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鸦怒道:“你松不松手!?”
季秉烛:“不!”
阿鸦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季秉烛的头顶,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一向怕疼的季秉烛竟然一言不发挨了一巴掌,手下的力道丝毫不变。
阿鸦浑身都在发抖了,余光瞥着周遭的水流只觉得浑身发冷汗,他不敢使大力气唯恐将船给打翻,只好有气无力地打算和季秉烛讲道理:“你还要点脸吗?你给我松手,我要告诉你件很严重的事情。”
季秉烛一看到阿鸦不再赶自己了,小心翼翼地松开了阿鸦的肩膀,吸了吸鼻子,糯糯道:“什么事情呀?”
阿鸦勾唇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季秉烛的眉心,柔声道:“事情就是,这船会顺着河流飘到鹿邑城,你要好好待着不要乱动,若是翻船了,百里之外没人能救你。”
季秉烛有些茫然地歪歪头,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了,因为阿鸦说完之后,手一挥,身体顿时化为了一只漆黑的乌鸦,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季秉烛:“……”
季秉烛愣了几乎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猛然哭开了。
“哇――阿鸦!”
整条河流之上荒无人烟,只有一叶扁舟飘在宽阔的河流上,声音飘荡到了天空,转瞬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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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你把我放下我再打架!呕
季秉烛渡过临江关,一路东去到了鹿邑城,也在临进城前几天恢复了本形,虽说他已然成年,但是本质上还是个少不更事的稚子,阿鸦也不敢看得太松散,时刻在内府中警惕着,唯恐他被哪个妖魔鬼怪给拐走了。
季秉烛学着阿鸦和他说的冷静模样装模作样的板着脸回去了季家,强行用灵力震慑住了季家的偏支,阿鸦在他内府同他出谋划策,他只需要面无表情地鹦鹉学舌便将偌大个家族处理好了。
鹿沐听闻消息赶来的时候,季秉烛正趴在床上吃蜜饯和点心,一手还在呼啦呼啦翻着一本书,百无聊赖极了。
鹿沐推开门看到他这副模样登时愣了片刻,干咳了一声:“阿殃。”
季殃茫然地抬起头,一看到人本能地坐起来板着一张棺材脸,并且无视了手中的蜜饯和嘴边的点心渣子,冷冷道:“何事?”
鹿沐:“噗……”
阿鸦:“……”
季秉烛皱了皱眉:“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鹿沐绷着脸,无辜道:“没有啊,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季夜行你打算如何处置?”
整个季家唯一存活的就只有季秉烛一个,而鹿沐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存在的人,而关于罪魁祸首季夜行也应该交由他来处置。
季秉烛神色一肃,有些无意识地将蜜饯往自己嘴里填,道:“我要好好想一想。”
鹿沐:“噗……”
阿鸦:“季秉烛!”
季秉烛被吵得脑袋一炸,险些将手里的蜜饯扔出去,他按着头,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才整理好表情,对着鹿沐淡淡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鹿沐道:“根据尘上楼的消息,他从重烟的洞府出来之后转道去了一趟期封城旁边的沙海,似乎是和符禾雀一同前往的。”
季秉烛脸色有些难看,心道一个禾雀入魔已经够令人嫌恶的了,现在又加上一个季夜行,而且两人还厮混到了一起。
季秉烛诸事不顺,心中莫名其妙腾起一股怒火,他对着阿鸦道:“气死我了。”
阿鸦没好气道:“气什么气,落单的魔修根本不能生存,更何况是季夜行那样恶名远昭的人,若是不去禾雀那,早就被其他大能诛杀了,你还真的想他死不成?”
