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加的菜都是朱睿卿不喜欢的。
他醒来后,就没喜欢过朱家一日三餐吃的菜,是已,朱大给他夹菜,看着朱大的口水沾在菜上,摄政王脸上的笑都要僵硬,然后裂开。
朱氏先前狐疑的一直暗中观察朱睿卿的一举一动,夜里的门是不锁了,可是他的房间里一有什么举动,朱氏必定会点油灯,敲门询问他的情况。
朱睿卿初始闲得无聊,折磨了一两日朱氏,后来朱氏眼下青黑一片,夜里没睡好,白日里干活都没精神,她把一些轻活,比如喂鸡喂猪之类的活儿交给朱睿卿,朱睿卿看着自己手中生了锈的菜刀和案板,又站起来,隔着老远,使劲瞅一眼后院的猪仔。
虽然看不见,可是,并不妨碍朱睿卿心里有障碍。
堂堂摄政王,重活一世,回来喂猪,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朱睿卿跟自己生闷气,有些想甩手不干,可是看见朱氏精神萎靡都在干着活儿,转眼儿一想,便放下架子,努力研究怎么剁猪笼草和野菜,去喂猪。
亏得前世浪迹江湖,吃过苦,不然这活儿,朱睿卿真想自暴自弃的扔在一边儿,不置理会。
生了锈的菜刀剁不了肉骨头,拿来剁野菜,倒是一把好手。
三下五除一,野菜被剁烂,剁完野菜,朱睿卿又开始发愁,下一步呢?
路过的朱大的大丫头被朱睿卿一把抓住小手,朱睿卿好声好气的询问大丫头怎么捣鼓猪食,大丫头大大的眸子里闪动狡黠的光芒,接过他手里的大桶,像是一阵风跑得没影。没一会儿,回来后,木桶里多了些饲料。
大丫头说:“四姑姑,你怎么变笨了!你忘记要添加饲料了吗?”
“要这样……再这样……”大丫头把剁好的野菜和饲料搅拌在一起,说:“你看,不就可以拿去喂猪了嘛。四姑姑,走,我们一起去——”
朱睿卿走在大丫头的身后,看着丫头瘦弱的身子拎着一个与她身形相当的大桶,不忍的出声道:“我来拿吧。”
“不用了,”大丫头回头说道:“又不是很重。”
朱睿卿:“……”
他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一桶猪食,没说话。
两人走了三四分钟的路,从前院走到后院,猪儿被圈养在后院,统共五只猪,一只大母猪,四只几个月大的小猪仔。
说是小猪仔,以朱睿卿的眼神衡量,至少有二三十斤了,不愧是猪。
丫头把木桶放下,对朱睿卿说:“好了,四姑姑,我们来一起喂猪吧。”
丫头递给了朱睿卿一个木瓢,她率先舀了一大勺拌好的猪饲料,热情的招呼早已迫不及待围上来的猪崽,嚷道:“来来来……别抢……人人有份……”
朱睿卿隐忍不适,有模学样,用木瓢舀起一勺子猪饲料,放在给猪准备的暗渠,还没得放下,猪儿争前恐后的凑上前来,吓得摄政王吞咽一口口水,手中的木瓢直愣愣的掉入猪圈里,洒泼在猪崽的身上,而他,人已不知何时往后了一大步,离着猪圈至少有三步远。
大丫头反应过来后,“咦”了一声,奇怪的瞅了瞅朱睿卿几眼,等猪儿吃完食物后,用木棍赶走它们到一旁去,因为身量不足,不能弯腰捡起来木瓢,只好打开猪圈门,走进去。
朱睿卿的双眼死死的钉在大丫头脚上半旧不新的绣花鞋的鞋面,绣花鞋踩在肮脏的猪圈地面,亲眼见证她的鞋面沾染猪崽的粪便。
回前院的短短一路,朱睿卿一直没说话,他知道他破绽百出,他只希望朱家快点把他送走,嫁给那个什劳子的镇国公家的外室子,管他是谁,能救他走出偏僻落后的村子,便是他要紧紧抱住的金大腿。
他不想一辈子都待在偏僻落后的村庄,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娘子”,他有一腔抱负,他想要恢复老朱家的江山,而不是蹉跎岁月。
朱睿卿清楚的认知到自己的处境后,整个人处于恍惚的状态。
大丫头把自己的疑惑同朱氏说了,反而被朱氏骂了一顿,嚷道:“成天没个正形,小丫头管什么大人的事,有空就去看好弟弟妹妹,别多嘴嚼舌根。”
朱氏在床笫之间,没少私下和朱大说朱睿卿最近的不对劲,朱大心中暗自以为是他这个哥哥没当好,被金钱迷花眼,要把胞弟当成女娇娥嫁人。
朱大抽了一个农闲的时间,找朱睿卿谈话,言辞之间皆是自己对不住朱二郎,要不就同镇国公庄子上的管家说明情况,悔婚?
