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春暮老谋深算,心机深沉,最有能力这么做,可同样找不出这么做的动机。
除此以外,罗春暮还有位美貌年轻的二夫人,但这位夫人一向安分守己,低调本分,也看不出什么蹊跷之处。
这些人要么有能力没动机,要么有动机没能力。
叶深浅和白少央探究了半天,也没法子探出哪个更有可能。
所以他们决定与陆羡之一块儿分头查访。
等郭暖律回来以后,他也要成为探查小分队的一份子。
白少央说到此处,忽然言明要去看一看王越葭和解青衣。
王越葭虽在伤中,但还可以和哥舒秀说上话,说不准还能套上一些情报。
叶深浅托着腮,捧着脸道:“人家好好地养着伤,你又何必把他扯进这淌浑水?”
白少央却眨了眨眼,唇边笑意如崖岸上的小花,青叶上的春露。
“我扯不扯,他都已经在这淌浑水里了,你又何须替他担心?而且老王虽然看着有些小白脸,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是纸做的泥捏的,和哥舒秀说一下话,不会碎。”
他再怎么说也是卖力地救了解青衣两次,若不把这两份人情在他们身上好好利用起来,岂不白费了他那神兵天降一样的出场?
有仇必报,有恩必讨,这才是白少央一贯的处事原则。
叶深浅走后,陆羡之便看向了白少央,满眼望去皆是惑色。
他只觉得阳光照在白少央的面上,仿佛把这人的面容切成了两半,一半亮堂得很,另一半却晦暗不明。
白少央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陆羡之疑惑道:“你是真的和他好上了?”
白少央抬眉道:“我为何不能真的和他好?”
陆羡之正色道:“小白,我是正经在问,你就不能正经答一下?”
白少央也不答话,只拎了拎茶壶,却发现里面空得只剩一团气了。
他立刻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对着陆羡之道:“是他先动了心。”
陆羡之忍不住道:“那你呢?你动了心么?”
话音一落,白少央握着茶杯的手便忽地一滞,目光也微微一沉,似海生清光,隐了万千波澜,藏了无数潜流,似乎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翻天而起。
然而陆羡之再看过去的时候,他眼中已然是一派平波,面上嗪着一丝和煦如春的笑。
这份笑意看着极美,却来得有些古怪,怪得像是什么人想提笔作美人图,却在修面时偷了懒,只松松垮垮地在那美人的桃花面上画了一撇。
“你问我有没有真的对他动心?”
白少央说完这句,忽地叹了口气道:“小陆啊小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傻的一句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现在是喜欢,这卷结束后会成真爱
说了相爱相杀,总得先相爱再相杀喽~~
下章小白见付雨鸿,开始大主线了
感觉上榜作用不大了,可以把文案给改回来了
第115章 白少央的第三套瞎话
三日前的赤霞庄还是人声四起, 笑语连绵, 各州各县的武人们穿于飞檐, 行于游廊, 传情的传情,论武的论武, 实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然而血宴之后,宾客们皆面带哀戚, 守卫们则敛声屏气,丫鬟们藏了娇笑,婆子们收了厉色,无人敢大声说话。故园内人声皆寂,唯有鸟声此起彼伏, 络绎不绝,反倒像是欢庆着什么似的。
鸟儿不懂人情世故, 只顾展翅衔枝、婉转求爱, 讨了未来伴侣的欢心即可。
这些欢声平时听来是山泉击石作响,可此刻听来,却只叫人觉得无比讽刺。
白少央听在耳里, 只觉心中万千感慨, 如浪潮般澎湃不息。
这些人都是欢欢喜喜来的,何曾想过会在这里丢了性命?
