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蛊名为‘灵犀’,据闻产自川滇交接之处,更多的我便不知道了,”老板娘道,“沈璧君并非是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的,这样你? 2 页, 共豢习镂遥俊?br /> 萧十一郎咬了咬牙,问道:“怎么帮?”
老板娘道:“灵犀蛊产自川滇交界之地,连城璧既然能将此蛊种在沈璧君身上,那么想必他同那边一定有什么联系,我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萧十一郎想了想道:“听说你们彼岸居做的便是买卖消息的生意,只查这么一桩事居然会求到我的头上?”
老板娘摇摇头,语气中隐隐地带出一股怨毒之气,“我插在那边的人,上个月就已经断了消息,连城璧发现我也只是早晚的事,我必要找个彼岸居之外的人才可以。”
萧十一郎道:“所以你选中了我?”
“不错。”
萧十一郎不置可否,反而微微皱着眉头道:“可我总觉得种蛊这事,不像是连城璧做的。他为人固然狡猾狠辣,却极骄傲,只凭下蛊来控制璧君钟情于他的事,他恐怕还瞧不上。”
老板娘脸上浮现出一个奇特的表情,“你和连城璧似乎并不像江湖传言的那样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你仿佛很了解他?”
萧十一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们原本也许可以做朋友。”
熟悉的讥诮又重新回到了老板娘脸上,“是他不是他,查查不就知道了?”
萧十一郎笑道:“你若不去朝堂上做个谏臣,实在是可惜得很。”
老板娘知道他这便是肯了,便一句话也不肯再说,起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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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无情到此也销魂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萧十一郎坐在彼岸居的雅间之中,听着帘幕后的姑娘弹着琵琶操着吴语细细地唱一支曲子。
“……芦荻浦、雁先闻。对触目凄凉,红凋岸蓼,翠减汀苹。凭高正千嶂黯,便无情到此也销魂。江月知人念远,上楼来照黄昏。”
萧十一郎自幼生长在漠北,于吴语上并不大通,只听得又是红又是翠,曲调凄凄切切,便有些不喜欢,忽然高声唱道:“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皆怜羊,狼独悲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那唱曲的姑娘被他突然的苍凉歌声惊了一跳,纤手一抖,琵琶便再也弹不下去了,无措地看向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哈哈一笑道:“这曲子我不爱听,换首痛快的来!”
门外却传来一声女子的笑语:“看来你的伤确实是大好了,竟便排起沁朱姑娘的曲来。这可是秦少游的词,时下哪家高门君子听曲不点几首‘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可恨你竟是不识货的。”
萧十一郎闻言朗声笑道:“我竟不知我几时算是高门君子了?”
门外的女子推门走进来,却是宫粉。
萧十一郎微笑道:“老板娘今日又不在?”
宫粉性子活泼,又觉得萧十一郎远比这世上的大多数男人有趣,总是愿意同他多说几句话,却又怕惹得老板娘不高兴,所以总是趁着老板娘出门过来。
只是此刻听萧十一郎如此说,宫粉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我今日来,是要替老板娘传几句话给你。”
萧十一郎懒洋洋道:“你说。”
宫粉道:“无垢山庄的连氏祠堂忽然起火了,江湖传闻都说是萧十一郎对连夫人求而不得,火烧祠堂以泄愤,现下你的心上人沈姑娘可已成了武林中最最有名的祸水红颜啦。”
萧十一郎倏地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又缓缓坐回凳子上,脸上浮出一片凄凉的苦笑,“老板娘有句话说的对,对于她,实在是我不好。”
宫粉却又转了转眼珠笑道:“我猜啊,这事多半又是那个连城璧搞得鬼,你何不去揍他一顿解气,反正他也是个废人了,一定打不过你。”
萧十一郎摇头道:“连城璧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极重视连氏先人的荣誉,他绝不至于如此。”
宫粉转身坐在萧十一郎旁边,一手支着下颌道:“那可未必,人是会变的,你怎知他不是因为决战输给了你,面上过不去,所以就算是烧了祠堂也还是要陷害你?”
