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踏踏踏”的声音,杨镇东与杨倞从殿内转出来,他二人一人挟持着小皇帝,将小皇帝从里面推了出来。
小皇帝身上虽然卸了铁链,但整个人看起来面色憔悴的厉害,他的双腿受伤,没有上药,又反复撕裂,愈合的非常慢,一边走一边颤抖着,几乎无法自行行走,都是杨镇东与杨倞架着他才能走出来。
小皇帝走出来,“嘭”一声跌在席位上。
众人一看,不有全都“嗬——”的抽了一口冷气。
“皇上!”
“人主!”
“杨镇东杨倞!你们对人主做了什么!?”
朝臣登时喧哗起来,一个个全都从席位上站起身来,义愤填膺的指责杨镇东与杨倞。
小皇帝走了几步路,疼的额头上都是冷汗,伏在席位上,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粗重的喘着气,脸色一片煞白。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人主受伤了!”
“快去叫太医!”
有人想要出殿,但他刚站起来,“嗤——”一声,虢氾便拔出了宝剑,一剑横在那人的脖颈上。
众人都吓了一跳,虢氾在殿上露了兵刃,再看周边都是执戟的士兵,众人们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这不就是造反么?
什么紧急朝议,其实根本就是虢氾的圈套!
虢氾冷冷一笑,说:“造反?造反的恐怕是你们罢?人主就在殿上,你们这些臣子竟大声喧哗,还要无故出殿,这岂不是不将天子放在眼中?!”
众人听虢氾胡搅蛮缠,但他手中有兵器,周身有士兵,谁也不敢这个时候执拗一声儿。
虢氾眼看着臣子们安静下来,没有了声息,便冷冷的说:“今日天子有要事宣布,各位还请回到席上坐好,聆听圣训才是!”
虢氾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大殿的尽头一直往前走,一步步直上大殿的台矶,站在了小皇帝的面前。
小皇帝跪在席上,双腿疼得打颤,额头上滚着冷汗,不断的粗喘着气。
虢氾走过来,单膝跪在地上,但并不是对小皇帝作礼,而是稍微靠近一点子,然后用威胁的口吻说:“人主,该说什么,昨日已经全数教给了您,如今该是您下诏书的时候了。”
小皇帝喘着气,疼的浑身瑟瑟发抖,眼皮撩了虢氾一眼,淡淡的说:“虢将军,着什么急?”
“你说什么?!”
虢氾听了动怒,小皇帝这显然是不打算配合自己。
小皇帝说:“朕说……朕口渴了,现在想要饮水,还请虢将军倒水。”
“你……”
虢氾没想到小皇帝临时给自己闹幺蛾子,气得他浑身发抖,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不能动真格儿。
旁边的杨镇东赶紧示意杨倞,让他前去倒水。
杨倞生怕虢氾在殿上直接砍了小皇帝,那样自己岂不是也被连累,赶紧对虢氾说:“虢将军,您别动怒,别动怒,侄儿这就去倒水,还不成么?”
杨倞说着,赶紧一溜儿烟儿从殿后出去,倒水去了。
小皇帝却说:“朕不需要旁人倒水,只要虢将军倒水,难懂虢将军连这点子忠心也没有么?”
虢氾听出来了,小皇帝就是诚心的,消遣自己!
虢氾眼看着众人都紧紧盯着自己,等待着人主宣布要事,人主却迟迟不肯发声,虢氾心中十分着急,便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人主,你若是不肯配合,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小皇帝冷笑一声,说:“虢将军,你知道佟高为什么被推翻么?就是因着他心狠手辣超出常人,弑杀君主,奸佞成性,你今日敢当着众人的面儿,弑君犯上一个试试看,朕看你,还不如佟高有胆色呢!”
“你!!”
佟高气的浑身发抖,杨镇东赶紧阻止,说:“将军稍安勿躁,没有干系。”
他说着,赶紧朗声说:“人主风寒未愈,不能朗声,因此卑臣代替人主宣布口谕。”
杨镇东又说:“册封原后将军虢氾,为当朝丞相,辅佐圣恩,册封原镇东将军杨镇东,为骠骑将军,革职原骠骑将军,收归魏满所有兵权,即可查办!”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全都喧哗起来。
“昨日刚令骠骑将军掌管朝政,今日怎么便革职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册封虢氾为丞相?咱们武家的丞相,什么时候轮到马匪出身了?”
