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养生,那是用来制作毛笔的,毛发的毫毛需要以牛骨梳梳理来去除杂毛。」姚大夫勉强打起精神道。
商柔拿起那把牛角梳,突然想起自己送给牧晚馥的那把木梳,只怕早就被他遗忘在某个角落里。他抿了抿唇,抬头向姚大夫笑道:「姚大夫真的是多才多艺。」
这天,商柔刚刚侍候过几个当苦力的男人,那些男人钱袋里连一张银票也没有,连找个妓/女都找不起,唯有一同凑钱找个小倌。
那些男人几年也不洗澡,更不懂如何怜香惜玉,商柔还差点吐出来,幸好他及时控制着。虽然在这里的许多时候也没有快感,但痛楚还是有点难以习惯的。
这群男人离开之後,商柔面朝下地趴在床上,看着小厮在屏风备好热水,然後向商柔说道:「云湘,待会方公子会来,金娘要你快点准备好。」
商柔打着呵欠地应了一声,人久在磨难中总会习惯的,他也学会不要每次被折磨之後都不要埋怨。
虽然身上都是口水和吻痕,後穴里也是几个男人轮流留下来的白浊,但商柔实在太疲累,累得他实在懒得起来沐浴,甚至还直接睡过去了。
梦里没有皇宫,只是那年夏天在溪畔垂钓的小雨,琥珀色的眼瞳里溢满流光,编织出一段世间最美的幻梦。
「云湘!」有人在推着自己,商柔睁开眼睛,花了一阵子才认出站在床边的是方代月,然後发现这才是现实。
「你怎麽哭了?」方代月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商柔。
商柔抬手按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流泪—明明只是在短暂如晨露的梦中看见那个负心人曾经的温柔,却已经足以使自已难以自控。
方代月见商柔全身狼狈,皱眉道:「刚才那人怎麽把你弄成这样了?」
商柔全身赤裸,他随手拿起被子盖着自已,也懒得跟他说刚刚可是好几个客人一起上来。
「别哭了,下次你遇见那个客人就绕路走吧。」
商柔失笑,方代月以为自己是被欺负哭了。他也不解释,只是爬起来想要去沐浴。
方代月犹豫地伸出双手,最终还是弯身想要横抱商柔,商柔看得出他的想法,不自觉绕到另一边,低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虽然拒绝方代月的帮助有点残酷,但商柔还是不愿意让方代月对自己做出这种只有爱侣才会做的亲密举动—以前牧晚馥总是这样抱起他,商柔知道自己的拒绝只是因为不想丢失与他所剩不多的美好回忆。
商柔的小腹都被灌得微微隆起来。他走路时,那些黏糊糊的东西还沿着汗湿的大腿滑下来,幸好穿上了衣袍,总算没有让方代月看到。
他来到屏风後,把被子丢到一旁,然後浸泡到水里,拿了勺子把後穴里的东西挖出来。太多太深了,不禁使他轻轻皱起眉来。
水也已经差不多凉了,冷得他打了几个喷嚏。
方代月在屏风外说道:「云湘,我去买些东西,很快就会回来。」
商柔匆匆洗净身体,随便穿上衣袍,说不定待会还是得脱的,方代月毕竟是个男人,谈情说爱为的不也是最後一步。
他在床上擦头发擦到一半时,方代月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药瓶。
「云湘,我??见你受伤了,就在回春堂里买了几瓶药,大夫说这些都是最好的??」
「所以今天没有烤鸡吃了?」商柔开玩笑地说道。
方代月很认真地说道:「你受伤了,不能吃烤鸡??」
他顿了顿,红着脸道:「对??那种伤口??不太好。」
商柔懒得理会方代月,自顾自地坐在床上,他向方代月招招手,方代月马上就跑过来了,活像一只听话的小狗。
「谢谢你的药,之後我会自己敷药的。」商柔接过方代月手中的药。
四十七
方代月抿着下唇道:「你自己来?」
商柔点点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方代月呐呐地说道:「我??可以帮忙??」
商柔思考了一阵子,说道:「方公子以前可有过相好?」
「没有,当然没有!」方代月立即否认。
「阴阳交/合乃是天道,你还年轻,还可以找个贤慧的姑娘。」商柔望向一旁的蜡烛,又想起那个女子温柔的脸容。他从来也不曾把方代月当日的告白放在心里,只当作是小孩子一时的糊涂话而已。
「喜??喜欢就可以了。」方代月不甘地说道:「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不也是男人吗?」
