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志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越书

作者:越书  录入:07-13

  陆今晨摸不透他突变的情绪,只能先默不作声。
  “你们要找的人确实在我这里,只是,他恐怕不是你们要的样子了。”听到林岁末的话,陆今晨的脑子里突然冒出很多种可能,但最可怕的那种,他不愿去想。
  “你们其实早就猜到了,不是吗?”林岁末的话就像一块石头,重重地敲在陆今晨的脑海里,敲碎最后的幻想。
  “他在哪儿。”
  “他就在这儿。”林岁末转身,在他的床下掏出了两个骨灰盒。他将其中一个交给了陆今晨,将另一个紧紧地抱在怀里。
  陆今晨注意到了他怀里的那个骨灰盒,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林岁末笑笑:“这是陶勋。” 他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在介绍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节哀。”不知为何,陆今晨很快地说出了这句话。节哀,节谁的哀?林岁末和陶勋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节哀?
  林霜降!
  陆今晨突然想起来那天的说书人说的故事。陶勋与林霜降有情,林霜降在宴会上帮陶勋刺杀皇帝失败,当场被暗卫杀死,东郡的叛乱自此开始,最后,在陈将军的带领下,这场持续了两年的叛乱终于以东郡的失败而告终。之后的事情,陆今晨并不知道,他还没听完整个故事就被叫回了南府。现在想来,陶勋要么是被他们救走了,要么就是尸骸被他们找到了。
  想起自己手中的东西,陆今晨轻声道:“可否请先生将陶涉二爷的事告诉我们,在下除了代表南郡王之外,还带着白云县主的嘱托。”
  “是我对不起县主。”林岁末抱着陶勋的骨灰盒,坐回到那张长凳上,跟陆今晨讲后来的事。
  东郡失败已成定局,陶勋在再三考虑后,写了封信给陶涉,那个欠着他人情的南郡二少爷。他也不确定当时的处境陶涉会不会来帮他,但他只剩下这一个希望了,幸好,他押对了,陶涉来了。陶勋在信里让陶涉把身受重伤的林岁末平安带出东郡,陶涉做到了,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陶涉在救出林岁末后,又回了东郡来救他。当时的战事已接近尾声,东郡兵马所剩无几,陶涉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救出陶勋,无异于登天。
  但陶勋终究是低估了这位他曾经以为是二世祖的陶涉。陶涉将他救了出来,自己却受了重伤,在北郡逃亡的途中,陶涉去世了。他临死前说,死后要将他烧成骨灰交给他的夫人。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林岁末亲抚着怀中的骨灰盒,不知何时眼中已蓄满了泪。他生了副好骨相,连默不作声地落泪都是好看的。
  陆今晨差点着了迷,回过神来的他问道:“那为何要十年之后才将他交出来?”
  “这十年,就当我自私吧,我贪心地想要多活几年罢了。”
  不,陆今晨脑中不停地回响着一种声音,那声音告诉他,不该是这样的。许久,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那陶勋呢,他什么时候去世的?”
  林岁末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在无声的泪水中开口道:“七天前。”
  就像是一条鱼跃进了江河,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陆今晨将林岁末带出了牢房,接着,他直接和卢州等人向县令要了马车带着林岁末离开了。
  在即将驶离桐乡时,林岁末下了车,风吹动他厚重的斗篷,他也未去搭理,一行人只看着他抱着一个漆黑的骨灰盒,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陆今晨想起自己在那间牢房里看到的字—
  不羡舞惊鸿,犹念小明台。


第6章 东台戏六
  “你又输了。”许安阳一脸得意地收起自己的棋子。
  “什么叫又!我们总共就下了三盘,你赢了我两局而已。”竹之词撒气般将棋子丢在棋盘上,转头望向窗外。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窗外什么都看不到,竹之词皱了皱眉头,手中的扇子扇得飞快,心里泛起阵阵不安。
  “别担心,能有什么事,桐乡离这儿不过几十里地的距离,很快就能回来了。”瞧他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许安阳忍不住安慰道。
  果真,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回来了,夜半时分的客栈因为四人的归来充满了寒气,掌柜和小二不敢抱怨,只能不停地在一旁生着火炉烧着热水温着酒。
  竹之词一眼就发现了陆今晨手里拿着的骨灰盒,他愣了下,又看后面没有其他人跟进来,便颤着扇子问:“这,这是林……”
  还没等他说完,卢州就打断了他的话:“林什么林,这是咱二爷陶涉。”许安阳本已走上了楼梯,听到这话,脚步一转,又下来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还有他在场,顿时都没了声。
  “呵呵,许老弟,你这是……”竹之词尴尬地笑道。
  谁知许安阳就在长凳上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倒了杯温酒,慢悠悠地喝完一口,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们只管聊,不用管我。”
  ……
  众人见他真没有走的打算,便都想着上楼去说,不料许安阳先开口道:“竹兄,兄弟把这机会让给了你们,你们总不见得听都不让我听这结果吧?”
