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季朗惦记着的季淮,却丝毫不知什么山贼造访过,也不知自己是大难逃过生的。
美滋滋得抱着碗里的羊汤,打笑道:“你这模样像是逃难出来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多苛待你呢。”
“可不是苛待我,是你科考,我却奶妈似得伺候你。你这没良心的下船吃上一顿,才想起来把我落在了渡口,你再晚来几步,我抱着那堆行礼都要坐船回去了。”
小栓子吃饱肚子,有了力气发牢骚。
季淮忙夹了几块牛肉到小栓子碗里,讨好道:“我是饿得糊涂,错了不成,吃饱了不就回去了么。”
小栓子被大块的牛肉瞬间收买,不过却佯装生气,登高上梯道:“我还要一笼蒸饺。”
季淮得了原谅,笑眯眯招呼来小二,豪爽道:“再来两笼蒸饺,两碟牛肉,再来一壶酒。”
“好嘞,爷,这就来!”
小栓子阻止道:“诶,少爷,不用那么多,出门在外别浪费银钱。小二,就来一笼蒸饺就好。”
“怎的,你是怕少爷我养不起你,少爷的小金库满满的。小二,都要。”季淮一副大爷儿模样,吩咐道。
“得嘞,这就好,爷儿稍等。”小二眉开眼笑,招待这位豪爽的客人。
两碟子大块牛肉,配上花生米,满上一杯酒。季淮仿佛感觉到了古代侠客们的逍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同于余州小盘小点的餐食,很是的饱腹。
“不好意思,撞着了。”
粗心大意的客人从季淮身后走过,不小心碰到他一下。
季淮挥挥手不在意道:“没事没事。”转而又醉心于美食大业。
……
“五十两带在身上,财主啊。”
小贼钻进小巷子,打开绣着金边的精致荷包,查看今日的收成,里面整的碎的银子约摸五十两,真是发了一笔大财,能去赌场玩上十日了。
“放回去。”
冰凉的剑刃从身后绕到脖子上,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小贼顿时僵住,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连忙求饶得屁滚尿流乖乖送了回去。
小四看着这机灵的小贼,叹了一口气。
这季小少爷能别再散发他的金钱魅力了么,下船才多久,都已经第九个小贼盯上了他,这小钱袋过了这么多人的手居然还没发现。
若不是他家少爷深谋远虑,吩咐他看住这位爷儿,估计还没到上京就能把自己饿死喽。
“爷儿,你钱袋掉了。”
小贼低眉顺眼把钱袋递给了季淮,转身撒丫子跑去。
季淮晕乎乎得结果钱袋,瞧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感叹古人果然淳朴,拾金不昧。
第42章 结伴同行
“喂,你,借小爷点钱花花。”
一柄剑‘嘭’得摔在季淮的面前,震得店家原本不结实的木桌腿都颤抖起来。
季淮恍然被吓了一跳,小栓子更是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跃护在季淮的面前,伸开双臂母鸡护孩子似得把他藏在身后。季淮无奈得从小栓子袖子底下探出头,瞧看面前的骄横的少年。
这人穿着风尘仆仆的衣裳,虽然蒙上一层薄薄的尘土,却依稀瞧得出这衣裳的质地尚佳,不知为何沦落至此。戴着斗笠看不清楚面容,不过看着这人的身高和刚才的声音,约摸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于是季淮便放松了警觉,这倔巴巴的的样子,哪里像白日打劫的贼人,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子讨钱花的模样。
季淮拍了拍小栓子叫他安心,朝着这孩子问道:“借你倒也无妨,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还呐。”
带斗笠的人只顾盯看季淮桌子上还没吃掉的几块牛肉,两日都没吃饱肚子,那几块牛肉仿佛伸出小爪子勾引着他饥肠辘辘的胃,这才不管不顾说出这句话。
此是心里倒是有些后悔,支吾道:“我,等我挣够钱就还给你,这点小钱,差不了你的。”
心里不由得哀怨,这人看起来这么这么有钱,还与他计较这碎银子,想到自己何曾这么委屈过。
往日不都是最好的吃食送到面前,可从未对吃的发过愁。才导致离家出走以来,顿顿大鱼大肉,路走了不到一半就把身上匆忙带出来的钱花的干净。前日已经把最后的一个铜板都贡献给了一个连牙缝都塞不了的包子。