季秉烛顿时噎住了,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何种情感,只觉得胸口处有些发胀,难受的要命。
“但是他在沙海中待了没有两天,再次折回了一叶蔽连天重烟的洞府中,并且堂而皇之将那处魔窟变成了自己的地方。”
季秉烛:“……”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让鹿沐重复了一遍才狠狠皱起了眉头,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去处理。”
鹿沐看着他明明气得要死,但是还是强装镇静的样子,低着头掩住唇角一点笑意,便告辞离开了。
鹿沐一走,季秉烛顿时将阿鸦所要求他的端庄严肃甩一边去,继续扑在床上吃蜜饯,他身边黑光一闪,阿鸦出现在他身边,思忖道:“他难道是打算在重烟的地方占山为王吗?也对,季夜行那样的性子肯定不肯老老实实地销声匿迹的,在一叶蔽连天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而且重烟洞府还有一处结界能隔绝外人随意进入……季……喂,季秉烛!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阿鸦嘚啵嘚啵说了一大堆,一转头季秉烛已经趴在枕头上眯着眼睛要睡着了,阿鸦顿时目露凶光,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将他打醒了。
季秉烛委委屈屈地抱着头:“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啊,我不懂啊。”
阿鸦毫不客气地戳穿:“少来,刚才鹿沐说的话你肯定听懂了。”
虽然说方才季秉烛那几句话都是阿鸦在内府中教他说的,但是根据他神识的波动,说明季秉烛不仅听懂了是什么意思,而且还有了自己的打算。
阿鸦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的季秉烛,他此时真的就如同稚子一样,用细长的手指将盘子里的蜜饯两个两个拨着分在一起,还在嘀咕着:“这个一会吃,唔,吃完这个吃这个,能吃……七、八……九次呢。”
阿鸦:“季殃!”
季秉烛有些委屈,抬起头来,道:“不要再管季夜行那个傻蛋了,我现在只想去看看禾雀,你和我一起去吧。”
阿鸦道:“禾雀?去找他做什么?”
季秉烛将盘子里分好的蜜饯忍痛割爱分了两个给阿鸦,讨好地眨眨眼睛,面上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令人头皮一麻:“找他杀人呀。”
阿鸦:“……”
季秉烛还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还在催促着阿鸦吃蜜饯,阿鸦神色复杂地看着季秉烛,缓缓摇了摇头,季秉烛立刻欣喜若狂地把送出去的两颗蜜饯夺了回来,再次整整齐齐地放回了盘子里。
阿鸦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你方才说……杀人?”
季秉烛眨了眨眼睛,弯着眸子笑吟吟道:“对的呀。”
阿鸦一时间摸不准到底是季秉烛神智扭曲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懂杀人是什么意思,只好试探性地道:“杀谁?谁招惹你了吗?”
季秉烛咬着指甲想了想,又笑开了,道:“没有招惹我,就是想杀。”
阿鸦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几日后等到他们真的到了沙海,季秉烛话都不说一句,直接将前来接引他们的燕无归眼睛眨都不眨地手刃了之后,阿鸦才懂他说的“杀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沙海漫天飞,季秉烛眯着眼睛,看着手下已经化为碎纸点墨的燕无归,天真纯澈的眸子依然没什么波动,仿佛刚才只是打碎了一件美好的瓷器一般,漠不关心。
晚来一步的禾雀见状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许久之后才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愕然看着季秉烛掌下已经不成人形的燕无归:“无归……”
季秉烛转过头,脸上被墨汁溅了一道痕迹,越发显得他的脸色之白,他眨着眼睛朝着禾雀道:“它不是无归,只是个怪物。”
禾雀的瞳孔剧缩,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他一向温文尔雅的表情瞬间变了,几乎称得上是恶狠狠地瞪着季秉烛,声音艰难地从喉咙中发出:“你……你杀了她……”
季秉烛不明所以,道:“我只是在救你。”
禾雀:“你竟然杀了我的无归!?”
季秉烛:“都说了它不是……啊……”
一根红色闪着血光的鞭子猛然间沙土中算出,朝着季秉烛狠狠地劈了下去,他猝不及防,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被阿鸦出手拉了一下才险险避开。
季秉烛被阿鸦单手搂着腰悬在半空,头发被风吹得险些糊他一脸,他疑惑地抬起头,道:“怎么了?”
阿鸦道:“你闲着没事做什么特意来这里杀人?燕无归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季秉烛歪了歪头,道:“你放下我。”
他手脚并用地扑腾了两下,阿鸦不耐烦道:“好好待着,这是烬错,你不熟悉她,容易被伤到。”
季秉烛一愣:“啊?什么?烬错?”
