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阻拦着两面动手,那太守打不过杨樾,没有杨樾高大有力,也骂不过杨樾,杨樾骂起人来简直是混不吝,便使劲撞了一下林让泄愤。
林让被使劲一撞,没有防备,“嘭!!”一下向后跌去。
魏满眼疾手快,一下拔身而起,猛地将林让接在怀中,冷声说:“够了!”
众人吓了一跳,魏满的嗓音虽然不大,但是低沉有力,掷地有声,众人一听,谁也不敢再大声造次。
这里魏满的官职是碾压性的高,大家不是太守,就是州牧,或者是刺史,都是地方的官员,谁也没有魏满这个金印紫绶要位高权重。
魏满扶起林让,眯着眼睛说:“孤让诸位讨论如何攻打陈继,不是让你们自乱阵脚的。”
那太守还想评理,刚拱起手来说:“将军,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魏满已经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这里所坐的诸位,都是人主亲自批示的忠臣,带兵多少,从何处前来支援联军,一个个都由人主过目首肯,是我武家的栋梁之臣,忠心耿耿,孤不希望联军从内部开始分化,听懂了么?”
太守瞬间被憋了回去,这下子没话说了,脸色铁青一片。
杨樾便得意了,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那太守,十分挑衅。
结果杨樾挑衅得意的笑容还没扩张起来,就对上了魏满森然的目光。
魏满冷冷的说:“吴邗太守。”
杨樾:“……”
杨樾一听,魏满这嗓音和语气不太多,硬着头破说:“卑将在……”
魏满声音低沉,眯着眼睛说:“幕府是什么地方?”
杨樾继续硬着头皮回答,说:“是……是置备顾问、谋划决议……掌控军要的行军府署。”
魏满冷声说:“看来吴邗太守也明白,幕府是什么地方,那孤问你,幕府可是你口出狂言,打人生事的地方?!”
杨樾:“……”
杨樾此时就蔫儿了,不敢再多说一句。
魏满说:“来人,将吴邗太守拖出去,鞭笞十记,今夜的值岗,就由吴邗太守你,亲自完成。”
杨樾低声说:“是……”
召典亲自进来,将杨樾拉出了幕府,准备鞭笞。
虞子源回头看了一眼被带出去的杨樾,冷淡的眼神中隐隐有些担忧,但是并没有太表露出来。
众人一看这场面,谁也不敢大声说话,魏满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了那挑事儿的太守,第二把火烧了鲁莽的杨樾,第三把火还没放出来,谁也不敢抻这个头儿。
众人赶紧悄无声息的全部坐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魏满发言。
魏满也坐了下来,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说:“除了鲁州刺史,谁还有建议,大可以提出来。”
林让的意思是速战速决,拖久了,他们虽然有小皇帝提供辎重和补给,但是国库可不是无底洞,也不是恶龙的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早晚有一天没办法支援,如此一来,他们必然被迫撤兵,那么这就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战役,毫无意义。
现在还是那个问题,没人愿意出头打仗。
就在此时,坐在最后的武德突然站了起来,拱手说:“魏公,武德不才,但也觉得鲁州刺史说得极为有道理,但目前陈继闭门城中,城内的一切动向我们都不清楚,因此卑将请命,带一队人马,亲自潜伏城中探看情势,一旦有风吹草动,尽快禀报,之后再做决断亦不迟。”
武德只有五千兵马,其他人带的不是三万兵马,就是五万兵马,武德只有十分之一的兵马,却突然站出来,想要去探府署城池。
好几个人看到武德,都觉得武德是个痴人,要不然就是个狂人,也太不怕死了。
其实武德有自己的计较。
自己的兵马数量太少了,如果真的打起来,武德根本抢不到任何功勋,这碗水,他根本喝不到。
如今大家都不愿意做的活计,虽然肮脏鄙陋了一些,但是武德不怕这些,只要小心谨慎,不要惹祸上身就好,只有在第一时间去喝这碗水,武德才能喝到。
所以武德便站出来,出乎意料的提出主动探看。
魏满看着武德的眼神稍微有些不一样了,他以前不信武德是个能与自己三分天下的人,而如今这么一看,武德除了逃跑之外,竟然莫名有些算计和胆识。
魏满淡淡的说:“好,武将军可领命。”
“谢将军!”
