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司空摘星不肯做解释的原因。如果他说了解药真正的来历,肯定会有人质疑这些解药有问题的,这一定是无法无天的另一个阴谋。司空摘星却没有半点质疑,或是担忧自己会不会成为害死所有人的凶手。倒不是他信任无法无天,而是他根本没有选择不去赌。
司空摘星侧着头看着身边依旧在诵经的人,不禁的开始猜想这个总是让人闹不懂的女人,究竟是想要让他偷什么。但是不论是任何都行,这都绝对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既然都已经在这佛前跪下,便顺为那近来时运不济,灾祸连连的人祈求一下神佛的关照好了。司空摘星并不信佛,并不是说他否认世间有神佛的存在,只是他从来没有指望过可以让佛祖保佑自己,即便有也与这世上千千万万的陌生人一般与他无关。
然而司空摘星却要比很多一进到寺庙之中,就只知道在佛像前不停的磕头,一味的只知道祈求佛祖保佑的人更懂得要去如何请求帮助。有些人会抱怨自己求佛千万次却都没有应验,并非是不灵验,而是你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而导致佛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在对他说话,又怎么可能会帮助到你。
首先你一定要凝视佛像的面容,看清楚记住你要拜的是什么神佛。合上眼将佛像印在心中,将双手前伸满满俯下身叩拜,直到头发也落在地上。这时候一定要记住将摊开在面前翻转手腕手掌向上,只有这样佛才会来到你的身边倾听你的诉求,片刻之起身合拢双掌。
如此反复三次叩首。看上去像是一样的动作重复了三次,可实际上每一次都有着微妙的差异,而代表的意义也完全不同。
这第一次叩拜是唤佛,摊开手掌是为了送上贡品和虔诚的心意,告诉佛祖你现在需要他,有些话想要对他说,希望得到他的帮助。起身的时候手掌一定要五指并拢紧紧贴合,表明你已经对佛祖献上了手中的一切没有半点余留,并在心中默默请求他能抽片刻时光来细细听你叙说。
而第二次叩拜便是要迎佛,摊开手掌为了恭迎佛来到你的掌中。这一拜最关键的就是一直保持着手掌向上托举的状态,因为佛已经到了你的手中。接下来轻轻的收拢手掌,将佛轻裹在其中。再将轻扣在一起的手掌贴近胸口微微垂下头,让嘴唇贴上指尖,你便可以对着手心之中的佛叙说出你的请求,也让佛看到你心中最深的念。
而这最后的叩拜,既是送佛。摊开手掌恭送佛离开。最后双掌紧紧贴合在一起凝视佛祖以表敬意,并牢牢留住佛留下的些许福瑞。当然也必须要许下所求得应之后的回报。毕竟这世间有得必有失,有舍才会有得。即便是再法力高强的神佛也不可能凭空创造出任何东西,一切都不过是世间万物之间的循环变化。
不增一分,不减一分,不滥生,不枉灭。
黄昏晨钟暮鼓
鼓声不似钟声那么清透,却更具震慑力,似乎在告诫那些属于夜的孤魂妖物,切勿太过放肆。
用过简单的素斋作为晚膳,禅房之中司空摘星已经沐浴更衣。无法无天为他准备的衣服与前两日将他丢在南宫门时的相似,只是颜色并非素白而是司空更钟爱的月白。
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无法无天看到房间里的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勾起一抹笑意。走向同样被她此时的模样弄呆的人。
无法无天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盖着红布看不清楚盛放着什么。而她此时已经换下了身上灰色的僧袍,换上红衣,而且并非普通的红衣而是绣着鸳鸯凤鸾仅属于新娘子的喜袍。更让司空摘星吃惊还是无法无天的头,两尺青丝衬着娇媚的脸庞,略过纤细的脖颈,直垂到腰际。
“开始前你先坐下,我帮你收拾收拾头发,这样子可太不像话了。”无法无天说着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前,撩开红布一角,从中掏出一把梳子和一把缠着红绳的剪刀。
“……”司空摘星坐下来,背对着无法无天。感觉着纤细的手撩起自己的发丝,听着剪刀一声声张开闭合,看着寸寸青丝落在地上。
“你很担心。”
“我不该担心吗?你上次给我弄头发,结果是为了让人杀我。”司空摘星抱怨道,要不是那时候陆小凤也出现了,他恐怕真的会死在禄求义的剑下。“你之前一直说的那个必须看到的人就是禄求义?你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什么也没做,是说有个人想让他见见。而且他不会的。”对于这指责,无法无天却笑道。“看到你这张脸,他就算有心却也绝对下不去手的。毕竟你和心若真的是太像了。”
“你们不是都说我长得的像我娘?”
