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原本隐在暗处,不料自己连发两次暗器,都没能射中萧十一郎,不由得恼羞成怒,跃将出来,手中的峨眉钢刺直刺萧十一郎面门。
萧十一郎一只手臂抱牢孩子,另一只手则捂住了他的眼睛,怕地上那中毒而死的尸体吓着他,因此,面对攻击,只是抬腿横扫对方胸口,那人立刻口喷鲜血,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萧十一郎这才有空解了孩子穴道,看了他一眼。
却没想到那幼童也正抬起头来瞧他,小脸仍旧惊得煞白,眼中却已没了惧色。
萧十一郎心中一紧,忽然想到了幼时的连城璧,不知是不是也如这般习惯强抑着恐惧,什么都不露给别人知道。
“你是何人?”那孩子不过五岁年纪,言谈举止间却自有一股老成之气,萧十一郎明知他非连城璧亲子,却觉得二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
“萧十一郎,”萧十一郎听得外面大乱,也不同他多说,只运起毕生轻功,飞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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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父亲
萧十一郎抱着孩子飞身出窗,外面等着他们的是早已备好的林立箭阵,萧十一郎心中暗暗叫苦,他原本打算趁着众人不备,偷了孩子出来,这下可好,全庄的人只怕都被他引来了。
唐衣不愧是唐门出身,训练出的箭阵极是严密强劲,兼且萧十一郎恐他箭头喂毒,因此防备甚是艰难,辗转良久都无法突破,只得再次钻回房中躲避。
接着便听外面大喝:“点火!射!”
众人立刻换了裹有火油的箭头,点燃了射将进来。那火油极是易燃,凡是与之接触的事物,都立刻燃烧起来。
萧十一郎心中发沉,正打算再跃出窗外躲避越燃越旺的烈火时,那孩子忽道:“到楼下去!”
萧十一郎听他说得认真,便也不做他想,立刻纵身闯到楼梯口,顺便用脚踢飞几支射到身前的火箭,如此待他们下到楼下,楼上已是一片火海。
楼下是一间待客用的敞厅,四扇大门齐开,射箭更是便当,但因小筑外的众人都将箭集中射向萧十一郎藏身的二层,楼下的情形倒是尚可。
可这情形显然也维持不了多久,那幼童见萧十一郎身手了得,居然能抱着他全须全尾地穿越火海,面上更是笃定,指挥萧十一郎藏到敞厅正中的供桌之下。
萧十一郎看着那罩着一席锦缎的供桌,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说?1" [萧连]阮郎归0 ">首页 13 页, 醵幸兹迹抢镏泵娲竺磐獾耐ピ海舳阍谀抢铮碳渚突岜簧涑纱题?br /> 幼童见萧十一郎不信他,终于有点儿着急了,伸手扯住萧十一郎手臂道:“有密道!”
萧十一郎恍然大悟,立刻抱住孩子,趁火势还未蔓延至供桌,迅速窜了进去,还未稳住身形,怀中的孩子已不知扣动了哪里的机关。
萧十一郎只觉得背后一空,仰身跌下了一处斜坡,百忙中还不忘环臂护住怀中孩子的头脸,怕跌伤了他。
萧十一郎沿着斜道滚了数米才堪堪稳住身形,得以直起身体向前滑行,如此又滑了数米,才停在了斜道的尽头。
萧十一郎见环境暂时安全了,才将怀中的孩子放在地上,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擦亮,打量眼前这个连城璧名义上的儿子。
孩子的皮肤很白皙,生着一双酷似老板娘的细长凤眼,但因年纪尚幼,倒是并无老板娘那种又冰冷又婉媚的气韵,兼且许是自幼被连城璧教养的缘故,小脸上总是极力摆出一副镇定严肃的神情,反倒冲淡了他眉眼自带的慵懒,显出一派纯稚的文雅来,像极了萧十一郎在沈家庄初见的连城璧。
萧十一郎在幼童面前蹲了下来,他身量高大,即便如此却依然比幼童高出许多,说话颇不方便,只得勉强讲将就了,面上尽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试探地唤道:“阿霁?”
幼童站正身体,居然还掸了掸小小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土,冲萧十一郎抱拳一揖道:“在下轻尘山庄阮霁,多谢阁下高义相救,日后必定……”
萧十一郎不由得有些好笑,伸手一掐阮霁的小脸,笑道:“城璧到底是怎么把你教成这样?”
阮霁被他阻断了话头,心中有些着恼,猛地一偏脸躲开萧十一郎的手,皱眉道:“休得无礼!”想了想又问,“城璧是何人?”
