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期封城的雪容,他身段极其妖娆,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衫,慢条斯理朝着季秉烛走来,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见过君上。”
季秉烛疑惑看着他,问阿鸦:“他是谁来着?哪个城的?雪……雪花?”
阿鸦:“是期封城的雪容!”
季秉烛:“哦哦哦。”
季秉烛一抬手:“无需多礼。”
雪容眼眸轻佻,风情万种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早前就听闻君上大名,此番相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说着捏起一个酒杯递给季秉烛,柔声道:“这等俗物还是不要入君上的口了,雪容敬君上一杯,可好?”
季秉烛:“阿鸦!你看到了吗?不是我想喝,是别人专门过来敬我酒的!我若是拒绝我还是人吗?”
阿鸦:“……”
季秉烛为了当人,便漫不经心地接过小酒杯,和雪容微微一抬,仰头喝完。
烈酒入喉,季秉烛险些开心得当着众人的面跳起来。
阿鸦凉凉道:“你可要记住,你一杯倒。”
季秉烛才不管,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他的原则。
雪容敬了酒之后,一眨眼给了季秉烛一个媚眼,摇曳生姿地走了。
季秉烛看着他的背影,一偏头,这才注意到边流景正跪在地上,头伏着地,不知道跪了多久。
季秉烛一皱眉,道:“起来。”
边流景怯怯道:“流景逾越,擅自给君上布置,望君上恕罪。”
季秉烛想了想,这才知道边流景是被刚才雪容那句话给吓到了,他十分想要按着边流景肩膀说兄弟你很懂我啊,跟着我混吧。
季秉烛淡淡道:“无碍,起来。”
边流景这才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宴会已经临近尾声了,季秉烛懒得和人寒暄,便带着边流景去了宴会后殿。
两人刚刚出去,季秉烛突然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在一旁的边流景立刻手忙脚乱地扶住了他。
边流景:“君上?”
季秉烛是典型的一杯倒,就那一小杯的酒,就让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撑着额头被边流景扶着做到了椅子上,摇头道:“无事。”
边流景将手微微松开,冷漠的脸上有些担忧。
季秉烛道:“去帮我倒杯水。”
后殿的茶杯全部都被季秉烛之前那圈灵力给震碎了,边流景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只好跑去前殿倒水。
季秉烛撑着头在椅子上靠了一小会,越发觉得头晕了,他原本正在内府和阿鸦说话,说着说着就神智不清,直接开口迷迷糊糊道:“阿鸦,难受。”
他难受地几乎要吐,此时耳畔骤然传来一串铃铛声,之后不知道是谁突然抬着他的下巴,柔声道:“喝口水吧。”
唇上似乎有冰凉的触感,季秉烛本能地凑上去喝了一口,等到咽下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入口的并不是水,而是仿佛甜甜的花蜜茶。
季秉烛清醒了一点,他茫然抬起头看着来人,触目所及却是一条白色半透明的面纱。
再往上,对上了一双眸光潋滟的眸子。
季秉烛脑子有些迷糊,看了半天才愣愣道:“禾雀?”
禾雀君微微弯了弯眸子,他自来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但是此时却因为季秉烛叫了声他的名字而笑了起来。
禾雀轻轻“嗯”了一声。
季秉烛脑子不清晰,有些不确定地喃喃道:“禾雀。”
禾雀浑身一抖,没说话。
季秉烛还想说什么,但是涌上来的醉意让他想吐,他皱着眉小声道:“我难受。”
禾雀还是一言不发。
季秉烛连说了好多声难受都不见禾雀有什么反应,最后迷迷瞪瞪地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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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魔修动不动就变身!烦
季秉烛倒是心大,在一个魔修君上面前完全不设防就睡过去了。
禾雀君微微低头看着蜷缩在椅子上的季秉烛,漆黑的眸瞳微微一晃,骤然变为了猩红的双瞳。
他肩膀上一直站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偶,像是沾满了泥土一样,和霁月风光的禾雀画风完全不搭。
布偶像是根据半人半妖的模样做成的,眼睛用一圈线凌乱地缝成一个黑点,嘴巴也草草的缝了两针,看起来缝这个布偶的人手艺并不怎么好。
无论这个布偶有那么不堪入目,看禾雀君的模样似乎把他奉为珍宝。
禾雀君身躯微微前倾,凑近季秉烛半个手臂的距离,面无表情地停下,猩红的魔瞳死死地盯着季秉烛的脸。
此时,他肩膀上的布偶突然动了,它张开四只短小的手脚顺着禾雀君的侧脸,踩了一脚他的耳朵直接爬到了禾雀君的头顶,嘴上的两根线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喘一口气。
布偶发出一串冷艳的女声,道:“他讨厌魔修。”
禾雀君双瞳剧缩,骤然凝成一个针尖般的点再迅速扩散开来,禾雀君并未张口,低沉的声音却从四周传来:“我知道。”
布偶一歪头,似乎很疑惑:“那你是要杀了他吗?”
