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大骗子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刑上香

作者:刑上香  录入:07-27

  姬回喃喃自语,不知是醒是醉:“逃吧逃吧,长了心的,都逃不掉,没长心的,拴也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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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目光有温度,那薄薄的几张信纸恐怕早就被姬云羲烧成灰烬了。
  姬云羲一字一句看完了宋玄留给他的言语,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手却越攥越近,直至将那几张信纸揉作了一团,也没有抛下。
  “他人呢?”姬云羲的表情太过冷静,冷静得让方秋棠都觉得诡异。
  “你先放开我……”方秋棠人被祝阳按着,脖子上还架着刀,实在是没什么脾气。
  “我问你他人呢?”姬云羲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他去见圣上了。”
  姬云羲毫不迟疑地转身。
  祝阳冲方秋棠做了一个“得罪”的口型,将刀归鞘。
  “你等等,”这下方秋棠怎么也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赶着去拉姬云羲的衣袖。“你小子疯了?他见的可是圣上,你现在要往哪去?宋玄要知道你这样,非得打死我——”
  听见“宋玄”两个字,姬云羲脑海中最脆弱的一根弦似乎瞬间断裂,一挥手竟将桌上的茶壶杯盏尽数扫落在地,碎了一地的瓷片,有碎片飞溅起来,在他脸上落了一道红。
  方秋棠被这一地的狼藉震住了,忍不住退了一步:“你……”
  “他但凡有半分顾念我……”姬云羲的话说了一半,就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冷意和自嘲。
  “就不会想要丢下我。”


第93章 辞别
  深夜,摘星阁里一片寂静,只有宋玄的房间里亮着烛火。
  宋玄正在灯下收拾包裹,姐妹俩中的妹妹好奇地问:“先生为什么要走?”
  宋玄犹豫了片刻,终究是自嘲一笑:“大概是想要逃罢。”
  其实姬回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想要逃。
  他早已习惯了抱着自己的秘密,孤独的四处飘荡,在这市井的热络和陌生之中才会感觉到一星半点的安全感。
  越是有人靠近,他就越怕失去,越炽热,就越怕热度过后的冰凉。
  不接受才不会被背弃,不改变才不会被辜负。
  他看似潇洒自如,却只不过是一座漂浮着的孤岛,害怕束缚、害怕被关注、害怕所有的温度,也害怕着爱慕,他的所有恐惧就是他的所有渴望,他的所有渴望也就是他真正恐惧的来源。
  这一点,宋玄自己读不懂,方秋棠猜不到,却让姬回给看穿了。
  这不是逃,又是什么呢。
  宋玄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包裹,还是随身的行头,必要的银票,三两册话本,散碎的伤药杂物,再就是那一张算命幡。
  他来的时候只有这些东西,走的时候也没带走多少,竟仿佛是不曾有过这一遭。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道:“走罢。”
  “去哪?”
  那带着冰冷意味的语调,让宋玄在原地愣了片刻。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意料中的那个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姬云羲。
  宋玄转过身去,脸上带了些许的无奈:“……还是让你知道了。”
  姬云羲逆光站在门口,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似乎较初见时颀长了些许,只是一如既往的单薄瘦削。
  要么怎么说是少年人呢,身高拔高的就是快。
