴婢、奴婢一时害怕,昏过去了。再醒来时,已在皇后娘娘的坤和宫,奴婢心中惶恐,再去打听。贵妃娘娘与、与大侍卫都已——已殁了。皇后娘娘担心这般祸乱宫闱的丑事传扬开去,命人秘密收敛了尸首在坤和宫,皇、皇——啊!”
“噗——”商承弼抬手便要毙了成康,晋枢机却阻住了他掌势。只是他重伤未愈,只一动真力,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远远溅在商承弼滚着金龙的锦服上。
“留、留他一条命,洗刷我——不白之冤。”晋枢机说完这句话,便跌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叫太医!不,叫楚公子,叫楚衣轻,叫他来,立刻来!”商承弼抱住晋枢机,用衣袖替他擦唇角的血。
楚衣轻收了银针,轻轻摇了摇头,商承弼伸手扣住他腕脉,“怎么样,重华怎么样?”
楚衣轻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手,商承弼心中焦急,也未曾注意楚衣轻竟能在被扣住腕上大穴时挣脱他的掌控。
云泽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唠叨,“怎么样,伤还没好就受了你一掌,二十年变十五年了。”
商承弼掌风一吐,便将云泽强拖到身前,“重华要是有事,朕要你们整个缉熙谷陪葬!”
楚衣轻突然回过头,对商承弼比了个手势,商承弼分明不懂手语,却明明白白地看清了他的话,“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商承弼一把推开云泽,“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公子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楚衣轻不过轻轻拍了拍云泽后背。
晋枢机悠悠醒转过来,先是连着嗽了好几声才道,“你们不要再吵了,放过我好不好?”
商承弼抱住他,“究竟怎么回事?”
晋枢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商承弼皱眉。
“皇后娘娘到,熹和夫人到!”
商承弼同晋枢机都吃了一惊。皇后兴师问罪不足为奇,如今本该暴毙的熹和夫人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晋枢机正自思度,一个珠翠铛绕的女子已经扑进了商承弼怀里,“皇上,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临渊侯,临渊侯矫诏要杀臣妾,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及时赶到,臣妾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这位熹和夫人本是戎几部的大公主,戎几族长的亲妹妹,虽然不是豆蔻之年,可颇具风情。商承弼这些年全部的心思都盘在晋枢机身上,这位熹和夫人能绊住他一连三日,除了商承弼着意笼络戎几之外,自然也有她的几分本事。戎几一族素来骠悍,如今极力投诚,商承弼有包举宇内之心,自然不能慢待,此刻,他先是扶起了熹和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目光一转,鹰隼般冷鸷的目光就落在皇后面上。
于皇后不慌不忙,款款向商承弼行了礼,而后才道,“昨夜,臣妾怎么都睡不着,便想着找夫人聊聊天,却不想,突然看到王传喜身边的小绍子和临渊侯的近卫花落姑娘鬼鬼祟祟地到了天月楼。花落姑娘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一句话不说,一条白绫就要套在宫妃的脖子上。戎几族长万里相送,将大公主献给皇上,皇上对熹和夫人也是恩宠有加,莫说是熹和夫人这般金尊玉贵的身份,便是普通宫妃,临渊侯也不能想杀就杀啊。小绍子当场撞了柱子,花落姑娘也要自杀殉主,被臣妾拦下了。如今,正和那位胆敢勾引贵妃,祸乱宫闱的折戟关在一处,臣妾虽掌管六宫,可事关重大却不敢擅自做主,要如何处置这般恃宠称骄胆大妄为的淫邪之徒,特来请皇上明示。”
“皇上——”熹和夫人哀哀戚戚的跪在商承弼脚下,一双杏眼里半分委屈,剩下的九分半却全是风骚。
商承弼如今骑虎难下,正要开口,却突听得晋枢机问道,“折戟还活着吗?”
“做出这等下贱□之事,他哪还有脸面活着!”于皇后厉声道。
晋枢机轻轻闭上了眼睛,“花落呢?”
“她倒是想死,可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皇后目光直直逼着晋枢机。
“放了她!”晋枢机猛一扶床沿站了起来。
于皇后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却是冷笑道,“原来临渊侯的腿早就好了,还在这扮什么病西施!”
“放了她。”晋枢机紧紧盯着于皇后。
“谋害宫妃,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就算她是受人主使,也要千刀万剐,否则,这三宫六院,还有哪个嫔妃能住得安稳!”于皇后毫不示弱。
晋枢机重伤之下大伤元气,刚才又和商承弼对了一掌,如今拼着一口真气勉力站起,如今却连保持身子站直都不成,可这些近卫都是从小跟着他,他又如何能让步,晋枢机单手握拳,“我再说最后一次,放——了——她。”
“不放——啊!你干什么?”于皇后甫一开口,晋枢机将全身内力都贯在一条手臂上,握住了她脖颈,靠着床柱掐住她脖子,“放人,否则,一命换一命,我就为折戟报仇了!”
“你敢!”于皇后怒目道。
晋枢机收紧了掐住她脖颈的手,“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