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兄,这是我家妹妹,怎么样好看吧,以后许你做媳妇怎么样,可是便宜了你。”
贺放介绍贺嫣,与谢衡打笑说道。
其实贺放那时也是初遇谢衡不久,虽然谢衡对他总是疏离,可贺放就是觉得这人应他的眼缘,便是追在人家身后与他胡扯,关系竟然别别人亲厚了许多。
贺嫣听到贺放的话,瞬间红了耳根羞得不行,低着头偷偷打量他身侧谢衡。
一缎月牙白的锦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站在他身边一脸傻笑的,被叫做上京小才子的贺放,就是驾着八乘的马车也不及谢衡风采的万一,不,就连人家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虽然那时为数不多的与谢衡见过一面说过话的一次,离京多载仍然被贺嫣记在心头。
所以今天恍惚见到他的身影,才改变主意,盘算着上楼小叙一番。上次花朝宴上还来不及与他说上话,就只匆匆别过。
不过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谢衡这一句反问你是谁,无异于一盆冷水兜头扣在身上,一腔春水付之东去,心里哇凉哇凉的。
“谢灵台是贵人多忘事,我这么漂亮的妹妹都忘了。也是,亏你还记得我。”贺放及时救场说道。
贺嫣脸色缓和了几分,幸好这便宜哥哥还知道给自己下个台阶。
谢衡闻言只是微作点头,示意知晓。随手在碟子中夹了一块脆果子放到了季淮的小碗里。
众人的视线皆被这脆果子吸引住,顺着这脆果子看向了季淮。
季淮呆愣得看着碗里多出的那颗红果子。心中不禁纳闷,他在谢衡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形象,是这么贪吃的么。再说在这两个姑娘面前自己怎么能吃得下,也太礼数了吧。
“怎么,不喜欢?”那语气可是比与别人说话时暖了好几度。
谢衡看着自己投喂失败,有些疑惑。刚才瞧见满宝吃了好几颗,却被这突然进来的两个碍事的人打断,想着他许是意犹未尽。
季淮赶忙摆摆手,推辞道。“灵台兄,我吃饱了。多谢哈。”
“哎呀,我想起你是谁了,芙蓉居卖簪子的小郎君。”朱婵突然一惊一乍得说道。
刚才贺嫣说话的时候,她便只觉得这人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个宴上见过,等他一开口的时候,这语气相貌突然与记忆中的芙蓉居卖簪子的小郎君对上,不由得失声惊叹。
季淮拱手微微作礼,回道:“正是在下,朱小姐贺小姐有礼了。”
“卖簪子?季公子好本领。”贺放感兴趣,朝着季淮说道。
季淮笑道:“哪里,都是自家的小生意,怎赶得上贺公子。”
朱婵认出这小郎君,低声与贺嫣说道:“嫣儿姐,你还记得那柄芙蓉簪子么,也是在这小郎君处买的。”
贺嫣从谢衡的身上分了几分目光给了季淮,低喃道:“哦?这小郎君真是好手艺。”
季淮道:“多谢喜欢,都是匠人的手艺好。”
朱婵欣喜得凑到季淮身边,问道:“小郎君,既然是有缘,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您家的花嚢手镯可否提前卖给我,我刚与贺家姐姐去了铺子里,还是没有货,我加钱也可以的。”
说来也是巧,朱婵与贺嫣今天正是出来买些首饰的,她特意带着贺嫣去芙蓉居想买新鲜的样式。
哪成想居然在这遇见了芙蓉居的小掌柜。想着当初遇见的季淮看着不像伙计,原来竟是店里当家的,便急着问道花嚢手镯的事情。
在那日花朝宴上,瞧见那陌生粉裳姑娘炫耀后,朱婵很是眼馋。可惜自家小厮脚力不足,等去的时候店里伙计都说那手镯的工期排到了两月后。
之来朱婵本想找到宴上的粉裳姑娘买来她手中的那件,可问了许多友人都说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姑娘了,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听到要加钱,季淮双眼一亮,强压住心头的雀跃,故作大方道:“朱小姐说的是哪里话,承蒙喜欢,回去我便命工匠提前做好,为两位小姐送到府上。”
朱婵顿时欢喜,道:“那,真是多谢公子了。”
孟瑜坐在一侧无声得叹了一口气,他仿佛看到了满宝这个财迷捶胸顿足的心痛模样。让他白送给人家,就如同兜里的银子被偷走,苦了小栓子估计回去要被唠叨上半宿。
“满宝,你随我出来。”
谢衡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无视众人询问的视线,恍若无人,径直走到满宝身边,拉起季淮的袖子将他带离座位。
季淮丈二摸不到头,乖乖和谢衡走到廊边,纳闷刚才不是好好的么,灵台兄这是怎么了。
站在一侧的朱婵更是不得其解,刚才接触到那个冷清公子的视线,怎么觉得看着她的眼神里仿佛有几分不快,又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还是自己眼睛看花多虑,回想着自己也未曾惹到这位公子呢。
……
“灵台兄,可是有事?”
