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找不到,满心绝望,几乎要在无助中崩溃时,喃喃道:“长光……不要走……”
长光终于不再那样看着他,他再一次地靠近了,一只手将星北流抱进怀里,另一只手从地上捞起那对铃铛。
他一边亲吻着星北流干燥的嘴唇,那只捏着铃铛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准确地寻找到了他的手腕,手指轻巧地将铃铛上的绳索套进他的手腕,在退开的时候,却又与他紧紧地十指交缠。
虽然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他的动作也只能说毫无技巧、生涩不已,可是在抚摸着怀里的人,让他温顺地平静下来时,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不需要任何指导和方法。
虽然外面是白日,在这昏暗的地方,只有微弱的光线,投在离两个人十分远的地方。被按在地上的时候,耳边有铃铛不停响动的声音,星北流睁着眼,看见了模模糊糊的昏黄光芒在不停晃动。
光和影交织,正如这里仅有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不管是呼吸还是身体,或者是某种脉脉流动的欲望,一种无法宣泄的痛苦,都被绞缠在一起,在完全沉沦之前,都无法被分开。
身体的感觉绝对说不上与享受相关,但星北流还是在这粗糙的拥抱中得到了某种慰藉,逐渐地变得安静下来,水气氤氲的眸子中,有什么翻涌的东西沉浸了下来。
他在半梦半醒间,再一次地说:“长光,不要离开我……”
黑暗中,伏在他身上的男人眼中赤红色更加浓重了。
长光用那种带着炽热欲念和大逆不道的眼神纠缠着身下的人,从他背后紧紧地抱住他瘦弱得摸上去有些硌手的身体。
他没有被推开,不像上次那样,他可以感觉到星北流的身体对他的接纳。
不管是粗暴的还是温情的,都一并接受了下来。
虽然身体明显是在感受痛苦,可是星北流脑中什么都没有,他只想要被拥抱,所有的不安和惶恐,仿佛都在这个长久的拥抱中散开了。
长光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亲吻他满是泪痕的脸颊,沿着白皙的颈后,在他披散着发丝的背后流连。
再也没有人说话,令人感到压抑的地下,呼吸在铃铛清脆的声音中纠缠发酵,慢慢地膨胀着,充斥了这个近乎密闭的地方。
璃狼的尸骨蹲坐在案桌上,黑色的眼洞无声注视着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doge脸)
☆、天雨霁(二)
“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
长光用那种近乎咬牙切齿,却十分温柔的语气,问怀里根本听不到他说话的人。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他又问,“你想躲在一个谁都不能找到的地方?想要重新回到母亲的怀中?”
他眼睛里依然是十分可怕的嗜血的颜色,大概因为没有散尽的余怒,神色也有些扭曲。
“就算是靠近一具冰冷的尸骨,也不愿意等我回来吗?”
他再一次问。
尽管心里知道答案并不是如此,但他只是在气愤。
或许不是气愤星北流,只是对自己离开的自责。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怀里的人眼角残余着泪迹,晕染了几分绯红,昏昏沉沉地睡着,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长光低头咬着他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说:“既然你想躲在这种地方让我找不到,那让我把你关在这里好不好?反正外面的人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就算我把你锁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把你锁在这里……只有我看得到你,什么皇帝,什么主母……都让他们滚开。”他亲吻着人,气息越来越急促,“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长光心中那个疯狂的念头在膨胀,勾出了所有阴暗的冲动,于是他也这样行动了——他将那条腰带拾了起来,再一次摸到星北流的手腕,将铃铛取了下来,远远地抛开了,把腰带的一端缠绕在他手腕上,另一端朝着放着璃狼尸骨的桌子下方桌角绕了上去。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最后拉紧了腰带,星北流的手腕被朝着那个方向扯了一下,他也没有将腰带系上结。