「那个所谓的宠妃已经死了。」
方代月仔细想了想,说道:「听说陛下对那芳菲公子可谓娇宠至极,几次失宠又复宠。陛下平日处事狠绝,性格何其高傲记仇,别说是後宫妃嫔,整个朝延也没什麽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陛下却三番四次地愿意与芳菲公子和好。虽然说男子重欲,但我觉得陛下对芳菲总是有几分情意吧。当年杨贵妃两次开罪唐玄宗出宫,唐玄宗不也把她召回来了吗?」
「你平日到底在看圣贤书还是在看野史?」商柔忍不住说道。
「这是《旧唐书》上写的,那可是正经的典籍。」方代月立即反驳。
商柔摇头道:「最後杨贵妃不也是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吗?」
「陛下才没有唐玄宗那般昏庸无能,他当年率领叛军攻破城门何等不可一世,如非陛下登基後取消了选秀,恐怕这天下间所有女子都得涌到他的後宫里。就算他不至於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至少也不会要宠妃为他的江山牺牲的。」方代月骄傲地说道。
商柔想起当年牧晚馥送自己杧果时也以唐玄宗自谕,不禁失笑。
说到底都只是个宠妃而已,从来都是只宠不爱。
「不用觉得了,你不是快要在殿试看见天子真容吗?你到时候好好观察他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薄情相。」
「听说陛下是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人??」方代月有点向往, 他又叹道:「不过我若是胆敢到处乱看,说不定就会被人赶出去了。」
「当了状元,不就可以天天看见他吗?」商柔趴下来,懒洋洋地说道。
方代月刚刚点头,又连忙说道:「我??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对陛下没什麽兴趣的!」
商柔懒洋洋地点头。
不要像自己一样,飞蛾扑火至遍体鳞伤,心里却还是想着那个男人。
「云湘??我??我??」方代月坐在绣凳上,握紧双拳放在膝盖上,说道:「那个男人抛弃了云湘,是他的损失!」
商柔一怔,他想起自己对外的说法好像是被富家少爷抛弃的男妾,怪不得方代月也有所听闻。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替我不值了。」商柔失笑,已经许久没有人关心自己的感受了,便摸摸方代月的脑袋。
方代月怯怯地说道:「云湘你若是不开心,随便打我也可以的。」
「我没有那种喜好。」商柔真的被逗笑了,他把药膏递给方代月,笑道:「你若是不嫌弃就替我上药吧。」
说着,商柔背朝上地趴在床上,衣袍放到一旁,方代月的手指沾了些药膏,伸到商柔的後穴里,清凉的触感总算使商柔火辣辣的痛楚稍微舒缓。
手指反反覆覆地揉着红肿的後穴,估许是读书人的手指都比较长,方代月不慎碰到商柔的敏感处,他低吟一声,回头瞪着方代月,然而却是脸色潮红,像是撒娇而不像恼怒,方代月却吓得把手缩出来。
「快点吧。」商柔催促着。
方代月急急地把後穴处理好,又逐一为商柔肌肤上的瘀伤敷药。
弄妥之後,商柔便披衣坐起来,方代月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
最近方代月来得愈来愈少了,有一次他来找商柔,甚至还开始背书了,商柔唯有陪着他伴书,牧家姐弟当然是精通文墨的,但他们倒是没教过商柔八股文,所以商柔唯有学着一起背诵八股文。
这几天都是在下雨,阴郁的天空久未放晴,雨丝缠缠绵绵的彻夜不休,如泣似诉。
商柔早早就醒来,紧闭的窗户里都是昨夜情/欲留下来的温热,他打开窗户,青草的芳香迎面扑来,微凉的春风使他打了个喷嚏。
沟渠里的水飞速地流动着,不远处站立在海棠树枝头的噪鹃悠悠地鸣叫着。
被春日轻柔雨雾缭绕的京城彷佛只剩下商柔一人清醒着。
商柔拉紧衣襟,他探头往外面看,红英院位於巷弄深处,从二楼可以看见一幢幢灰色的房屋,远处则是鳞次栉比的大街。
他心想,方代月这傻孩子说不定又寒窗苦读一整夜了。
这样一想,商柔倒是饿了。昨天被客人用了各种奇怪的姿势捣弄了一整夜,现在已经是四肢酸软,只想吃一只新鲜出炉的烤鸡。
