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共我饮长风[古代架空]——BY:藤藤小猫

作者:藤藤小猫  录入:07-16

  话至此,沈崇志不由轻叹了声,道:“所有的皇子都是人中龙凤,可像启帝这样的千古奇人只怕是没有第二个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感慨。
  众人侃侃而谈间,门外有一小厮突然来到,只见他冲众人鞠躬行礼,而后至姚凌云身旁悄声道:“少爷,辰公子有请。”
  姚凌云闻言,心诧异,但他掩饰得很好,面上表情半分未变,起身,对众人拱手道:“今日能闻众位一席话,在下受益匪浅,只是家中尚有杂事,就先行告辞了。”
  “请。”
  众人起身相送,沈廉的目光从旁边的小厮身上一扫而过,笑道:“不知凌云兄家住何处?可否相告?今日相谈盛欢,改日我等必过府一叙。”
  相谈至今,一直温文有礼,面带微笑的姚凌云,脸上的笑容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下来,只见他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在下虽出生小门小户,但祖上几代不乏学问人,故而家风严谨,再加上我并非长子,于家中相聚多有不便。”轻咳了声,姚凌云脸上的尴尬已全然不见,转而折中建议道,“不如几位留个下榻之所,若得闲暇在下必前往一叙。”
  听姚凌云此言,在场四人当即明了,纷纷留下了自己的住所,便是提及这一方面的沈廉也是面含歉意地看着他,不再多话,送人离开。
  大襄立国以来,虽民风开放,但仍有不少族姓,依旧保持着百年前慕容皇室时的迂腐习性,其中最大的弊端就是嫡庶有别。
  这些家族无一例外,说好听点,是清贵的书香世家,说难听点,就是老古董,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偏偏还姿态高。
  而刚才姚凌云所说的,便是在暗示众人这一点,他说自己并非长子,只怕是并非嫡子吧。
  四人中的沈崇志对姚凌云的处境是感受最深的一个,因为他也同样出身这样的家族,不过他的父亲本就是庶出,再加上族中已有庶出的叔伯通过科考入朝为官,所以到了他这一辈,虽家风仍在,但处境已经好上很多。
  希望凌云兄能早日中第摆脱这样的处境,这么一想,沈崇志不由地将表示不满的眼神扫向了沈廉。
  “家风严谨,不是长子,少爷您这暗示要是让老爷听到了,定要说你又胡闹了。”出了酒楼,那小厮就忍不住说道。
  姚凌云悠哉哉地走在前头,闻言耸了耸肩,道:“那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真的把相府的住址留给他们吧,随便留一个更加不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总之这事你知我知,我爹要是知道了,那就是阿四你告的状。”
  ……
  “还有那四个人呢,少爷,这不公平!”阿四奋起反抗,当然效果甚微。

  ☆、皇子燕辰

  踏出望花楼时,日已西沉。
  待姚凌云入宫,站到当朝监国大皇子——燕辰的面前时,黄昏已过,暮色渐合,头顶的万里晴空早于不经意间被西下的晚霞所取代,夜色将临。
  满室茶香的屋内,姚凌云躬身行礼道:“学生姚寻见过大殿下。”
  端坐着的大皇子见状,先是一怔,而后轻轻笑了下,微摆手示意边上有些目瞪口呆的奉茶宫人们退下。
  只余二人的室内,一站一坐,谁也没有再开腔。
  坐在桌案边上的燕辰更是起手托着下巴,毫无方才的严谨稳重,就这么含笑地看着姚凌云,他笑的很好看,就像是江南晚春拂面而过的微风,温柔且舒适。
  长久的静默。
  最后还是姚凌云忍不住先败下阵来,直起身子,调侃道:“臣下在对你行礼呢大殿下,你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合适吗?”
  没大没小的话语,燕辰听了也不恼,眼里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明显:“只怪姚卿温雅俊逸,品貌非凡,本皇子一时看呆了。”
  姚凌云漫然一笑,道:“据坊间传闻,大殿下君子如玉,稳重可靠,如今一见却与传言相去甚远。”轻叹一声,失望之意,溢于言表,“可见坊间传言皆不可信啊。”
  “让姚卿失望了?”
  “有一点。”
  “那想必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姚卿不如留下,用自己的双眼亲自观察,以解开这个误会?”
