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淡声接口道:“想必夫人因此而制出了‘灵犀’之蛊。”
“不错,”何嫣然的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兴奋,“我将唐门毒术和苗疆的蛊术相互融合,制出了一种同蛊虫气息像类的药物,只要一方服下药物,同时在另一方体内种下蛊虫,则怀蛊的一方就会对服药的一方钟情不二,而若是怀蛊的一方身死,服药者也不会因蛊虫反噬而死,这岂非绝妙?”
连城璧默然,如此想来,沈璧君便是那被种下蛊虫的人了,他缓缓道:“那这‘灵犀’之蛊岂非也可用于控制其他人?”
何嫣然摇摇头道:“非也,这‘灵犀’之蛊毕竟脱胎于情蛊,若是中蛊之人对服药者毫无感情却也不行。”
连城璧一怔,由此想来,在沈璧君的心中,他倒是仿佛并非全无地位,时至今日,沈璧君的一颗心居然被用这种方式剖开来,实在是既滑稽又讽刺。
连城璧心中一哂,“即如此,夫人手中的解药又如何解蛊呢?”
何嫣然晃了晃手中的瓷瓶道:“其实‘灵犀’蛊根本无药可解,此解药也不过是以蛊易蛊罢了。”她说着,忽然隔着栅栏将那瓷瓶掷向连城璧,连城璧立刻抬手握住。
何嫣然浅笑道:“瓶中所装的便是雄虫的药粉,相信连庄主能瞧出我们的诚意,只要你肯和我走,待我们回到姑苏,再将与之相对的雌虫种在连夫人体内,后来的蛊虫便能自行吞食先前的蛊虫,尊夫人自然便能回到庄主怀抱了。”
?" [萧连]阮郎归0 ">首页 9 页, 氰档屯房戳丝词种械拇善浚嵘溃骸胺蛉思人倒瞥娌荒芰滴耷橹耍丝涛乙淹罾山换涣嗣婺浚稻绾位鼓芑匦淖猓俊?br /> 何嫣然见他心动,面上笑意更盛,“这就是连庄主有所不知了,须知爱人之间,可并非只有面目可认,气息亦可。”
连城璧点了点头,悠悠道:“连某怎知瓶中确是解药,而非控人神志的蛊毒呢?”
何嫣然摇头道:“控人心智何其难也,江湖人以讹传讹,以为苗蛊无所不能,实则唯有特定几类专门培养的活虫方可,似这般药粉如何能使得?”
连城璧似是信了,将瓷瓶放入怀中,站起身道:“请夫人带路吧。”
何嫣然见他答应的利索,心中反倒有些犹疑,但转而想到儿子传来的消息交代说,连城璧为人极骄傲,定会认为自己可在此局中翻盘,最终必然会答应她,到底又放下心来,还忍不住暗叹儿子颇为料事如神。
何嫣然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铁栅栏的大门,连城璧迈步走了出去。
他仰头看了看天,月亮又圆又亮,今天仿佛正是十五,月色确实不错。
tbc
p.s:自圆其说令人头秃……
第二十九章 钟情
唐家的地牢是名副其实的地牢,因为当真修在地下,牢中的空气相当浑浊粘腻,而且蚊虫多得惊人。
萧十一郎仰面躺在干草堆上,任由蚊子在耳畔轰鸣,他在想连城璧。
自被唐门的人关入地牢后,他就觉得有些奇怪,按说若是他当真杀了唐家那么多人,唐门中人早该对他恨之入骨了,却为何既不杀他,也不审他,反而不闻不问地将他关在这里,似乎于理不合。
再说连城璧,旁的人或许不了解他,可萧十一郎却实在是很清楚,连城璧这样的人,若说是像他自己一样被人围攻不敌倒是有可能,被人用药药倒吗?即便是身在唐门,他觉得可能性也实在是很小。
如此想来,只怕多半又是连城璧故意做的局,可他做局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引出幕后凶手吗?那唐水又知不知道呢?
萧十一郎正在凝神细思,却忽然听到一阵铁制门锁的呛啷之声,是有人来了,他的注意力不由得转移了。
地牢里没有光线,难以估计时间,但萧十一郎觉得自他进来应当还没有十二个时辰,这时候来人,是来审他了?
“萧十一郎!”出乎萧十一郎的意料,来的人是唐衣,她裹着一身黑色的罩袍,同不久前指挥众人围攻萧十一郎时全然不同,此刻的她虽然已在竭力克制,但神色和声音中仍旧透露出了隐隐的焦急之意,一打开牢门就猛地向萧十一郎冲了两步,又硬生生止住了,“连城璧不见了!”