萧十一郎一怔,这才想起自他出生起连城璧已不叫连城璧了,心中一阵难过,轻声道:“城璧便是阮珏,你可知道阮珏是谁?”
阮霁皱了皱小小的眉头,似是思索这句话的含义,但又觉得这样很失礼,便点了点头,“正是家父。”说着又看了看萧十一郎,忍不住道:“我知道你。”
萧十一郎一挑眉,好奇起来,“知道我?你从何处知道的?”
阮霁道:“我听爹爹提过你。”
这下萧十一郎更加好奇起来,“他是如何说我的?可是说我乃是武林首恶,人人得而诛之?”那时他和连城璧还未发展出此后的纠葛,想必是不会说他什么好话。
谁料阮霁却摇了摇头道:“爹爹说,你是个极厉害的大刀客,”想了想又奇道:“怎么难道其实你是个坏人吗?”
萧十一郎微微有些出乎意料,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实在是情理之中,连城璧虽然心思极深,却从来不会无故在言语上诋毁他人,一时倒是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才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只有你自己了解过才能知道。”
阮霁乌溜溜的眼珠看了看他,道:“你是受爹爹所托来救我的,是不是?”
萧十一郎点头,“不错。”
阮霁的眼中露出了一片欣然,瞧起来终于有些孩子的神气了,“我便知道,爹爹不会不要我的,我信爹爹的话,你是个好人!”
萧十一郎心中一惊,瞬间明白定然是有人对阮霁说了什么,且此人不但对连城璧和阮霁的关系知之甚深,用心也十分刻毒,想来除了唐衣也不会有旁人了。
连城璧素来性子疏冷、情不外露,但那日得知阮霁不见了时,他那轻颤的指尖绝不是萧十一郎的错觉,可见这孩子在他心中占有怎样的地位,若是唐衣当真以此诛心之语令他们父子间生了嫌隙,连城璧虽不会说,可心中还不知道要如何难过。
想到此处,萧十一郎小心翼翼地扫了阮霁一眼,道:“那人可还说了什么?”
阮霁眉头轻蹙道:“他说我不是爹爹亲子,爹爹待我自然不肯用真心。”
“他胡说,”萧十一郎脱口而出。
阮霁被他忽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而又笑道:“我自然知道他是胡说,我虽不是爹爹亲生的孩儿,可爹爹待我是不是真心,旁的人怎么会比我更清楚?他不过是挑拨离间。”
萧十一郎不料这小小孩童心中居然会比很多大人更加洞察世情,倒令他满腹的安慰之语无处安放了,呆了一下才道:“你知道……你不是……”
阮霁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之事,眉目间都生动了起来,“我知道的,爹爹送我去彼岸居找谈姑姑前,曾背我上焦山看日出,上山的时候还飘着小雨,到了山顶却忽然停了,太阳出来的时候,满山都是金光。爹爹和我说,他虽不是我的亲生爹爹,但为我取名为‘霁’,就是希望我一生都能如此刻一般,纵然逢着风雨,亦能很快雨止遇晴,平安喜乐。”
幼童微微垂了头,轻声道:“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爹爹他往日虽对我不假辞色,但心中当真是对我好的,他送我去谈姑姑那里,也是因为怕我遇到危险。我其实心中不该有一点怀疑的,但我……到底还是……害怕的……”
萧十一郎看着小小孩童满面自责的样子,心中软成一片,伸手将孩子揽入怀里,那幼小的身体原本还有些抗拒,但到底抵不过萧十一郎的执意,终于还是将脸埋在他怀里小声抽泣起来,不一会儿就哭湿了萧十一郎的衣襟,萧十一郎拍了拍幼儿细瘦的脊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自幼身世凄苦,也没能体会过几日父爱,实在不晓得为父者该当如何,但连城璧亦是年幼失怙,却能将小小婴孩抚养到这般,想来也已是用尽他能想到的所有最好的为父之道了。
孩子哭了一会儿,才想起用小手攀住萧十一郎衣襟,小声道:“别告诉我爹爹。”
萧十一郎面上露出了一个微笑,这孩子竟也怕连城璧知道了今日之事心中难过,他抱着阮霁站起身来,柔声道:“好,我不说,我带你寻你爹爹去!”
