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碰了碰杯。谢一念喝了一小口,便说:“好酒。”
范逸心中对他越来越好奇。要说谢一念是每天靠直播勉强维持生计的草根,凭直觉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谢一念一点也不拘谨,不疾不徐,彬彬有礼。不知是不是喝了红酒的缘故,嘴唇红艳艳地泛着水光,配上明眸皓齿,便有些妖艳。可他又生了一双横眉,平添了一些冷峻气质。好像谢一念这个人一样,不算是开朗活泼,但要说他高冷,范逸又觉得不妥。
他瞥了一眼谢一念的唇,心猛跳了几下,似乎有些醉了,那晚上听到的声音居然鬼使神差地冒出来。
上次从吴磊家分开,范逸着实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毕竟是兄弟的人,不管是真的男朋友还是什么关系,都容不得他有任何想法。以前看他直播没觉得什么,现在却认为这样做不厚道,于是天天晚上泡在餐厅。可惜前些天晚上不知怎的又开了他的直播,只是安慰自己,不告诉他自己是谁就好。
“难得有机会喝这么好的酒。”谢一念自己拿过酒杯倒上酒。范逸看了看表,已经快8点钟。他在想小希还会不会来,另外谢一念是不是要回去直播。
“你有事的话去忙吧,我自己吃。”谢一念察觉到他看表的动作。
“不忙,餐厅其实已经不需要我盯着了。”
谢一念点点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老板,有没有甜点?”
范逸哈哈大笑:“头一次见你这样理直气壮吃霸王餐的客人。”
谢一念抿着嘴笑,没说话,一抬眼,目光熠熠,神采飞扬。范逸不得不佩服,他那个发小,阅人无数,真的是眼光超正。
“你等会儿,我去看看。”
范逸进了后厨,一刻钟之后出来,用一块白色餐布垫着,端了一个盘子过来,放到谢一念面前。
盘子很大,里面有两块华夫饼,不知是冰淇淋还是奶油堆叠在华夫饼上,看起来想一座小山,山头插着一棵小树模样的绿色蔬菜。旁边有草莓、猕猴桃、芒果等几种水果,摆了一个很别致的形状,又随意挤了几道巧克力酱。整体看起来精致又写意。
谢一念用勺子弯了点冰淇淋,发现是冰淇淋、奶油、奶酪的混合物,吃起来冰凉爽口、甜度适中。又用叉子叉起华夫饼,温度还是热的,外酥内软,蛋香四溢。他禁不住说道:“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waffle。”
第4章
“不好意思哈,有点事情拌住了。”张希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不错啊,很多新品种,都没吃过啊。”
范逸转头一看,张希穿着深色西装,显然刚从公司回来。
“再去给你做点新的吧。”
“不用不用,够吃了。”张希示意谢一念往里坐,自己坐到他的旁边。
“没等你,我走了一下午,又饿又渴。”谢一念说道,“范哥简直是款待。”
张希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边吃边说:“不用客气,你天天来也吃不穷他。”
谢一念冲范逸一笑:“真的?那我就天天来了?”
“没问题。”范逸目光与他一碰,又转到张希身上,嫌弃地说,“慢点吃,三天没吃饭一样。”
张希边吃边指着谢一念吃的甜品说:“我`操,范逸,亲自弄的?我也要一份!”
范逸无奈地笑了笑:“就知道你不会落空。”
谢一念一听,好奇地瞪着眼:“啊,你怎么知道是范哥自己做的?”
张希闷头说:“范逸做饭,看似十分随意,实则精心设计,总是别出心裁。这道甜品,肯定出自他的手笔。”
谢一念用手托着下巴,冲范逸说:“怪不得觉得特别,以后还能来吗?”
“美得你,范逸的手艺一年能吃上两次就不错了。”
“别恭维我了,“范逸笑着站起身,”你俩聊,我去给你做。”
只剩下两个人,张希小声问:“下午干什么了?”