禾雀君依然死死盯着季秉烛,听到这句话他微微一颤,伸出修长的手指朝着季秉烛的脖子上摸去。
布偶见状咿咿呀呀像个小孩子笑了起来,边晃身体边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少年跑啊跑啊跑啊,一直跑啊,从来不停歇的跑啊,他逃出大山森林,逃出海洋长流,最后还是在荒漠被坏人,呜哇一口吃掉啦!”
听调子倒像是鹿邑城孩子们口口相传的童歌,但是这布偶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把词改得乱七八糟。
布偶还在唱:“先咬脖子,吸出全身血,依依哟哟,咂卟咂卟,把人杀光啦。”
布偶的声音原本是高冷的女声,当唱这首歌的时候,强行将声线变声了稚嫩的童声,用人畜无害的声音唱出这样的歌词让人浑身发寒。
禾雀君将手按在了季秉烛的脖子上,眼睛赤红,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季秉烛整个吞下。
而下一刻,他的手臂突然被人推开,也将他的瞳孔给激地迅速消退了回去。
禾雀君本能地后退几步,一偏头就看到了边流景正张开手挡在季秉烛面前,神色怯弱但是强装镇定不服输地看着自己。
禾雀君感受着方才摸到季秉烛脖子的温度,将手垂在宽袖中,指腹微微蹭了蹭。
边流景似乎不太会应对这样的情况,大着胆子将禾雀君打开之后,挡在季秉烛面前也不知道说什么,瞪着眼睛看着禾雀君。
禾雀君冷淡地看着边流景,未启唇声音再次从四周传来:“你找死?”
大概是觉得禾雀君这副女装搭配上浑厚的男声有些违和感,一直在他头上唱童歌的布偶又顺着爬了下来,坐在禾雀君肩膀上,用线缝成眼睛像是有视线一般看着边流景,高贵冷艳的女声再次传来:“你找死?”
边流景抖着唇,还是一言不发。
禾雀君眼睛一眨都不眨,他肩上玩偶像是在传递禾雀的话,冷淡道:“莫要以为一殃君收了你侍奉左右你就能恃宠若娇,再如何也不过是个五根不全的废物罢了。”
边流景大概是被戳到了痛处,死死咬了咬唇,还是低着头不让开。
禾雀君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季秉烛,片刻之后才似乎心有不甘,冷淡看了边流景一眼,这才带着玩偶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禾雀离开之后,边流景才喘了一口气,偏头看着椅子上的季秉烛。
季秉烛因为神识消散,脸上用来遮掩面容的雾气也早已经消失了,此时他未加一丝遮掩的容貌乍一露出来,边流景竟然呆了片刻。
他站在椅子两步之外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季秉烛,许久之后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缓慢走上前靠近季秉烛,抖着手似乎想要去碰季秉烛的脸。
但是他手还没伸过去,房门突然被打开,鹿沐满身酒气地走了进来。
边流景吓得立刻收回了手。
鹿沐看也没看他,笑吟吟地走上前,凑到季秉烛面前拍了拍季秉烛的脸蛋,笑道:“你怎么又一杯倒下了?”
季秉烛睡得迷迷糊糊地被打醒,当下就有些不高兴,半张开眼睛懒散地看了鹿沐一眼,迷迷瞪瞪地朝着一旁的边流景伸出手,嘟囔道:“阿龄,抱我回去睡觉。”
边流景一愣,眼神猛地沉了下来。
鹿沐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边流景,才满脸复杂地转过头,低声道:“你在叫谁?”
季秉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鹦鹉学舌:“你在叫谁?”
鹿沐不和他一般见识,正要弯腰把他抱回去,还没抱起来,季秉烛就在椅子上一顿乱踹。
他此时神智完全被那杯酒给糊住了,完全不顾阿鸦在他内府里鬼吼鬼叫,把鹿沐踹得近身都近不了,形象崩到东边室海去了。
鹿沐看来很是宠他,也知道季秉烛的本性到底如何,此时没有任何意外,倒是一旁的边流景皱起了眉头,似乎没想到私下的一殃君会是这副鬼德行。
鹿沐无奈道:“好好好,我不碰你,那你能自己走回去吗?”
