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贯如过去,执着,冷血,不逼到无路可走,不肯罢休。
慕容棠无奈的低下头去,“师兄,我没有。”
君亭山轻笑起来,挡到慕容棠面前,他神色轻松的看向靳艳君,“慕容是我巫教武堂的堂主,身为教主,看他如此受欺负,还真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哦?你打算和我比试一场吗?”靳艳君问。
明知道我不能对你用尽全力,你还如此试探,靳艳君啊靳艳君,你迟早会被自己的自负害死。
君亭山心想,你想要的我都给你,看你到时候会不会被撑死。
君亭山从怀里掏出斩天决的秘籍,“靳哥哥,这是你要的,我希望你拿到秘诀后能够遵守你的承诺,放过他们父子二人,以后不要再做纠缠。你答应我!”
靳艳君勾勾手指,君亭山立刻把秘诀给他。
靳艳君一把接住斩天决,冷冷的说道:“你们可以走了,恕……不远送。不过从此以后,在玄冥教的地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二位。”
君亭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唇角满是笑意。
尧清也松了一口气,他赶紧笑着去看慕容棠,才发现慕容棠却没有丝毫开怀,而是以一种戒备的眼神看着君亭山。
尧清用他的小手扯着慕容棠,喊道:“义父,我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斩天诀
从君山下来时,天色已晚。
远方群山耸立,浩大天地间,白衣飘扬,慕容棠眼看远方来的宝马,松开了尧清的手。
君亭山抱臂看一眼慕容棠,朝着来客笑道:“秦谷主,又见面了。”
秦素秋勒马停在他们面前,瞧见尧清伸手便用鞭子和尧清打了个招呼,尧清兴高采烈的朝他笑道:“秦叔叔,你来了!”
秦素秋无奈的朝慕容棠笑道:“差点就来不了了,这长途跋涉的,不适合我这种足不出户的读书人。”
慕容棠轻笑着向秦素秋赔罪,“多谢好友不远千里而来,是慕容麻烦了。”
“快别这么说,怎么,就这么容易把孩子领出来了?没……”说罢,秦素秋就做了个打的动作出来。
君亭山叹息道:“容易?也真是容易,丢了把宝刀,还把斩天决送人,你们说亏不亏?一个孩子值这么多吗?”
秦素秋大笑道:“原来是有君教主助一臂之力,慕容你可是遇到贵人了。”
“的确要多谢教主的援手……。”慕容棠向君亭山道谢,君亭山却立刻制止。
“唉,谢字别说这么早,我还有的是帐要和你算。”君亭山说的不轻不重,让人分不清好坏,秦素秋轻咳一声当作没听见,慕容棠便只有低伏着头承认自己错了。
“尧清,秦叔叔来接你回无忧谷,想不想和叔叔一起回去。”秦素秋下马,高兴的走向尧清。
尧清摇头,看向慕容棠,低声道:“我……我想陪着义父。”
慕容棠蹲下身摸着尧清的脸,尧清直直的看着慕容棠,希望他不要送他离开。
“清儿,义父还有许多事要去办,无法再照顾你。”慕容棠轻声道:“跟着秦叔叔走,以后义父会去看望你。”
尧清拉着慕容棠的手,倔强的说道:“我不想和义父分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终究要分开。”慕容棠道:“听话,清儿,好好照顾自己,天凉了记得加衣,把字多练练,以后不要调皮捣蛋,去哪儿都要把那里当家。”
说罢,慕容棠起身。
君亭山不耐的说道:“慕容,走了,天都要黑了,再不走,只能在这君山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君亭山先走一步,慕容棠随后,秦素秋牵着尧清的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慰着他,“清儿乖,以后秦叔叔会带你去巫教探望义父,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重逢。”
尧清看着慕容棠转身的背影,和他的苍苍白发。
他已经折寿了二十年,年少白发,青春不再。
