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晨看这情况,道:“秦大哥,既然如此,那我也陪着你们住在秦家庄吧,顺便调几名护卫和仆人进来。我可以睡在厢房,这三个院子都离得近,我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秦枫点点头,随即向花寒衣和泉雨露道:“你们就不必陪着我们睡在庄里了,这庄里阴气重,雨露身子又弱,不太适合住在庄里。”
泉雨露说:“秦大哥,我住在竹屋就可以了。”
花寒衣看一眼泉雨露,“女孩子一人住那太危险了,虽说是有护卫,可真遇上高手,也难以抵挡。不如我住在竹屋偏房,保护泉姑娘几日。”
秦枫点点头。
齐晨看了泉雨露一眼,也点了点头。
几日互相施了礼,就分道而走了。
屋顶决裂
秦枫、秦霜和齐晨三人在庄里吃了晚饭,分别住在了枫院、霜院、和院。
是夜。
秦枫坐在椅子上,望着腰间的玉佩,不可自抑地想起了那个人。
他又想起了自己昏倒之前花暻衣的话。
不禁苦笑了。
他,可是鼎鼎大名的玉罗刹啊……
身中寒毒,倒在胡燕坡,自己就这么把他带了回来。明明有解药,却不自救,忍受了四年多的苦痛……
可是这秦家庄,由原来的热闹人气,变成了现在的冷清凄惨,难道和他真没关系吗?
他是天下最厉害的杀手,伏罗的大堂主,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玉罗刹,他也视秦家庄为眼中钉吧!
可若想灭掉秦家庄,为何要等那么久?又何必身染寒毒?
他在厅前做了许久。
回想那么多年的事儿,不免觉得自己可笑。
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的,却还是选择信他。信他真的是失忆;信他是遭到了伏罗的暗害;信他功力全失,成了个将死的普通人……
可自己终究是错信了人。
父亲,看到这番景象,应该是恨自己的吧?
他望着当日与父亲分别的地方,回想父亲当日的言语,再也忍不住,竟是握紧了玉佩,狠狠拽下来,想猛地丢出去。
可就在这时,“砰”地一声,一个麻袋从天而降,正落在院子中央。麻袋很大,里面好像装了很大的东西,里面的东西会动,隐隐似是挣扎。
谁?谁会在这儿?
秦枫把玉佩放在桌子上,走出大厅,望望天空,竟是空无一人。
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想到今晚庄里也是调来了三十名护卫的,就猛然了然于胸,能在这个时候送来如此重物还不被察觉的,还会有谁?
他把袋子拖到大厅,才慢慢地解开,里面的东西果然不出所料。
他看到自己的冰泉剑,把它拿了回来,又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人。
花暻衣被重重绳子捆绑着,塞在麻袋里,嘴也被堵住了,整个人都透不过气,就这么被玉罗刹背了过来,憋了一路。
“唔,唔——”
他挣扎着,努力发出声音,看向秦枫,想让他帮忙拿掉嘴里的那块布。
秦枫将冰泉剑平放在桌子上,又看了看他,并没有动。
“唔,唔——”
他晃着肩膀,想让他把布拿开。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明白些吧?
秦枫深深呼吸了口气,走过去把布拿开了。
“想说什么话,就说吧。”秦枫在厅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秦公子,”花暻衣连着大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这才过了多久,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当然认识,花暻衣,是吧?”秦枫似乎笑了笑,又接着道:“不,或许我该喊你花临春。”
“既然你都知道了,”花暻衣望着秦枫,“你可也知道,苏先生就是玉罗刹?”
“你想说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花暻衣糊涂了。
“知道能怎样,不知道又怎样,”秦枫看他一脸不解,也不解释,直接问:“我问你,当日为何诱我出去,然后屠尽秦家庄?!”