朱睿卿一听,那还了得,当即出言驳回。
朱氏后来听闻了,还在一旁凉凉的附和,你想悔婚,你那亲弟弟还不愿呢?你不想过富贵的日子,二郎可要过上几日再去阴曹地府同你父母会面。
这话儿一出,饶是朱大再窝囊,谈及他死去的父母,不免重振夫纲。
两夫妻大吵一架。
朱睿卿在自己的屋子听见了朱氏尖利的声音,以及朱大低声下气认错,没理会他们夫妻传出的动静,他打开箱笼,朱四娘子的嫁衣已被朱氏绣得七七八八了。
朱二郎到底是男子,身量与四娘子还是有点儿差别的,朱氏给他改了改要修改的地方,肩头给做大了一点,长度做长。
朱睿卿取出粉红的嫁衣,据说料子是人镇国公庄子上的管事送来的,料子是好的料子,他摸在手里,比之他前世所穿的衣服料子,到底是差了不是一丝半点。
屋子里的梳妆台,有一面昏黄不明的铜镜,铜镜映照出他如今的模样——穿着简单荆钗布裙的“小娘子”一脸懵懂的望着铜镜,手里捧着艳丽的嫁衣。
昏黄的铜镜不能掩盖他比花儿还要娇艳几分的容颜,浓眉大眼,不经修饰,纯粹的天然,肌肤似剥壳的鸡子,双唇似沾染了凤汁花,呈现一种惑人的红。
朱睿卿想,搁在前世,他看见如此颜色的“小娘子”,不免动几分歪心思。可如今,那“小娘子”成了他,他便恨不得往自己的脸上划上几道狰狞的口子,这人可以美,可以男生女相,但不可生得一副祸国殃民的祸水模样。
亏得,听说那外室子,是个病恹恹快要去见阎王的残废,不然朱睿卿都不知道洞房花烛夜要怎么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审签没过之前,周更(或者三日更?)不知道啊,作者沉迷基三……吃鸡……每天忍不住玩一玩,一看时间太晚就……你们懂得!(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不会弃坑的,我最近在思考曲线救国!!!二月份,我努力隔日更!!!QAQ)
☆、第八回
出嫁的前一夜,朱氏找他谈话了半宿,直接导致第二天清晨朱睿卿差点儿起不来。
春峭寒冷,窗外雾水正浓。
昨日镇国公别庄上的管事已抬着许多箱笼来充当朱四娘的嫁妆。
这人,虽说是随随便便纳的一户小门小户的妾,冲喜用的,但,不可丢了镇国公家的面子。
管事是从京都来的,据说是镇国公尚的公主府的奴仆。
他派人抬来这些物件,摆在院子里,挤得狭窄的院子满满当当。
村子里的村民没少来围观,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朱睿卿两眼发直了好一会儿,门板被朱氏敲得震天响,朱氏嚎大嗓门,喊道:“四娘子,快一点,别耽误了时辰。”
朱睿卿支起窗轩,窗外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冷风袭得他一个满怀,冻得他缩了缩脖子,合上窗轩,认命的穿上嫁衣。
洗漱完,被朱氏摁在梳妆台,他面无表情的任由朱氏和另外一镇国公别庄上派来的梳妆婆子,在他头上捣鼓。
婆子和朱氏一边摆弄他的墨发,一边大声说话。
“真聒噪……”朱睿卿想。
听见婆子夸赞他模样生得好,颜色上佳,他慢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不接话茬。
婆子脸上的神色挂不住,朱氏赶忙接话,至于说些什么,朱睿卿听不入耳,只觉得婆子扯着他的墨发,差点儿没揪下他的头皮,果真是□□裸的报复。
梳好了新嫁娘的发髻,婆子打开一贯香膏,扑鼻而来的浓重花香,让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婆子面露得意之色,说道:“这是京城百花斋新制作的雪花膏,别看小小的一罐,这一罐,可要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
朱氏咂舌,他们朱家一整年的收入和支出都没有十两银子这么多,每个月二钱银子足够他们朱家的开销了。
闻言后,朱氏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朱睿卿从铜镜里见了嫂子的笑,没说话,沉默不语。
婆子掐着朱睿卿的下颚,抬起他的脸,力道用得有些大了,松开后,清晰可见他的下巴留下两个红通通的指头印子。
先给朱睿卿绞面,用的是细丝线,绞干净脸上的小绒毛。
朱睿卿疼得眉头都要皱在一起了,原来当个新嫁娘这么不易?