  竹之词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卢州说:“你留下可以,但现在在客栈角落的那些人,你让他们撤走。”
  许安阳笑了笑,道:“小事。”说完众人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声音就没了。
  “请吧,各位。”许安阳伸出手示意他们坐下,五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都陆陆续续坐下了。
  陆今晨把林岁末告诉他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想不到南郡的陶涉世子是此等重情重义之人,在下佩服,不知道皇上知道了会作何感想。”许安阳托腮微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
  竹之词拦下他的酒杯道:“许老弟,你喝多了。”许安阳微醺着脸看着竹之词,但笑不语。竹之词不再理会他,直接问其他人:“那林岁末呢,他在哪里?”
  “他……被我们放走了。”林千业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么做好像不太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什么,放走了?”竹之词内心的那股不安又涌了上来。
  陆今晨倒是很淡定:“反正留也是留不住的,不如让他自在些离开。”
  “真是可笑,他最后居然是与一个害死他姐姐的人在一块儿。”许安阳突然嗤笑道。
  “林霜降与陶勋有情,她的死,有很大可能是自愿的。”徐疏解释道。
  “哈哈哈哈……”许安阳笑得更大声了,“你们看过林霜降和林岁末的戏吗?你们知道吗,他们在台上的动作声音几乎是一模一样,民间传说陶勋第一眼就看中了小明台上的林霜降,可是谁知道当时小明台上的究竟是谁呢?”
  “你什么意思?”众人皆皱起了眉头,顺着他这个说法继续下去的故事太过于扭曲。
  “不管台上的人究竟是谁,都只能是她。”
  弘正十六年,东郡永安,小明台。
  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坐在看台的最前排,饶有兴致地盯着台上唱戏的人。许久,他招来身边的小厮,问道:“这里的角儿叫什么名字?”小厮知道自家这位爷是动了兴趣了,可他实在分不清这台上的林家姐弟,便含糊道:“是对龙凤胎,姐姐叫林霜降,弟弟叫林岁末,今晚演的是他们的成名作千山尽。”
  那位公子的眼睛还是不离台上唱戏的人,嘴里却喃喃道:“这不是正中本王下怀吗?”
  在后台卸好妆还来不及换掉戏服的林霜降被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管家老陈趴在门上,胡乱地拍着喊着:“大小姐,不好了,出事儿了。”
  林霜降干脆不换衣服,急急忙忙打开门,老陈一见到她就说:“东郡王上咱们家来了,点名道姓了要你。”
  东郡王陶勋,林霜降是知道的,绝不是个善茬。“他现在还在那儿吗?”
  “在,他亲自来的。”老陈忧心忡忡,林霜降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她为林岁末和林家的戏班子付出了多少,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可不希望这样一个好孩子被陶勋盯上。
  “我先去会会他,老陈,让岁末晚点回来。”林霜降换掉戏服就往家里赶。
  大厅里,陶勋老神在在地喝着茶,看到林霜降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他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林姑娘不必着急,咱们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见。”
  林霜降冷了脸:“王爷日理万机,小人怎敢浪费王爷的时间。”
  “既然不想浪费本王的时间,那今晚就随本王回王府可好?”陶勋继续步步紧逼。
  “为何?”
  陶勋的笑突然有了几分真心:“今日姑娘一出千山尽,让陶某如见谪仙,再难定神。陶某私心,该将这仙人藏入府中。”
  听了他的一席话,林霜降的手心已出了许多的汗,然而,她还是顺着陶勋的意思说了下去:“既是谪仙,又如何能让王爷如此顺利地得到呢?”