季秉烛一歪头,好像没听懂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只是双目失神地看着一旁的边流景,张着手要抱抱,嘟囔道:“不要你,要阿龄抱。”
鹿沐一时间不知道该拿这个醉猫怎么办,但是看他这种非边流景之外不让任何人近身的模样,鹿沐也只好朝着边流景抱歉地笑笑:“我在旁边给他收拾好了住处,你扶着他过去。”
边流景一颔首,“是。”
季秉烛看到边流景终于如愿走过来,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傻子。
边流景原本只是想拉着他的手臂扶着他手,但是没想到季秉烛一碰到他直接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挂在了边流景身上。
边流景浑身一僵,本能抬头去看鹿沐。
鹿沐在一旁哭笑不得,摆摆手示意随他吧。
边流景这才冷着脸一手扶住他的背一手抄起他的腿弯,将季秉烛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边流景虽然看着瘦弱,但是毕竟还是修道多年,将季秉烛纤瘦的身体整个抱在怀里丝毫看不出费力,即使季秉烛还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鹿沐连忙前面带路,走了没一会就到了一处精致的别院,推门指了指铺得舒适的床榻,低声道:“放那吧。”
边流景脚步不停地走上前,俯下身将季秉烛小心放在了床榻上,后背一触碰到柔软的被褥,季秉烛立刻像是蛇一样从边流景身上滑下来,身体自发地钻到了被子里,舒舒服服地继续睡过去。
鹿沐道:“别打扰他了,走吧。”
边流景看了他一眼,正要离开,却听到季秉烛突然皱着眉手往旁边一拍,嘀咕道:“阿龄!”
边流景一愣,和鹿沐对视了一眼。
鹿沐不想边流景这么个小辈留在季秉烛的卧房里,皱了皱眉正想要说别管他,一旁的季秉烛不知道又犯了什么病,使劲地拍了好几下床榻,嘴里一直叫着:“阿龄!阿龄呢?我阿龄去哪里了?”
他喝醉了又完全不懂得收敛还神气势,只刚才那几下险些将那价值千金的床给拍散,鹿沐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好,你陪着他吧,不要让他乱跑乱砸东西,渴了就喂他一些水。”
边流景微微颔首,道了声是,将鹿沐送走了。
边流景再次回来的时候,季秉烛已经趴在床上迷迷瞪瞪地到处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边流景原本不敢靠近,直到看到季秉烛险些将自己摔下床时才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的肩膀让他继续回去躺着。
大概是身边有人的气息让他再次安分了下来,他抓着边流景的手强行拉到自己面前,用脸颊蹭了蹭,在睡梦中也是满脸委屈,小声嘀咕道:“阿龄,阿龄啊。”
边流景僵硬着身体坐在床沿,仔仔细细看着季秉烛的睡颜,一言不发。
季秉烛蹭着蹭着就有些委屈,他蹭了一会就觉得特别生气,一张嘴直接咬在了边流景的手上,大概是用得力气太大,边流景浑身一颤,继而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
季秉烛叼着边流景的手泄愤地咬着,但是没叼一会,两行泪就从他半闭的眼睛中流了下来,他含糊不清道:“阿龄,你不要我了吗?”
边流景嘴唇抖了抖,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季秉烛没有听到回答,立刻又咬了一口,哭着骂道:“果然,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边流景:“……”
季秉烛咬完骂完之后又将满是口水的手塞到自己怀里抱着,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你别走啊,走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很快,季秉烛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已经熟睡了。
边流景一直保持着被他抱着手臂的姿势半坐在床沿边,因为季秉烛太过用力的关系,他半伏在季秉烛的上面,居高临下能看到季秉烛低垂的睫羽。
边流景的眸子中露出了些许赤红,这是平日里的他从里不会露出来的神色,配上他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尤其怪异。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季秉烛湿润的唇,长发垂下来扫到了季秉烛脸上,季秉烛顿时不舒服地哼唧了两声。
边流景立刻将手放开,喘了几口气才偏过头移开了视线。
整个房间似乎都回荡着他快速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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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城主之位想让就让?噫
季秉烛是在阿鸦一片亢奋激昂的骂声中被吵醒的,他身体沉重,眼睛完全无法睁开,内府的神识率先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