“没干嘛,溜达。”谢一念吃饱了,不紧不慢地挖着冰淇淋吃。
张希忽然凑近他,说:“哎,宝贝儿,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
“搬到我那去住吗?”
“啊?”谢一念笑着说,“天天看见我你不烦么?”
“我总往你家跑太麻烦,再说我那也还有人给你做饭。”
谢一念低头盯着盘子里的那棵小树。茎上似乎挂着水珠一般,但仔细一瞧,它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他把那棵树拿起来放进嘴里,冰冰脆脆,别有一番滋味。
他反复权衡利弊,思考同意将会带来的好处和坏处。不得不承认,听到“有人给你做饭”几个字,谢一念心里松动了。他一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吃饭太麻烦了。住家周围的饭馆外卖都吃了个遍,早就吃吐了。所以人家说想搞定一个男人,先拴住他的胃,是没错的。
谢一念之后在张希家着实过了一段快乐日子。张希家里是做地产生意的,他这半年刚刚接手了一个分公司的业务,每天应酬不断,忙得不可开交。有时直接会在公司旁边的住处睡觉。谢一念舒舒服服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不是出去街拍,就是在家里给人拍静物照片,要不就是打游戏直播。后来莫名其妙地又迷上了刻印章,买了一大堆石头,每天趴在桌子前刻字。张希笑称:“也就我家是卖房子的,不然谁家能有那么大房子,给你摆下这么多七七八八的玩具。”后来谢一念在网上卖出去自己第一件印章作品,美滋滋地给他炫耀。张希说:“你想赚钱来我公司不好吗?”谢一念反问:“那能有成就感吗?”
他一直以为谢一念只是偶尔直播玩玩,之后有时回来早,发现谢一念晚上七点,几乎是雷打不动地直播打游戏。有一次他站在摄像头看不到的角落里旁观。张希没玩过这款游戏,谢一念打的好与不好他不知道。弹幕满天飞的时候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有些话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什么“念念叫声哥哥”,“念念笑笑啊”之类。
后来有一次,谢一念洗了澡,屋里的暖气烧得很旺。他嫌热,上身穿了个T恤,下’身只穿了个内裤,坐在电脑前直播。偏巧那天家里阿姨没在,张希晚上回来又没带钥匙。谢一念一着急,忘记自己下’身没穿裤子,站起来跑出去给他开门。
等一回来,谢一念看到的是满屏幕的“腿玩年”。
他坐下来看了半天,“腿玩年”还没飞完。谢一念哭笑不得地说:“这个词是形容男人的吗?”
一粉丝说道:“跟性别无关,只形容好玩的腿。”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谢一念叹了口气说:“原来你们都想玩我的腿。”
谁知这句话让张希听了个完完整整。他本来白天心情就很差,这会儿听到这句,走到谢一念身后,盯着屏幕看。
这是他第一次看谢一念直播,恰好看见满屏幕的污言秽语,一张脸越来越黑。此时屏幕上有粉丝在说:“念念你背后的帅哥是谁?”
谢一念一扭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希一伸手,直接按断了接线板上的电源,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自从在一起,气压还没这么低过。
谢一念也没心情直播了,洗了个澡,走进卧室。张希身上还穿着西裤衬衣。
“怎么不换衣服?”
张希低头玩手机,也不理他。
“喂。”他脱鞋上了床,挨着他坐下,撇了撇嘴,“别气了。”
见张希沉着脸没反应,谢一念忽然将一双长腿伸到他面前,笑着探过身,小声说:“你不想玩么?”