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多少人分离以后便是永别。
尧清回忆着极乐宫里,他的爹娘、弟弟,麒麟,还有那些丫鬟弟子,他们的笑声,仿佛还在昨日,却已经天人永隔。
放开秦素秋的手,尧清狂奔向前,对着慕容棠的后背,他一把将他抱住。
慕容棠停下了脚步。
君亭山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们。
“义父……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会很听话,一定不惹麻烦,一定会好好练字,我再也不怕打雷,不打搅义父你睡觉。”尧清把脸埋起来,“我想和义父你在一起。”
君亭山露出不耐的神情,慕容棠立刻制止,君亭山不理会他们,先走一步。
慕容棠回过头,尧清仰着头,哽咽道:“义父,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慕容棠轻轻皱起眉头。
秦素秋追过来喊道:“尧清,乖乖的和秦叔叔走啊,慕容现在内力不济,怕是不能保你周全,你在他身边他照顾不了你。”
“那我就照顾义父,我可以给义父端茶送水,我给他暖被子,给他做一切都可以。”尧清天真无邪的说着,“如果我不在,义父就是一个人,我不要他孤孤单单,我想和义父做伴所以才要留下来。”
慕容棠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只见他抱起尧清,朝秦素秋道:“秦兄,对不住你了,害你白跑了一趟。既然清儿执意随我留在巫教,就让他留下来吧,省得让秦兄劳心。”
“唉,也行,你既然也舍不得这孩子,那就留着吧。”秦素秋无奈的笑着,“快去追上你家教主啊,他肯定又得记恨上你,给他带了个米虫回去。”
慕容棠无奈的笑着,“谢了秦兄,清儿,快给秦叔叔道谢。”
“谢谢秦叔叔。”尧清赶紧的谢他。
秦素秋笑着看尧清,“这孩子啊,真像你。以后,就是相依为命了,尧清,记着你的话,你可是要照顾义父的。”
尧清害羞的把脸埋进慕容棠脖子里,“秦叔叔我知道了。”
目送尧清和慕容棠远去,秦素秋无奈的上马,他回首君山,却也只能笑着摆首。
好一个父子情深,只可惜,尧清这孩子长大了,不得了,极乐宫的人什么时候让人省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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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清入睡后,慕容棠从他的房间离开。
屋外的中庭朗月星稀,繁枝上生出火红的花,忖的这庭园有几分诗情画意。
君亭山候在门外已久。
慕容棠走到他身边,跪拜道:“教主,今日多谢你救了清儿。”
“你起来吧。”
慕容棠起身。
“坐。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的谈过心了。”
慕容棠想了想,回答道:“教主你事物繁忙。”
“哪里忙了,不过是在钻研一本没有门路的武功而已。”君亭山笑道:“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来不会因为外人而改变。”
“教主是牵挂的事太多,我这种闲人如何比的上。”慕容棠坐下来回道。
“我们就别再说这些客套话了。今日你封刀,内力又耗损了大半,你要恢复过来,需要三年五载,这对你来说,需要很大的决心。”
慕容棠平静的说道:“弃刀从剑是了断我与师兄恩怨最好的方法。至于内力,稍作调理,总能恢复过来。”
“其实,与其再练迦罗心法,不如想一个别的出路。”君亭山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练斩天决?”
“练斩天决?”慕容棠略有疑惑的看君亭山,“属下从未想过,这是极乐宫的武功,太过阴柔,而且会涉及采阴补阳,与我所练的靳家刀法忌讳女色相驳,教主为何问这件事?”