萧十一郎盯着她看了片刻,才道:“人是会变的,可有些人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会变的。”
宫粉摇头道:“我可不信,再说,你不去瞧瞧你那位沈姑娘?她现在清誉受损,心里一定很伤心。”
萧十一郎道:“既然江湖传言火烧祠堂因她和我而起,那我便更加不能现身了。”
宫粉点头道:“也对,反正她又不认得你,见了你也只会喊打喊杀的,用毒针扎你。”
她这句话像一柄匕首,狠狠戳在萧十一郎心窝里,他站起身就向外走。
“慢着,”宫粉出声喊住他,“你是不是要赶去川滇之地为沈姑娘寻解蛊之药?”
“不错。”
宫粉转过身瞧着他柔声道:“我可真是不明白你,若你不想打扰沈璧君的生活,又何须解蛊?让她无知无觉地过下去岂非更好?”
萧十一郎没有说话,宫粉冷笑一声道:“你们男人可真虚伪,明明就是想要让她记得你,还偏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萧十一郎道:“是去是留,终归要她自己去选,无论如何,旁人不该剥夺她选择的权利。”
宫粉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去无垢山庄?若当真是连城璧自己种下的蛊,他岂会没有解蛊之药?”
萧十一郎冷冷道:“这也是老板娘让你带给我的话?”
宫粉翘起一只脚,悠悠道:“你该不是怕当真是连城璧做的吧?你是不是怕他果然会为了胜过你而不计所有后果?”
萧十一郎一怔,这问题他从来没仔细想过,被宫粉这样一问,他却也忽然在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莫非当真在害怕他已彻底毁掉了连城璧的骄傲?
萧十一郎最终还是如宫粉所指来到了无垢山庄,其实他心中也明白这泰半是徒劳的。连氏富甲武林,无垢山庄占地千余亩,要想从中找出灵犀蛊的解药,无异于海底捞针,这同前往川滇之地寻解药那也差不了什么。
可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还是来了,仿佛比起寻解药,去确认连氏祠堂是不是真的被焚毁了反而更为重要。
割鹿大会当日,他瞧见连城璧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觉察了。他曾经捏断了连城璧的手臂,可连城璧的双腿为何会齐膝而断,他实在不得而知。
宫粉说得有道理,人是会变的,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了,那日的连城璧,在所有人眼中看起来也许依旧是仁义无双的温润公子,可只有萧十一郎看到了他眼中火一样的疯狂,任何人有了那样的眼神,恐怕都离毁灭不远了。
萧十一郎落在无垢山庄庭院中的一株巨大的榕树上,正面对着他的就是连氏祠堂,此时已经成了一堆碎石瓦砾,到处都是被火焚过后的焦痕,残损的建筑仿佛野兽的獠牙,悲凉地支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萧十一郎一时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呆呆的瞧着这片曾经延续过无数代辉煌的残垣,直到一片断壁后有什么动了动,萧十一郎才看到有个灰色的身影一直立在那片断壁之后,仿佛是在凭吊着什么。
这人是谁?萧十一郎此前竟完全没发现他站在那里。
那人看起来很清瘦,背却挺得很直,仿佛不论有什么压下来,都不会让他有所动摇,萧十一郎瞧着他的背影,竟觉得心中生出了无边的心酸与苦涩来。
直到那人转过身来,萧十一郎忽然感到了一阵呼吸困难。
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他明明穿着一身几乎与残墙融为一体的灰袍,他的脸却如同月色般皎洁,似乎只要他站在那里,谁也不会去注意,他身上穿着的到底是破布还是锦缎。那确实是一种震慑人心的美,和他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如果说还能有谁可以同他相提并论,萧十一郎忽然想到了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
这样的人,他们自己便已是美本身,因此,无论穿着如何,都已无法再增益或减损他们一分。
便无情到此也销魂。
萧十一郎的心头浮现出一句话,正是他那日在彼岸居听到沁朱所唱的词,他此刻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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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朋友
那人看了看大榕树,轻轻一笑道:“树上的朋友,既然到了,就下来吧。”
萧十一郎纵身跃下榕树。
原本藏在暗处瞧了别人好久却被人家发现了,便是怎样也该有些尴尬的,可萧十一郎却仍旧神色坦荡,仿佛他们只是约好了在此见面一般。
那人看到萧十一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是你啊。”
“你认得我?”萧十一郎有些奇怪。
“名震江湖的大盗萧十一郎,我怎么会不认识?”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十一郎便向前走了几步,笑道:“可惜武林中像你这样出色的美人,我竟没听说过。”
那人也不恼,淡淡道:“只听闻萧十一郎是个同红粉佳人纠缠不清的浪子,不意竟对旁的人也会有兴趣?”