“哪来的闹事的,快出去,不然我找人轰你了。”
店里的小二早就发现这人图谋不轨,一大早来店里,就点了壶不要钱的茶水,要不是看见他腰间挂着那玉牌子像是个值钱货,早就将他打发走了。
现在竟然还敢到今日财神爷面前撒野,小二赶忙拎个抹布上前阻止。
带着斗笠的人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已是鼓足了架势,但被这吆喝和众人的打量,季淮看见他斗笠没遮住的面皮早已经通红。
季淮不再难为这人,与小二解释说道:“是我认识的,没事,你忙去吧 ,再加两笼蒸饺。”
小二原是气势汹汹的,听了季淮的话后虽是不信,但客人都不在意,便也不再与他纠缠,陪笑着又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那人闷声道:“啊,谢谢你。”
季淮拍了拍一边的椅子,道:“坐吧,请你吃的。”
“少爷,你别。”小栓子眼神示意,欲要阻止季淮。
他们又不知此人的来路,虽瞧着这人年岁不大,不像别的匪徒,可仍然担心他打着自家少爷的主意,出门在外可不比在余州,多几分警觉总不是错的。
“打扰了,我……走了。”
那人看见旁边的人是不喜欢自己,季淮为他解围,已经心存感激,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利落得将扔出去做恐吓的剑又揣回身上,准备离开。
“来喽,您的蒸饺,趁热吃。”两笼蒸饺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咕噜……”
那人的肚子闻见香味不争气得发出了响亮抗议,警告他若是错过了这顿又要挨上不知道多久的饿,就算此时灰溜溜回上京也要五六个日子,脚步迟疑了片刻。
季淮听着真切,笑了笑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吃,我俩又吃不完,又要浪费了。”
“我日后一定加倍还你。”那人看向季淮坚定的说道。
……
那人摘下斗笠,季淮终于识得的他的面目,浓眉大眼一表人才,虽然还带着些稚气,长大了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孩。
吃得比小栓子还要多,不知是饿了多久。但这人的吃相举止倒是端庄,筷子夹得勤快,却没有发出声音,家教一定是不错的。
季淮见他吃得差不多,筷子满了下来,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哪里人。”
“我叫官,咳,沈睿,十六,上京人士。”
沈睿放下筷子,把嘴巴里的牛肉咽下去,然后乖乖得回道。
“十六,这么小。”
季淮蹙起眉头,原以为这人至少及冠成年的,怎么这么小独自出门,家里人怎么放心得下。
沈睿道:“那你多大,我看你和我也差不多么。”
他就是看着季淮不太大,软软糯糯的少爷模样,身上带着那么银两,旁边的小厮看起开也是不会武功的,才选择吓唬他,没想到这个人一点都不害怕他。
“我都……”季淮原本想说自己都二十多岁,才想起现在的身体还差了两个月才满十八,便道:“反正比你大,那你准备去哪里,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我要去行军,要去边疆杀敌。”
说道此,沈睿眼前一亮,壮志酬酬道。自己自小习武,可是在这上京城里却无施展拳脚的地方,他要去杀狄戎建功立业成为大英雄。
季淮道:“嗯,倒是大志向,不过你家人可是知道。”
沈睿噎住,他此番就是瞒着家里嫂嫂溜出来的。
“可你身上没有银钱,准备怎么去边疆,算起来边疆距这可不是三两日就能到的。就算你能饿着肚子到那里,你可知如何入伍,哪位将军会派遣你这孩子冲到阵前。”
这一连串的准问,弄得沈睿哑口无言,眼神都暗淡了几分。
他从没想过这么多琐事,随手从家里的匣子里抓了一大把银钱便出了门。哪知道这银钱这么不禁花,才几日不到就钱口袋就干净了。
季淮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倒是也能给你钱。”
沈睿喜道:“真的么。”
季淮点了头:“是呀,我看你身上是有些功夫的,不如你护送我去一个地方,若是我能安全到达,就给你工钱可好。”
“当然可以,去哪里?准保把你全须全尾得送到。可是没几个人能打得过小爷。”