“你天赋过人,又有悟性,我练斩天决遇到了一些问题,我希望你能与我同练斩天决。”君亭山道。
慕容棠愣了一下,君亭山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慕容棠,“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传闻斩天决可以长生不老,也许它可以弥补你被迦罗心法反噬的内力,帮你恢复过来。”
“长生不老?”慕容棠摇头,面色沉重的说道:“这世间哪里会有长生不老,要说有让人容颜不老的灵丹妙药我信,要有武功让人长命百岁第一个要练的人就是皇帝,怎么会轮到我们这些百姓。”
君亭山听了慕容棠的话,眼中有诸多顾虑。
慕容棠接着说道:“就和情蛊一样,总有人被心里的魔障迷惑,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沉溺下去。天下哪里有可以验明真心的药石,却非要用情蛊欺骗自己,以为能种下情蛊生死相随,就是情深似海。”
“斩天决所谓的长生不老也许就和情蛊一样,只是江湖骗局。”
江湖中人都知道,情蛊是可以试探两人真心的蛊虫,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人,种下蛊虫就可以生死相寄,若是两人并非相爱,蛊虫就会噬骨蚀心。
情蛊促成了世间多少姻缘,其实,这不过是巫教开山祖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谎言。
种下去没死的,那是说两人深爱不已。
种下去死了的,都说是造化弄人。
至于两人心血相通,能感受到另一人的痛苦,不过是因为情蛊原本是子母蛊,能感受到对方的生死与痛苦。
若情蛊是真,巫教的教主们怎么会不用此法帮夫人们续命。
慕容棠是第一个入教后看出情蛊是假的人。
君亭山沉着的思索着,慕容棠所言不错,真有长生不老的武功,皇家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雾踪岛有记载关于极乐宫长寿的消息,百敛也说过尧致远的长相和他二十年前见过的一个人,一模一样,而且尧致远也承认了他就是百敛二十年前遇到的那个人。
君亭山在想,除非有人撒谎,如若不然,这一切解释不清。
“骗世人长生不老,又有什么好处?”君亭山道,“平白惹人嫉恨,还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也许和极乐宫本来就有的武功有关,所谓的采阴补阳,长生不老,本来就是邪术。”慕容棠冷静的说道:“采阴补阳,消耗他人的内力来为自己增长武功,一般人谁愿意学这门武功。况且斩天决尤其狠辣,会把鼎炉的内力吸干,不留活口。没有长生不老,阴阳同修做理由,谁又会愿意做鼎炉。”
“那也不一定,多养几个,轮着来,也不一定会死。”君亭山异常冷静的说着。
慕容棠没想到君亭山会有这种想法,手一颤。
君亭山知道自己暴露了内心对斩天决的执念,轻笑一声,糊弄道:“这武功嘛,总要靠悟性来参透,斩天决有它的好,但是坏处也多,我就是想寻个法子弥补斩天决的害处,要是能够不以采阴补阳来精进武学,而是双修,会不会好点。”
“能双修前人为何要采阴补阳?”慕容棠反问,而后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冒犯了慕容棠,赶紧解释道:“教主,练斩天决一事,还望教主三思而后行,极乐宫幻境扑朔迷离,容易蛊惑心智,切不可因为那些江湖传言中了圈套。”
“圈套?”君亭山疑惑。
慕容棠道:“江湖传言,极乐宫的美人可以蛊惑人心,他们美到极致,让人愿意抛弃一切留在极乐宫与他们相伴。属下却觉得人再美,情欲再浓烈,都比不过武学和长生不老更容易迷惑人,为了长生不老所做出来的事,才是最可怕的。”
君亭山听了慕容棠的话,没有再说话。
而后,他挥手秉退了慕容棠,自己苦思冥想了一夜。
慕容棠在房间里也枯坐了一夜,他担心着君亭山,他知道君亭山学斩天决的毅力和决心非常坚固,若不然他不会故意把斩天决赠给靳艳君,要他探路。
他多么希望君亭山醒悟过来,不要再陷下去。
慕容棠心中,这一切不过是极乐宫的圈套,就和情蛊是一个道理,它利用人心的贪婪,把人诱入深渊。
就像迦罗心法,君亭山传授他时,说这内力只要炼成,人就能容颜常驻,慕容棠怀着好奇之心练了,结果被反噬。
什么武功只能进不能退,有人练武还会走火入魔,迦罗心法本身就是一种邪门歪道的武功,这种武功已经丧失了学武本身的意义。
