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宠[古代架空]——BY:四月流春

作者:四月流春  录入:12-28

  “最后一次?”八皇子停下啃咬木片的动作,茫然重复:“最后一次?”
  瑞王手一挥,屏退侍卫。
  侍卫对视一番,见宋慎跨前几步站在瑞王身边,才敢放心退下。
  “为什么?”八皇子神智失常,转瞬从尖酸刻薄变为傻里傻气,讷讷问:“你、你要去哪儿?”
  “回城,回府。”
  “我也要回去!”
  “你犯下大错,没有资格回去。”说话间,瑞王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巧木盒,打开,露出三颗药丸,正是宋慎制的。当初计划用它报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拖着病危之躯惩治杀妹凶手,同归于尽。
  宋慎一怔,忙盯紧了,“你居然把它带来沅水山庄了?”
  瑞王颔首,左手托着木盒,右手拈起一颗药丸,审视八皇子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什么?好吃的?”八皇子舔舔唇,想拿,却因四肢被束/缚而动弹不得,徒劳扭动挣扎,咬着木片含糊说:“给我,给我尝尝。”
  “尝尝?”
  瑞王语调平平,“这是毒/药。三年前,你雇凶,在我的汤药里投毒,万幸,我久病成医,发觉不对劲,没喝。不然,早已死在你的阴谋之下。”
  “投毒?”八皇子茫然的眼神慢慢凝聚,饱含遗憾,怨愤道:“你该死!该死的人,为什么还活着?真碍眼。”顿了顿,他脑子一迷糊,又好奇问:“四哥,你拿着什么东西?是不是好吃的?给我尝尝嘛。”
  瑞王肃穆拈着药丸,“除非天定寿数已尽,否则,我会一直活下去。而你,将被幽禁终身。”
  “给我!给我尝尝!”八皇子眼神阴郁,恶狠狠嚷:“你不给,我总有办法弄来,哼,到时,保证叫你后悔小看我!欺负我!”
  瑞王平静表示:“我从未小看你,根本就没看清过你。”
  荒郊野岭,幽禁之所简陋,管事唯恐冻着前来探监的权贵,安排大炭盆取暖。
  瑞王手一松,“啪嗒~”一声,第一颗药丸落入炭盆,“滋滋~”轻响后,窜出一股焦苦药味,化为灰烬,消失了。
  “殿下——”宋慎挑眉,暗忖:看来,你放弃了报仇。
  “哎?”八皇子双目圆睁,继而疯狂挣扎,生气质问:“找死!我想要的东西,你竟敢不给?等着,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
  瑞王拈起第二颗药丸,手一松,又烧毁了,“你心胸狭隘,冷血狠毒,自卑且自负,凡事一不顺心便怨天尤人,我当然瞧不起你。” 
  “呵,病秧子凭什么瞧不起我?”八皇子脸红脖子粗,忿忿鄙夷,涎水打湿衣襟,“你个废物,也敢欺负我?等着,你会后悔的!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不得好死,我饶不了你们。”
  “你们都对不起我!”
  瑞王漠然,烧毁第三颗药丸后,把木盒也扔进了炭盆,拍了拍手,站起,俯视变得全然陌生的异母弟弟,一字一句道:
  “赵泽宁,你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投生成皇子,辱没了‘赵’姓,既是宜琳的不幸,也是皇室的不幸。”
  语毕,瑞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幽禁室。
  宋慎瞥了一眼癫狂叫骂的八皇子,无奈唤守卫入内,继续看管。
  夕阳西下,山中起了朔风,寒冬季节,滴水成冰。
  瑞王站在高处,出神遥望天际,不发一语。
  侍卫在旁候命,不敢吭声打扰。宋慎却若无其事,靠近问:“殿下是在赏雪?还是观赏夕阳?”
  “眼下哪儿有闲情逸致?”
  瑞王异常严肃,“赵泽宁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其实,跟死了似乎没多大区别。”
  “本来就是!”
  宋慎背着手,踢了踢新铺的蓬松积雪,“八皇子现在已经不大能分清‘三哥’、‘四哥’,慢慢的,他会彻底疯癫,连亲娘都不认得,行尸走肉,与死亡无异。”
  瑞王不自知地模仿,也背着手,轻踢积雪,沉默许久,叹道:“既然如此,我……算了,就让他被幽禁于此处,用余生赎罪罢。”
  “待了三天,本王想回去了。”
  “行呐,我也想回去了,此处无美酒,怪无趣的。”
  你郁郁愤恨许久,终于想开了!