季淮发现谢衡脸色不同寻常,便小心翼翼得问道。
谢衡难得哽咽,道:“你……”
你与那姑娘离得那般近,为何不知道躲一躲,那姑娘脂粉都快蹭到你的衣服上了,你为何还笑着说要赠给她东西。
不过看着季淮黑白分明的疑惑目光,这些话也无法出口。只得道:“你可否送我一个花嚢手镯。”
“诶。”季淮惊讶,又苦笑不得道,“灵台兄,这物件都是给女孩子的,你这也戴不上啊。”
谢衡委屈道:“满宝可是忘了,今日不是说陪我为家亲买些物件的么。”
季淮拍了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灵台兄想要,我这有一个现成的,可是最好的料子做的,回家就为你送去。”
花嚢手镯在这确实是个稀罕物件,做礼也是能拿得出手的,况且送给谢衡他也是心甘情愿,这几日里可是让谢衡许多照顾。
谢衡闻言勾起笑意,伸出手指拂过季淮脸上一点油渍。低沉的嗓音道:“谢谢满宝。”
那两个碍事的果然没有他在满宝心中的地位高,满宝会直接送给自己,而她们只能等着。
想到这里,谢衡别扭的心思被季淮无意间哄好了。
季淮在同谢衡回去的路上,瞧着他的背影,真是搞不懂灵台兄今日为何阴沉不定,刚才样子满是苦恼,这会儿就是恢复正常。
唔,难道他是在吃醋。
不对,季淮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灵台兄怎么会为了一个镯子吃醋,可笑~
第36章 好雨时节
滴答——
滴答——
雨水溅落在屋檐上,碎成几瓣,然后顺着檐边的凹陷汇流,一齐流淌在地面的草丛中,不幸被砸中一颗小草顿时被压垮几分,待雨滴落才恢复挺直。
这月份里雨水丰沛,整个余州城被淋得透彻,行人们忧愁得出门时打着油纸,却欢喜了花草树木,这几日喝得足足的。
这雨还是变着花样得下个不停,这几天是缠绵如丝的雾水般的,再一会儿就变成了细雨斜风,打着伞也会被淋湿衣角,这几天又成了珠珠玉帘,大珠小珠噼里啪啦敲打屋檐。
但无论是那种雨,季淮都欣赏不起来,难为了这几天春日宴上的才子佳人们要对着这雨作诗写画,不过他没有精神出门。
这都多久见不到整日的太阳了,季淮只觉得自己骨子里都泛起了酸乏,昏昏沉沉每日眼睛都睁不起来。
“少爷,擦一擦脸,快到时辰了。谢公子怕是一会儿就过来了。”
小栓子急躁得捧着脸盆破门而入,老妈子得将季淮的被子扯掉,拎着季淮的手,把一块温热的帕子放在他的手心。
“哈,谢公子谢公子,怎叫得比我还亲切,赶明儿我就问问灵台兄可要你,把你送给他算了。”
季淮耍脾气把擦脸的帕子扔回盆子中,抱臂不配合得又躺了回去,把被子拉到头顶,滚成了一团蚕茧。
谢衡确实是一个说道做到的,那日邀他去采买物件,还应允为他补习功课。这第二天,人家就准时拿着一厚摞子的笔记心得登门造访。
小栓子欢迎他的样子,比隔壁的大黄看见肉还兴奋,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准备茶点果子,季淮从来都没见过他这么伺候自己呢。
于是季淮就被迫走上了复习的道路,像是以前高考前,重点学生被老师拉到一间冲刺班里近距离辅导似得。不过他这待遇更高,是一对一的家教补习。可以前季淮是自愿学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找个好工资,朝九晚五有钱赚。
可现在确实他完全都不想学习的,若是学得好了,被派往什么穷乡僻壤做个小官,而且挣的月俸还不及他经营几家几个铺子来得多。
又担风险,又心神劳碌。
“少爷,要是谢公子进来看你这样,我都替你丢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小栓子早就摸清了季淮的命门,看他这负隅顽抗的样子,不急不缓得说道。
果然这季淮牌的蚕茧出现了松动,然后发出了闷闷的抱怨声,然后随着这持续不断的小哀怨,蚕茧一层层得剥开,直到露出个垂头丧气的小脑袋。
“这就对了么,我的好少爷。”
小栓子扒拉扒拉季淮因为睡觉竖起根呆毛,强行把它按得服帖,接着道:“少爷这时辛苦些,到时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游行之日多么风光呢。”
