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君没死!”
“可是咱们也没有找到公主。”
“官家已经派了人去接了,而且曹利用那个老匹夫收兵收的那么快!”
“咱们的探子人数有限。”
“那也得找,加大范围去找!”
“是。”
第132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
雨后青阳明媚, 和风吹向林间敲打着青叶, 山上的花总要比山下开得晚些,但无论如何推迟,它总会等来盛开的那一天。
远处传来沟谷瀑布的流水声,千山下一株红梅开的妖艳,梅树下依偎着两个人。
“该,回去了吧。”一曲琴声停罢, 她伸出手,一瓣红梅飘落在白皙的掌心之上。
躺在她腿上的人正闭目休息, 极为享受这片刻的宁静,远离喧嚣, 偶尔会有几个赏花的香客, 但总会绕开这片林子,将安静留给她们。
“元贞可是想家了?”
赵宛如握起掌心, 摇头道:“此处最为安全,且有你在, 你在, 哪里都是家。”她低下头,伸出手在她脸庞处勾勒着,“若是可以,我想就在此安居, 没有纷争,没有烦恼,每日睁开眼都能看到你, 每夜入睡时你都在枕边。”
闭目的人缓缓睁开眼,恰与低头看她的人对视,宠溺一笑,“待天下大定,元贞想去哪儿都行。”
“阿怀可有想去的地方?”
“我已在你心里,哪儿都不想去。”
对视的眸子微动,突觉耳后有些发烫,遂将视线挪开,“油嘴滑舌!”
梅树作伴,玉人在怀,和风为舞,兴起一曲《相见欢》
琴弦拨动,曲调悠扬婉转,一寸相思,一寸离别,寸寸皆是苦。
“此调原为唐代教坊曲《乌夜啼》”李少怀听着琴音,“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写的是相见欢,咏的却是离别之苦。”
她接道李少怀的话,“正因为离别苦,才有相见欢,你与我,不也是如此吗?”
“一时欢愉,怎好过一世相守,平淡是多少人无法摆脱的,可却是我们求而不得。”
赵宛如缓缓停下手,低头看着她,“既求不得,就闹上一闹。”
“好。”
“还有一件事我忘了与你说,官家欲东封泰山,西祀后土。”
“我知道,刚刚路过大殿的时候有几个上香的妇人在言论此事。”她冷笑一声,嘲道:“所谓天书,真是荒唐,人欲杀你,欲占你家,岂会看天定夺?”
“那你...”
“若是恩师,定然又要扯官家衣角,但我不是他,我不会阻止,奸佞伪装的太好,以至于满朝文武皆为他们的党羽,官家闭塞言路,群臣不敢谏,岂是我能阻止的,又何必招惹一身麻烦呢。”她随笑了笑,“就让他们先闹一闹,等待目的达成后自满,丑恶的嘴脸便也就浮现出来了。”
“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听到赵宛如这么说,李少怀沾沾自喜道:“那可不,这叫心有灵犀。”
“你少在这儿得意,也不瞧瞧自己先前惹了多少风流债,你知道吗,沈四姑娘,入宫了。”
刚还一脸笑意的人,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旋即沉下了脸,将头一侧,似有些冷漠的回了一个字,“哦。”
沉默了小半会儿才又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以我死了,她此时进宫,总不可能是为了我入吧,这说不通。”
“自然不是为了你。”
“那不就得了,旁人的事,就让旁人自己去想。”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才说与你听的,昔日的情敌,日后再见竟是...官家的娘子?”
“情敌?”李少怀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赵宛如冷下脸,在她胳膊上捏了一下,“你给我起开。”
“哎呀,谋杀亲夫了!”李少怀抱着胳膊坐起,扭头坏笑道:“那我走了,你可莫要又不舍我。”
“你!”她只恨自己,当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看吧,被我说中了。”李少怀死乞白赖的凑近,眉开眼笑,“不过,你若真的要赶我走,我必定是会赖着不走的。”
这个人心软,若真想赶她走,威逼利诱她有的是手段,但她不舍得,“赶你我都嫌费事。”
“是吗?”
李少怀突然坏笑,伸出手将人毫无防备的搂进了怀中,这一举动让赵宛如小小的慌张了一下,她将手抵在她的胸口,侧过头不去看她,“一会儿要来人了。”
“月底是没什么人上山的,再说这个点也不会有人来后山了。”
瞧着她微泛红的耳垂,李少怀眨眼道:“元贞就不想我吗?”