  宋慎一高兴,便起了玩心,一脚踢得积雪飞扬,溅了瑞王半身,愉快说:“如果明天天气好,咱们就启程,今后最好再也别来这个没有美酒的鬼地方。”
  “放肆!”瑞王吓一跳,连连后退,拍了拍袍摆的雪,回神便还击。然而,踢起的雪花被宋慎轻易避开了。
  “哈哈哈~”宋慎控制力道,换个方向又一脚,蓬松雪花飘洒,瑞王无处躲,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扭头看着侍卫:
  “你们竟袖手旁观?还不赶紧、赶紧拿下他?”
  拿下?武功不如人,怎么拿?
  侍卫头领机灵,深知主子并未动怒,应了个“是”,蹲下捏了个雪球,朝宋慎一扔,招呼同伴:“弟兄们,上!拿下宋大夫!”
  其余侍卫会意,摩拳擦掌,一拥而上!
  转眼,空地上雪球乱飞,雪花四溅,一群男人追逐对阵。
  宋慎被围攻,身形灵活,游刃有余地避开攻击,不时撂倒对手,朗声说:“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嘿,宋大夫武艺高强,却与我们斯斯文文的殿下动手,更是胜之不武!看招!”相熟的侍卫一扑,却扑了个空,狼狈栽进雪堆。
  瑞王在旁观战,摇了摇头,“多对一都赢不了,技不如人,你们该多向宋大夫请教才是,干脆拜他为师。” 
  “别!我不随便收徒啊。”宋慎轻松摆脱追兵,掂了掂一个小雪球,作势欲砸向瑞王的脸。
  雪球袭来,瑞王脱口喊:“来人!”他本能地闭目护着眼睛,仓促后仰,差点儿摔倒时,背部被人托了一把,耳畔响起戏谑声:
  “啧,慌什么?我怎么舍得——”
  舍得?舍得什么?
  瑞王没听清楚,站稳睁开眼睛时,飞奔救主的侍卫们已经追着宋慎跑远了。
  其实,不是瑞王没听清楚,而是宋慎打住了话头,没说下去。
  荒野冷清,热闹动静引来了庆王。
  “何故喧哗?”
  瑞王扭头,“三哥。他们几个闹着玩呢。”
  庆王发现沉闷已久的四弟嘴角眉梢带着笑意,暗感诧异,并未直接打听,而是问:“奇怪,你怎么一身雪?躺地上打滚了么?”
  瑞王低头拍了拍衣服,“宋慎偷袭所致。”
  “岂有此理。”庆王看了看不远处的战局,正欲开口,却听宋慎大声求助:
  “庆王殿下,您来得正好!瞧,快瞧瞧,瑞王指挥手下围攻我,以多欺少,十分不公平,请您主持公道!”
  庆王走了过去,威严道:“你偷袭瑞王在先,非亲非理,还敢请本王‘主持公道’?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一挥手,屏退了侍卫们。
  “哪里?”宋慎一本正经,“草民只是和瑞王开了个玩笑而已。”
  庆王了解自己招揽的人,话不多说,出手一拧,旋即一掀!
  宋慎能接招,却不接也不躲,任由庆王撂倒自己,懒洋洋躺在了雪地里,“草民知错了,殿下饶命。”
  “好!”众侍卫轰然叫好,拍掌喝彩,“殿下好身手!”
  庆王不疾不徐道:“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殿下宽容!”
  瑞王板着脸,却语带笑意,“你仗着武功高强,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可有本事和庆王比一场?”
  “岂敢?”
  宋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拍了拍雪,爽朗道:“庆王殿下的武功,是征战沙场刀光剑影里历练出来的,宋某甘拜下风,不敢挑战,以免丢人现眼。”
  “哼,怕了?总有人治得了你!”语毕,瑞王转身离开,步伐略急,脑海里莫名盘旋着方才那句戏谑“我怎么舍得”——三哥应该多摔你几下,叫你在雪地里清醒清醒!
  宋慎目送,待对方走远,透露道:“刚才在幽禁室,他当着八皇子的面,把那盒假毒药扔进炭盆,全烧了。”
  “烧了?”
  庆王意外之余,由衷松了口气,“好,烧得好!四弟如此选择,既免除再度发生骨肉相残惨案,也省得本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唉,当初奉旨调查大公主被杀案时,就够艰难的了,倘若再来一案,莫说长辈,连本王也受不了。”
  宋慎道:“您不顾圣上不赞成,允许瑞王探监,已经尽心尽力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务账,算不清,皇室注重脸面,更是没法认真。”他话锋一转,却低声说:
  “但,草民斗胆说几句实话:此案的处理,对大公主不公,让惠妃母子受了屈,瑞王既怕您为难,又是顾全大局,主动烧毁毒药,他心里肯定难受,非常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庆王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四弟深明大义,圣上定然欣慰,今后应该会有补偿之举。至于他的病,你务必多用心,办得好的话,本王重重有赏。”
  宋慎并不在乎赏赐,笑着答应了,又告知:“瑞王说,他想回家了。”
  “这个简单!”庆王一口答应,“看明日天气吧,如果风雪不大,就早些启程,早些回去处理堆积的公务。”
  “好!”