他话音刚落,那红色的鞭子再次呼啸一声朝着两人甩来,因为气势太过凶悍,穿过虚空竟然发出了裂空之声。
阿鸦眼睛眨都不眨地伸出手,裹挟着黑色的灵力,朝着袭来的一鞭狠厉劈下。
只听到“轰”的一声,以两人交手的地方为点,猛然朝着四周绽放出一阵泪水漩涡的黄沙风旋,阿鸦在一阵狂风中稳稳站着,倒是他手中的季秉烛被吹了个东倒西歪,头发乱成一团,活像个鸡窝头。
季秉烛吃了一嘴的傻子,呸了半天才呸出来,他被阿鸦拦腰抱着,手臂正好卡在他的胃上,将他折腾得一阵难受,但是阿鸦情急之下根本没有发觉。
季秉烛吐了吐舌头,难受道:“你把我放下在和她打好不好?我好难受啊。”
阿鸦唯恐他离了自己身边会受到伤害,闻言非但不放,还把他搂得更紧了:“别动,受伤了可不怪我。”
季秉烛脸色难看,看起来有点想吐:“不……我觉得在你身边反倒会受伤……呕……”
阿鸦:“……”
两人正说着话,黄沙中传来一声禾雀的怒吼:“烬错!回来,谁让你出手的?”
一个女声似乎说了句什么被禾雀再次吼了回去,接着黄沙散去,禾雀腰上缠着一条红色的鞭子,有些慌张地朝季秉烛看来,不过看到他没受什么伤,顿时放下了心来。
方才季秉烛将燕无归杀掉之后,禾雀整个人心中都被戾气充满,烬错也感受到了他的杀意,主动朝着季秉烛袭击,但是很快这种来自入魔之后的负面情绪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回过神来整颗心都差点凉了。
禾雀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哑声道:“阿殃……无事吧?”
季秉烛被阿鸦放了下来,脸色难看的紧,禾雀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气成这样,正想要安稳就看到季秉烛一脚踹在了阿鸦的膝盖上,抖着声音骂道:“下次打架能不能把我扔远点啊?”
禾雀:“……”
阿鸦冷酷无情道:“不能。”
季秉烛:“哇呜呜呜呜……呕呕呕……”
他还没哭几声就再次捂着胃,跑到一边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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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过隙之后鹤归华表,唉
禾雀连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后背,唯恐他把自己给呛死。
季秉烛微微抬起发红的眼睛,道:“你不怪我啦?”
禾雀愣了一下,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季秉烛面前,他眼中还残留着方才落下来的泪,茫然地看着他,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季秉烛认认真真道:“我不想你死。”
禾雀道:“我不会死。”
季秉烛歪了歪头,疑惑地开口:“以画复魂是一条不归歧途,你若是再用自己的神魂来将燕无归利用画中境复活,就连还神大能都救不了你,会神魂陨落,灰飞烟灭的呀。”
他说着像是给自己方才那句话找到了铁证一般,道:“你看吧,你还是会死的。”
禾雀抿了抿唇,他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衣衫凌乱看着着实脆弱,他背对着季秉烛,哑声道:“阿殃,荒漠环境太过艰苦,你还是先随阿鸦一起回去吧。”
他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季秉烛从地上蹦起来,小跑着跟上去,道:“回去?回哪儿去?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看着你。”
禾雀有些无奈:“你看着我做什么?”
季秉烛依然满脸天真,说出的话却令人遍体生寒:“我要看着你,若是你再做出来以画复魂的事情,我就把你做出来的‘燕无归’再给杀了,放心吧,我不会觉得厌烦的。”
禾雀:“……”
季秉烛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直接在荒漠里住了下来,禾雀在荒漠中有一处画中境的庄园,在里面住着也不会受炎热风沙之苦,没过几天季秉烛就直接玩开了。
禾雀其实也不想季秉烛早走,见到他住下也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之前季秉烛给他缝得那个乱七八糟的丑布偶被他用魔气支撑了能走会动的玩物拿来玩,并起名“三岁”。
季秉烛似乎没有察觉到禾雀拿这个“三岁”来命名到底有什么意义,欢天喜地地玩得不亦乐乎,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反正禾雀在制作出来第二个燕无归时是这么想的,不过很快,“燕无归”还未还魂,便被神出鬼没的季秉烛直接击碎了,好在禾雀有了之前的心理准备,没有直接发疯,很快便背着季秉烛继续做第三个。
季秉烛在荒漠的庄园中住了半年时间,摧毁了禾雀四十多个画中魂,有的他甚至还没有将燕无归的画像画好,季秉烛就跑过来一把火把那画卷烧了。
禾雀到最后完全放弃了,和季秉烛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做画中魂了,才把他哄走。
季秉烛虽然对画中魂十分敏感,但是奈何性子还是像之前那样十分好骗,禾雀只说了句“我保证下次不再做了”,他便乖乖信了,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袱,带着阿鸦扬长而去。
不过他走后没多久,便出尔反尔,再次利用神魂做出来了一个“燕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