谢一念说完立刻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下面,又被折腾了半宿,这场争执才算化解。
至于争执的源头——谢一念直播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第5章
谢一念不知道的是,那天被张希强行关了电源之后,直播室里发生了什么。
里面的粉丝发现了新大陆,简直跟过节一样,对着黑色的直播屏幕聊了一晚上。大家清晰地看到了屏幕里进来的怒不可遏的男人,先对其长相又细致地评判一番。后来是猜测其身份。有个粉丝说之前一念直播背景是一面只涂了石膏腻子的白墙,而最近换了地方,后面的墙壁贴有暗色花纹的壁纸,得出的结论大概率是包养他的男人,至少是现在住的地方在那个男人家里。
范逸把整个过程看得仔细。他的第一反应是,谢一念会不会被欺负。
他一连等了好几天,也没见谢一念上直播。那天他说他白天不工作,那岂不现在就没收入了?也许直播的收入就是他的全部经济来源呢?
虽然相信张希会给他钱,供他吃喝,但没有自己收入终究是一件难受的事。
有天他无意中白天点了直播平台,发现一念居然在直播。点了进去,敲了一行字。
“怎么白天来了?”
谢一念没说话,旁边粉丝给了他回答:“他老公不让他直播,他偷着白天来。”
“我擦别造我谣!老公都冒出来了,你们让我怎么圈粉啊!”
“一念不是技术流吗!靠实力圈粉!”
“实力圈个毛线粉,现在可好,莫名其妙的全平台出柜,来的全tm都是黑。”
现在不是人最多的黄金时段,可直播室里的人和以前差不太多,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黑。范逸估计他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太多收入,更何况现在能不能每天来都是个疑问,于是打算给他刷点零花钱。他忽然想起来有个朋友也是开网站弄直播平台的,只不过没这个有名气。回头问问直播和平台是怎么分成的。
“一念,你是不是被土豪包养了?老实交代!”
“一念被人包养了,我以后不来了。伤心!”
谢一念对吃瓜群众的讨论置若罔闻:“不跟你们扯淡,我这都掉了两级了!”
“对粉丝这么无理的主播是头一次见那!”
“拽得一比。”
正聊着,看见屏幕上出现了耀眼的光芒,赤橙黄绿,唯恐人看不见。
“土豪来了。”
之后,这种五光十色灿烂的叠加了起来,形成了一种浮夸的效果,估计做美工的码农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这种灿烂诡异的场面。
忽然有人说道:“二十个了。”
大家好像发现了什么,于是没有人看谢一念打游戏了。二十五个,三十个。所有人都跟着数宝箱。谢一念直播一年多,收到宝箱的时候都寥寥无几。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这个逸不停地刷新上限。
最后所有人的眼睛都花掉了,屏幕似乎才消停。
五十个!粉丝们比谢一念还激动。大家纷纷戏称“干爹来了”。
谢一念一边打游戏,一边说:“谢谢逸哥,感觉我卖身也卖不了这么多钱呢。”
这五十个宝箱似乎也激怒了相当一部分人,弹幕里不时地有骂他“sigay”,“贱”。
后来有几个喷子骂得极其难听,范逸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谢一念正巧手上这把打完了,他看了看直播画面,摆出了一个好看的笑来:“逸哥,加我好友。”
范逸有点犹豫,谢一念又提高了声调:“逸,还在吗?”