  ===========第三更=============
  翌日,风停雪止,天气晴朗。
  瑞王解开了心结,昨晚睡得踏实,精神不错,跨出沅水山庄大门时,于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宋慎。
  宋慎披着玄色披风,高大挺拔,英气勃勃,伸出右手相迎,“殿下,请上轿。”
  瑞王这次没拒绝,借了一把力,乘轿,沿着曲折长阶下了矮山。待到了山脚路口,改为乘车,他本以为大夫仍会同车,谁知,那道熟悉嗓音却在车窗外响起:
  “手炉在角落几上,看见了吗?”
  瑞王依言望向角落,探身拿起手炉,“看见了。”
  “困了睡会儿,有事随时叫我。”宋慎交代完,马鞭一甩,“噼啪~”脆响,“启程,回去了!”
  瑞王欲言又止,马车摇晃前行。
  来时,宋慎坐在窗旁,或逗趣解闷,或添衣添炭;回时,瑞王独坐,颠簸中,不免感觉闷。
  赶路小半时辰后,窗帘忽然被挑开,光线一变。
  闭目养神的瑞王睁开眼睛,看见骑马的宋慎弯着腰。
  “什么事?”
  宋慎笑眯眯,“车里一直没动静,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不困。”
  “哦。”宋慎直起腰,继续赶路。
  良久,晌午用完干粮时,窗帘再度被人挑开。
  瑞王拢了拢披风,“我还是不困。”
  “咳,挺好,免得我还得考虑要不要叫醒你。”
  宋慎目光含笑,把窗帘全掀开,侧身,马鞭遥指西南方,“你曾说过,一直想去荥水逛逛,看,从那条路拐进去,二十里外便是荥水竹山。”
  “哦?”
  瑞王一听,从主位挪到了侧位,靠窗而坐,定睛眺望,“竹山就在那儿?”
  “没错!”宋慎按辔徐行,“冬季冰天雪地,到处白茫茫,没什么好看的,等开春后万物复苏,竹山才有风景可观赏。”
  瑞王极目远眺,“此地离都城远,来一趟不容易。”
  “嗳,这有什么远的?我每年都去逛几回,山脚有一间客栈,干净整洁,店家酿的酒不错,烹的野味也鲜美,优哉游哉住上三五天,快活似神仙。”
  瑞王不由得心生向往,“听你这么一说,我必须要去一趟了。”
  “等过完冬天,适合踏青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瑞王欣然答应,“好。”
  “春夏秋三季,竹山都热闹,文人墨客聚会,吟诗作画,弹琴对弈,文绉绉的,有些书生嫌我爱喝酒,我嫌他们酸溜溜。”宋慎提议道:“到时,请殿下出手,震一震那些酸书生,叫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风雅!”
  瑞王纳闷问:“你品酒,书生谈论学问,双方本可‘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互相嫌弃?”
  “对方先嫌弃我!”
  宋慎语调慵懒,“前年春,我事先掏了银子,征得主人同意后,拎着一壶酒,进竹林挖笋玩儿,不料,遇见了一群附庸风雅的公子,书生打扮,先是坚持怀疑我偷笋,后来又骂我‘酒鬼’、‘煞风景’、‘鲁莽武夫’等等,气焰嚣张,特别可恶。”
  瑞王皱了皱眉,“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无辜,确实可恶。”随后,他补充:“本王相信,以你的性格,断不会白白吃亏。”
  “哪里!”宋慎唉声叹气,像模像样地诉苦:“我当时独自一人,势单力薄,不敢得罪富贵人家的公子,忍气吞声,被骂跑了。”
  事实上,完全相反。逃跑的,是挑事书生们,被宋慎及其驯养的蛇,连捉弄带吓唬,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瑞王端详对方,笃定问:“说反了吧?少糊弄本王。你连本王都敢得罪,怎会害怕书生?你绝不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性格。”
  “唉,唉,唉。”宋慎仰望天空,连叹三声,作伤心低落状,“没想到,殿下对宋某的误解,竟如此之深,宋某做人真失败。”
  瑞王忍俊不禁,“行了,别装模作样的,了解你的人,谁会信你白白受了欺负?”
  “殿下对我的误解,委实太深了,我压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窗帘掀起,话匣子一打开,便轻易关不上了,宋慎紧挨着马车,神采奕奕,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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