小栓子畅想着季淮穿着举人老爷的衣裳,接受余州乡里的赞誉的模样,好不风光。
这可是从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一幕,可是因为谢衡的天神降临,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仿佛养了好几年的小鸟儿由于不清楚饮食造成营养不良,这回终于寻对了师傅,把他喂得白胖,只等待一朝一飞冲天。
季夫人季老爷听到这消息这几日也是眉开眼笑的。前几日来探望季淮,隔着窗子看着谢衡为季淮讲书,季淮举着书本老老实实坐着学习的样子,高兴得都跳起了脚,两人美滋滋得从戳开的窗子洞里看了半个时辰。
后又塞给小栓子不少的银钱,吩咐他这几日要好好照顾谢公子,万不能慢待了这恩人。
“说起来也是怪,往日里这个时辰谢公子早就该来了呢,谢公子这些个日子可是从未迟到过的。”
小栓子瞧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约摸时间都快到了戌时,往日里都是酉时都到了,灶上的粥菜都快凉了。
季淮懒散得拿起帕子擦着脸,回道:“这连天的雨,谁爱起床呐,你家的谢公子说不准也乏了呢。”
虽是这么说的,季淮也疑惑得走出房门,兜着手朝谢衡屋子那旁好奇得张望过去。季淮早就发谢衡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像个机器人似得准时准点。
莫不是生病了?
季淮不由得嘀咕。
……
“少爷,事情都办好了,税贡司的那些个人全都招了。”
暗侍小三与坐在主位上的谢衡禀报道。
原来谢衡今日也是同往日一样准时起床,他习惯寺里的作息,虽然不用入那些和尚一样上早课练功,但晨起的时间是一致的,卯时便自然醒了。
今日未曾过去,也是惦记着满宝最近看起来精力萎靡,每次午时不到看着书,就不自觉睡了过去。虽是想让满宝能够多学些,可是心软得又想为他偷个懒,这才得空招来派出去处理税务贪污一事的几人来查问。
谢衡不知的是季淮午睡是因为懒得看书,才装作睡觉的模样,可是躺在那时间长了,躺得舒服真的睡过去了。
“少爷,你可不只这几个老骨头多么难嚼,那么多公文证据摆在他眼前,非说我们是作的假账诬陷了他。幸好寻了那么多人来当面与他对峙,他才哑口无言。”
小三这几日可没少得闲,忙里忙出得一趟又一趟,虽然拿着御赐信物,倒是没人敢招待不周,可与那些皮毛都是油的老狐狸你来我往、周旋盘问,可是劳心劳力。
今早回来看着那小四和六子悠哉悠哉得在房上啃鸡腿喝酒,逍遥快哉好像都胖了几圈,气得脸都绿了。都怪那日抽签的时候自己烂,抽了这个任务,腿跑断才搞定。
“给上京消息了么。”
谢衡说完,便看向窗外打量着外面的天色,时间也不早了满宝应该睡够了吧,心里还有些遗憾今天看不到午睡的乖巧的满宝。
“属下已经将税贡司案子画押的证据飞鸽传回上京,此时圣上应是看到了。”
小三回复道,又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封密封书信递给谢衡,解释道:“今早府中传回了信鸽。”
谢衡结果信封,看到上面几个熟悉的字迹点了点头,又挥手吩咐他们出去。
第37章 教书先生
修长的手指剥开书信,谢衡潦草看了过去,似乎有些不喜信上的内容,眼神黯了黯。
全部看过后,难得小孩子脾气将它嫌弃得团作一个纸球,扔到一边。
却仍旧因为信中的内容沉思了一会儿。
……
“少爷,趁着谢公子还没来的功夫,您先把昨日留的功课再背一背吧。虽然谢公子不好说您,您也不能总是赖皮啊。”
小栓子把清早的早点为季淮摆好,看他仍然立在门口张望,遂提醒说道。
“背书好无聊噢,知道意思不就成了。”
季淮不以为意,他最厌烦的就是一字不落得背书,明明就是那么几个简单的意思,非要同书本上复杂的句子一模一样的写出来,尤其这还是繁体的字,可是要多写上好几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