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俗话说的好,熟背诗书才能作得诗书,你看孟瑜少爷都背了那么多书呢,这才能有底气得去科考。哎,也不知现在孟公子走到哪里了呢。”
小栓子能想到能给他家少爷树立榜样的便是孟瑜少爷了,可是想到孟公子已经启程去了上京,竟是不由得想念这位一同长大的少爷。
“小鱼啊,启程才未到十日,估计还得半月吧。这一路可是远得很呢。”
前些日子,季淮陪孟瑜准备了些路上的用品,准备天初亮开城门时将他送走。贺放那厮还是如同赖皮膏药似得黏糊着小鱼,便寻思着早些出城上路。
可万万没有想到,还是被那张着狗鼻子的贺放发觉,一到早刚出城门,正巧遇到了翘首以待的贺放。于是小鱼只得硬着头皮打了招呼,作伴出发。
“只希望他在到上京之前别被烦死就好。”
季淮先在还忘不了孟瑜看到满脸笑意的贺放的模样,他是头一次看见如此心如死灰的小鱼,整个人都蔫了,眼眶都泛起了微红。
“少爷胡乱说什么呢,我看那贺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的,怎的会欺负孟少爷不成。”
小栓子也是打眼儿看过这位贺放的,只觉得面由心生,这么仪表堂堂才华满腹的爷也是不会欺负老实厚道的孟瑜少爷。
“你……哎,你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算了,与你说不清楚。”
季淮可是看清了小栓子的面目,就是一个只看面皮的肤浅之徒,估计那么喜爱灵台兄也是贪图人家的美色。
唔,不过灵台兄却实气质脱尘,长得是真的好看。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想是古人所书之言诚不欺我,季淮从前只觉得古人们所书都是夸张之词,徒有其表是为不实。世上哪有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一笑倾城’的那般美人。
直到初见谢衡,这句烂大街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仿佛才真真切切的应和上一个人。搞得季淮从未发作过的花痴竟是翻了,于是鬼迷心窍得勾搭上人家一同游戏,还活生生将他变成了自己的教书先生。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小栓子的贪图外表,可是完完全全继承了那浑不自知的季淮。
主仆俩对着雨帘互怼了好一会儿,季淮耐不住性子,踮起脚往谢衡的院子里头瞟了好几眼,瞧看那侧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按耐不住道:“不行,我去看看,灵台兄可能是淋了雨水,发病了吧。”
季淮偏往坏处想,欲想愈担忧。
现在医疗设施不完善,生小病若是不仔细医治若是拖成大病可是大事,就是伤风感冒也会轻而易举夺了性命。虽然两家挨着极近,免不了回去的路上吹到急风。
于是拿过檐角搁置的油纸伞,季淮打开后急匆匆得跑出了院子们。
“哎呦。”
谁料季淮刚推开门,便与前来的谢衡撞了一个满怀。
谢衡抱住季淮,疑问道:“满宝这是要去哪,怎么慌慌张张,雨天莫要摔到。”
季淮靠在谢衡怀里更是惊讶,道“灵台兄,你没事吧。”
“满宝可是睡糊涂了,我有什么事。”
谢衡被季淮的发问弄得有些疑惑,想着满宝是不是被梦魇到了。
季淮后知后觉从谢衡怀中退出来,仔细看他脸色似乎与平常一样,不像生病的样子。后又伸出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与谢衡的额头对比后才彻底放心。
“满宝?”
“今天见你来得晚些,是担心你受寒,这我可就是罪人了呢。最近雨水好多下个不停,有些凉。”季淮解释道。
谢衡每日为他补习功课,费神还要来回走,若是因为自己生病,心里总会过意不去。
“满宝,我没有生病,今日是想着你多睡些才没有如往常一样过来。”谢衡温柔得解释,又思忖道:“也不知今日满宝还会不会瞌睡。”
季淮闻言,厚面皮也泛起了一些羞耻的红色。
以前花钱请的教书先生被他气走了一茬又一茬的时候,季淮淡定得面不改色。反倒是被谢衡这么温柔得劝说的时候,才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季淮低头喃喃道:“嘿嘿,今日是睡足了的,多谢灵台兄体谅。午时绝对不会再瞌睡了。”
最后几句倒是说得有了几分底气,也是,已经睡了一整夜加半个白日,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午时,怎么说也不会睡着过去了。
谢衡趁此机会叮嘱道:“那满宝可不许再偷懒了,秋闱虽是简单,满宝也是极为聪明。但是也不能不下功夫,该记得背的也是需要几分力气。”
谢衡这几日与满宝的相处中,已经摸透了他的底子,满宝只需一句话便能明白这复杂文章的用意,可就是惰性太大,若叫他深究其中的用意也是懒得再想,敷衍了事。
谢衡参与过秋闱的,深解这些卷册考题无非都是其中的弯弯绕绕。而且满宝似乎对于诗作很是通透,脱口而出的诗词可是妙作,虽然满宝总是不承认是自己作的,是什么太白、子美之人所创。可谢衡从未听过这些夫子,只当是季淮不好意思。
季淮乖巧点头,如同童子听着教书先生的敦敦教诲。
嗯?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掺了进去。灵台兄刚才是说秋闱虽是简单!?