“你指的想,是哪种?”
她将手滑向腰肢搂住,“元贞觉得,是哪种想呢?”不由分说便欺压了上去。
两人偎贴,伸手挽颈勾肩,心跳的极快,身上的邪火也越来越盛,红梅树下,万般旖旎。
春风略过桃林,惊飞林中的鸟儿,蜂蝶嬉戏在花丛,寂静一片,散发着淡淡花香的空气中多了几分温柔存媚。
长春观小住了半月,终迎来离别,此一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
“这便就要走了么?”见师弟成长,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她回到朝堂,只是有些不舍分别。
“离开太久,恐东京生乱,此行回去,也是要给某些人一点惊喜。”李少怀勾起嘴角,像看到了坏人狗急跳墙的样子。
“路上小心,若是有事便写信回来,不管如何,长春观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也都在。”
李少怀眨着红润的眸子点点头,“好,师姐也要保重。”
后山的小院里,沈秀安依依不舍的将孩子抱还,“看得出来,这一年多她的性子变了不少,你驯夫有道我便也放心了。”
“师父明明最是关心官人的,为何不亲自与她说呢?”
沈秀安摇摇头,“我向来习惯了与她这般相处,她自己也明白。”
她轻轻拍了拍赵宛如的肩膀,“替我,向你母亲问好,让她好好保重身体。”
“师父的意思…是今后都不会去东京了么?”
“不去了。”沈秀安轻吐一口气,明亮的眸子看着院中盛开的桃树,树下铺满了一片浅红,“山中安静,东京城繁华热闹,安静有安静的好,热闹有热闹的好。”
“其实啊,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只要彼此还在,爱依然,”回头看道赵宛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宛如点头,“避世是师父选的路,而我与阿怀选的路则相反,但不管什么路都是一样的,既然选了,我与她都会好好走下去。”她看向怀中熟睡的婴儿,温柔道:“守着她,守着泱儿。”
“那孩子心中有天下,一直都有,你心中也有,没有永恒的人,国君死社稷,便也没有永恒的江山,人生在世要懂得取舍。”
“宛如谨记师父教诲。”
王德用率军滞留江南,月底时接到了惠宁公主的书信,于是赶到江南西路长江一带。
南方各路都有密探在寻人,为保周全,她便写了一封密函给王德用前来接应。
四月下旬,王德用护送惠宁公主平安返京,因此升殿前司虞候,仅次殿前都指挥使、与副使。
公主回来了,途中还平安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而让满朝文武更为震惊的是,驸马竟也与公主一起平安归来了,皇帝反应平淡,好像知情一般,先前并没有同任何人提起。
风尘仆仆的人刚一回京,就入府换了衣裳马不停蹄的赶往大内,途中刚好撞上内侍省前来接的车马,于是内侍省半路折返。
前朝在忙封禅一事,皇帝脱不开身,赵宛如便带着孩子先去了坤宁殿。
坤宁殿内由入内内省安排,早早的就将乳娘,嬷嬷,陪侍,等一干人挑选好了,此前刘娥是日日提着心,生怕赵宛如有什么闪失。
“你也真是的,怀着孩子还这般冲动,一声不吭就跑去了南方!”说这话的时候,刘娥冷冷的瞧了一眼旁边的李少怀,又看着怀中的孩子,轻轻拍了拍褥子,心疼道:“你们舍得让她跟着吃苦吗,她还这么小。”
“官人是我与泱儿的天,我不能让这天塌了,让泱儿一出生就失去爹爹。”
知道她话里有话,于是唤道身后的侍从,“叮嘱那些人好生照看小公主,若有闪失,都不用活着来见我了。”
内侍女官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喏。”
刘娥转身坐回座上,“说吧,广南,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宛如看向李少怀,轻点着头。
李少怀从怀中拿出几封破旧的书信走上前,“广南虽得平息,可影响实在是大,官家与圣人未曾亲临,前线战报多是报喜不报忧,内情如何,圣人看此书信便知。”她将书信递过。
刘娥抬头,见靠近的人似沧桑了不少,此广南一战,怕也是经历不少凶险,眼里的冷漠消散了许多,缓缓拆开有刀剑划痕的信。
“卢成均!”名字格外眼熟,仔细想想,她好像还有些印象,“军师竟然是他么!”