武德一阵欣喜,赶紧拜谢,立刻领命出了幕府大帐,快速点兵,趁着天色昏黄,赶紧扑出去,准备夜探陈继。
武德前去夜探,这次幕府议会就算是暂时散了,等到武德带回来新的消息再说。
众人退出营帐,便听到“啪!啪!”的声音,定眼一看,原来是召典正在行刑。
杨樾微微弯腰,袒露着后背,站在校场正中,背上全都是血迹,一片片血肉模糊。
召典的手劲儿可不是闹着顽的,十鞭子下来,杨樾的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疼得他直喘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整个人几乎随时都要倒下,却因着面子,强自支撑着。
虞子源看了一眼杨樾,眼神有些晃动,便调头离开了,直接往自己的营帐而去。
杨樾受完刑,一转头,刚好看到虞子源冷漠的回过头去,不知怎么的,他的心脏一阵发拧,说不出来的难受,仿佛皮肉上的疼痛已经不觉得如何了,只剩下心窍中的钝疼。
林让回了帐子,拿出一只药箱,转身便要出去。
魏满一看,说:“去哪里?”
林让淡淡的说:“自是去为杨公医伤。”
魏满听罢,心里醋溜溜的,说:“那孤随你一起去。”
林让也没有拒绝,两个人便一起来到了杨樾的营帐。
杨樾此时赤着膀子,趴在榻上,哪里还有方才坚强的模样,疼的“哎呦哎呦”的喊着,嘴里好叨念着:“好你个魏满,公报私仇是不是?哎呦我的娘喂,疼死了,别让老子逮到就会,不然我就……”
“你就如何?”
杨樾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有人与自己聊天,当即顺着他的话说:“我就弄死……”
弄死魏满那个小子!
这句话还未说完,杨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着……
回头一看,不由“嗬——”的抽了一口冷气,差点碰到后背的鞭笞伤痕,疼的他一个激灵,结巴的说:“魏魏魏……魏公?!”
魏满笑眯眯,居高临下,一副孤压根儿不生气的模样,说:“杨公,您刚才说什么?”
杨樾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我什么也没说!”
魏满仍旧笑眯眯的说:“杨公,敢做不敢当,难道是大丈夫所为么?”
杨樾一听,新仇旧恨加一起,气的头皮发麻,要知道当年在赵梁,魏满把杨樾的两条胳膊都给折断了,如今又让人把他打得伤痕累累,这仇恨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杨樾心里来气,梗着脖子说:“怎么,说你公报私仇,你还不承认?不承认是大丈夫所为么!?”
魏满一脸纳闷,说:“孤很奇怪,孤与杨公,有什么私仇可言?”
杨樾哼了一声,说:“私仇?不就是因着先生?”
林让见他们吵架,没搭理,漠然的打开医药箱,将里面的伤药拿出来,准备了一些干净的布巾,准备给杨樾清理伤口。
杨樾指着林让,说:“你知道我倾慕先生,所以公报私仇,对也不对?”
他这么一说,魏满眼眸登时眯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杨樾。
杨樾说话太直白了,摆明了要和魏满做情敌。
魏满心中冷笑,别说是今日了,昔日你也没有这个机会,林让不管变成什么样,喜欢的都是自己,怎么可能多看杨樾一眼?
魏满稍微靠前一些,弯腰在榻边上,低下头来,似乎要和杨樾说悄悄话儿。
杨樾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要躲闪,魏满笑的一脸亲和,说:“诶,杨公,您怕什么?”
杨樾梗着脖子说:“怕!?我杨樾就没有怕的东西!”
魏满笑眯眯的低声耳语说:“杨公,您可能还不知道,这先生的滋味儿,孤已经尝过无数遍了,怕是杨公的一翻痴情是要落空。”
“你……你说什么!?”