萧十一郎笑了笑,他已猜到面前的人是谁了。除了他,想必武林中的男子也实在没有谁还能有如此容貌的,“我也不知道轻尘山庄的阮庄主私下里竟同连庄主关系极好,居然会来无垢山庄小住?还会替他守着先人的祠堂?”
阮珏对他能猜出自己是谁似乎一点也不吃惊,他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脚,萧十一郎听到一声金属相撞的铮鸣之声,这才注意到阮珏的双脚脚踝上竟被铐了一条漆黑的铁链。
“连庄主既然诚心邀我前来,我怎会不给面子呢?”阮珏看到了萧十一郎面上一闪而过的异色,神情却依然很是闲然自得,仿佛被脚铐铐牢的人并不是他。
“是连城璧抓你来的?”
阮珏微笑道:“他想要我来,我便来自投罗网了。”说的倒仿佛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萧大侠到此,又所为何事?”
萧十一郎也笑道:“大侠不敢当,大盗倒是真有一个。”
阮珏道:“原来是来偷东西的?这我倒是能帮上一二。”
萧十一郎一挑眉毛,“你知道我来偷什么东西?”
阮珏道:“我猜……是为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萧十一郎苦笑道:“看来我在阮庄主这里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好。”
阮珏道:“难道不是?”
萧十一郎道:“我确实不能说你说的不对。”
阮珏却摇头道:“你偷不到的。”
萧十一郎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阮珏说:“因为你要的东西根本不在无垢山庄。”
萧十一郎笑了笑,心中已经暗自戒备起来。
阮珏续道:“其实你也不用紧张,我既然知道你来无垢山庄必是为了沈璧君,又瞧见沈璧君已经中了蛊,那我自然能知道你来这里,其实是来盗解药的,是不是?”
萧十一郎笑了,在这个武林中,聪明的人总是不大好看,好看的人也都不大聪明,因为他们已通过自己的脸获得了太多好处,实在已没更多必要修饰自己的心了。”
可阮珏,却偏偏就是一个既生得好看,还很聪明的人。萧十一郎觉得,若非现在是在无垢山庄,同这样的人一起痛饮几坛,一定会是种享受。
这念头只刚刚在萧十一郎的心头转了一转,阮珏就忽然问他:“你是不是想要和我一起喝酒?”
萧十一郎惊讶道:“我简直要以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阮珏也不辞让,只笑道:“过奖,”便转身绕过祠堂向后走去,萧十一郎也只得跟上去。
奇怪的是,两个人走了一路,竟没有在戒备素来森严的无垢山庄见到一个人,萧十一郎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萧十一郎道:“你好像对无垢山庄很熟悉?”
阮珏道:“你好像也对无垢山庄很熟悉?”
萧十一郎道:“你仿佛很知道无垢山庄中哪里有人,哪里又一个人也没有?”
阮珏笑道:“这我倒是不知道,只不过他们听到我的声音就早早躲开了。”
萧十一郎这才明白阮珏脚上的铁链并不仅仅是为了束缚他的行动,还是为了警醒别人。
阮珏走路的时候,铁链总是在叮当作响,任何一个人在拖着这样一条笨重的铁链时,都会显得有些狼狈,可他仿佛丝毫没有受到铁链的影响,仍旧是步履轻捷,姿态优雅。
萧十一郎皱了皱眉道:“连城璧不让其他人瞧见你?”
阮珏却忽然停住脚步,“到了。”
这地方萧十一郎也知道,当初连城璧将无垢山庄送到他名下,这连家的酒窖便是他最常流连的地方。
阮珏道:“你要喝多少酒?”
萧十一郎道:“越多越好。”
阮珏道:“一百坛想是够的了?”
萧十一郎怔了怔,这话他曾经听过的,那是在他与连城璧决战之前,连城璧曾赶来将割鹿刀交给他,还给他留下了一百坛酒。
那时连城璧说:“现在我本该多陪你两天,却非走不可,我只能留下一百坛酒给你,让你尽一月之欢,一月之后,我再来看你。”
萧十一郎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猜测,他问道:“无垢山庄的庄主是不是连城璧?”
阮珏道:“当然。”
萧十一郎道:“那连城璧是不是连城璧?”
阮珏看了他一眼,“你仿佛觉得我应当知道答案?”
萧十一郎盯着阮珏看了看,那张美好的脸上实在是瞧不出丝毫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