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穆彦道。此来心愿已了,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清河府的百姓没有忘记他们穆家,穆大人在天有灵,也会安息吧。
纪柴搂住穆彦往回走,看着天上的星星道:“你说爹会变成神仙吧?”
“什么?”穆彦没有明白纪柴的意思。
“我小时候听老人说,人要是生前做了好事,死后就会被封为神仙,”纪柴道,“爹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又是为了救清河县的百姓而死的,他一定会成为神仙。”
穆彦也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亮闪闪的星星如颗颗棋子镶嵌在棋盘上。那星星离着他那么远,又仿佛那么近。
脑袋里又浮现起小时候爹爹抱着他在院子里数星星的场景,那个时候只觉得岁月会永远这般静好。但当真是人生如棋,世事无常,谁能料想到以后会发生这些事。
穆彦又看向纪柴,天太黑,路又不好走,纪柴满脸紧张地护着自己,那神情就如同呵护着世间上最珍贵的宝物那般。
穆彦的手也紧紧搂在纪柴的腰间,回答着他刚才的话道:“爹会成为神仙,咱们也会好好的。”
两个人在黑暗中继续前行着,彼此搀扶着,让这条难走的路变得容易起来。
“小彦你刚才说的祖坟在哪?”
“在同州,”穆彦解释道,“我们老家在同州,只是这些年陪着爹东奔西走地出来做官。”
二人沉默了许久都没再说话,周围静悄悄地,只有风吹过。
纪柴突然问:“那你以后要——”话说到半截,纪柴突然就停住了。
穆彦笑笑:“自然是与你葬在一起。”
穆彦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自动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边刚刚有了些微亮。
纪柴悄悄地把车把式叫醒,把房钱留在了柜台上,坐着马车与穆彦一道出了清河府向家走去。
等清河府的人发现他们已经走了时,二人早已出了清河府的地界许久。
天大亮的时候,找了个城镇吃了些东西,休息了一下。
回去的心境与来时大不一样,二人也不急着赶路,遇到城镇就进去逛逛,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就买回来。
二人游山玩水地走了一路,等回到家时已经三月末了。
邱岳第一个就知道他们回来了,穆彦的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邱岳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夫子,纪叔叔,你们回来啦!”
穆彦笑笑:“你倒是来得快。”
邱岳一脸求表扬的样子:“我每天都到村口去看看,刚才看见你们的马车回来了,也没叫你们,就跟在后面来了。”
穆彦把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来几个小玩意,又拿出几本书道:“这都是给你买的。”
邱岳欣喜地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可要好好读书,不许偷懒。”
“一回来你就教训这孩子,”纪柴一盘洗净的水果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尝尝,都是在外面买的。”
邱岳咬了一口苹果,汁水从嘴角流到了下巴上,穆彦拿过一个手绢给他擦擦:“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什么事,”邱岳因嘴里嚼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倒是秀秀姐来找过纪叔叔几次。”
穆彦不着痕迹地看了纪柴一眼,纪柴打着哈哈道:“我和夫子还买了些小糕点,都拿给你尝尝。”
纪柴去摆弄拿回来的几个包裹,邱岳一眼瞧见那里面露出来一个红色的小棍,觉得好奇,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只拨浪鼓。
邱岳拿在手里摇晃着,拨浪鼓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奇怪地问:“买这个做什么?是给我的吗?”他都大了,哪还能玩儿这个?