范逸看他一直停在菜单画面,没有进游戏,果然在等自己。于是点了游戏里的添加好友,输入了“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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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 fan?”谢一念问。
范逸这回很快回答:“嗯,你的粉丝。”
第二天范逸看到直播平台上的头条新闻。一个女主播的两个粉丝在直播时卯上了,因女主播承诺打赏周榜第一可加微信。当晚俩人一共给主播刷了二十万。范逸第一反应是想笑,转念一想,不过是男人的虚荣和欲`望,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眼看着新馆子各方面都已经打理好,范逸于是开车离京,去往C市。
范逸的父亲四年前病逝,留下了几个业绩不错的餐厅。刚去世的一两年母子两个都很难捱,如今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几家餐厅发展得都很好,今年刚开业的新馆子也步入正轨。母亲最近几乎不再过问生意的事,有时出去旅游,有时去外婆家常驻。范逸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范逸有个叔叔,说起来是个风云人物。C市几年前还是个国家级贫困县,如今被誉为“滑雪小镇”,滑雪旅游业几乎在全国都首屈一指,这里面就跟范逸的叔叔范承明有着直接关系。
范承明如今不到50岁,年轻时是国内第一批去北欧学滑雪的人之一。回来先是为国家滑雪队拉赞助,跑业务,忙活了很多年。后来他见国内群众滑雪运动刚刚起步,决定在北京北边建一个滑雪场。吸引大批的北京游客去滑雪,但北京的气候并不是滑雪的完美气候,若能往北推300公里,便就是滑雪场的完美所在了。经过反复考察,范承明在C市建了第一个滑雪场承龙滑雪场。
几年过去,滑雪业令这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步他后尘,C市已经有了五六家滑雪场。这其中就包括张希的父亲张振林开的“雪国”。
张振林和范承明私交不错,雪国的建设范承明还提供了不少经验。大家一起形成了产业规模,客流量都上来了。完工已有几年的承龙滑雪场到了雪季周末几乎是满负荷运转,初期的投资途径收回的差不多了。于是范承明想着扩大雪场规模。他因只有一个还在国外念书的女儿,于是找来范逸给他帮忙。
范逸本来一到冬天就喜欢泡在承龙。今年范承明修建了新的滑雪大厅,又在旁边建了酒店。范逸10月一过就来到承龙,为11月初的营业做准备。
汽车上了山,远远就看见新的滑雪大厅。旁边新建成的酒店在这个雪季也可以投入使用。
范承明带着范逸走进新建的滑雪大厅。里面面积很大,比旧的大厅面积大出五六倍。目前在进行最后的内装修。
“二层整个都是餐厅,你有经验,都交给你了行不?”
“给多少预算啊?”
范承明知道范逸的馆子都弄得很有品位,花的精力和钱都不少,说:“你看着弄吧,别太夸张就行。”
十几天后,范承明看见下属递过来的账目表,有点坐不住了。
他走进大厅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桌椅板凳,全实木,一把椅子他一只胳膊都拎不动。这一桌六椅估计单价就得几千,整个大厅铺满要花多少钱可想而知。
他往里走,看见范逸正在和一个男子说话。他听了一会儿,发现是个川菜厨子,听意思是范逸从北京的一个川菜馆子挖来的。
等那人一走,范承明问:“你家厨子都是挖人家墙角挖来的?”
“有一些是。另外西点、广式小吃、肉串、小炒,都请了专门的厨师负责。”
“滑雪场的餐厅有必要这么专业么?”
范逸想了想:“我觉得有必要,反正我自己的话,如果一个雪场的饭菜明显比别家好吃,我会更有可能来这里。”
范承明明白他的意思,现在雪场开的越来越多。就说C市,客流已经吸引来了。几家雪场从抱团取暖慢慢变为竞争关系。餐饮是体验的重要一环。之前承龙办的早,经验多的优势已经没了,必须要提升自己,确立新的优势才行。
范逸忙活了近一个月,终于在11月1日,雪场开业的第一天,二楼的新餐厅也正式投入使用。
同时,C市的其他雪场也陆续开放了。
雪季初,客流量不大。第一个周末,张希、吴磊、周郁、阿菲几个人按照往常的习惯,约好来承龙见面。
“你在哪呢?我们在二楼呢。”张希带着谢一念,和那几个人在二楼靠南边的地方找了张桌子坐下。
“我在后厨,你们等会我。要不要给你们找个安静的屋子?”
“不用,这就挺好。”
谢一念第一次来C市,更是第一次来承龙。一到二层,就被宽敞的大厅所震惊。他们所在的南区,放眼望去也至少有一百来张桌子,旁边是通透的落地窗。这和他之前去过的雪场的餐厅简直是天壤之别。
等了一会儿, 范逸走过来,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又看见他也在,冲他一笑:“一念也来了。”
“他听说我家开了个滑雪场,非吵着要来滑雪。”
“天,人跟了你这么久,连你们家干嘛的都不知道?”吴磊在一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