沈睿自认在上京可是无敌手,送个人可是简单。
季淮笑眯眯道:“我是去赶考的,你觉得我要去哪。”
“啊?上京。”
沈睿顿时挎下脸,嘀咕道。可是他刚从上京出来,怎么又要回去。
季淮道:“怎么,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此别过,我也只能请你吃这一顿饭,然后祝你一路顺风了。小栓子我们走吧。”
季淮不再理会沈睿,给他留下一会儿思考的空间。转身到柜台付给店家银钱,又加了不少小费,可是阔绰。小栓子乐得将行礼收拾打包好,“少爷,咱们走吧。”
季淮看着沈睿还是满脸纠结,慢悠悠得准备同小栓子出门。
“等等,我送你去上京还不成么。”沈睿妥协道。
季淮狡黠一笑,还搞不定你了。小屁孩,给我回家去吧。
……
小四躲在暗处凝视着沈睿,想了半刻终于与一张面目对上。
这人不是官越将军的弟弟官睿么,怎会在此处。
第43章 见字如面
灵台吾兄:
汝见此书时,吾应已抵达上京。此时正于驿站茶楼处,此地风土不同于余州,甚是淳朴自然,美食亦与余州大不相同,别有滋味。
不知灵台兄近况如何,事情进展是否顺利,饮食可佳,何日启程前往上京,不知何时能与灵台兄重聚。
另,我有点想你……
想你……
季淮低头看着信纸,不直觉把内心的话落到笔上,把笔扔到一旁,纠结道:“啊,我这写的什么呀。”
划掉划掉。
啧,好矫情。
坐在茶楼里,季淮拿着毛笔继续在信纸上涂抹,一旁已经扔了三四个纸团子了。
行车至此,季淮看见这边有一个快马驿站,便叫停了赶马车的师傅,到一旁茶楼小歇一会儿。顺便得空给余州家中,上京学子苑孟瑜处,以及灵台兄捎去信件,告知他此时的行程,免得他们担忧。
不过,寄给家里的与小鱼的信,季淮随笔三两下便完成了。可到了最后写给灵台兄的信件,却是个麻烦的。
第一遍,字好丑,黑乎乎一团一团的,是季淮在埋头苦思时,笔尖的墨水滴到了纸上。
第二遍,写得像美食日记,都是在中州吃过的美食,什么羊汤好喝包子肉饼。
第三遍,起稿写得又如同小学生的流水账日记,昨日几点睡今早几点起,花费多少银钱又雇了车夫启程,约摸多少日到达上京,到了上京有准备做何。
“啊~唔哦。”
官睿从桌边跳起,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松动筋骨。坐在马车上蜷着身脚,骨子都泛酸。一下马车,官睿便扑到位置上狠狠睡了一觉。
不过一觉醒来时,看那季淮还是保持他睡前的样子,提这个毛笔勾勾画画,这架势一点不想是在写信,模样倒有几分像是准备写文章的。
官睿踱步走到季淮身侧,嘲笑道:“季淮,你还没写完啊,一会儿驿站都关门了,写个信这么难么。”
季淮本就憋得难受,懒得搭理这小屁孩,挥手把他赶到一边,拉长语气道:“叫老板。你这小孩,我可比你大了几岁,再直呼我的名字,晚饭你就啃白面馒头去吧。”
官睿满不在乎,“哼,谁希得你的馒头,等到了上京,小爷我给你十倍的银钱。”
这小书生看着没比他高多少,而且这两年他长得特别快,不超过半年定能赶上他。估计到时候需得他仰望自己呢,不过就早生两年,有什么了不起的。
季淮不再理会官睿在旁边叽喳嘟囔,这一路上他可看透了这小孩的面目,就是一只熊孩子。越是管教他,他越是与你顶嘴。若是不搭理他,一会儿就自觉无聊了。等把他送回了家,一准问他家人多要点托管费。
季淮提笔继续写信。
灵台兄,我途中遇一少年,甚是顽皮讨厌,从上京离家出走,此番正好顺路送他回家。在行程中,我亦未放弃功课,不过其间疑问颇多甚不得解,还需向你请教,期待与你的再会……
“你真的是赶考书生?这字也太丑了吧,我劝你趁早打道回府,别浪费时间了。”沈睿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
季淮正来了思路挥毫泼墨抒发情感,被突然冒出的脑袋吓了一跳,手中的笔没拿稳,横飞出去划了一道黑印。
得,这信又毁了。
“沈睿、你、今晚、白面馒头都没得吃了。”把纸揉搓一团,仿佛官睿就是这张纸。
季淮一脚朝他飞踹过去,不过被练家子的官睿轻而易举得多躲开。
只见他身轻如跃到桌边,拿起季淮还没来得急浪费完的几张纸,笔走龙蛇写下几个大字,嘚瑟得举到季淮眼前,挑衅道:“看看小爷写的,是不是自愧不如啊。”
官睿随手写的是季淮的名字。瘦劲有力,体势劲媚,骨力道健,力透纸背,的确是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