穆彦道:“那是给你徐婶子的孩子的。”徐虎家里条件依旧不好,那孩子几个月大了,连个小玩具都没有,瞅着怪可怜的。
穆彦与纪柴逛集市时,一眼就看上了这小鼓,便买了回来。
第60章 堵被窝
得知穆彦回来了,陆续地又来了几拨人, 等这些人都走了, 天已经黑透了。
纪柴穆彦刚要随便做点儿什么填填肚子,门又开了。
一股食物的香气最先飘了进来。
枝南嫂手里拿着个盘子笑道:“就知你们还没吃饭, 我烙了几张饼,送来给你们吃吃。”
二人奔波了许久, 又应付那些人,早已累坏了,谢过枝南嫂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睡了一宿觉的纪柴神清气爽地醒了。他瞧着窝在自己怀里的那个人, 心柔软地一塌糊涂。
他低下头来,在穆彦的唇上落下一吻。原想着只亲这么一下就好, 哪想到唇吻了上去便再也不想离开。
穆彦轻微地扭动了一下头,纪柴马上停止了动作,轻轻地拍了他几下。
穆彦又沉沉睡去, 纪柴又痴痴地看着他的睡颜,再顺势往下看去, 许是经过一夜的翻滚,穆彦的亵衣微微有些敞开,纪柴这个位置,正好顺着他敞开的衣领, 将他整个胸膛一览无余。
纪柴的眸子紧了紧, 手控制不住地从那敞开的衣领滑进了那白皙、细腻的胸膛上。
穆彦翻了个身, 将后背对着他, 纪柴顺势将他的亵衣脱下,又怕他冷着,忙用被子将他盖住。
纪柴从后面环抱住他,将脑袋扎在他的后颈处,贪婪着吸吮着他那独特的气息。
手也没闲着,欣喜不已地四处游移着,从后背到前胸,再从前胸伸进了亵裤里。
穆彦突然弓起身子,离着纪柴稍稍远了些。
纪柴的一只手仍在他的亵裤里乱摸着,那只手却从后面轻轻地把二人的裤子都褪了去。
穆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春/色无边的梦,梦中的自己正被纪柴这样那样的。
这梦太真实,以至于他醒了还仿佛在梦中。
很快,穆彦就发现了不对。这哪里是梦!
纪柴瞧见穆彦醒了,再也不控制自己,卖力地动了起来。
等二人都结束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纪柴烧了锅开水,与穆彦洗了洗身子。
连日的奔波,这大早上的又做了一番“运动”,穆彦整个人有些懒懒的,难得没有早起。
纪柴心疼地瞧着他,连早上吃饭都叫他窝在被子里吃的。
就连穆彦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愈发地像个孩子了?
原打算着今天两人去看看徐虎的孩子,顺便把给孩子买的东西都拿去。纪柴并不止给那孩子买了一个拨浪鼓,还买了些小衣服之类的小玩意。
但看穆彦现在的样子,纪柴实在不忍心叫他一起去,穆彦自己也不想动,就让纪柴拿着东西一个人去了。
纪柴走后,穆彦又窝在被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开门的时候。穆彦也不抬头,只迷迷瞪瞪地含糊道:“回来了?”
说完后,穆彦突然发现不对劲,这人的感觉和纪柴的感觉完全不同。
穆彦马上清醒起来,坐起来一看,见王秀秀正尴尬地站着地上。
穆彦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不自然地打了声招呼:“王姑娘,早啊。”真是囧死了,他竟会有被别人堵在被窝里的一天。
王秀秀不自然地看了看窗外,不早了,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再过一个时辰都该吃午饭了。
“那个,嗯,纪大哥呢?”
“他去徐虎大哥家了。”
“那我过会儿再来找他。”王秀秀几乎是飞也似的逃离了出去,但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
那被子,怎么那么像喜被?
被王秀秀这么一搅,穆彦的觉也不睡了。穿好衣服起来收拾了收拾。
又待了一会儿,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就做好了午饭等着纪柴回来一起吃。
正烧着火,纪柴回来了。
他接过穆彦手中的烧火棍,颇有些心疼地道:“怎么不去歇着,这些等我回来做就好。”
“王秀秀来了。”穆彦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竟带了一丝委屈在里面。
纪柴瞧着这样的穆彦心里直痒痒,现在的穆彦竟会时不时地向他撒些娇了。
饭很快就坐好了,两人相对而坐。
纪柴道:“徐嫂子又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穆彦诧异道:“那个孩子也没几个月大,怎么这么快又有了?”