可怜这些义士侠客们奋战而死,某个最该死的龌龊小人却活了下来。
白少央心中暗恨的这个人自然就是那“敲竹剑”付雨鸿。
他表面上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交恶,背地里做尽了阴损事, 害苦了一众无辜民众。
张朝宗当年搜集了证据,握了他的把柄,逼迫着他去一道行刺楚天阔,就是想着借那楚天阔的手除掉这个小人。
然而连张朝宗都死在韩绽手里,付雨鸿这小人却活了下来,而且活得人模人样,比当年还要风光无限。
白少央每每想及此处,都觉心有不甘,怨意四起,只恨不能立刻就杀了他。
张朝宗都已经死了,这些个不入流的小人更应该替他陪葬才行,怎能觍颜无耻地活在世上,受着众人的敬仰和厚待?
可不管他心里有多嫌恶对方,但等真正见到付雨鸿的时候,白少央还是会恭恭敬敬得很。
而等他一路穿廊走巷,踏入了付雨鸿的居所之后,才发现他住的这地方倒清幽雅致得很。
墙上的半窗雕了八宝联春的纹路,糊了艾绿色的轻容纱,那竹的影、花的形透过这轻容纱,打在地上,成了清墨作成的画,一笔一划,皆是层次分明、浓淡得宜。
八仙桌上摆着青釉缠枝镂空小香炉,炉烟一丝一缕地飘着,被那日光照得无所遁形,便索性在人前放开,在消弭之前扭出各种撩人的姿态。
而此刻的付雨鸿正安坐在正堂上,眉眼里含着春意,笑容里透着慈悲。
慈悲到能让人忘记他曾经卖了自己的亲侄女。
白少央只上前笑道:“付前辈这几天过得可好?”
他笑得温和,说得恭谨,仿佛早就忘记了之前是如何被这人刁难指摘。
付雨鸿只收了笑,微微叹道:“好不好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到底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活得痛快。”
白少央笑道:“前辈是老当益壮,怎么能说是不及晚辈呢?”
在不痛不痒地寒暄了一阵过后,付雨鸿在白少央面前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和张朝宗的亲密友谊,再无意间提到了一下当日宴上发生的误会。在进行了坦率而真诚的交流之后,双方似乎对此达成了共识,简而言之,就是谁再提这事儿谁就是狗蛋。
然而白少央却开始顾左右而言它,几次三番都说些花鸟鱼虫的赏乐之事,付雨鸿虽披着君子的面具,却没有富贵人的雅兴,勉强附和了几次,便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出言试探了一下白少央前来的用意。
白少央只似笑非笑道:“前辈可曾听过唐赫?”
这人当初可给白少央一个不小的教训,可如今再提起来,他倒是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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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央道:“那小谢捕头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身份而被杀,群清逸水门的江庭玉,是为了方便他栽赃嫁祸的缘故而死。那付前辈可知那顾鸿欢是为何而死?”
付雨鸿心中一跳,面上却只如寻常。
“我听说此贼是为了挑起盛京两大帮派的内斗,故而杀了顾鸿欢,接着嫁祸给了江庭玉。”
白少央笑意深深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可另外一个原因却不为众人所知。”
付雨鸿笑道:“哦?”
白少央忽地笑容一收,再是眸光一闪,便如银瓶乍破,水浆急迸,透出几分无形的锋锐来。
“他杀了顾鸿欢,是不愿让这人把消息传到紫金司的耳中。”
付雨鸿满面茫然道:“紫金司?这事儿还和紫金司有关系?”
他脸上的每根面肌都写着疑惑二字,就好像从未和紫金司的人接触过一般。
可他说的话白少央却连半个字都不肯信。
这人自从看到他进房的一瞬间,就仿佛带上了一副精巧至极的面具,将所有不该有的波动都压在面具之后。
所以白少央只轻笑道:“顾鸿欢是紫金司埋在明光会的钉子,你说这事儿和紫金司有没有关系?”
他倒是没有十足证据去论明顾鸿欢的归属,但看着这几次挑风弄雨的大事儿都有紫金司在背后,心中已有计较。而且十六年前的案子,也是紫金司的那位大人在其中穿针引线。若是付雨鸿与紫金司仍有联系,那说顾鸿欢是紫金司的人只怕也差不到哪儿去。
话音一落,付雨鸿只道:“贤侄忽然提起这顾鸿欢和紫金司,想必不是为了同情死者,既是如此,还请有话直说。”
白少央笑道:“我提起他们,是想恭喜前辈。”
付雨鸿哑然失笑道:“恭喜我?顾鸿欢的死能对我有什么好处?”