绞面后,用热毛巾敷面,消除一下绞面带来的通红。
朱睿卿的皮肤有些敏感,用力一捏就留下一个大红印子,婆子为此笑话朱睿卿细皮嫩肉,朱氏连忙解释道:“四娘子平日里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我们都不让她干活儿的。”
准备好后,摸上雪花膏,使得干涸的皮肤滋润后,陆陆续续又摸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香得朱睿卿脑子晕晕沉沉。
听婆子说,这些东西都是京都“百花斋”制作出来的大手笔,打底的是铅粉,会使得娘子的面容越发白净、光洁。
朱睿卿有些野性粗狂的眉被修理过,婆子用螺子黛画了一弯柳叶眉,像是河边垂着的青青柳条。
柳叶细眉画好后,婆子从妆奁里挑出一小小的精致盒子,打开小盒,玫瑰花膏清香四溢,对比之前的其余物事,盒子里的花膏味道不浓。她用细簪子挑了一些出来,点在朱睿卿的唇上,摸匀,又用水化开一点,搓在手心里,往他两颊抹去。
抹完后,婆子笑道:“老身要给娘子多点些胭脂,画个京都流行的‘醉酒’妆容,定能让六郎君心动,一枪命中。”
朱睿卿半睁眼,好奇的瞅了瞅婆子,没听错的话,婆子那话是……
可惜了,他不是真正的小娘子。
什么一枪命中,开玩笑!
婆子在朱睿卿的鼻头晕了一点胭脂,又在眼下大面积晕开,好似满面飞霞,桃腮杏眼。
等到妆容化完,朱睿卿一看铜镜里的小娘子,傻眼了——
铜镜里满面春色风流无限的小娘子是谁?
柳叶细眉挑春水,水眸含情脉脉惹人怜,一颦一笑皆是勾魂夺魄,粉面桃腮,樱桃小嘴红艳艳诱君采撷,好个风流倾城的美人儿。
婆子笑着赞叹:“娘子底子好,简简单单的一化,便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放眼京都,难以寻得如此颜色比拟,侯爷这下子不用操心六郎纳的是丑妾,不是美妾了。”
吉时已到,朱睿卿拜别朱大朱氏,做足面子功夫后,被推搡上了花轿。
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好不热闹,五更天,引得村子里熟睡的村民掀开窗轩,望上一眼,不解的问,哪家的新嫁娘,这么早出嫁?
身边的内子惺忪睡眼,答,还不是朱家的四娘子,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一枝花,终于嫁出去了。
话语中,好不感慨狐媚子终于有主,不用担心自家男人被勾引的庆幸。
花轿摇摇晃晃,朱睿卿被晃悠得昏昏欲睡,偏偏脑子清明得毫无半分睡意。
再过几个时辰,他将面临的是洞房花烛夜,身份被掀明的尴尬处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睿卿顺利的昏睡过去,花轿停下来后,他都没有醒来。
从朱家住的小村子抬到镇国公府别庄所在县城里,是要轿夫走上一两个时辰的路子,由于是给病秧子冲喜,并没有宴请宾客,而是让厨房里做了好菜,让奴仆们吃上一顿喜酒。
轿子到达别庄的后门,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抬入,管事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只好凑上前,踢了踢轿子,朱睿卿被惊醒,从喜帕底下看见一双干净的鞋子,这才出声。
喜娘掀开轿门,让新嫁娘自己走下来。
纳妾冲喜,规矩没那么多,没人要规规矩矩的按着娶妻的路子走,何况主子的身子,他们都是知道的,主子都不在意这一户美妾,何况下人们。
喜娘领着丫鬟,让丫鬟们左右簇拥朱睿卿,到了布置好的新房。
朱睿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听见房门阖上的声音,以及喜娘吩咐丫鬟的后续事情后,默默的挪移了一下身子,垫子底下放了什么东西,真硌人。
等外头没了动静,朱睿卿一把掀开喜帕,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天色,尚早。
他饥肠辘辘,外头安静得没半点动静,他看见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和酒水,坐在桌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准备偷偷的吃个早饭填饱一下肚子。
当个小娘子难,当个新嫁娘更难!
当个不受宠的外室子的不受宠的新嫁娘,大概是他前世欠下的债!
朱睿卿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桂花糕、红枣糕,思付道,又押着喝了一口小酒,他怕嘴上的口脂花了,只能小心翼翼的吃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相见了,有点小激动……(每次写一些主角的职业,就会感慨,当个人怎么这么难)
谢谢留言的,谢谢地雷(今晚上努力写一章更新,大家新年快乐
☆、第九回
朱睿卿吃了不少糕点,又偷偷的喝了半壶酒,酒有些冲,初时喝时味道很寡淡,落了肚,和糕点搅合在一起,胸腹间好似升腾起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