商柔把昨日侍客时穿着的红纱脱下来,换上一身素白的长袍,又对镜拿手帕擦去脸上剩馀的妆容,长发只简单地以木簪挽起来。
他拉开以白纸糊着门框的趟门,穿着一双木屐来到楼下,小心翼翼地走到姚大夫的窗前,他探头往里面看,只看见姚大夫又在看那本残旧得如同垃圾的医书,他感到有人挡着阳光,便抬起头来,讶然说道:「上次的药膏又用完了?」
姚大夫站起来打开/房门,他刚问到一半,就惊讶地打量着商柔。
「怎麽了?」
「你胖了。」姚大夫诚实地说。
商柔默默地看着姚大夫,幸好他不是女人,要不然姚大夫这个月都不用下床走路了。
姚大夫连忙说道:「你之前瘦得皮包骨,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你吹走,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平常人。」
商柔心想,真的是多亏方代月的烤鸡。
「你是来拿药的?」
「不。」商柔跨过门槛,他问道:「上次我到访时,看见姚大夫你正在制作毛笔,我就想学学而已。」
姚大夫问道:「云湘你想学习写字?」
「不,是送朋友一份礼物而已。」商柔摇摇。
姚大夫本来还在拿专门用来梳毛的骨梳,闻言便回身叹道:「这种地方哪有真情。」
「我当然明白。」商柔叹道:「他就是个孩子,快要考殿试了,我只是想鼓励他而已。」
制造毛笔也不容易,商柔夜里都要侍客,唯有早上起来时到姚大夫那里学习做毛笔。
又是烟雨蒙蒙的 一天,商柔早早就来找姚大夫造毛笔。姚大夫昨天喝了点酒,还在床上躺着,他隔着屏风也看不清楚商柔,只是迷迷糊糊地说道:「云湘啊??你自己开始拿石灰水把那些毫毛洗一下??」
很快,姚大夫又发出响雷似的鼾声。
商柔来过姚大夫的房间好几次,所以早就大约知道东西放在那里。他拉开案头下的第一个抽屉,拿出那瓶石灰粉。他合上抽屉,却看见底层的抽屉,他记得姚大夫把停雪藏在那里。
他抿着唇角,绕过屏风来到姚大夫的床边,对方满身酒气,睡得正熟,隐约可见腰带上挂着的那串钥匙。
商柔小心翼翼地把那串钥匙从姚大夫的腰带取下来,然後回到抽屉里。他耐心地把每把钥匙都尝试了一遍,总算能够打开抽屉。那个鲜红的锦盒放在抽屉深处,他把手臂伸进去,再把锦盒取出来。
打开锦盒,里面正是那颗雪白的停雪—不完全是停雪,毕竟药材并不齐全,谁都不知道服下这颗丹药的下场是什麽。
商柔拔下发间那根赵公子送给自己的珠钗,把那颗假珍珠抠下来,再把丹药取出来充作珍珠塞到珠钗的凹陷处里,最後把假珍珠放到锦盒,其形态几可乱真。
捣弄了大半个月,就在後院的荷花迎着夏风绽放时,商柔总算把一根毛笔造出来。做毛笔最重要的就是从皮毛中挑选适合作为毛笔的毛发,眼睛要非常专注地看着皮毛,看得商柔也眼花了。
商柔没有办法与方代月通信,便唯有等着他来到红英院,若是他在殿试之前也不来,那就只能说他们有缘无份。
幸好在殿试前不久,苦读得几乎眼睛都瞎掉的方代月总算来了,胡须没有剃净,头发也没有梳好,眼下一片青黑,嘴唇都乾得快要裂开了,明显是急着来看商柔的。
这次他没有带烤鸡,只是苦着脸道:「我已经七天没有出门了,快要没有钱买馒头了,幸好向朋友借了些钱,总算能来找云湘。」
「别为了找我而借钱。」
「我想见云湘嘛。」方代月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道。
「小色鬼。」商柔没好气地弹了弹方代月的额头。
商柔命小厮把酒菜端上来,虽然不算很精致,但总算可以果腹,二人便对酌至夜深。
明月悄悄地爬上漆黑的夜空,温和地照耀着繁华的京城。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其实也不是在说什麽重要的事情,但就是莫名其妙地可以聊得很尽兴。
「若是事忙,也不需要找我。」商柔为方代月斟酒,把一个小小的木盒推到方代月面前。
喝酒喝得脸颊绯红的方代月接过木盒,又惊又喜地道:「云湘!这是??」
「自己打开看看。」商柔喝着酒说道。
方代月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朴素的木盒,里面放着一支平凡的毛笔,笔管上仔细地写着「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两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