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迅速捞起枕头格挡,霎那间枕头也被刺穿,荞麦粒撒了一床,黑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剑身一转,只听见“哧”地一声响,方季背部的亵衣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背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鲜血瞬间滴落下来。
眼看自己被堵在床角这一寸三分地命在旦夕,一道火光朝黑影袭来!
黑影心头一惊,收回长剑,左右躲闪,掌风一动,那道火光便被打散,火星子掉落一地。
麒麟鬼火,方季小时候倒是听他母亲说过,此火乃毒医门第一任掌门奇渊所研制,带有强烈的毒性,凡被烧到的地方,寸草不生,立即毙命。
可他瞅着这鬼火似乎又没传说中那般犀利,远不及传说中神奇,怎么看都像民间杂耍一样稀松平常。难道传闻有误?
“你这鬼火的功夫还不到家,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黑影一个冷笑。
只听见“咻”地一声,一个有些干枯褴褛的身影从窗口跃进。
是婆婆!方季大惊。
虽说他白天已知老婆婆有功夫,这大半夜的见着了,倒是十分地诧异!尤其是她使用了麒麟鬼火,虽然威力大打折扣,想必或多或少与毒医门有关。
也是,婆婆毕竟是莫府的老人了,而莫北行就是毒医门的大弟子。
一想到莫北行,方季便又想起莫堇以及刚刚自己做的这个荒唐梦,顿时悲从心起,背部的伤又疼了三分,明知只是一个梦,心里却仍然无法释怀。
“我这本事再怎么差也是我光明正大学来的,不像某些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下作事!”婆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你这老婆子年纪一大把了,不好好吃喝等死,却来插手江湖之事,怕是活腻了!”
言罢,黑影欺身而上,向婆婆展开了暴风般的攻击!
婆婆手握拐棍,内功深厚,招数精奇,无论剑锋如何手法刁钻,拐棍总能不偏不倚地化解,突然一股劲力传来,黑影感觉自己虎口微微发麻,这老婆子竟然不知不觉间用拐棍戳中了她的穴道!
黑影女子不由地心中一凛,暗骂道,这死老婆子,玩阴的!
黑影女子突然大叫:“快跑!”婆婆一听,以为黑影还有同伙,遂地一侧目,分了神!
黑影趁此大好机会,伸出一掌,一道红色光影从她衣袖飞出!发出了一股腐烂般的恶心味道!
“婆婆小心!”方季来不及掩住口鼻,大呼一声:“猎鹰!”
婆婆一不留神,吸进去少许怪味,顿觉头昏目眩,不停干呕!
说时迟那时快,几名猎鹰破门而入!齐刷刷地朝黑影扑来!凶狠至极!
黑影见势不妙,丢下两枚**,遁身逃跑!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恨不得自己长了八条腿!
猎鹰点亮了油灯,扶起了婆婆。
方来见床上一片狼藉,急忙过去收拾了一番。另一名猎鹰从隔壁抱来棉被和枕头。
方季跳下床,凑近轻声问了一句“婆婆你没事吧!”便瘫倒在地!
众人皆失声大喊:“少爷!”
一九伸手扶着方季躺到床上,婆婆颤悠悠地探出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处,神情不太好。
一旁的二一憋不住了,他虽然对婆婆尊重有加,此时也是急的不像话,大呼小叫地嚷嚷:“婆婆,我们家少爷怎么样了?您快说话呀!急死人了!”
一九见二一如此失态,狠狠地将他拉到一旁,瞪了他一眼!二一憋住还未说完的话。
“年轻人,就是急躁!你家少爷没事!只不过急火攻心,近来心气不顺,又受了点伤,一时昏了头而已。赶紧去打盆热水过来!”婆婆站起身来,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二一正欲离去打热水。方来哆哆嗦嗦地端着热水便走了进来。
一九接过热水,熟练地帮方季清理伤口,又从床头的包袱里掏出几块布撕成条状,帮他包扎好。
婆婆看了看床头那个木匣子,突然脸色变了一变!她微微颤动的嘴角有一丝丝的凉薄,又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惆怅。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问你们少爷!”婆婆难得一脸严肃地说着话,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何时被收起。
众人皆不语,拢了拢手,悄声退下。
婆婆从腰间掏出一荷包,凑到方季鼻间,片刻,方季便打开了沉重的眼帘,只是眉间依旧紧蹙着。
“婆婆,你没事吧!”
“傻小子,老婆子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有事!”婆婆拿起木匣子,仔细端详了一番。
方季不明所以,他疑惑地看着婆婆。
“这个是谁给你的?”婆婆一只手摩挲着木匣子,语气低沉。
方季瞧了瞧婆婆神色异常,一时间也不知是否该说实话,他愣了愣神,轻声问道:“婆婆,这木匣子可有什么不妥?”
“这是莫家太老爷留下来的宝盒,可惜年代久远,这匣子怕是已失了效。”
“婆婆,这匣子有什么特别之处?”方季如坠云里雾里。
“这匣子据说是鲁班后人所做,内有机关。若一个不留神,便能伤及性命!”婆婆抬头看了看方季,突然笑道:“是不是莫少爷赠与你的?”