阮霁再怎么老成,到底是小孩子,被人这么样掳了来,心里其实已经惊惶已极,只念着连城璧的教诲,强自坚持着,此刻见到萧十一郎,又解了心中一个大结,终于支持不住困意上涌,揉揉眼睛,用软绵绵的鼻音道:“谢谢你,十一郎……”
萧十一郎仔细注意将他抱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沿着黑暗的密道向外走,一边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轻声道:“你倦了就睡吧,一觉醒来,就能见到爹爹了。”
阮霁果然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将脸埋在萧十一郎颈侧,阖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萧十一郎听得他睡熟了,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心中忽然想到,阿霁是城璧的孩子,今后便也是自己的孩子,日后,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他也该当学学如何做父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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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战书
萧十一郎抱着阮霁一路沿着密道出了轻尘山庄,密道的出口修在瓜洲渡近旁,走到近前便可听到江水拍岸之声。
萧十一郎出来的时候,天色刚刚亮起来,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极隐秘的隧道口,心中暗叹连城璧心思之缜密。
怀中的阮霁还在睡,萧十一郎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思念起连城璧来,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过长江,立刻便去到那满是鱼腥味的分水小镇,见到他心上的人。
可惜,当他抱着阮霁回到“诸记”的时候,等他的并不是连城璧,而是宫粉不安的脸。
“公子一直没回来!”
萧十一郎的脸色变了,他虽然知道连城璧此去姑苏必定不会顺利,但他素信连城璧之能,兼且连城璧去之前也曾说过,老板娘已是凶多吉少,他只是为了吸引唐衣的注意力而去,若是毫无挂碍,全身而退想必不难,为何他已回来了,承诺过要等他的连城璧却自此断了音讯。
萧十一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可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阿霁要照顾,想到此处,萧十一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阮霁。
阮霁自幼受连城璧教导,极为聪慧乖巧,只听得宫粉一句话,便明白父亲定是生了变故,可他也并未如同寻常孩子一般哭闹起来,反而只是乖顺地伏在萧十一郎怀里。
如此一来,萧十一郎反倒更觉得心中痛惜,他小小年纪,若没了连城璧……不、绝不会,他立刻打断了心中的念头,只他在一日,就护得连城璧一日,他不会有事的。
萧十一郎强摄心神,仔细思索,连城璧此刻未归,只怕是落入了唐衣手中,一种可能,是唐衣已经杀了他,可从此前的情形来看,唐衣对他还有所求,绝不会轻易对他下杀手,定是将他关在了某处,逼问他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通这一点,萧十一郎稍微安了心,只要连城璧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找到他。
萧十一郎摸了摸阮霁的小脸,轻声道:“阿霁,你乖乖的和宫粉姐姐在一块儿,我去接你爹爹回家,好不好?”
阮霁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他,糯声问道:“是不是那没腿的坏人抓了爹爹?”
萧十一郎见瞒不过他,只得道:“不错。”
阮霁忽然伸手按了按萧十一郎紧皱的眉头,眼神坚定地道:“好,十一郎你快去快回,家里的事都交给我!”
萧十一郎纵使心中焦躁,也被他小大人似的话语逗得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容,那紧皱的眉头也就松开了,“好,阿霁真乖!”
萧十一郎说着又在阮霁的小脸上亲了亲,将他递给宫粉。
阮霁下意识地缩了缩,但到底没躲开,嗯,和他爹爹一个模样。
正在此刻,曹掌柜忽然闯了进来,他向来十分镇定,此时却也露出了几分匆忙,“萧公子,杨开泰杨公子来了!”
萧十一郎眉头一轩,“杨开泰?他和你们也有关系?”话音刚落便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此前连城璧既然能将沈璧君送到他那里,他又全然知道灵犀蛊的事,两人间的联系又如何会少?
果然,曹掌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杨公子的‘源记’钱庄常给我们提供消息。”
萧十一郎立刻明白过来,杨开泰在此刻上门,定是有了什么关于连城璧的消息,心念转动间,他的脚步已经向外奔去,曹掌柜只得挪动略胖的身形努力跟上。
“杨兄!”萧十一郎一头扎进“诸记”的前堂,“你可有城璧的消息?”
杨开泰见到出来的萧十一郎,先自吃了一惊,“萧兄?”此前曹掌柜只说是请示上面,他可万没想到这上面却是萧十一郎,更何况,他敏锐地察觉到,萧十一郎对连城璧的称呼变了,诚然他今日确是为了连城璧而来,可萧十一郎何时如此关注连城璧的下落了?
萧十一郎可不管他心中转了多少弯,只着急道:“城璧他怎么样了?”
杨开泰见他面上焦急不似作伪,虽不明白他与连城璧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有他相商总胜过连城璧的那些手下之人,“我收到消息,他陷在无垢山庄了,具体情形还不清楚,但人还活着!”
萧十一郎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活着,这边心一放下,另一边又浮出了无数疑窦,“无垢山庄消息严密,杨兄何处得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