杨樾吃惊的看着魏满,瞠目结舌。
又去看林让,林让不知他们说什么悄悄话,也没去理会,还在准备包扎的东西。
魏满笑着说:“先生爱慕于孤,痴情的很,杨公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等下辈子,下了黄泉见到你们杨家的列祖列宗,好声说道说道,下辈子怎么也要有孤这样的容貌,那才行呢。”
杨樾:“……”
魏满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哦,杨公,您可能没注意,刚才杨公说自己倾慕先生的时候,虞公正巧来送伤药。”
“虞子源?!”
岱州刺史虞子源。
魏满点点头,随即摊手说:“不过已经走了,怕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儿罢。”
散会的时候,虞子源一脸冷漠的便走了,杨樾还觉得他不关心自己。
虞子源回了营帐,其实也是坐立难安,便拿了伤药出来,准备去给杨樾上药。
不过刚走到杨樾的营帐门口,便听到里面杨樾声音铿锵的说“你知道我倾慕先生,所以公报私仇”。
哪知道这么巧,虞子源听到这句话,不由苦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伤药,心想着,子源啊子源,你还在奢望什么,这不是早便知道的事情么?
虞子源握紧了手中的伤药,根本没有停留,转身便离开了杨樾的营帐,都没有进去,扬长而去了。
杨樾一听,“腾!”的坐了起来,碰到了后背的伤口,也顾不得那么多。
魏满赶紧拦住他,笑着说:“杨公,去哪里啊?还不快坐下来,让你倾慕的先生给你上药?”
杨樾:“……”这挨千刀的魏满!
杨樾心里头就跟揣了一只毛兔子一样,来回来去的乱蹦,连林让给他上药,杨樾都没什么感觉了,既感觉不旖/旎,也感觉不到疼痛,一颗心总是想着虞子源怎么怎么样。
杨樾转念一想,我为何要想他?来看自己的伤,都没进门,这种人没义气。
武德带兵去探听陈继的虚实,城池门外一片寂静,其实内部则完全不是如此。
此时此刻的燕州府署之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主公!如何是好啊!”
“主公,快想想办法罢!联军三十万大军,比当年对抗佟高的军队还要庞大!”
“这可怎么办?!”
“怕他们什么?!咱们燕州兵强马壮,还有许多麾下分散各地,只需主公传令下去,叫他们带兵回归便是。”
“说的倒是轻巧,如今大军已经压境,骠骑将军亲自督阵,来势汹汹啊,战书都下了,谁还能来相助咱们?!”
“是了,相助咱们就都是反贼啊!”
“你看看那岱州刺史虞子源,不是咱们主公亲手捧出来的么?不也投靠了魏满去么?”
陈继脸色难堪的厉害,眯着眼目,不发一言,森然的盯着吵成一锅粥的麾下。
武德前来探听虚实,没成想竟然捡了这么大一个瓜捞,不只是联军内部人多不合,如今这陈继的府署之中也乱成一团,吵得不可开交。
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武德一直默默无闻,若能借着此次机会,挫败陈继,便可扬名天下,说不定还能得到人主的封赏,也算是美事儿一撞。
翌日清晨,联军幕府之内,魏满坐镇,再一次召开议会。
因着昨日魏满新官上任,烧了两把火,所以众人也不敢怎么造次,便学了乖,坐在席上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儿。
杨樾昨日上了药,也是身子骨儿皮实,今儿个装作没事人一样便来了幕府,稳稳当当的坐着,只是脸色稍微有些憔悴,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魏满幽幽的说:“昨日诸位没有商议出个所以然来,回去思索了一晚上,今日各位可有什么建议?”
昨日只有林让提了建议,速战速决,但是没人敢打先锋。
众人听罢了魏满的话,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不打算当这个出头鸟,消极抵抗起来。
大家都是来表忠心的,谁也不想还未能表现忠心,便损兵折将,甚至战死沙场,要知道如今的陈继,那可还是第一大势力,魏满几次都与陈继僵持不下,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众人一言不发,魏满的气压有些阴沉,沉声说:“无人言语么?”
就在此时,但听“哗啦——”一声,有人从幕府外面大步直闯进来。
秋日里的日光本该低迷不振,今日的日头却意外的好,随着帐帘子一掀,日头直接从外面晒进来,来人背着光,大踏步走进来,只能隐约看到来人高大的轮廓,身着介胄,步履之间带着一股儒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