“嘘,小声点儿,这情势还看不出来么,虢氾是要造反啊!”
众人窃窃私语着,魏满便冷笑一声,直接站了出来,说:“杨将军口口声声说是皇上的意思,但是我武家开国以来,何时册封丞相,竟然都开始用口谕了?岂不儿戏?!”
“魏满!”
杨镇东呵斥说:“你已经被革职查办,休得无礼!”
魏满笑说:“前不久皇上亲封卑臣为骠骑将军,特修高台,昭告天下,文武百官均在场鉴证,人主对卑臣器重之深,皇恩浩荡,如今杨将军说废就废,还是一则口谕,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是啊是啊!”
“皇上就在跟前,也不能用口谕啊。”
“怎么没有圣旨,就算人主嗓子不便,这么大的革废,也应当有圣旨才是。”
此时林让还站出来,说:“皇上感染风寒,不能言辞,卑臣幸习得一些歧黄之术,不知可否为皇上诊脉?”
“大胆!”
虢氾厉喝说:“你一个小小的谋臣,算什么东西?!也敢给皇上请脉!?”
林让被呵斥,依然淡淡的模样,说:“人主风寒在身,虢将军阻挠医治,恐怕有心之人会以为虢将军不想让人主开口说话,包藏祸心呢!”
林让这一句话,简直犀利无比,直接点破了虢氾的意图。
虢氾冷冷的瞪着林让,如今也没了办法,便重新对小皇帝说:“天子,我虢氾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若是再不开口,信不信我虢氾,真的一不做二不休,跟你拼命!反正我是马匪出身,不像天子这般金贵!”
小皇帝淡淡的看着虢氾,就在虢氾即将动怒之时,这才说:“好,朕自己亲自宣布。”
虢氾一听,小皇帝这终于是服软儿了,便“喋喋”的笑着说:“是了,这就对了,天子年纪还小,不如多顽一会子,有我替天子掌管朝政,那再合适不过了。”
小皇帝听罢了,只是挑了挑唇角,随即终于开口发声了,他声音一点子也不沙哑,只是带着一股有气无力。
“各位卿大夫都是我武家的扛鼎之臣,自从武家开国以来,我武家天下历经风霜,经历过无数危难存亡,曾记佟高乱政,朕亲眼目睹佟高奸贼弑杀皇兄与安显殿中,令人愤毒!”
小皇帝一字一顿的说出来,他的嗓音虽虚弱,却带着一股铿锵之气。
虢氾与杨镇东一听,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赶紧想要阻拦小皇帝。
小皇帝仍然在说:“今日虢氾伙同杨镇东、杨倞等人,犯上作乱,挟持软禁,砍伤于朕,若有能诛杀叛贼者,加……”
小皇帝突然喊了出来,虢氾与杨镇东惊了一跳,大喊着:“快!捂住他的嘴!”
“别让他再说下去!”
杨镇东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小皇帝的嘴巴。
小皇帝才十三四岁,哪里能与杨镇东抗衡,被使劲一捂,因着失血而苍白的面色,瞬间瘪红,险些窒息。
“虢氾奸贼!”
“后将军竟然与镇东将军软禁皇上!”
“犯上作乱!果然是乱臣贼子!”
“快放开人主!”
“快!禁军何在?!护驾——”
小皇帝突然大喊出来,大殿中的众人立刻纷乱起来,其实他们早就隐约猜到了,这种事情再明显不过了,但大殿上开着虢氾的士兵,一个个执戟带刀,因此大家还抱着侥幸的一丝希望。
如今小皇帝突然撕开了这层薄薄的脸皮,卿大夫们瞬间无法坐以待毙。
杨镇东吓得全身发抖,死死捂住小皇帝的嘴巴,小皇帝呼吸不畅,使劲乱抓一气,头上的冕旒“啪嚓!!”一声摔在了地上,从高台上“啪啪啪——”的跪了下来,瞬间四分五裂,一颗颗珠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飞溅的满处都是。
魏满一眯眼,说:“虢氾、杨镇东!你二人的恶行已经公之于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虢氾冷笑一声,说:“束手就擒!?我虢氾重来不知什么叫束手就擒!”