  二人一来一回对话几个回合间,姚凌云已抬步至燕辰对面的位置上落座,纤长的手稳稳地将茶壶提起,略微一倾,茶水悉数落入杯中,堪堪八分满。
  燕辰含笑注视着眼前景象,素手,白盏,青袖,煞是好看,不由感慨道:“记得幼年时你最讨厌的就是喝茶,说茶味清苦,喝茶等于受罪。”
  “那都是太过年轻,被无良主子的糟糕手艺所害,而下的谬论。”姚凌云睨了燕辰一眼,内中大有你还好意思再提的意味,举杯,青瓷杯内琥珀色的茶水正冒着淡淡的青烟,浅尝,上等的铁观音,入口香醇,回味甘甜:“再说了,天下读书人哪有不喜欢喝茶的,而我作为你的伴读,更是皇帝陛下所亲口称赞的大襄第一才子,就更加不能了。”
  听人提及往事,燕辰脑中也不由回想起当年的场景。
  那是对方刚做自己伴读没多久的时候,小小的孩童,身量尚未长开,说话奶声奶气的,却偏偏似模似样地学着带他前来的父亲般,绷着一张脸。看着同龄人飞奔嬉戏时,眼底分明很艳羡,可别人邀请他一起时,却又一言不发地摇着头拒绝。
  那壶由自己,平生第一次亲手所泡的,苦涩无比的茶,也是那时候递出的。
  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那么做了。
  背负着整个家族和父亲厚望的小小孩童,和自己是多么的相似啊。
  也是从那时候起的吧,其与己,携手相行,推心置腹,再未分离。
  “阿辰?”
  姚凌云略略放大的面庞,与隐含关切的声线同时敲击着燕辰的心弦,使他顿时回神,下意识嗯了一声。
  见人回神,姚凌云颇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你特地差人把我叫来,难道就是为了看着我发呆?”
  闻言,燕辰也不在多言其他,拿出一份奏折递了过去。
  姚凌云抬手接过,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后,不由笑道:“还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啊,兵部这言侍郎可真是个体己人,没错的话,我记得他是宁王旧部?”
  燕辰点头道:“言侍郎当年一直以亲兵的身份随九皇叔南征北战,大襄正式建国后,也是因为九皇叔的举荐,才令他有机会入兵部,近年来,言侍郎一直循规蹈矩,所以他突然呈上的这份奏折,一时之间,也令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姚凌云垂首看着手中已经合拢的奏折,兵部侍郎出身军营,故而他呈上的奏折,也有着从军之人所一贯的利落直接,其目的也很干脆,为得胜归来的宁王讨封。
  只是这奏折的内容太过直白,尤其是其中这句。
  番邦安宁,全系宁王之功,此番宁王得胜归来,珠宝官爵尚在其次,臣请殿下特赐封号以嘉奖宁王,大赦天下,以威慑四境。
  一个臣子,其势力若已经大到了连金银珠宝,加官进爵都无法作为封赏的地步,上位者又该如何决断?
  况且,这次要封赏的人,他并非只是个普通的臣子,他是大襄王朝的宁王爷,其个人地位本就已经处在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交接点,再往上唯有储君,甚至帝王之位。
  言侍郎的这份奏折,说白了,就是将宁王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事实,公诸于众。
  为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臣子讨赏,显然言侍郎并不善于此道,是行军打仗之人,太过不了解政治,还是这其中别有隐情?亦或是陷阱?