秋闱简单?
灵台兄怎知秋闱简单,他又未曾参加过。或者灵台兄持才傲物,不将这放心眼里,可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呐。
第38章 上京迢迢
苏白两堤,清风拂面,翩翩少年衣袂猎猎。
季淮独立在船头眺望远处风光,暖暖的阳光撒在川流之上,金光粼粼,落日余晖下偶闻雁鸣雀语。
随着船身的波荡,船边的大块鎏金被打碎,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待到船走得远了,才重新恢复原样,可惜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暗淡,湖川中的金黄褪去转而变成蓝靛色。
“小公子嘞,快进船舱里,这天晚了川上的风急,你穿着单薄呦。”船家热情得招呼着季淮进入舱中。
船家看着这小公子生得白嫩,怕是经不起这川上之风的吹打,不过似乎在出神思考着什么呆立在船首,遂提醒道。
季淮闻言,转身回道:“晓得嘞,这就回去,多谢提醒。”
嘴里虽是应和,不过复又回望远处,心中寻思着不知灵台兄是否到达洛州,一切可有平安。
“少爷,快下来吧,别着凉了。”
小栓子在船舱里等了许久,季淮还没回来,有些放心不下得出来寻找。这是少爷第一次出远门,临出发前老爷夫人耳提面命,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季淮。
季淮朗声回复:“嗯,知道啦。”
太阳彻底落下,不留一丝余晖,季淮再回望一眼,跳下船头回了船舱中。
……
先前月余过得清闲,又是有条不紊的缓慢。
季淮每日的作息成了每日早起,等谢衡,上课午睡吃饭,送谢淮。或是得闲同谢衡转悠悠去芙蓉居,再摆弄些新鲜款式的发簪珠钗赚些零钱。
好像早已习惯谢衡在身边的日子。
等到约定启程时间,又与谢衡一同在老爹和娘亲送到船上,虽然老爹送他是担心他跑路罢了。之后,两人作伴登船一路前往上京,这一路行过万水千山,看过层林尽染美景,倒也是有趣。
直到昨日,谢衡早上收到一个信鸽。
谢衡看过后欲言又止,思虑良久又不得已说道:“满宝,我需去洛州处理些要事,不能与你再同行前往上京了。”
季淮闻言夹着的虾球滑落在桌子上,微微惊愕得瞪大眼睛。
“啊,哦。好呀,没关系的,灵台兄你忙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儿。”
季淮短暂哑语后,装作不在意得说道。低头看着掉落在桌面上的香酥脆嫩的炸虾球都没了胃口。虽然有几分怅然若失,不过看着谢衡抱歉的样子,安慰得说道,“灵台兄可是什么要紧的事,是麻烦的事情么?”
谢衡回道:“不是麻烦,却是有些紧急,需我过去。”
谢衡是今早收到了信鸽,乃是圣上的一封密信,事关朝臣谋逆私闻,需得他亲自前往一探。巡使来报,在洛州发现有可疑之人勾连地方官员,屯备武器,暗地集结军队。
探使不敢举动,只得上报等待大人前来。而他是离洛州最近之人,圣上只好写了密信与他处理。
朝廷虽然外患可抵,天子脚下皇土无虞,可是地方山高水远,离得远了财库富足,心思也便是活络起来。尤其是前朝的几位亲王落户之地,总有些不干不净的动作。
谢衡虽然不想此时离开满宝,可却也无可奈何,居于此位总是些身不由己。此余州之行原本是处理地方税司的贪污之事,没想却遇到满宝停留许久。
“满宝,等你到了上京,我便去你,好么。”
“好,灵台兄,那我们上京再见。”
季淮与他相处中,早已隐约发现灵台兄似乎身份不同寻常,不似普通赶考的举子,与生俱来一股富贵劲儿。
且身边的人似乎身手更不是普通侍从家丁。有一次他可是亲眼看见那个叫小六的侍卫‘嗖’得一下越到了屋顶,可是又一身功夫的,被这样的侍卫保护的谢衡又怎么回是一个寻常书生呢。
不过灵台兄意向没有说明,季淮自然也没开口询问,虽是友人也要尊重对方的不便之处。
……
“少爷?少爷?你想什么呐,再多吃点吧,看你脸都小了一圈。”
小栓子在季淮眼前挥挥手,召回游魂似得季淮,嘟囔道:“自打谢公子走了之后,你就是这个样子,活像个思春的姑娘。”
“什么同什么?!”