他在黑暗中凝视着星北流沉睡的脸。
大概是在梦中没有感受到长光的气息和温暖,星北流似乎惊了一下,小幅度地挣扎着,靠近了长光。
长光松开抓着腰带的手,搂着他的腰将他再一次紧紧抱入怀中,用脸颊紧贴着他的脸侧,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皮肤。
“我舍不得……”长光低声道,“我怎么可能舍得……”
他的声音压得十分低,细听却可以听到哽咽:“就算我再有多么想这样做,也不可能让你这样受苦……”
“我这几天总是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梦到你抱着我离开东荒大川,你那时候也还那么小,你是怎么走那么远,一直带着我走到了皇城,你是怎么忍受那么多年来的磨难的呢……”
“我梦到山河崩裂,我梦到寒冬凌雪,我梦到在你的怀里十分安稳,永远都不会感到害怕。”
他将被丢开的铃铛捡了回来,这一次系在了星北流的右脚脚踝上。
“这东西还给你,它本来就该属于你。”
即便是刻有名字的铭牌被熔炼,被做成了其他的东西,可是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改变。
“以后不要再推开我了,”他低低地道,“前半生你护我,后半生由我来护着你。我会成为你的男人,让你再无烦忧。”
·
黄昏后没有再下雨,虽然只是残阳半悬天际,但洒下的光线有几分暖意。长光抱着人从地下仓库出来,走出房间。
他有些诧异,不止是陈曲带着一众府里的人站在外面,肃湖卿兄弟俩和星北茕居然也还在。
见他们出来,众人脸色皆是有些异样。陈曲默不作声地单膝跪了下去,府里的那些下人也跟着他跪了下去。
寒千脸上满是泪痕,眼中却无比喜悦,她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长光怀里的人,可惜什么都看不到——星北流整个人被长光用衣服包裹住,连脸几乎都看不见。
只是跪在地上,从这个方向仰望过去,刚好看到宽长的衣服下,星北流的双脚露了出来。
细微的铃铛声丁零当啷响着,寒千看见男人悬挂着铃铛的脚踝皮肤白皙,却有几道淤青,像是手指掐出来的。
这真是……寒千的脸微微发红,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
星北流的衣服在长光失控之下被撕碎了,长光只能用自己的衣服裹住星北流,自己赤着上身。他背后有数道抓痕,并不严重,但是青紫的痕迹实在是令人无法忽视。
肃湖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心里默默道:“你可以的。”
他们这些人在外面等了大半天,沉如琰事务缠身还派人来问过好多次,肃湖卿只说让二殿下放心,不过也没有一个人违背长光的话走到下面去一探究竟。
肃云卿和星北茕这俩孩子倒还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为找到星北流高兴。星北茕激动得眼圈发红,上前半步轻声喊道:“大哥……”
长光稳稳地抱着人,点点头道:“没事了。我先送他回房间,让医官立即过来。”
陈曲连忙下去叫人了。
·
肃湖卿回宫去答复沉如琰,肃云卿送星北茕回去了。虽然不是十分放心星北流,但有长光在,倒也没有那么让人担忧了。
星北流身体十分虚弱,之前是余毒发作和受凉发烧,这会儿身上还带了伤,医官来后折腾了半天,他都昏沉睡着没有醒过来。
在长光阴沉目光的注视下,医官迅速看完后开药,然后飞快离开了。
喝的药还没有端上来,止血消炎的药放在一旁。长光看了一眼,将白瓷瓶叼在嘴里,抱着星北流去洗浴。
将人放进温水中,长光看到星北流白皙的皮肤上深深浅浅的都是自己的牙印和亲吻的痕迹,终于后知后觉有点脸红了。
不过……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感觉身体在发热。
水滴溅在星北流眉眼间,更为他添了几分脆弱感。这时候他看上去毫不设防,虽然单薄如雨中被摧残的繁花,但对长光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谁能忍得住……长光一边想着,一边低头亲着那张让他肖想了许久的脸。
苍白脆弱,让人心生大逆不道的想法。
长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从星北流颈间离开,抛掉所有的欲念,专心给星北流打理。
不行……这个时候肯定不行,不能这么禽兽。
可他好像本来就是只禽兽?