  陶勋大笑:“你说的对,本王还是会尊重你的想法,只是,别让本王等太久。”
  等陶勋一走,林霜降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第二日,这位在台上被奉若仙子的人踏进了东郡王府的大门。
  许安阳凭着酒劲已经完全放开了,他一手搭在竹之词的肩上,一手抢走了他的扇子,迷迷糊糊道:“你们说,林霜降为什么要帮陶勋行刺?这事儿如果她不干,会落到谁的头上?你们说呀!”
  “林霜降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她心机绝不比陶勋少,那她为何要与陶勋合流?还有陶勋,他舍得林霜降死,却千方百计要保她弟弟的命,又是为什么?两个人都在演戏罢了。”许安阳用竹之词的扇子狠命地敲打着桌子,竹之词看不下去,直接抢了回来。
  陆今晨看向卢州,无奈道:“这就是你给他下药的结果?”
  卢州讪笑道:“本来以为是安神药,没想到效果反了。”
  最后,还是徐疏一掌把许安阳劈晕了过去,将他送回了房间。可是他醉酒说的话,却在众人心中泛起了一圈涟漪。
  或许是真的,这场戏,从他们初见那晚就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目前为止,东台戏的大部分已经显露出来了,还有一些收尾。这章写了很多遍,其实自己还是不太满意,以后有时间还会改一改的。


第7章 东台戏七
  明明累了一天,陆今晨回到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许安阳的话。就在他失神的片刻,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陆今晨起身开门,门外是同样奔波了一天的卢州。
  “卢兄,这么晚了,可有何事?”
  卢州神色严肃,不似平时的模样,口气强硬道:“我有些事要问你。”
  陆今晨心里一咯噔,意识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关于林岁末的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卢兄要是想……”“别打岔,我不是要问你这件事。”卢州直接截了他的话,“我们进去说。”
  陆今晨只能不太乐意地让他进来。
  卢州在他屋里转了一圈,四处打量。“卢兄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陆今晨径自坐到桌边,倒了口茶。卢州也坐了下来,他将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边盯着陆今晨一边轻轻地敲打着桌子。
  终于在陆今晨快要爆发的时候,卢州开口了:“白云县主,是谁?”
  卢州听到了他和林岁末的对话,这是陆今晨的第一反应,只是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若是我没记错,西郡倒是有个白云县主,只是,她在十三年前就暴毙了。那你口中的白云是谁呢?为何你还要受她的嘱托带回陶涉?”
  陆今晨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了拳头,眼神隐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卢州也不指望他说什么,继续自己的话:“而十三年前,陶涉去了趟京城,带回来云夫人,这应该不是巧合吧。云夫人就是西郡的白云县主,是吗?”
  “是。”
  “那你呢?你是谁,你又为何会知晓此事?”
  “我……”
  “罢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不管你是为何来到南郡,既然来了,大家就都是朋友。”卢州再次截了陆今晨的话,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只一句,你最好不要做任何对南府,对南郡有害的事。”
  陆今晨苦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的。”
  卢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天快亮了,我先走了。”
  第二日,竹之词等人打算在客栈再休息一天,许安阳却是要先走了。
  “各位,门外自有南北路,咱们后会有期。”许安阳骑着马消失在北郡白茫茫的大地上,他的身后明明只有几名部下,却如统率着千军万马,气吞山河。
  他要是有这方面的心思,在朝堂上说不定还会有一番作为,竹之词突然对许安阳生起了惋惜之情,只是可惜,他把一切都看得太清楚了。
  竹之词他们回到江州的时候正好是正月十五,南府里,仆人爬上了梯子挂彩灯,厨娘忙着做元宵,陈岳南在教他孩子功夫,陶轶正听着言宓给他讲大晏历史……
  从北郡回来,竹之词感觉自己苍老了几分,看什么都像是雾里看花。
  “你怎么了?”言宓推了推他,天色快暗了,陶轶早就回了王府,新挂的彩灯已经点上了,幽幽的光辉映在两人的脸上,颇有些滑稽。
  “没。”竹之词用力摇了摇头,方才他又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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