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惊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墨华竹色

作者:墨华竹色  录入:09-04

  南兮搁下木梳,眉宇间似有一丝不悦:“萧少爷,”请你自重。
  萧玥眼底笑意更浓:“你放心,在你打心底里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对你如何。”话落抽回手,“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今后……我唤你兮儿如何?”
  “少爷自便。”
  “那走吧,我们一起用早膳!”
  南兮系好发带,站起来随萧玥出阁。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他,紫衣加身,面若桃花,手里总是摇着一把折扇,举手投足间,自成风流色。
  
  左相也不在府中,萧玥暂为一家之主,过得比之前更是恣意。
  自打南兮入府以来,萧玥没有一天不跟南兮黏在一起,南兮开始还催促他多打理家事,习惯他的闲散后,便也懒得多说一言。
  他不打理,自有人替他打理。
  除此之外,萧府还多了一条律令,律令一下,南院的凌虚阁,便成了萧玥那些莺莺燕燕的禁地。
  如今已入夏,在这里这么久以来,南兮隔三差五地就会给季未岚写信,季未岚也每次都回,南兮次次看过回信后,却对季未岚关心问候的话语一盖不予回复,无人知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个月以来,这已经是季未岚第十八次问南兮何时才能回来。
  南兮将信纸焚毁,思索着这次该如何给季未岚回信,奈何心中莫名烦乱,越想越是没有头绪,索性带上笔墨纸砚,移步去了凌虚亭。
  正值黄昏,云开雨霁,落日有晴。
  南兮看着如此盛景,不觉间便恍了神。
  “兮儿,在写什么?”萧玥突然从南兮身后冒出来,南兮不着痕迹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宣纸,淡淡答道:“凌虚亭风光甚好,身在此境中,想赋诗一首。”
  萧玥闻言大笑,绕着偌大的亭子转了一圈道:“这凌虚苑,可是我左相府风景最胜的地方,外有竹林相护,内有翠湖环绕,径旁杂植各色珍奇花卉,而这凌虚亭建于湖心,仅是湖风便叫人觉得惬意,兮儿觉得呢?”
  “确实。”
  “兮儿的诗可写好了?”萧玥摇着折扇凑到南兮身旁坐下,抬眼便看到刚刚还白无一墨的宣纸上已然被隽秀的字迹填满:
  修竹半环断楼棱,
  长亭九折曲鲤梦。
  似伊蓬叶本自摇,
  湖波犹送晚晴风。
  “字如其人,诗比其景,兮儿好文采!”萧玥的眼里满是赞叹。
  “谬赞了。”
  “这诗既然赋好了,兮儿与我对弈如何?”
  “好。”
  
  一局对完下来,已是月上枝头,南兮没有料到萧玥的棋艺竟也如此精湛,甚至丝毫不逊于季未岚。
  这是进左相府以来,她同他的第一局对弈。萧玥着实没有玩够,奈何崔管家携着一众家仆来催人,萧玥不得已,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崔管家直属左丞,如今萧玥每日的所有言行,都会被崔管家如实报告给左相,崔管家虽说上了年纪,做事却丝毫不含糊,如今萧玥不理家,崔管家不忍直接告状,不得已代他处理,萧玥清楚地知道,若他有一丁点儿的事情做的过分,吃苦受难的还是自己,再加上崔管家是看自己长大的,他多多少少也敬着他,不愿忤逆。
  萧玥走后,派下人送去凌虚阁一张古琴,意思不言而喻。
  
  季未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如今是非常时期,他不便与左相府有任何来往,可南兮长住左相府也不是个事儿,他写信问她何时可回,得到的回复总是寥寥数语,报个平安后,也总要在落款前加上勿寻二字,生怕他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一般。
  可那简短的勿寻,早已将季未岚折磨得遍体鳞伤。
  她不知道,他有多思念她。
  写给她的每一句话,笔下的每一笔勾勒,都蕴含着他心底最真挚的情感,而这些微妙的情感,却在那人一次又一次的回避中,几近枯萎衰败。
  季未岚何其不心痛。
  他与她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亲近,如同初春雨后的幼芽一般,经不起太大的风吹雨打,季未岚自己虽经得起,可他不敢保证南兮会如何。如今又横空插进来个萧玥,他的出现,他的作为,让那个幼芽,已经摇摇欲坠。
  他真的怕,怕那微乎其微的感情还没生出牢固的根系,便已被无情地扼杀。
  他想见她,想的快疯了。
  可他必须控制住,他不敢赌,赌的代价太大。
  