“秦公子,”花暻衣笑了,“难得啊,醒来后知道那么多,也看到柏树林里那么多墓穴,竟然还能如此淡定,不恼羞成怒,也不暴跳如雷,还能如此平静地同我讲话,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应该是我小看了你。当日你穿着平民商客衣服,举手投足间也是市井气息,可见伏罗把你培养的不错。”
“你知道我是伏罗的人?”
花暻衣一惊,但转而一想,应该是哥哥告诉他的。这么说,哥哥应该没出事。
秦枫没有回答,反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花暻衣点点头,“你问我为何要灭了秦家庄,”他又笑了,“因为这是秦家庄啊,天下第一庄,伏罗一直想取而代之。我就是要让玉罗刹看看,他没能完成的事,我可以完成。”
“你不服玉罗刹,可以讲讲原因吗?”
“哈哈,”花暻衣笑得癫狂,转而又神色一凛,“你说我不服玉罗刹?不,不,我那是不甘心!
当年在伏罗,不管比什么,我总是第三,比不过玉罗刹,也比不过花罗刹。
我一直想着,能自立门户,勤加练功,好好和他们比一场。
现在我输得彻底,你以为我被绑着,一直跪在这里是我良心发现?然后恳求你原谅我?别做梦了,这都是因为玉罗刹,你可别觉得是因为你。”
“好,”秦枫点点头,苦笑道:“这么说,是他把你捉回来,然后送给我的,他可真是有心了。”
“我之所以跪在这里,是因为愿赌服输!我输给他,当然愿意按他说的办!噢,这么说来,我突然想起了你们秦家庄的一位姑娘,她最后是自杀的,以身殉庄,啧啧啧,真是惨烈。”
“你说的是洛星?”
“对,好像是叫什么星吧,最后被我葬到伏黛河边了。秦家庄那么多人,我就佩服她,一个女孩子,还能这么卖命,你们秦家庄,究竟有什么好的?”
秦枫冷笑,“秦家庄不好,难道还是你的永夜门好?你的永夜门,不也还是和秦家庄一样的下场?不,要比秦家庄惨,被灭完了,江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你这主人,也被绑着跪在这儿了,猜猜看,会有人来救你吗?”
“你!”花暻衣立刻怒了,“我当时就不该让你喝下那毒药,该把你直接杀了!”
“呵,”秦枫又是一笑,“那我可要多谢你,还留着我这条命。”
花暻衣看着他,眼睛一转,突然道:“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你是玉罗刹的一个玩偶,他还没玩够,不想让你死。”
“你说什么?!”秦枫一惊。
“哈哈,”这次是花暻衣笑了,“可怜你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直都想灭掉秦家庄!
此心从未改变!他潜伏在你身边多年,真的是想帮你吗?
不,别天真了,当然不是。他这么做,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玩偶而已。秦家庄只要存在,他的野心永远不会满足,你这个玩偶他也永远得不到。”
秦枫忍不住开始颤抖,脸也一层层沉了下去。
“可怜我也被他骗了,他利用我对付了秦家庄,又把我送给你,讨得你开心,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想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可笑……”
花暻衣笑着,可那笑渐渐地变成了苦笑。
“花暻衣,”秦枫努力定了定神,深深呼吸了几口气,随手拿起了冰泉剑。
花暻衣一愣,停下来望着他,突然惊慌了:“你要干什么?”
“这把剑,”他慢慢地把剑□□,“在武林兵器行中排行第三,”他转而望着他,“和你的脖子,很配!”
“秦枫,你羞辱我?!”花暻衣疯狂地从地上跳起来,“你竟敢羞辱我?!我要死在……”
“惊羽扇”三个字还未发出,就已被秦枫一剑封喉。
“让你死的痛快些,留你全尸,算是看在花罗刹的面子上。”
秦枫走过去,将他的眼睛盖上,轻声说。
转而起身合上冰泉剑,慢慢走出大厅,一个飞身,落在了屋顶。
秋天晚风很凉爽,夜晚也有种悠然的静谧。天上挂着一轮弦月,月光倾泻而出,铺洒在这片庄子里,一切的一切,似乎还没变,可这一切再不复往常。
屋顶上果然站着一人。
他穿着一身白袍,手里拿着把扇子,如玉的面孔在月光下更显俊秀。挺拔俊逸,颇具神采,眼神里的锋芒再也藏不住,身上的光芒和气质,再不是当时谦恭而又病恹恹的苏先生了。
“你好啊,玉罗刹。”
秦枫第一次这样向他打招呼。
苏雪音一怔,眼圈一下就红了,“阿枫,在你心里,我是玉罗刹,不是苏雪音?”