  “一个一直循规蹈矩的人,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你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姚凌云思忖半晌继续道,“再者这折子若此时公布,也仅是言侍郎一家之言,只怕收效甚微,不如先行压下,宁王这时候应已率军班师回朝,想必这几日朝中定会有人提及封赏之事,依九王爷现今的地位,僵持不下是必然的,所以此时殿下不妨先隔岸观火。”
  燕辰点了点头:“目前也只能如此。”
  “适当的时候,再将这奏折拿出,火上浇点油,毕竟这事声势闹的越大反而对我们越加有利。”姚凌云心下默默推算着按此情形发展可能出现的各种后果,无一不是对己方有利的。在思及某一点时,神色更是突然飞扬起来,连眼睛都亮了,笑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后甚至可能会出现你我意料之外的好结果哦。”
  明白对方所指为何,燕辰接道:“九皇叔迫于群臣压力自请撤封,毕竟他这次赶赴边关,早被传得神乎其神,坊间更有传言,干戈未动。”
  “然也,势头顺利的话,父亲一直汲汲营营,头疼许久的事情,兴许也能一并解决了。”姚凌云侧目看着燕辰,黑白分明的双眼已褪去了方才的斟酌算计,内中一片宁和,顿了顿,又道:“这次西北动乱来的莫名,我总觉得内中别有蹊跷,且与宁王脱不了干系,不过眼下追究无意,我们还是该想着如何处理眼前的问题。”
  沉默一阵,燕辰突然开口唤道:“阿寻。”
  “嗯?”听到对方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姚凌云愣了下,下意识嗯了一声,而后柔柔笑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燕辰笑了一下,“外患不足惧,最怕的还是内忧,古往今来多少王朝败亡于此,祸起萧墙,才是最令人防不胜防的,九皇叔征战在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大好局面,竟是毁在自己人的手上。”
  一轮明月,满地银霜,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之时。
  清冷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投射而入,与屋内燃起的温暖烛火相遇,一冷一暖,一同照亮了整个空间。
  姚凌云神色微动,深深地看了燕辰一眼后,抬起一只手,覆在了他置于桌面的手背上,温声道:“九王爷勇冠三军,行军打仗无一不精,是个将才,但说到用人治国,他不如你。”
  从燕辰的角度看去,昏暗的光线下,姚凌云的轮廓显得很温和,烛光在他的脸上映下深深的光晕,燕辰笑了下,继而反手将姚凌云的整只手笼进掌中:“而且我还有你。”
  姚凌云点点头,接道:“嗯,有你在的地方,总会有我的。”
  燕辰瞬间就被姚凌云这天经地义的态度给取悦了,有你的地方总会有我,就好比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般,稀松平常,又无可替代。
  “入夜了,你来来去去的也麻烦,今晚就宿在偏殿吧,我差人去相府知会一声。”
  “好啊,茶水下肚,一时也睡不着觉,殿下手谈一局如何?。”
  “自然可以,不过既是对弈,总有输赢,不如加点彩头?”
  “殿下有心送礼,学生焉能拒绝?来吧。”
  屋内二人温声轻语,时不时还因为一颗棋子的而争论不止。
  屋外一株紫薇开的正好,于波光潋滟间,艳得嚣张。
  夜朦胧,月高悬,寂静无声的四皇子府,沁在冰凉的月夜里,恍如终年未见阳光一般。
  晚膳过后,府邸的主人,四皇子燕煦,便闭门谢客,于书房中执笔习字,一笔一画,井然有序,笔走神龙间,书房内有黑衣人乍然出现。
  对此,燕煦毫不意外,手未顿,头未抬,仿佛屋内依旧只有他一人一般。
  黑衣人亦同,没等燕煦出口询问,便有条不紊地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一叙述而出。
  静聆汇报,在听到一个名字时,燕煦眼睫轻|颤,握笔的手不由一顿,一道突兀的斜杠遂然越于纸上,生生地毁了一幅好字。
  略顿了会,燕煦才直起身子,丢开手中的毛笔,唇角微扬,面带笑意,可直射而去的眼眸里却阴沉的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混沌,他将声音压得很低,缓缓道:“所以姚寻至今未离,今日怕是又要留宿大殿宫中了?”
  “是。”
  燕煦摆了摆手,示意人退下。
  黑衣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一时间,书房之内再无其他声响,寂静中,唯有风声呼啸而过。
  正值盛夏时节,透窗而入的晚风本该捎来凉意,然此刻的燕煦却觉得今夜的风,分外清寒。
  静静站了会,蓦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随着笑声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森。
  最后他甚至笑得微微弯下了腰。
  “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许久,笑声方才止下,燕煦直起身子,又站了会,蓦然,提腿将面前的桌案一脚踹开,而后,满屋皆是破碎之声。
  屋外等候的侍从闻之无不兢兢战战,瑟瑟发抖。
  领头的于管家却恍若未闻,一个刀眼扫去,震住场面。
  半刻钟。
  一刻钟。
  ……
  半个时辰过去后,燕煦才推开房门,施施然走出来,对领头的于管家道:“宣太医,就说本皇子头疼。”
  此时燕煦,已恢复了往日身不染尘,从容乖顺的模样,因剧烈运动而略略泛红的面颊,更是为其再添一分欺骗性。
  燕煦说话时的声音放得很缓很轻,予闻者以虚弱之感,若非方才内中传出的响声,以及目之可及的一室狼狈,左右侍从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于管家轻咳了声,冷言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宣御医?”
  “是。”左右默默对看一眼,其中一人快步离去。
  于管家上前一步,对燕煦说道:“殿下既然身体不适,不如先回房先躺下休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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