他说着,一把将小皇帝从杨镇东的手中抢过来,狠狠掐住小皇帝的脖颈。
“虢氾!你做什么?!”
“虢氾快住手!”
“你这是要弑君吗!”
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大喊了起来。
虢氾见到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哈哈哈”的狂笑起来,说:“天子在我手中,皇宫中的禁卫军已经被我替换,若不顺服与我,休想从这里踏出半步!”
众人面面相觑,一半是惊慌,一半是害怕,一个个不知所措。
虢氾指着魏满,说:“魏满,将传国玉玺交出来!再跪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儿,对我磕头!我倘或可以饶你一命!”
魏满笑了一声,说:“我魏满,为何要对乱臣贼子磕头?”
林让则是一脸淡漠的说:“虢氾,你怎么不上天呢?”
魏满:“……”都这种时候了,林让突然一本正经的讲冷笑话,魏满差点当场笑场。
其余众人没成想林让突然这个时候,说了这么一句,又是面面相觑起来,根本不只该做什么反应。
虢氾后知后觉,林让言辞羞辱了自己,恶狠狠的说:“今日我便要做这当朝丞相,现在便加封,若有不服之人,格杀勿论,休想从这个大殿踏出一步!”
他说着,举起手来,便听到“嚓——”的声音,四面的士兵突然举起长戟,动作整齐划一。
因着大殿中点着烛火,明晃晃的戟尖反射着骇人的银光,映照在卿大夫们的面容上。
虢氾冷声说:“列队!”
“哗啦——”一声,士兵们得令,立刻挺着长戟向前逼近,快速收拢包围。
文武百官们吓得赶紧从席位上站起来,纷纷簇拥在中间,大家蹙成一团,似乎在寻求保护一样。
“虢氾,你不要执迷不悟!”
“你就算今日能当上丞相,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虢氾,你现在让这些武士放下兵器,或许还来得及!”
虢氾听着大臣们恐惧而颤抖的嗓音,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是当朝丞相,快!授予我金印紫绶!快啊!”
虢氾呵斥着,杨镇东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丞相印信拿出来,虢氾手中托着金印,目光狰狞,说:“今日我便是丞相,谁有不服,我便斩了谁!一个不服我便斩一个,两个不服我便斩一双!若是有一百个不服,我便斩了这大殿里所有之人!!!”
虢氾“豪气冲天”,林让则是一脸冷漠的说:“大殿里一共也没有一百个人。”
魏满:“……”
魏满发现,林让真的很热衷于冷笑话。
虢氾正在豪气冲天,突然被林让打破了,气的佩剑一指,指向林让,说:“我听说你是魏满手下的谋臣,好!乱臣贼子的谋臣,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人,就先给我斩了他,割下他的头颅来,给我做盛酒的酒樽!”
虢氾大喝着,声音嘶声力竭,周边的卿大夫们吓得面无人色,然而林让却毫无畏惧之色,冷淡的厉害,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虢氾。
冷冷的说:“你想斩我,可曾问过我家主公,肯是不肯?”
魏满一听,笑着说:“说得好!”
魏满说罢了,突然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两下,似乎在抚掌,动作很轻很随意。
“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站在一边掠阵的杨镇东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林让的脑袋还没被砍下来,杨镇东的脑袋突然脱离了腔子,“嗖——”的一声直飞出去。
“咚!”
半空中撞在虢氾的大腿上,稍微折了一个角度,“咕咚咚!”的顺着大殿的台矶一路滚了下去。
鲜血随着滚动的动作抛撒而出,一路淅淅沥沥。
杨镇东那惊恐的表情还残留在面上,脑袋已经分了家,随着脑袋翻滚而下,兀立的身体突然发出“嘭!!”一声,直接栽倒在地,顺着台矶划了两下,悬在台矶一半的地方,蹭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啊!”
众人吓得大喊起来,而这喊声最大的,就属于虢氾了。
虢氾始料未及,惊得来不及呼吸,睁大了眼睛,说:“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