她将卢成均与战死的几个副将来往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旋即紧锁起眉头,盯向李少怀。
“这些人,都是丁绍文的人,他们想借卢成均之手除掉我,只可惜的是,我没能如他们的意,广南战事持续这么久,也与他有关,圣人应当明白。”
“战未平,就欲除人,不惜一切手段,不顾身后诸州百姓的死活,如此的人,母亲还举得他温和么?”
“我信任他,觉得他好,并不是因为他的性格,只是我不曾想到他竟有如此大的野心。”
书信也可以伪造,最怕的就是,明明拿了一封真的书信,而看信的人却认为是假的,听到母亲的话,赵宛如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在暗中迫害官人,官人几次险境,皆是他所设计。”
“丁谓如今深得官家的信任,让他与王钦若主持封禅一事,又让他全权督造玉清昭应宫,圣眷正隆,官家先前又大病了一场,如今是听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刘娥又看了一眼李少怀,“此事,只能慢慢来,我会有所防备,他们反不了天,只是你...能否咽下这口气?”
李少怀躬身道:“我此行,不是为了出气。”
“哦?你大费周章,冒险潜入敌营,不是为扳倒丁家出恶气,那是为何?”
“您的信任!”
刘娥起身将书信烧毁,转身朝她笑了笑,“你知道,白往黑归的故事吗?”
李少怀点头。
“它讲的是战国时期一位叫杨朱的思想家,主张万事‘为我’,反对‘兼爱’ 而与弟弟闹出的一件事,他认为,人的本性就是自私自利的。”
“从蜀地到东京,从茅屋到王府,再到如今的大内,我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我不能信任每一个人,可我也不能谁都不信。”
“好刀,虽能斩万敌,可有时候也会割伤自己,我对你从来都没有不信。”
李少怀躬身微抬起头,“但圣人对我,也没有,信。”抬起头又低下。
“那么你认为呢,你是怎么想的?”刘娥朝前走动。
李少怀紧跟其后,“圣人之所以没有不信,是因为有元贞在,圣人之所以不信,是因为圣人自己也说,世人千万,能信的人太少了。”
“我李少怀初入东京一无所有,便将您最疼爱的女儿拐走了,换做是我,我也会不乐意。”
“靠您帮忙,我会遭人话柄,落人口舌,也会将元贞更推向一个危险的境地,得不偿失,这也是一个原因。”
“我不想您的信任是建立在元贞之上的,那样也不叫信任。”
刘娥惊讶的回头望着她,又瞧了一眼赵宛如,回问道:“朝中的局势你怎么看?”
“丁绍文可以不用,但如今丁谓还不能弃之。”
“你这是私心吗?”
“有一点。”
她又笑着朝前迈步。
“那就不用。”
第133章 拥旄佩印各荣华
才到五更天守夜的内侍就见卧房亮了灯, 遂看了一眼院子中的水漏, 高呼道:“寅时正!”
“才寅时,你再睡会儿吧,我自己能穿衣服。”掌灯回来的人坐回榻上,轻轻抚了一下睡眼惺忪之人的脸庞。
“今日与以往不同,”赵宛如柔着眼睛从榻上爬起,锦缎滑下柳腰, “今日的任命,是要念给文武百官听的, 于你意义重大。”
她为之温柔浅笑,不再阻拦, 和上中衣起身, 老老实实的站在镜前。
铜镜里的紫色,稍微深些, 显得有些古朴,而她尚且年轻, 说是少年之容也不为过。“这紫色的公服还不如绯色的好看呢, 师父曾被赐紫金,但从来没见她穿过。”
“虽不好看,却好用,你这是随官职所配的章服。”赐紫金只不过是荣誉, 而章服则是有权的官职,哪个更好,一目了然。
她拾起架上的革带, 走近伸手将革带绕在她腰间,很是娴熟的将扣针穿在了革带倒数第二个圆孔上,因为时节偏冷,里衣要厚些,所以穿在了第二个孔上,各个等级的革带其长度宽度都是定好了的,系的时候以圆孔调节松紧,李少怀偏瘦,平常都是扣在最里面那一个圆孔。
革带两端是金银装饰的紽尾,穿戴时需朝下,意为对天子臣服,李少怀身上所着的紫服所配革带为玉带,上面缀有一列方形的玉銙,玉銙的数量根据官位而定,玉上面暗刻的图案根据官职大小也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