白少央笑盈盈道:“好处就是前辈不用去死了。”
付雨鸿面色一僵道:“你此话何意?”
白少央道:“当时查案的人是我和叶深浅,也只有我们发现了顾鸿欢绣在衣角上的暗纹。那件暗纹若是摆到紫金司那位大人的面前,前辈就算有九条命也得全部交待在这盛京了。”
付雨鸿藏于袖下的手猛地一颤,眼中精光大盛道:“白少央,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少央只眉眼含笑道:“我既然懂得紫金司的暗语,自然就是紫金司的人,前辈怎么犯糊涂了呢?”
这样的弥天大谎由他说来,却是如行云似流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自然。
付雨鸿沉默地看着他,只觉那日光透过窗格照在这少年身上,竟仿佛在他背后加了无数光环一般,一眼看去竟是刺目无比。
他敛了声屏了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沉沉道:“人老了自然得糊涂几分,不知贤侄可否指点一二?”
白少央不急不缓道:“父亲和前辈当年是如何为紫金司的那位大人效力的,又是如何替朝廷铲除楚天阔那汉奸的,我虽没能亲眼看见,但也略知一二。难道前辈真的要我一一讲出来,才肯信我的身份?”
付雨鸿乍被戳中软肋,不由冷笑道:“贤侄说自己略知一二,我倒想听听是哪里的一,何处的二?”
白少央淡淡道:“世人只知楚天阔曾刺杀过北汗人的将军,是武功高世、义薄云天的豪侠,却不知他的好友朱御史就是死于奸相之手。朱御史一死,楚天阔就对朝廷生了怨怼之意。蕲州一战时,他为了报复奸相一派的岑仲明岑将军,不惜私开城门,引得北汗人长驱直入。此人犯下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那位大人自然看不过去,于是便请了家父和付前辈等一干侠士,联手诛杀此贼。”
他用着平静无比的口气诉说着当年那段惊心动魄、真假糅杂的往事,倒是说得付雨鸿心内一阵叹息。
付雨鸿叹道:“我信了你是紫金司的人了,但我不信你是张朝宗的儿子。”
张朝宗是个怎样的人,他自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只能亲近起男人,亲近不了女人。即便是为了传宗接代,他也做不到提枪就上。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清楚眼前这位少年绝不可能是张朝宗的亲生子。
若说是义子那还有些可能,但白少央的年龄若是属实,他就不可能是张朝宗收下的义子。
除非这个人连年纪都撒了谎、作了假。
白少央只笑道:“我知道前辈在怀疑什么,家父当年与那位大人做交易之时,把自创的武功都写在一本秘籍里交了出去。所以我才能有三日前宴上的那一幕。”
付雨鸿面上了然,唇一动,却有些讽刺意味地说道:“有了这些武功,那张朝宗无论如何都得成你的父亲了。”
白少央宛然一笑,然后缓缓道:“楚贼一死,前辈便立下大功。可惜那位大人为了保密,不能让家父和前辈的功勋为世人所知,实为一大憾事。”
付雨鸿淡淡道:“功勋倒称不上,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儿,杀了该杀的人。”
白少央在心中冷笑,却在面上气愤道:“世人奉那楚天阔为大侠,却不知前辈如此高义,可见这世道是何等不公。”
付雨鸿倒是坦然受了这马屁,只喟然而叹道:“我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又哪里敢抱怨这不公不正呢?”
白少央叹道:“可惜前辈安守本份,紫金司的那位大人却想赶尽杀绝。”
付雨鸿道:“你说顾鸿欢一把消息传递过去,那位大人就会对我产生杀心?”