“傻孩子,你这都想不明白。”无法无天轻笑道。“心若,就是你娘亲的闺名。不过除了你爹之外还没几个人敢当她的面这么称呼她。”
“我娘?”司空摘星微微皱皱眉头,却是他早就该想到的,也许是害怕失望他才一直不敢去下这个定论。其实现在司空摘星应该顺着无法无天的话继续问下去,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另一个问题。“我娘和南府有关?”
“你娘不希望你和南府再有关,可惜又偏偏让她一语成谶。”听到他这么问,无法无天的手稍稍顿了顿,长长叹息。“你和那个小凤凰还是撞在一起,真是逃不掉的孽缘。”
“……”听到无法无天这么说,司空摘星突然没有勇气再问下去。
“还是要谢谢你帮我丢掉了一切我不想带走的东西,但是我也有无论如何想要带着离开的东西。”无法无天改了话题。
“所以你想我帮你偷。”司空收起自己的情绪道。
“这世上只有你能为我偷。”无法无天更正,放下剪刀。拿起梳子慢慢的梳着指尖的墨发。“从十四岁开始心若就开始让我帮她梳头,整整四年。有一次我听老人说如果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让成婚几十年儿孙满堂的喜婆来梳头这样一来新娘子也会沾染上她们的喜气,然后我就一直缠着心若,要她答应我待我出嫁的时候要她来帮我梳头化妆,这样一来我就一定也会像她嫁给你爹一样,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给我一个幸福的家。”
“我爹?”
“是啊,你爹他是这世上最懂得情字的人,我一直都好羡慕她们。”无法无天慢慢的道,她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可是在那天之前心若她却离开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就是因为我没能让心若为我梳头,结果我的这段因缘才会输的如此之惨。这是不是就是我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司空摘星探出手握住无法无天的手,从她手中取下木梳。站起身让两人的位置对调。
他揭开那红布,下面是一套完整的凤钗,还有胭脂水粉。拿起梳子将青丝捋顺,娴熟的挽起发髻,再细细的为这墨发点缀上凤钗珠花。跟着绕到面前,欠下身,拿起桌上的线,一手拽住一头,拉出一段之后将线咬断,放下线用另一只手抓住中间,在手指尖几次缠绕,贴上那早已光洁如玉的面容。
“……”看着面前这熟悉的面容,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错失了时光。眼睛忍不住湿润。
“新娘子出嫁,哭花了脸,等下还怎么上妆啊!”司空摘星故意扮作女声调笑道。
“……”点点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水渍。人就是有着一点好处,容易被他人欺骗,更懂得如何自欺欺人。
开完面司空摘星又拿起眉笔轻轻一勾勾出一个柳月眉,指尖轻沾胭脂点出樱唇。
上完妆,司空摘星将铜镜在桌上撑起,让‘新娘子’检验。
看着镜中的人让她着实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是她吗?镜中的人分明是个十八岁待出阁的少女,看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再透过铜镜看向站在身后的人拿着梳子。
“一梳家和万事。”
“一梳家和万事。”
“二梳儿孙满堂。”
“二梳儿孙满堂。”
“三梳白发齐眉。”
“三梳白发齐眉。”
每念一句无法无天脸上的笑容就更深几分,似乎她真的回到了那个她将要出嫁的夜晚,而她这一生最在乎的人并没有离开,就这样陪伴在她身边,为她送上最美的祝福。
“最后再带上这龙凤镯。”司空拉起那双苍白纤细,终难敌岁月侵蚀的手将一双龙凤镯分别戴上。“生龙添凤,龙凤呈祥,男左女右,好事成双。”
“这是给你的红包,谢谢你心若。”带完右手之后,‘新娘’抓住司空的手,并将一个红色的纸包塞给他。跟着自己拿起一边的红布当做盖头披在头上,一点点的放下,将眼前的一切阻挡。此时此的她就是一个真正的新娘子,等待着被她所爱的人领走。
“来新娘子先坐着等一会,我去看看迎亲的人来了没。”司空说着将女子扶起,引着她到一边的床榻,扶着她坐下。
转身步出房间,关上门。
房外夜色以浓,月挂在枝头。司空摘星在房外古树边的石台坐下,坐在哪里看着房门。他似乎也在期望不久之后便会有唢呐吹奏锣鼓敲响,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摔着众多随行,搬着彩礼抬着花轿。来到这山林之中的佛堂迎娶一个等候的太久了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略有点小文艺~