长光有些郁闷地想着,只能在星北流身上蹭蹭过瘾。
·
星北茕回到星北府里,家院里的下人就来告诉她,四夫人在主母屋里。
星北茕神色不变,眸中多了几分深意,她转头朝着身边的婢女笑了笑:“也是了,我们先去看看主母,顺便说说大哥的情况。”
不过一个被主母放弃掉的人,而且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主母会在意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去了主母院子,通报过后进了屋。
四夫人果然在,正在笑着和主母说什么,主母依然倚靠在软榻上,神情有些爱答不理的。
见星北茕进来,四夫人起身拉过她,忙问道:“大公子还好吗?”
星北流失踪的事情没有传出去,早上星北茕离开的时候也只说自己去看看星北流。
她笑着拍了拍母亲的手,温声道:“大哥自然是好好的。不过大统领留我们做客,所以就厚着脸皮在那里蹭了两顿饭。”
四夫人笑骂道:“你个死丫头,怎么就惦记着别人家的饭了!”
“这有什么。”星北茕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那些呢?大哥在大统领府里,大统领的祖父又是江国公,江国公和姑婆一家走得近,之前姑婆还叫我经常去大统领那里走动走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主母一眼。
直到星北茕在四夫人身边坐了下来,主母才开口淡淡地问:“皇帝没有将星北流接回去?”
星北茕低着头,恭敬却不卑微:“听大统领说,陛下这两日身体有些不太好,朝中大小事务都是二殿下在处理。”
主母闻言微微冷笑。
她差不多算是看清了局势,但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不能插手朝中那些事情,这时候还不能方便出门走动——这次她是彻底惹怒了威正帝,真正地触犯到了那个男人的尊严。
主母向后一靠,侧身眯了眼:“既然死不了,就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回去吧,我累了。”
☆、天雨霁(三)
已经入夜,肃湖卿还是进了宫见沉如琰,将今天的事情完整叙述了一遍。
虽然之前已经有人来禀告过,但听肃湖卿亲口说起找到人,沉如琰脸上还是露出淡淡的欣喜。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笑了笑:“找到就好,我也不必那么担惊受怕。”
肃湖卿看了一眼他案桌上堆积的奏折和文书,欠身道:“臣有一件好奇的事情。那下面应该是安置着之前他们从晚离郡带回来的璃狼尸骨,真的属于长光的母亲吗?”
沉如琰翻看着文书,提笔在上面落下寥寥几字:“我认为,不是。”
这让肃湖卿感到疑惑不解:“那大公子……”
“当年东荒大川发生地震,地层断裂,那一带形成绵延的峡谷,人类的土地和东荒大川彻底隔开来。”沉如琰停笔,淡声道,“但是从上往下看,可以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发现一些因为断裂不均形成的山崖平台,那具璃狼尸骨,应该就是在这样的平台上发现的。”
“一具早已面目全非的尸骨,就算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也应该早就在后来的搬运中消失了。阿流不可能认得出来这璃狼生前的身份。”
沉如琰偏过头,轻笑:“他之所以会想要和这具尸骨待在一起,应该因为它是属于璃狼的尸骨,仅此而已。”
肃湖卿沉默了许久。
不知为何,他从沉如琰的话中,听出了一种极深的执念和绝望。
他不由得叹了声气:“也不知道大公子怎么样了……”
“有长光在,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比起他的担忧,沉如琰倒是显得乐观许多。
虽然星北流的状态确实让人有些不安,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会轻易消沉的人,就算一时想不开,却也不是毫无可解之法。
“对了,有一件事情。”沉如琰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几分,“今日我的人来报,说看见皇帝召见三名元老大臣入殿密谈——你觉得,他们会谈什么?”
这还能谈什么?肃湖卿不假思索道:“后事?”
沉如琰笑了一声:“差不多,但是不准确。”
肃湖卿吃惊:“殿下听见了?”
“没有,外面有人严格把守。不止是我的人进不去,继后那边也是。”沉如琰低头沉思,“我猜测的是,他既然叫了元老大臣过去,应该不止是‘谈谈后事’那么简单,可能会……考虑继承人和立旨。”
肃湖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江国公有去吗?”
“没有。他虽然病得重,但是脑子还清晰着的……如果有一天江国公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那怎么还能信任呢?”沉如琰讽刺地笑,“要不是问过当年跟随长光父亲江成逝的江五,我也还不知道,我的好父皇,可是逼得人家一家分崩离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