  宋玄感慨了片刻,却还是将包袱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宋玄,你要去哪?”姬云羲重复了一遍,从逆光处走了出来,神色冷淡,一如初遇时的那个冷冷清清的小公子。
  “随便转转。”宋玄在这一刻竟然有些释然:姬云羲来了也好,就这样不告而别,虽然轻省,却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四方城、北地、或是南方,都行。”
  “一个人吗?”
  “一个人。”
  “那我呢?”姬云羲只是静静地瞧着他,神色没有分毫的失控,只有那双眼睛雾沉沉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宋玄,那我呢?”
  宋玄没有闪躲,他的声音很柔和,与窗外洒进房间的月光极为相衬:“阿羲,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没有再把姬云羲当成年幼的那个孩子,一味得哄着骗着,而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他:“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我们原本就是不同的人。”
  从宋家没落的那一天起,宋玄和姬云羲,就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庙堂之上和市井之中,或许没有高下之分,却有着天壤之别。
  纵然有短暂的相遇,可终究是两条无法交缠的直线。
  “阿羲,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你,除了你自己。”宋玄温柔地说出了一个最残忍的事实。“我也一样。”
  姬云羲没有说话。
  他在来前想过了很多。
  他想过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宋玄离开。
  甚至想过要毁掉宋玄,将他藏在某一处,成为自己的所属。
  可最终,当宋玄站在他的面前的这一刻,他竟然变得无比的冷静。
  却又无比的绝望。
  他无法对宋玄做出任何事情。
  “给你的信看了吗?”宋玄轻声问。“在方秋棠那里。”
  “看了。”姬云羲的声音又干又涩。
  “那就好,”宋玄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多加小心。”
  “我知道。”
  姬云羲似乎是来的太急了,发髻有些松了,落下了几缕发来。
  宋玄取下自己头上的桃木簪,帮他将头发重新绾上,固定好,才退后一步。
  “和你不太搭,”宋玄笑着说。“但是留个纪念罢。”
  这房间太过安静,只有窗外依稀的风声。
  “……那我就先告辞了,”宋玄认真地看了姬云羲一眼。“阿羲,我们来日再见。”
  说着,宋玄就要从姬云羲的身边走过。
  却冷不防被攥紧了手腕。
  姬云羲的手苍白又瘦削,用力攥着他的时候,能瞧见青紫的血管。
  “别走,”姬云羲低低地说。“求你了,别走。”
  有泪珠从他的眼睛里一滴一滴地涌出,仿佛珠子似的挂在他的睫毛上,顺着脸颊淌下,又肆意地溅落在地上。
  “我不喜欢你了,”姬云羲说。“我以后都不喜欢你了,我也不会再逼你了。”
  “我们就这样就好。”
  “宋玄,你别走,求你了。”
  少年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一次又一次地哀求着,仿佛已经无助到了极点。
  宋玄仿佛嗓子里梗着什么东西:“阿羲……”
  到门口只有一步之遥,宋玄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
  忽然姬云羲的声音停了。
  宋玄微微一愣,只瞧见姬云羲泪水犹在,却脸色青白,一手揪着自己的衣襟,额头不断冒出冷汗,身子软软地向下倒去。
  宋玄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阿羲!阿羲?”
  外头的祝阳也发现了情形不对,连忙冲下楼冲外头的宫人高呼着:“来人,来人——”
  宋玄连忙从姬云羲的怀中摸出药丸来,掰开姬云羲的嘴强塞了进去,想要招呼人搭把手,将姬云羲抬到床上,却发现姬云羲仍在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别走……”
  在姬云羲微微颤动的嘴唇里,隐约传出这样一句低语。