  “诗诗,这都多久了,风平浪静的,这次你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言聿百无聊赖地在一旁把玩着即墨的发丝,眼神呈游离态。
  “不急。”即墨专注于欣赏手里的诗画,对言聿的放肆作为倒也没有制止。
  言聿似在思索着什么,没有立刻接话。
  忆起一月前,那个月黑风高夜,他和诗诗半夜爬左相府凌虚苑房顶,对于萧玥对南兮的安排他确实很吃惊,本以为萧玥“抢”回如斯美人是出于色心,哪知他一改往日作风,对南兮别样的温柔体贴,诗诗对此无甚反应,一脸的意料之中。
  “诗诗,你说萧玥为什么要对南兮那么好?”
  即墨放下手头卷轴,拂开那只在他发后作乱的手,漫不经心道:“南兮身上,就有这种魅力。”
  “什么魅力?”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对她好的魅力。”即墨如是答,“你何尝不是?”身陷其中?
  “……”
  自打那一夜过后,即墨便再未去过左相府,只有言聿,隔三差五地从左相府送回探来的情报,乐此不疲。
  “诗诗,我还发现一个奇怪的事。”
  “你说。”
  “我发现,南兮对萧玥,比对季未岚要用心很多。”

眉间雪(六)
  “兮儿,再过十日便是我的生辰,兮儿可会为我准备生辰礼?”萧玥坐在专心描绘丹青的南兮身边,笑得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少爷想要什么礼?”南兮答道,手头的动作却不见停。
  “兮儿准备什么,我就要什么,”萧玥一手支起下颏,肆无忌惮地观望着南兮的侧颜,“只要是兮儿准备的我都喜欢!”
  “……无论我送给你什么,你都喜欢要么?”
  “嗯!”
  南兮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抹复杂。
  “……我会送的。”
  在这十日里,南兮几乎同萧玥做遍了所有她曾和季未岚做过的事,萧玥本是不喜文墨之人,如今却耐着性子地开始欣赏品玩珍奇字画,连从不进过膳房的习惯都改了,努力记菜谱只为了在生辰宴亲自下厨,平日里有事没事便抱着棋盘琢磨,近两月以来,连后院都不曾踏足过一次。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叫南兮的人。
  这十日里,南兮没有和季未岚信件来往,甚至失去了一切他的音讯。
  在她收到季未岚的最后一封信里她得知,他入宫了,且归期不明。
  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这种失联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可再不好受,也得忍着。
  她离开的这段日子,她不知道他是否又有多少个十日不曾好好休息,虽说他们相处的时日不多,可她早已了解了他的为人。
  倔强,执着,正义,不像萧玥不学无术,胸无大志,相反的他满腹经纶,且顾国,顾家,顾民。
  仅是最后一点,她便觉得,这个人,交的值。
  
  云淡风轻,月华似练,凌虚亭里的盛大宴席被灯笼照的通亮,亭外的湖面上泛着粼粼微光,迷丽,醉人。
  亭心一桌美食尽出萧玥之手,萧玥遣退下人后,亲自为南兮布菜,殷勤得好像南兮才是生辰主一样。
  萧玥是真的很开心,连自己珍藏多年一直舍不得喝的梨花酿都拿出来了,最让他痛快的是,南兮亲自为他作了一首曲,曲名,《无忧》。
  ——愿君无忧。
  萧玥今夜酩酊大醉,醉得心满意足。
  南兮只浅酌两杯,神色从容地看着早已迷离的萧玥。
  
  “诗诗,南兮为什么喝那么少?”
  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上,言聿靠在即墨身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首人的举动。
  “对酒无趣。”即墨想了一下答。
  言聿本来以为诗诗会说她不胜酒力,哪知诗诗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诗诗,你说,南兮是不是喜欢上萧玥了?”
  “怎么,你心痛了?”
  “还真有点,”言聿的表情甚是哀伤,“这么好一个美人,怎么就喜欢上那个纨绔子弟了,季未岚怎么办?”
  