纪柴给穆彦夹了块菜:“那能怎么办,有了就得要着啊。”
穆彦突然把筷子放到桌子上,翻箱倒柜地翻东西,纪柴奇怪道:“你这是做什么?”这饭吃到一半儿怎么不吃了。
穆彦头也不回地道:“我找些银子,上次徐嫂子就是因为怀孕时吃得不好才难产的。咱们一会儿去镇上买些东西,再让枝南嫂给她送去。”
纪柴将他拉回来,抱在怀里道:“别急啊,要去咱也得吃完了饭再去。”
穆彦和纪柴吃完了饭,就去了满柳镇。
想着也好久没见到赵诚了,就顺道去他家里看看,等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天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眼看着就到了种田的日子。
现在二人的日子已不像过去那样艰难,纪柴和穆彦商量着,后面的那个菜园也该发挥它的作用,就不再种谷子,种了满满一菜园子的菜。
以前纪柴会在前前后后的栅栏边上种上豆角,豆角蔓就顺着栅栏往上爬,又不占地方,又有菜吃。
今年穆彦却将前前后后都种上了蔷薇花,穆彦向来喜爱这些花花草草的,以前家里的花园都由着他亲自打理的。
穆彦又是个讲究生活的人,去年春天的时候他就想在栅栏边上种些蔷薇花,但碍于他并没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主人,心里也就想想。
今年不同了,这是他与纪柴的小家,自己的家自然要自己打理,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
前院的大门外,有一个大约一米宽,两米长的用树枝围绕成的小地方。以前那里是纪柴用来种葱的,今年也让穆彦种了些花。
穆彦种好了花,看着新翻起来的泥土道:“只是不知别人会不会说咱们不会过日子?”
纪柴打了一盆清水给他洗手:“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管别人干什么。”
日子已经进了四月,按理说进了三月就该下雨了,可一直到现在也没见雨的踪影。
家家户户都有些急了,西泽村水田多,旱田少,这一直不下雨,稻田地里没有水,怎么插秧呢。
纪柴家原来的三亩地就是水田,去年买的那三亩地也是水田。
穆彦也有些急了,他舞文弄墨样样精通,但这田地里的事,却是不如纪柴的。也就是来到西泽村后才干了些农活儿,以前何曾干过这个?
穆彦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担忧地问纪柴:“这要是一直不下雨可怎么办?”
“别急,雨会下的,老天不能把人饿死。”纪柴安慰穆彦道,其实他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谁说老天饿不死人?这庄稼人都是靠天赏口饭吃,老天爷高兴了,这一年风调雨顺的,得了个丰收,要是不高兴,不是旱就是涝的。
除了旱涝,还要担心个什么蝗灾的。当年的清河府,不就是让蝗灾闹得赤地千里吗?
纪柴还记得几年前,也是一场大旱,足足三个月没下雨,那时可饿死不少人。
“咱们村不是有个大坝吗?”穆彦道,要是把那里的水放到田里,也许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
纪柴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我和徐虎他们去看了,大坝里的水干的没剩多少了。”
穆彦喃喃道:“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虽说现在就算不种地,单凭着穆彦的廪米,二人也饿不死。但去年刚买了地,原以为今年努努力,多收点儿粮食,好能再买一些。
可是现在看来……
整个西泽村都被愁云笼罩着,他们不同于纪柴,全都指望着地里的粮食,要是真颗粒无收,那他们可真是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快到四月中旬的时候,有一天夜里,穆彦就听着外面刮大风的声,紧接着,就是雨点噼里啪啦落地的声。
穆彦浑身一震,惊喜地推了推睡得正香的纪柴:“纪柴,醒醒,醒醒,你听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纪柴一听个雨字,立马精神了,马上坐了起来,侧耳听了听,果真是下雨了,他高兴坏了,抱住穆彦狠狠地亲了口。
“下雨了,可算是下雨了!”
雨声如一曲动听的催眠曲,二人在雨声的伴随下,又缓缓睡去。
第二天,纪柴亲了亲尚在熟睡中的穆彦,就要穿衣服到地里去看看。
谁知他这一动,穆彦也醒了。
穆彦岂会不知他的心思,他自己的心都跑到地里了呢:“我和你一道去。”
刚清醒的穆彦声音有些沙哑,纪柴忍不住地又亲了他一下。
二人还未走多远,迎面碰见了本村的一个叫黄大年的。
“是要去地里吧?别去了,”黄大年道,“地里还是老样子,昨天那雨啊,就下了那么一会儿,一点儿用都没有。”
第61章 筹集银子
穆彦所见之处尽皆焦土,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人们, 带着那一双双可怜的、乞求的眼睛看着他。
纪柴呢?纪柴在哪?穆彦嘴里念念叨叨的, 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
可是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这片土地, 这里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永远也走不出去。
突然, 那些人没了,那些令他悲痛欲绝的声音也没了。
穆彦在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广袤无垠的土地,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