第42章 三十八、师祖
三十八、师祖
八月二十三晨
司空摘星最后等到的并不是喧闹的锣鼓而是空彻的晨钟。
就这样坐着露宿一宿,让司空清醒后的是一个感觉便是脖子酸痛,似乎只要稍稍动一下便会断掉。抬起手摸上后颈却发现自己的肩头上竟还搭着一件外袍,摸上去微潮显然是被秋露打湿。而这件衣服是何时何人为他送上的,司空摘星却一点也没印象,看来他真的是睡的太熟了。但也难怪这七八个夜晚,也就前夜在陆小凤怀里算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张开眼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笑脸,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子的脸。这个人看上去并不大的,与其说男子倒不如说还是个孩子。清透的眼睛瞪大如铜铃直勾勾望司空,眼中有几分惊讶和疑虑,更多的竟是一份喜悦。但是年轻人的嘴角却轻轻挑起似笑非笑,在女子看来配上他那俊朗的容貌会觉得他玩世不恭行风流潇洒。可在正常的男人看来却更容易给人一种藐视挑衅的感觉。
不过当看到这让人感到不悦的笑容,司空摘星心情却突然变的很好。
“司空摘星?”看到司空醒过来,并对着自己笑,年轻人有些不确定的唤道。
“……”司空摘星点头。
“那你认识我吗?”年轻人更是贴近了几分,并吞咽一大口口水。
“当然认识,你就是最近江湖上后起之秀。含笑君子,公子岚。”司空摘星淡淡的道,并直起腰身。
“你不记得了?”被司空摘星这样的人如此准确的报出自己这无名小卒的名讳。本应该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而公子岚的脸却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可即便如此他的嘴角却还是轻轻上扬。
“该记得什么?”司空摘星带着笑反问。
“记得?”公子岚眼睛一转,突然跳起身站在司空摘星面前,十分恭敬的躬身行礼,并换了一个称呼。“师叔祖!”
公子岚连拜了十下唤了十声师叔祖。
“乖,小顾。”司空摘星也笑道,同样对公子岚换了另一个称呼。
“师叔祖你认出我了。”被司空如此称呼,公子岚更是开心的要跳起来,近十年的久别重逢。
“真没认出来,我就记得你因该只有这么高才是。”司空摘星坐在哪里抬起手臂比了一个高度。才刚到公子岚的腰际。“那时候短胳膊短腿身上肉嘟嘟的,站在哪里就像个小肉球,五官也都凑成一团挤在一起,鼻子下面总是挂着两条鼻涕,那时候你都快八岁了说话还总是结结巴巴的。结果叫的最顺的就是……”
“师叔祖……”公子岚颇有些尴尬的道。“那师叔祖你怎么认出来我的?”
“人整个是拉长了,五官也张开了。不过你小子这张嘴却一点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成天似笑非笑的,一副目中无人欠扁的模样。”
“……”听到司空摘星这么说,公子岚不自觉的戳戳自己的上挑的嘴角。这倒是不是他故意的,而是他天生就这样,嘴有些歪,嘴角上扬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这表面变得天翻地覆。就不知道里面怎么样?”司空又道。“现在怎样还怕打雷怕黑怕鬼,敢不敢一个人睡觉。特别是晚上睡觉前再多喝两杯水还会不会……水淹龙王庙啊。”
“不会不会,早就不会了。”公子岚连忙摆手,并小心地看看四周。明知道四下无人可听到司空说起那些糗事还是忍不住脸红。“师叔祖你记性可真好。”
“回来很久了?”司空摘星笑一笑也不再逗这孩子。
“去年九月。本来想找师叔祖你的,但是没呆几天,又启程到西域,上月才回到中原。娘的忌日快到了本来想拜祭一下,想不到会遇到师叔祖你。”公子岚答道。
“……”司空摘星听着公子岚的讲述展开身体,拉一拉快滑下去的外袍。“这是你的?”
“不是,是干娘。”公子岚是在天色刚泛白的时候到的,恰好看到他干娘给在门口睡着的人加衣。否则他真的无法将眼前的人和过去那早已模糊的容貌联系在一起。
不错了,公子岚口中的干娘正是无法无天。公子岚的亲娘与无法无天是义结金兰的姐妹。过世之后将公子岚托付给其照顾,灵位便供奉在这庵堂之中。无法无天当然不懂得照料孩子也不想将公子岚带入九纹龙,便将他送到了神秘岛上学艺。他叫司空摘星做师叔祖也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了。不过从理所应当到心甘情愿之间就少不了被司空摘星收拾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