  许是酒气氤氲,南兮的眼眸不觉愈发透亮迷蒙,萧玥看着看着,出了神。
  南兮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亭边,欲借这清凉的湖风给自己送来三分清醒。
  “兮儿……”萧玥伏在桌上,似是怕南兮离开一般唤道,手边杯盘狼藉。
  红衣冷艳,衣袂随风飘舞,挽起的弧度透着丝丝孤寂。
  南兮没有回头,看着碎金湖面的眼神怅然幽远。
  萧玥使劲甩了甩晕眩的脑袋,摇晃着走到南兮身后,冷不防地从身后环住了南兮。
  南兮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拿开他禁锢在腰间的手,却被萧玥一句呢喃般的“兮儿”止了动作。
  那句呢喃,有些落寞,有些惆怅。
  
  即墨恨铁不成钢地闭上了眼睛。
  “言聿,把你的爪子拿开!”
  言聿根本不理会即墨,看着下面的一幕心在滴血,更是把萧玥祖祖辈辈骂了个遍,手里紧攥着即墨的衣袖,当成仇人一样使劲地扯。
  “你给我冷静些。”即墨突然无力道。
  “诗诗……”言聿又摆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我想下去打他一顿,泄愤!”
  “……你倒是下去啊。”
  “……诗诗,你怎么不拦我?”
  “下去之后,南兮会怎么看你?”
  “……”
  “天外来客?还是刺客?”
  “……”
  
  “兮儿,”萧玥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鼻端的发香,“你可和他们一样,认为我纨绔?”
  南兮依旧沉默。
  “呵呵,兮儿,我未及弱冠时便已妻妾无数……而你可知,为何我至今尚无子息?”
  南兮终于动了一下眼眸,心底略有猜测。
  “因为我不喜欢她们啊……不喜欢她们,自然不会让她们给我生孩子,她们只为肤浅的名利……如何能跟我长相厮守呢……兮儿……你和她们……不一样的……”
  酒气太过香浓,浓的南兮恍了神。
  忽然就想到了远在皇宫的那个人,如今可依然安好。
  似是对怀中人的走神颇感不满,萧玥蹙眉,将头搁在了南兮的左肩上。
  “兮儿……”萧玥低低一笑,“我知道一个秘密,关于你的秘密。”
  南兮霎时回神。
  “可我不打算说出来啊……就这样,挺好的……兮儿……我喜欢你……只喜欢你……”萧玥继续蹭着,将怀里人环得更紧。
  南兮身形一僵,在萧玥凑近时,毫不犹豫地别开脸。
  “萧玥。”
  “嗯?”
  “放开我。”
  “不放。”萧玥依旧笑着,丝毫没有察觉眼前人的不满,反而肆无忌惮地欺上她白皙的侧颜,环着南兮的手,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南兮闭着眼睛,在酒气逼近自己的耳垂之时,猛的将萧玥推开。
  萧玥没有料到南兮突然发力,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
  南兮背对着萧玥,长出一口气。
  “来人,送少爷回去!”
  
  言聿有点发懵,这可是认识南兮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在南兮身上感受到怒气。明明抱都让抱了,却不准人家再近一步,南兮到底是怎么想的?
  即墨趁言聿出神,一把抽回衣袖。嗯,下次再出来他定要穿一件紧袖口的衣服。
  “回去吧,今晚没什么可看的了。”
  言聿一脸失望。
  
  竹林里,夜色漆黑,月光穿过竹叶照在两人身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不能跟你回去。”南兮转开身形,不去看这个一身风尘的人。
  “到底为何?”季未岚心有不甘。
  星夜归来,他为的什么?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南兮略带歉疚地道,“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
  “若我给的了呢?”
  “……不,你给不了,”南兮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如今这样,对于你我,都好。”
  话落,南兮觉得没有再逗留的必要,翻身跃上马背,在季未岚带着伤痛的目光里一骑绝尘。
  季未岚猛的惊醒,抬手扶额,竟是一手的冷汗。
  这一惊,便了无睡意,索性披衣下床,临窗边空对皎月。
  宫闱深深,这次他受父亲之命入宫,父亲挂念家中,须得亲自见到他询问过后才可放心,如今不日还将回去,心中思念某人过甚,哪知竟做了这样一个梦,这个梦,让他觉得很不安。
  她现在可还在萧玥那里呢,到底怎么样,她才肯回来?
  
  朝云叆叇,行露未晞。
  萧玥坐在桌边,还未动早膳,只觉头痛欲裂,昨夜喝的太多了,倒也一时记不起发生了什么,抬手正欲动筷,下人匆匆来报,说相爷两日后便回来。
  萧玥一笑置之,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余下这两日里,过得甚是风平浪静。
  第三日,萧玥早早地在正厅等候,直到府外官轿落地,崔管家接了左相并随其入厅,他也依旧坐在那里,从没动过出门迎接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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