白少央微笑道:“前辈和那位大人之间说了什么,我是不太清楚。但我想保下前辈的心,前辈可得看清楚了。”
付雨鸿冷笑道:“你说你是紫金司的人,可你现在做的事儿就是在违逆那位大人的意思。”
白少央叹道:“紫金司也算不上是铁桶一块。况且新帝登基,必要在紫金司内扶持自己的人,那位大人的位子只怕也是坐不稳的。我若想活得长长久久,不似顾鸿欢那样横死,自然得多番筹谋。”
付雨鸿笑道:“可你若不是那位大人的人,那又是谁的人?”
白少央展颜一笑道:“我?我自然是哥舒大人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影帝秀:我蹲在家里都中了一杆枪,肿么破?
感谢阿意的地雷,么么哒
第116章 套路与反套路鹿死谁手
付雨鸿双眉一抬道:“你是哥舒秀的人?”
白少央笑盈盈道:“除了哥舒大人, 还有谁有资格得到新帝赏识?若不是他特意嘱咐我留心顾鸿欢的动向, 只怕前辈在进赤霞庄之前就得死在外面了。”
付雨鸿听得心下一片湿冷, 手心仿佛有汗腻腻地附着。
这窗外的光仿佛不经格挡一般透过来, 直直地照在他的面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像是有谁拿着根小针挑着他眼上的肉似的。
白少央只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盏茶,扬起一张雪白的面孔, 似笑非笑道:
“怎么我在这儿对前辈掏心置腹,前辈却还对我满是疑虑?”
付雨鸿只将双眼眯成一线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我自然明白,但今圣即便要在紫金司内提拔自己人,又怎会选哥舒秀这样不清不白的臣子?”
哥舒秀是哥舒明的第七代孙,按理说也是身世显赫的世家子弟。
然而在前朝的夺娣大战之中, 哥舒家的长辈犯了糊涂,带着小辈一起站错了队, 以至于被先帝厌弃, 误了子孙辈的大好前程。
新帝登基之后,虽未对哥舒家有什么大动作,但也未曾予以厚待。哥舒家的子孙经商无门, 为官不易, 就连投身军旅也分不到什么好地儿,只能找些琐碎门路,将下一代送入那不见天日的紫金司内。
哥舒秀就是这样进了紫金司,从最低等的九品校尉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
而要想在紫金司这样的地方竖上一杆旗,难度不亚于在阎王殿里和判官讨价还价。
所以要说白少央不佩服哥舒秀, 那一定是假的。
不过这佩服归佩服,欣赏归欣赏,该扯的谎那还是得继续扯。
白少央只无奈叹道:“哥舒大人是怎么立的大功,怎么得的晋升,付前辈不会不知道。你若要我把话讲透,岂非逼着我伤了我家大人的颜面?”
这话一落地,付雨鸿好似心领神会起来,面上也含了一抹暧昧的笑容。
新帝不好女色是众所周知之事,百姓们都道是小皇帝想改改前朝的奢靡风气,一心励精图治,所以不愿耽于女色。
然而宫中也有小道传言,说这小皇帝虽不近女色,却好男色。
宫里待着的老人都成了精,眼可比外面要毒得多,所以这话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那哥舒秀是何等的美貌摄人,大家自是看在眼里,若说他凭着美貌与才干入了新帝的眼,得了贵人的垂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他若哪日不小心攀上了龙床,与这世上最尊贵的人颠鸾倒凤一番,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付雨鸿自以为把这件事看得通透了,不由笑道:“你家哥舒大人的好意,我这边是领下了,就不知我有什么事儿能帮得上哥舒大人的。”
白少央道:“哥舒大人虽得了今上的垂青,但那位大人也是根基深厚,不易动摇。哥舒大人若想把眼前这点风光存得久些,还真得多寻些底牌握在手里。”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擅长往那哥舒秀身上泼脏水了。
不过细细一想,这也未必就一定是脏水,因为哥舒秀这人心思阴沉得很,连被人逼着去卖屁股都能忍得下,谁又知道他藏没藏什么别的心思。
但凡他有着一丝一毫的野心,就该把能利用的条件都利用上,除了这人脉、才干之外,能利用的不就是他那张让女人都嫉妒的面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