萧十一郎“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看向唐水,“什么意思?”
唐水的面上终于浮出了明显的懊恼,“他一定是被凶手带走了!”
“凶手?”萧十一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意思,“你是说,你一早就知道杀害唐家人的凶手另有其人?”
“不错,”唐水深吸了一口气道,“原本我和连庄主就猜测凶手一定是受了老九……唐衣的吩咐回来复仇的,死了的唐家人也果然都是同他有旧怨的……”
萧十一郎立刻明白了,为何唐家虽然连续死人,身为唐门家主的唐水却总是不温不火的模样,原来她心中也存着替唐衣复仇的念头,“可唐七先生……”
“就是这里出了问题,”唐水的声音里居然有了隐约的哭腔,“连庄主曾经提醒过我,凶手杀了那么多人,他一定不会因为复仇结束就停手了,可我……可我到底没太放在心上。我们原本打算等凶手复仇完毕后,就假意将你们俩当作凶手抓起来,好引得凶手现身,可谁知就在还剩最后一人的时候,凶手忽然袭击了七叔……”几滴眼泪从唐水眼眶中滑落出来,“七叔年纪大了,又毫无防备,若非他自己医术高明,自行闭住气脉,诈死骗过了凶手,我真是万死也莫赎了……”
萧十一郎理了理思路,缓缓道:“也就是说,七先生还活着?而你们仍旧决定依计而行以连城璧为饵引凶手出来?”
唐水面有愧色,“七叔受了极重的伤,也不知何时能醒过来,我怕走漏了风声,破坏计划,就放出风说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
萧十一郎心念一动,“连城璧也不知道?”
唐水点了点头,“七叔还活着的事就只有我和阿星知道,连庄主也不知道。”
萧十一郎重重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那本来该死的唐家人如今在哪?”
唐水道:“我没等到连庄主的消息,就忍不住潜到宗牢去瞧,却发现他不见了,我立刻派阿星去瞧唐宏,他也死了,却是中了我唐门的剧毒‘息止’,死状极惨。”
萧十一郎心中已渐渐有数了,他站起身道:“我想去关过城璧的地方瞧瞧。”
“我带你去!”唐水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萧十一郎道:“逍遥散的解药,你服了吧。”
萧十一郎二话不说,接过纸包将药粉倒在嘴里,抬步跟着唐水走出门去。
唐水和萧十一郎一起来到宗牢门口,此时已是黎明前夕,天边泛起了一线青白,唐水指着门口道:“原本夜间还有两名弟子在此守门,他们竟不知道凶手是何时进去、又何时和连庄主一起离开的。”
萧十一郎想了想,问道:“这宗牢中可修有密道?”
唐水一怔,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这里确实有条密道,乃是我唐门先祖修来用作退路的,历来只有家主和掌机关的长老才知道……”掌机关的长老唐栾已死,唐家堡的总图早已落在凶手手中,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了。
萧十一郎一边推开了宗牢的门,一边道:“这宗牢的防守比起我住的地牢可差太多了。”
唐水苦笑一声,“宗牢原本就只是给宗门子弟反省悔过的所在,守备自然松懈,何况我们原本就打算故意放凶手进来,自然也就没能增添人手,连庄主剑术超群,也不像你被我们当真下了药,我怎么想也不觉得对上凶手他会落下风……”
“确实,”萧十一郎点头同意,他站在曾关过连城璧的房间门口,看着里面纹丝不乱的陈设,以及地面积灰上一道笔直向外的脚印,轻声道:“他是自己跟着凶手走的。”
萧十一郎的声音很平静,可唐水不知怎么的就从中听出了一股恼怒的味道,她刚想说什么,萧十一郎忽然抬步走进屋里,一把掀起了木板床上紧贴着墙角的薄被,然后就呆住了。
唐水见他身形突然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受震撼的东西,也不由得跟了进去,借着门外逐渐亮起来的天光,她看到在那薄被之下,木床与墙壁的缝隙间,放着一个三寸来长的小木人。
萧十一郎伸出手去拿那木人,他察觉自己的手竟然有些想要发抖,连忙用力克制住了,拿起那木人细瞧。
木人不大,但刻的却十分细致,连衣纹都纤毫毕现,只见小木人一手叉腰,一手摸着下颌,满脸惫懒,十分传神,不是萧十一郎自己又是谁?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眼眶鼻头,用力攥住了木人,原来连城璧一直反反复复刻着的人,是自己。
唐水悄眼打量萧十一郎既酸且痛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将此前就想问的话问出了口,“我问句话,你别多心。”
萧十一郎看向她,神色还有些恍惚,显然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她身上。
“其实我在初见你们的时候就想问了,你对连城璧的关心已经明显超出对朋友和家人的范畴了,更不用说你们本来是敌人,”唐水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睛溜着萧十一郎,“可我总觉得你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你……难道没发现自己一直在肖想他吗?”
