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想,只道是自己无意中遗落在某处而己。
之後,商柔有空便要合和公主教会他下棋。合和公主最近总是不适,太医也来为她请过几次脉,也不知道她为什麽会常常作呕恶心,只开了些宁神静气的药方,又说女子首次怀孕都格外困难。
除此之外,商柔甚至还特地钻研几本棋谱—就算不能辅助牧晚馥解决国家大事,至少也要像他的妃嫔般知情识趣。
不久之後,二人又在铜雀宫里幽会。这次商柔却坚持要跟牧晚馥下棋,牧晚馥也不拂逆商柔的心意,便从木柜里找出尘封已久的棋盘。
二人在窗边下了几场棋,商柔知道牧晚馥棋艺精湛,心里格外紧张,竟然把规则忘了大半,却不敢去问牧晚馥,只能凭着印象在棋局行走。
窗外春雨缠绵,商柔竟然接连赢了几场棋,他抬头见牧晚馥一身简单的青袍,半掩的衣襟下白玉似的肌肤,他黛眉舒展,薄薄的朱唇浅浅带笑,蝶翼似的睫毛温柔地颤动着,几缕柔软的发丝垂落在额前,随着他的呼吸而飘动着。
商柔低头看着自己又胜利,突然站起来僵硬地说道:「我不玩了。」
牧晚馥也不恼,只是握着商柔略显粗糙的手,抚挲着他的掌心,轻笑道:「谁惹恼你了?」
「我明明连基本的规则都弄错了,你为什麽不提醒我,甚至还刻意败给我?」商柔知道自己不占理,却还是甩开牧晚馥的手,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指责他。
「下棋就是图个乐趣而已,不需要太在意规则。」牧晚馥站起来,轻轻地把他拉到自己怀中,低声道:「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免得伤了你的身体,你体内的馀毒还没有完全去除呢。」
商柔别扭地不说话,错的都是自己,牧晚馥却从来不会动气。
根本不一样,为什麽南宫雪和牧晚後下棋时可以如此如胶似漆,然而自己却需要牧晚馥的迁就呢?他也很希望可以成为牧晚馥的知心人啊。
「皇后?」牧晚馥诧异地看着商柔,商柔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把想法说出来了。
「我跟皇后常常下棋是因为要是不下棋,我跟她之间实在没什麽话题。」牧晚馥莞薾。
「真的吗?」商柔还傻傻地问。
牧晚馥弯身看着商柔,失笑道:「皇宫里的醋全都被你吃掉了。」
商柔转身看着雨丝擦过雪白的窗纸,依然闷闷不乐,牧晚馥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晚馥??」商柔靠在牧晚馥的肩膀上,低声道:「我这麽没用,又不是女人,不能给你生孩子,你总有一天会忘掉我的。」
「哪里听来的傻话?」牧晚馥弹了弹商柔的额头。
牧晚馥见商柔还是愁眉不展,便揽着商柔的肩膀,然後推开窗户,他低声道:「商柔,你看看外面的莲花。」
商柔抬头,池塘被雨水敲打着,一朵朵莲花绽放在池水之中。
「莲花虽然很漂亮,但要是没有莲叶下的根茎也会枯萎的。古人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但若是没有淤泥里的养份滋润根茎,莲花是不会绽放的。你明白吗?」
商柔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琥珀色的水眸里都是说不尽的温柔缱绻。商柔的脸色突然火烧似地红起来,然後躲进牧晚馥的怀中。
牧晚馥抚摸着商柔的头发,静静地看着那在雨中依然绽放的莲花。
雨声不止,薄雾里深锁着的是秘密的爱恋。
合和公主的身体愈来愈不舒服,一天总有大部份时间是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总是不喜欢出门,待在公主府却又是闷闷不乐。南宫雪听说这件事,便叫合和公主到梅影宫里坐坐。
商柔也想要她到皇宫里散心,毕竟他是男人,总不及曾经生过孩子的南宫雪懂得合和公主的心情。
梅雨季节,天天都在下雨,雨水如同瀑布般哇啦哇啦地从屋檐里倾泻下来。合和公主小心翼翼地扶着腰肢,商柔撑伞跟在她的身边,跟随着她缓慢的步伐,身後跟随着一大群宫女太监。
走到一半时,合和公主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屋脊上的金龙衔珠。商柔柔声问:「怎麽了?」
「商柔,我们回去吧。」合和公主握着商柔的手。
商柔见梅影宫就在前方,便说道:「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呢。」
「皇后娘娘怀胎时没有我发福得那麽严重。」合和公主闷闷地说,她吃得很多,商柔也是由得她去,没想到现在她反而自卑了。
南宫雪已经生了一对子女,却还是弱柳扶风,姿容柔美,怪不得合和公主会感到胆怯。
「没有,还是很漂亮。」商柔握紧合和公主的掌心,笑道:「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何必太在意皇后娘娘的外貌。」
「商柔??」合和公主扁起嘴来。
「既然妳如此羡慕皇后娘娘,那去问皇后娘娘是如何才能如此纤瘦,好不好?」商柔伸袖拭去合和公主脸上的雨水。
来到梅影宫里,南宫雪丶闻萧嫣和柳月媚正在一同作绣工,她们都很高兴地迎接合和公主,合和公主很快就笑逐颜开,跟一众女眷吱吱喳喳地说成一团。
商柔松了口气,南宫雪悄悄地向他投来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商柔不禁笑起来,看来南宫雪也很明白他的心情。然而他却不自觉想像,当南宫雪怀孕受苦时,牧晚馥是不是也温柔以待,细心呵护?