季淮终于被拉回魂,瞪大眼睛,失声道:“小栓子你再胡说,我踢你下去喂鱼,灵台兄可是有心上人的,我、我怎么会思他。”
高声辩驳却是苍白无力,只有季淮自己清楚,刚才的脑子里被谁的身影占据了彻底。
季淮捂住脸颊,不争气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由得疑惑,难道这是弯了的预兆?
第39章 半路遇贼
季淮被自己的想法顿时惊了一哆嗦。
虽然前世是爱好小裙子的,但,真·自以为·钢铁直男还没未曾想过自己是个弯的。
季淮自觉得与那些趣味相投的小姐姐相处得很愉快,当然和男孩兄弟之间的关系也不错。既做得簪爹穿得了小裙,又打得篮球撸得了游戏,可就是没有谈过恋爱,季淮一直只是认为没有找到所谓的天命良人。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真的是基佬。
川流之水昼夜不歇,小船夜里微微摇摆,季淮耳畔是小栓子细微的呼噜声,躺在船舱中,流水似乎在身畔。
不知是这周遭的嘈杂,还是心中的嘈杂,季淮睁着眼睛失声得看着漆黑,翻来覆去滚就是睡不着觉。可是,就算自己是基佬,怎么能总想着灵台兄。他都是有心上人的,只等着一朝及第便能娶了那人。
也不知道灵台兄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格,想着应该是个心气高的公子吧,也是如灵台兄那般聪慧的,不然怎么说得只嫁与状元郎。
谢衡真有颜有才又有钱,实名高富帅一枚。原以为孟瑜已经是他见过都问形色之人中最是勤奋刻苦的,可是灵台兄只三言两语才能道清他所惑之处。
偶尔,他有事存心打扰谢衡为他讲授,提一些刁钻刻薄的问题,不过却是从未难道过他。偶尔为他讲述朝务时政亦是如数家珍,只要问得出没有他回不了的。
此番说不定灵台兄真的能考中状元,那往后自己是不是更要避嫌,不可与他再那么亲近,否则岂不是做了小三。
季淮把被子盖过涨得头痛的脑袋,自言道:“就算是个基佬,也是个原则的基佬,打死不能做小三。人活一世,怎的那么多麻烦事。”
心神难安辗转反侧,不过伴着船舱的轻轻摇晃,困意上头,季淮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梦中被谢衡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霸占得满满的。平日里整日见着也不觉得怎么,可一经分别却是如此在意,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
月亮高悬在空中,船夫交替班值。半夜被叫起的船夫打着哈气,裹着厚实的衣服掌控船舵。
可是仍旧抵不过这朦胧夜色,瞧着顺风顺水便放松了警惕,握着暖身的酒壶一口一口得轻酌着,半晌眯着眼睛偷闲。
“这船上的准是那只肥羊,小的们都打起精神。”
月光下,依稀可见一行着黑衣的山匪鬼鬼祟祟趴卧在岸边草丛中,为首的壮汉咂摸这应是这应该就是余州来的船,与身后跟着的会水性的兄弟们吩咐道。
前些日子,一个不怕死的毛头小子居然上山与他谈交易,拿着幅画像说是要买此人的性命。
本以为他是不知死活来戏弄他,不成想此人倒是懂些规矩,竟然出了五百两的银子,还提前给了他二百两的银子留作押金。
这小子看着瘦弱苦小的,倒是个心肠狠辣之人。瞧着他的架势一点不都想初次做这种生意,倒像是个老手,还说若是此次顺利,待日后还有大笔的买卖与他参谋。
山匪头子黑虎不禁砸了舌,但这上门的买卖没有拒绝的道理。这小子还老实说着画像里的人是余州富商之子,身上的所带的银钱珠宝怕是够他们吃上几回好酒。
于是,黑虎算着日子在这埋伏了几日,此地是最佳的劫掠之地,这里他们的寨子路途最近,船再往前一个时辰便会靠岸,在此处将人杀了扔进湖里,任谁都不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