人会长大,会老去,就像他的内力,寄托于一门武学为自己寻得长生,其结果不过是把自己变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所以,为了救尧清,耗去过半的内力,慕容棠不惋惜。
他能从这邪魔歪道的武功中走出来。他也希望君亭山可以做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师徒
正是夏初,艳阳天转瞬大雨滂沱。
正在赶路的人狼狈逃窜。
君亭山一行人赶忙进了谷城内稍作歇息。
尧清笑着帮慕容棠与君亭山接过雨伞,君亭山拍拍衣裳上沾染的雨水,轻笑着看尧清一眼,“小家伙,可要好好保管,不能弄丢了。”
慕容棠眼看君亭山愿意同尧清说笑,立刻给尧清眼色,尧清笑着对君亭山道:“我一定替教主保管好雨伞。”
“哈哈哈哈。进去吧。”君亭山先一步走进客栈。
他们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不远处有人以犀利的目光盯着慕容棠。
君亭山边倒水边笑道:“什么人,不能好好看人,一定要偷偷摸摸。”
那人戴着面纱,并不能看清样子,慕容棠已经将尧清护在身后。
君亭山耸肩,当做一切没发生,让小二上菜来。
慕容棠看了几眼那面带黑纱的男子,但是那人只是喝着酒,这装作毫不知情。
尧清抱着两把雨伞,笑着问道:“义父,我们还要多久回家。”
慕容棠道:“回武堂之前,我们要先去一趟巫教,清儿,这次你可以见到真正的无名湖了。”
“真的?”尧清很是高兴,仿佛这无名湖有什么惊喜,只差拍掌庆贺。
君亭山面带笑意的看着尧清,“小家伙,回到未名庄,那里有个哥哥可以陪你玩耍,到时候你就不会成天粘着义父了。”
尧清一听,有些不好意思,揪揪慕容棠的衣袖,仿佛是想说我才没有粘义父呢。
慕容棠君亭山见到尧清这副表情,都大笑出来,慕容棠更是包住尧清的手,笑道:“不粘人,清儿就是怕生,以后多见见抉衣哥哥,一定会和抉衣做朋友。”
尧清听了慕容棠的话,赶紧点头。
君亭山离开妻儿也有些时日,听了慕容棠的话,不免有些思念妻儿,也开始聊起未名庄。
谈起熟悉的人,两人不免打开了话匣子,越聊越使劲,反倒是尧清也不认识那些人,只得百无聊赖的打哈秋,顺便东张西望。
恰好目光与那黑纱男子碰头,男子眯起眼,拿起剑起身离开。
尧清多瞅了背影两眼,心里觉得奇怪,那人怎么老喜欢看他们。
入夜后,慕容棠和尧清回房休息,几天的奔波劳碌,两人皆是风尘仆仆。
泡在浴桶里,尧清给慕容棠搓着背。
尧清卯足了劲伺候慕容棠,虽然慕容棠的身体已经呈现出一种不该有的病态,顺着苍白的身体向上看去的脸庞也已经变的有些老态,尧清却还是痴痴的看着。
察觉到尧清的异常,慕容棠回头看他。
尧清朝慕容棠笑着,“义父,原来你老了是这个样子。”
小孩子不会隐藏内心的话,何况尧清出身极乐宫,他爹娘应该是把他保护的很好,有些忌讳的话,他不懂避讳。
“你怕吗?”慕容棠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温柔的问着。
尧清摇头,用手指勾着慕容棠的头发,笑道:“不怕,义父一点也不凶。”
慕容棠让尧清侧过去,尧清乖乖的趴在桶上,慕容棠给他洗着背,梳着头。
“义父比你年长十几岁,将来肯定是会先你一步离开,这是人之常情,人要是能看惯生死,就真的什么也不会怕。”慕容棠轻声细语的对尧清说着。
尧清嘀咕道:“那义父你看惯了吗?”
“义父,恐怕一生都看不惯。”慕容棠无奈的笑着,顺便把尧清的长发打湿,“义父从南疆到漠北,经历过许多,也失去过至亲的人,但是还是会害怕身边的人越走越远。”
“义父你别难过,清儿不会走远,以后一定会在你身边。”尧清玩着水,说话的语气里还有些童稚之气,毕竟他虚岁不满十岁,个头不高,人也秀气,不开口,真有些像小姑娘,白白的脸,红润的唇,再加上总是睁的大大的眼睛,的确长的讨喜。
“人生还很长,义父也不是一定要你做伴,你总归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尧清不乐意了,嘀咕道:“那我要死皮赖脸缠着义父,我才不一个人。”
慕容棠无奈的笑着,笑容里多是对尧清童言无忌不知轻重的包容,尧清知道义父在笑话他,不忿道:“你等着,等你老的走不动路了,你肯定还是指望我陪着你,你别不信,我爹整天就喜欢拿这些取笑我,说我以后不给他尽孝,就是狼心狗肺,你看看你现在都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