他心中一凉,自己怎麽又妒忌南宫雪?不是早就跟自己说过千百遍,自己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不应该抱有不该有的幻想吗?
正在此时,外面通传说牧晚馥来了。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锦袍,袖口绣着暗红色蔷薇花纹,看起来高贵端庄。外面风雨交加,雨丝沾湿他的发梢,愈发显得他那双秋水盈盈的桃花眼甜得几乎挤出蜜糖来。
众人行了礼,牧晚馥笑着向商柔和合和公主打招呼。他对商柔的态度亲切客气,彷佛他们就是最平凡的姻亲关系。商柔勉强回应了,不敢接触对方的眼神。
牧晚馥和合和公主闲聊几句,合和公主抱怨道:「我总是感觉很不舒服。」
「谁家妇人怀孕时是舒服的?」牧晚馥瞥了商柔一眼,美眸里似笑非笑,说道:「商柔你该好好体贴合和,莫让她受委屈了,朕就只有这位姐姐,一向是当作妹妹般宠爱的。」
合和公主连忙道:「商柔待我很好,陛下您不要怪责他。」
「有了夫君,现在倒是嫌弃朕多管闲事了。」牧晚馥笑吟吟的,他向赵公公说道:「给合和准备一些助她调养的药材,让太医多去公主府把脉。」
商柔想起上次在公主府看见总管在检查药材,不由自主看着牧晚馥和合和公主,当弟弟的温柔恭敬,当姐姐的幸福烂漫,实在看不出什麽不妥当。
赵公公领命,南宫雪担心地向牧晚馥说道:「田太医说合和这一胎不太稳定。」
「这天气着实容易使人不适。」牧晚馥望向窗外的滂沱大雨。
商柔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露出端倪。他不明白,这里满室都是跟他和牧晚馥有关的女眷,而牧晚馥跟自己姐姐的丈夫私下偷情,不但有违伦理道德,也背叛了他的妻子,为什麽他还可以跟南宫雪闲话家常?他不会害怕被南宫雪和合和公主揭穿吗?
不同於牧晚馥的神色如常,商柔早就汗流浃背,生怕一个过於暧昧的眼神就会把他心底深处的秘密出卖。
闻萧嫣手里拿着绣花针,她抬头向牧晚馥笑道:「陛下,臣妾听说闻萧伶快要回来了。」
「深秋时将会归来。」牧晚馥微微一笑道:「他也几年没有回来了。」
「最好一辈子都在战场上不要回来。」闻萧嫣哼了一声。
牧晚馥也不恼,笑得云淡风轻地说道:「毕竟是妳的兄长,他凯旋回归当天,朕也会让妳在城门迎接他的。」
商柔紧张得手心冒汗,压根儿就没有留意这两人在说什麽,眼里只看见牧晚馥对闻萧嫣的言笑晏晏,心里又酸又苦,又想起那一方鲜红的手帕。
闻萧家世代忠良,乃是当之无愧的簪缨世家。闻萧嫣娇蛮可爱,牧晚馥温柔安静,二人相处起来想必是很甜蜜的—
商柔从未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敏感多疑,然而负面的情感已经在心里发芽茁壮,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阻止自己的想法。
幸好闻萧嫣很快就让商柔得到解脱。她嘟嘴道:「陛下,您跟商柔两个男人站在这里,我们都不能说些女孩子的心事。」
「所以朕是被自己的姐姐和贵妃嫌弃了。」牧晚馥失笑,他向商柔说道:「商柔,你随朕到偏殿坐坐。」
商柔猛然抬头对上牧晚馥的眼神,对方的眼神带着浅浅笑意,明明只是这样一个微笑,商柔再也转不开自己的眼神。
商柔跟随着牧晚馥在走廊上行走,雨帘厚重,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又如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们来到偏殿里,牧晚馥把随行的宫女太监都打发到外面,然後一人坐在软榻上,素手拨弄着一侧古琴的琴弦。
商柔站在门後看着牧晚馥。
「你也坐下来吧。」牧晚馥微微笑着。
商柔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滋味,他很清楚牧晚馥那处事不惊的冷静性格,对方是踩着一堆白骨登基的男人,一场偷欢自然不会使他手忙脚乱,但??还是希望可以看到他的在意。
「怎麽在生闷气?合和跟你发脾气了?」牧晚馥一手支颐,温柔地笑着。
商柔摇头,他坐在绣凳上,实在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
「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牧晚馥对於商柔的冷淡也不恼。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怎麽从来害怕的都是自己?