“呵,”秦枫笑了,“在你心里,我是‘阿枫’,不是公子?”
“阿枫”,他第一次这样喊自己时,自己是多兴奋开心啊。可如今物是人非,他再这样喊自己,竟觉得难以接受。
“公子,”苏雪音努力让自己平复,施礼道:“只要你愿意,你永远是我苏雪音的公子。”
“不必吧,”秦枫摆摆手,“当你的公子,我可不敢。恶名满天下的玉罗刹,杀人如麻,残忍嗜血,当你的公子,那还不知几时死在你那扇下。”
“公子,我……我从未想过害你。”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又有些无奈,“我……”突然看到手里的惊羽扇,急忙接着道:“这把扇子,就是惊羽扇,是我的师父留给我的,他就是你的三师叔啊,我们师出同门,我……”
我怎么会害你?
他急切地想说出来,但看着秦枫疏离冷漠的眼神,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秦枫的眼睛扫了一下惊羽扇,但还是没说什么。
他虽然听父亲说过惊羽扇,知道这是第一名器,但三师叔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从出生就没见过,师出同门,又能怎样呢?
秦枫静默了片刻,才转身对苏雪音问道:“我就只问你一句话。秦家庄今日之祸,和你有关系吗?”
苏雪音看着他的眼睛,“没关系。”
秦枫点点头,“知道了。你走吧。”
“你不信我?”
苏雪音看他这般要赶自己走,而又想到刚才花暻衣给他说了那样的话,不禁揪起心来。
“不信你?!”秦枫苦笑一声,眼睛不自觉地变红了。
“不,我信你!我就是太信你了!
他们说你来历不明身份未知的时候,我信你!
他们说你心智超群身份必定不凡的时候,我信你!
他们说你是假意相帮居心叵测的时候,我还是信了你!
在柏树林,我看到你和齐晨谈论,知道你一直在利用秦家庄的时候,我信你,事到如今,我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只要你说一句和你没关系,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一句句话,像声声雷鸣,在苏雪音的耳边轰隆巨响着,每个字都震撼无比,让他忍不住震颤,也如同阵阵鼓声,击打着他的心!
“公子!”
他喊了一句。
“可是,”秦枫落下泪来,“信又能怎样?”他继而苦笑,“这份信任遭人利用,我家破人亡,秦家庄二百多条人命,说没就没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公子,我……”
苏雪音看着秦枫,两人相离不到两月,他就像变了个人。
身体消瘦,原来合身的衣服,竟显得肥大了;面容憔悴,虽是躺了那么久,可就像没怎么休息的一样,眉眼间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反而是悲痛不堪,难过自责。
难以想象,过去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苏雪音心里一痛,随即施礼,“公子,我知道这一切都和我脱不了干系,公子尽管出气,要打要杀,我毫无怨言。”
秦枫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苏雪音,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又不欠我的。”
“公子,这一切皆因我而起,只要能让你心里好受些,什么惩罚我都愿意受着。”
“不必了,”秦枫叹了一声,转而冷声道:“苏雪音,你如今是玉罗刹,不再是苏先生了。我虽还是秦枫,可也不再是过去的秦枫了。已经回不去了。”
“只要公子愿意,一切都还回得去!”
他可以帮他重建秦家庄,帮他巩固势力,帮他成为这个庄子的新主人。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像往常一样待他,两人还可以回到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