第94章 谋杀
  “怎么样了?”方秋棠刚刚赶到,只瞧见宋玄正站在房间外头发呆的样子。
  宋玄说:“太医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现在还没醒,让他暂且在这里歇一晚。”
  “只是他是悄悄过来的,如今闹得这样大,还是要跟圣上解释才好。”
  方秋棠听见了愈发头疼:“这要怎么解释?你俩这一个皇子、一个圣上身边的红人,避嫌还来不及,偏偏大晚上凑在一堆,人家一看就要以为你们在密谋什么的。”
  宋玄苦笑一声:“那也没有法子,所幸圣上是知道我要走的,应当不至于误会。”
  方秋棠犹豫了片刻:“你……还走吗?”
  宋玄闻言愣了愣,转过身去,趴在栏杆上微微叹了一声:“我不知道。”
  彼时夜空晴朗,月华如练,只有冬日的寒风凛冽,吹得宋玄衣袍在风中狂舞,他却定定地瞧着远方出神,安静得仿佛是一尊雕像。
  方秋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从这里刚刚好能瞧见皇宫的远景,白日里恢弘庄严的飞檐反宇、玉阁金楼,在这夜色之下都染上了一抹凄清冰冷的意味。
  九重宫阙晨霜冷,十里楼台落月明,大抵如是。
  “从来的第一天我就奇怪了,我觉得这里很熟悉,”宋玄眼神有些茫然。“比四方城还要熟悉。”
  无论是摘星阁,还是这皇宫的远景,仿佛都曾瞧过一千次一万次似的,他似乎曾经长久地在这里,远眺着这个方向,瞧着这一切的兴衰成败,直至鹿走苏台。
  方秋棠闻言便笑:“难道是你上辈子也做过皇帝老儿不成?别是梦里见过吧?”
  宋玄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儿。”
  “可很多人喜欢。”方秋棠嘿嘿一笑。
  “包括你?”
  “包括我。”方秋棠毫不避讳,笑得仿佛是一只志得意满的狐狸,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写着勃勃野心。“人都说名缰利锁,难道是假的?盛京就是一座堆了金山银山的笼牢,只要挤进来,就都是要把牢底坐穿的。”
  “你走吧,”方秋棠的神色却是认真的,“宋玄,你不是属于这里的人,也不会在这里落地生根。”
  宋玄没有说话。
  “你担心姬云羲那小子,我却担心你。”方秋棠瞧着宋玄手腕上被箍出来的青紫指印,神色淡淡。“如果你在这儿待得不高兴,只为了一个狗屁皇子留下来,天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待在圣上身边,跟这楼里的人一样编着狗屁不通的谶言,每天还要跟疯蚊子那样的败类勾心斗角,搅合进皇权的斗争里给人通风报信——”
  “那我宁可你滚的远远儿的,做你的江湖骗子去。”
  宋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哑然失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才几斤几两重?就是留下来,也不过是个算命的罢了。”
  他心里却清楚方秋棠说的都是对的。
  “宋玄,哥哥我教过你很多事,现在还得给你再上一课。”方秋棠笑了起来。
  “你得为自己而活,这比什么都重要。”
  方秋棠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有些狡猾的,可此刻的眼神却明亮又坚定。“你得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时候心软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宋玄看着方秋棠,嘴角慢慢地上扬了起来:“我有时候会希望,当初是阿羲遇见的你。”
  方秋棠却“哈”的一声笑了起来:“这样你就可以去做皇帝的儿子了吗?”
  “对。”宋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得听见后头有宫人轻声来禀报:“宋先生,圣上召见。”
  宋玄心道,十有八九是姬回知道了姬云羲在摘星阁发病,想找他问个明白的。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说:“稍等。”
  他悄声进屋,拾起了地上的包袱,背到身上。
  又替姬云羲掖了掖被角,他的眉头微皱,似乎是睡得很不安宁。
  旁边祝阳正在守夜,瞧见宋玄身上背着的包袱,瞪大了双眼。
  宋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祝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打了一个呵欠,迅速地依在了墙边装睡。
  宋玄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头敲了姬云羲半晌,终究还是轻轻说了一句。
  “后会有期。”
  转头便出了门,跟着前来传召的宫人离去了。
  方秋棠瞧着两人的背影,原本是笑着挥手,却又忽得感到了一丝怪异,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正在这时,扶鸾姐妹两个从长廊另一头跑过来,疑惑道:“宋先生呢?”
  “圣上召见他。”方秋棠说。
  扶鸾姐妹俱露出了微微的疑惑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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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玄跟着那宫人上了一架马车,那马车蒙着青布,只有一个马夫在外头。
  那宫人坐在宋玄的身侧,分外的沉默。
  宋玄笑着问:“圣上私下传召,不知所为何事?”
  那宫人声音平淡:“我等下人,怎敢窥测圣意。”
  宋玄陪着笑脸:“您说的是,是在下冒失了。”
  马车吱吱呀呀地碾过青石板,向前走着。
  宋玄说了一句:“劳驾让车夫走得慢些,我晚上喝的多了,有些头晕。”
  宫人瞧了他一眼,探出半个头去要去说什么,却冷不防屁股上挨了一脚,直接被宋玄踢了出去,压在了那马车夫的身上。
  那马车夫就势将那人甩开,一拉缰绳,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来。
  宋玄低低一笑:“果然是夜间的生意,辛苦二位了。”


第95章 南柯
  八门之中有一行当,叫作除门生意,也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好听了,也就叫做刺客,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市井无赖,只要有利益矛盾的地方,也就有除门生意活动的空间。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宋玄和这些人走的路子不同。打交道也实在不多。却不想头一次遇见,竟是有人要买自己的命来。
  瞧着这假传圣谕、抽刀灭口的架势,只怕也是做惯了这一行当,有备而来的,若不是让他识破了,还不知道要将他拉到哪里去毁尸灭迹的。只是不晓得是谁家豢养的门客,还是江湖上只问钱财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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