某种说不清来源的恐惧快要压垮商柔,他知道妻子和对方的妻妾就在不远处,可是—
他还是想要牧晚馥安慰他。
危机感加快了感情的膨胀,理智上很明白现在的情景有多危险,可是情感却从来不受理智的操纵,只一味地追求着刺激的快感。
商柔站起来走到牧晚馥面前,牧晚馥稍稍偏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是清淡的浅笑。
「晚馥??」带有浓重鼻音的亲密呼唤是情/欲起始的象徵,商柔分开双腿跪在牧晚馥的身边,弯身吻着牧晚馥的嘴唇。
牧晚馥微笑着,他任由商柔推倒自己,商柔的手在牧晚馥身上游走,不耐烦地扯开他的衣服。
暴风雨般的亲吻印在牧晚馥的肌肤上,牧晚馥轻轻叹息,听不出是什麽情绪,他终於翻身把商柔压在身下,回应着对方的求吻。
雨势浩荡,情/欲的漩涡在加深。
一墙之隔是女眷们其乐融融的交谈,这里却是幽暗中见不得天日的激情。
愈是隐秘,愈是渴求,得不到阳光和雨水的爱恋之花,正被恐惧和妒忌一步步地扭曲变形,褪去鲜艳的色彩,化为剧毒的藤蔓,把商柔紧紧地束缚着。
暴雨把雪白的窗纸染成深灰,偏殿里异常冰凉,周遭没有亮起任何蜡蜡,牧晚馥的脸容藏在阴影之中。
商柔裸露的肌肤感到刺骨的寒冷,他双手如同遇溺的旅人般勾着牧晚馥的颈项,出乎意料地主动,他只能透过这种原始的交流方式,才可以安慰自己,对方的心情是跟自己一样的。
绝对不是只有自己为了这背叛道德的爱恋而痛苦的。牧晚馥也会苦恼的,对吧?
暴风雨掩住了商柔放/荡的呻吟声,牧晚馥在情事上一直是主导者,商柔发觉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讨他欢心。如果哪天他厌倦了自己,自己该如何留着他的心?
「晚馥??」商柔只能低低地呼唤着牧晚馥的名字,他知道茉莉花香不如平日浓郁,因为他的情人并没有动情。
牧晚馥没有说话。
二人的衣服也脱得差不多了,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赵公公在外面唤道:「陛下,皇后娘娘叫老奴过来拿东西。」
牧晚馥的动作一顿,他望向门边,刚想坐起来,商柔抬头看见他秀丽却薄情的侧脸,眼神里一片冷静,内心泛起一种使商柔窒息的恐惧。
不要离开。
商柔双腿夹紧牧晚馥的腰肢,在他的耳边颤抖着低声道:「进来??求求你,进来,我??想要你。」
牧晚馥被商柔拉下来,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商柔散落的长发,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後向门外的赵公公说道:「待会再进来吧,商柔有点不适。」
他的声音清淡矜持,一如既往,并没有带着深陷情/欲时的沙哑。
过了半晌,南宫雪就亲自来敲门了,她问:「陛下,商柔还好吗?合和有点担心。」
商柔的身体反应更大,一方面害怕着乱伦的秘密将被揭穿,一方面却愈发渴望着牧晚馥,一方面竟然有种充满罪恶感的愉悦。他在心里扭曲兴奋地高呼着,这个女人的丈夫是自己的,他正抱着自己安抚自己,他正跟自己交缠在一起,如同两条发情交尾的蛇般难舍难分。
是不是只有这样卑劣地炫耀,自己才能够自欺欺人地得到快乐?他说到底只是见不得天日的情人,只能用这种连妓/女都不屑的下流手段去挽留着自己喜欢的人。
心里在厌弃自己的恬不知耻,情/欲却反而更为高涨,商柔在牧晚馥耳边近乎哀求地轻声道:「晚馥,快点??要我??说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