萧十一郎怔在当地,半晌才木然问道:“谁?”
“连城璧啊!”唐水一拍他左肩道,“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萧十一郎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霎时间,连城璧的音容笑貌全都浮上了心头,有让他温暖欢喜的,也有令他心痛怜惜的,那么样的让他牵肠挂肚。原来,连城璧的一举一动早已如同一张网,将他的整颗心牢牢缠了起来,再也甩不脱了。可他居然将这一切视作了理所当然,竟从未想过,原来他对连城璧已是刻骨铭心的钟情了。
萧十一郎心中暗暗苦笑,连城璧这个人,一向把心藏得极深,深到让他只能想到要去努力靠近,竟忘却了去问到底为何想要那么努力地走到那颗心里去。
萧十一郎轻轻摩挲着那个小小的木人,连城璧一定是早已察觉了,却不肯同他挑明,只留下这么一个木人,便不告而别了,连让他醒悟的机会都不给,真是好狠的心呐!可他既然已经明白了,又怎么可能放任连城璧的算计得逞,让他自己一个人带着所有秘密离开呢?
萧十一郎心念一定,脑海中忽然一片空明,“我知道他要去哪了,还要烦请家主帮点忙。”
tbc
第三十章 子午透骨香
唐代大诗人李白有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其中极言船行江上之速,连城璧立在甲板上,听着船下汹涌的水声,瞧着两岸飞速后退的景色,心中暗叹古人诚不我欺。
他昨夜随着何嫣然一路沿着唐门中的密道出了唐家堡,连夜便赶到了蜀江边。那里早有船支相候,上得船来,才发现船上几乎全是女子,只有少数的船工和杂役才是男子。
原来,何嫣然在唐门中的六年,并不单单只是潜伏报仇,竟还在暗中培植起了一支全是女子的势力,可怜唐门至今却还懵然不知。
连城璧不用想也猜得到,这群全数由女子组成的势力在这六年中,是如何渗透进唐门的各个关节当中的,他原本以为杀死唐门中人的凶手不过一人,仅凭着一张唐家堡的全图在堡内横行无忌,却不料她的背后居然有这样的势力。
可即便如此,唐门在蜀地毕竟已盘踞百年,何嫣然显然对其还是颇为忌惮,因此催着众人连夜便上了船,直至次日才在几十里外的夔州渡靠岸补给。显然是担心被唐家发现连城璧已失了踪迹,追将上来。
连城璧伸开手掌,看着掌心的那只竹兔,他此番不告而别,不知等萧十一郎知道了,要如何的气愤恼怒。
萧十一郎曾同他说,不管他以后要去哪,要做什么,都想要同他在一起。这其间的意思,萧十一郎也许还不明白,可连城璧却懂了,可也正因为他懂了,他才觉得根本无法回答。
连城璧用手指捏了捏那只竹兔,心中忍不住暗想,也不知萧十一郎有没有发现那木人。其实他原本并没想将木人雕成萧十一郎的模样,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木人自己便成了那副样子。他本打算毁了的,却在昨日决定离开唐门的时候鬼迷心窍般地将它塞在了木床的缝隙里。
连城璧心中觉得有些嘲讽,自他成为阮珏那日起,他曾决定要抛却一切独自重新生活下去,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原本想要抛却的东西,却又被他重新一件一件地背回了肩上。连家的荣誉、连城璧的身份、甚至于……同他人建立起来的感情——那曾是他痛下决心要割舍的。
这五年来,连城璧思考了很多问题,有一些,也是曾经的他不屑于去想的。也正是如此,连城璧才恍然发现,自己大约根本不懂得怎样去爱慕一个人。
曾经,他认为自己是爱沈璧君的,可沈璧君却说,他爱的根本不是她,而是连家至高无上的门风,她说她也是人,而不是连家的一件摆设。
这些话曾令连城璧觉得痛苦和耻辱,因为他实在不能容忍自己哪里比不上萧十一郎,无论是在世人眼中,还是在沈璧君心中。因此,他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舍弃了万贯家财,想要重新夺回沈璧君的心,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反倒将她推得更远。
成为阮珏后,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可唯有这一件事,他始终不知该如何解决。好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懂得了对某些东西无需执着的道理,因此,他决定索性割舍掉那部分感情,然后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