这个?方季一时哑声。他也不知如何说,说是莫堇赠与他的,也不是,说不是吧,好像也不对。他干脆不吭声,像是默认了。
“嗨!”婆婆笑了笑,道:“若是小公子赠与你的,定然是可以安全打开的,我们这位小少爷,聪明伶俐,就没有他打不开的机关。不如打开看看?”
方季想说,他已经看过了,除了一张白玉面具,里边什么也没有!更别提什么机关了!
不等方季回答,婆婆已经揭开了盖子。她拿出白玉面具看了看,道:“这个是?”
方季苦笑道:“很多年前的旧物了,现在长大了怕是戴不上了。”
婆婆拿出白玉面具,用手敲了敲匣子底部,暗淡浑浊的眸子似乎有了异样的光彩。她从怀里掏出一条白手绢包着双手,微闭双眼,旋了旋木匣底部的暗板,遂地一用功,“砰!”地一声细响,暗板弹出。
一本小册子,一张图纸,一枚蝴蝶玉佩映入眼帘。
“这是?”方季一边暗叹,一边看了看已出神的婆婆,疑惑地伸过手去。
“有毒!”婆婆用力按了按方季的手,谁知方季却早已触及到了那本小册子!
婆婆甚是恼怒!年轻人总是心急冲动!可见方季似乎好好的,并未有中毒的迹象!她又平缓了下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方季,道:“为何你没事?难道你也同我们家小少爷一般百毒不侵?”
方季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日在邱府,莫堇让他服用的解药,又想起他后边的解释,只不过是寻常迷药,也只对手无寸铁的平常人有效。他功力深厚,算不得平常人,那莫堇为何还要给他喂解药?
莫非那时候,他就已经抱着身有不测的打算了?
想到这里,他又对自己的无知和木纳懊恼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流年梦渐长,一份思绪几多愁。
第21章 神秘木匣
婆婆见方季脸色不太好,又注意他平日里比较爱干净,衣裳都是一丝不苟。而此时他这一身,也不再多问。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让你的仆人给你好好清洗干净。”
婆婆拿起拐棍,站起身来便要走。
“没事的,婆婆!”方季见婆婆要走,不由地心里一急,他心里还有很多事情,他要问清楚,联想起今夜之事和那个颇为可怕的梦魇,让他更加坚定地想要了解莫堇的过去。
“婆婆,我有事,想……问你。”方季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追过去。
婆婆转过身来,瞅着他那着急的模样,赶紧驻着拐棍走过来,方季这才老实躺好。
婆婆用她那双粗糙干枯的手温柔地抚了抚他额前的乱发,一脸慈祥,或许,是她这辈子没有子女,老来思念所致。又或许,她心疼这些正在遭受苦难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曾经年轻的自己,都是苦,很苦,很涩。
“问吧,孩子。”婆婆温声道。
“关于……关于……这个木匣子。”方季说完后五个字立马就后悔了!他关注的并非是那个木匣子,可是嘴里一吐噜,瓢了!自己果然心拙嘴笨!
婆婆闻声,似乎有点惊讶,原来这位方少爷是对这个木匣子感兴趣?原来是她老婆子多虑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便告诉他吧。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终归是小公子看中的朋友,应该不会错。
婆婆顿了顿,思绪飘了起来。
年轻时候的太老爷,喜欢去边塞一带行商,每次去一趟边塞,都可以赚到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还能从塞外带回一批奇珍异宝,这些都是大昭国独一无二的。
有一年,湖人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不安分起来,以举国之力硬是把镇南王逼退一百二十里!当时年轻的绍康帝连下三道军令命明王前去支援,明王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不执行。却袭了湖人的老巢,湖人首领木尔扎狼狈逃跑。
自此湖人退居西南一隅,西北牢牢掌握在明王手中,明王名声大振!然而西南地区却丢了十几座城。
绍康帝,镇南王,明王三人从此心底各有芥蒂。谁也降服不了谁。绍康帝当然想狠狠打击一番这两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倘若他灭了其中一个,不仅边境不稳,这三足鼎立的局面也打破了,再也不平衡了。
光凭自己皇帝的威严不足以震慑其中任何一方,几十万大军像一把枷锁牢牢架在绍康帝脖子上,这口气他生生咽下了,仅仅只是罚了明王两年奉禄,名曰:功过相抵。罢了。
湖人大败,丢了都城,蜗居西南,甚是窝囊,便下令将所有城内的汉人驱逐,斩杀,从此严禁汉人来往。
这无疑是断了太老爷的生财之道!太老爷这人爱财如命,自然是不甘心,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潜进了湖人地盘,还顺利地卖掉了自己的商品,又偷偷带回一批湖人的物品。
回程的路上,被湖人的小郡主抓住了,为了保命,太老爷倾尽所有讨那小郡主欢心,小郡主一眼便顺上了这个木匣子,一听是鲁班后人所造,更觉神奇了。
太老爷计上心来,哄骗她说,这是他的传世家宝,只有莫家大夫人才配拥有。
这小郡主见这太老爷一表人材,能说会道,倒也是满心欢喜。湖人女子干脆大方,喜欢便要了。
太老爷这一去便是八年!直至那湖人女子因病身故,第二年,那郡主的父亲也无故离世,于是太老爷便携一幼子回到莫府。
据说当时太老爷回来之时,就带了这个木匣子,什么也没有。守城的湖人查看半天也毫无所获,便放他出了城。
八年才回到故土,太老爷颇多感慨。回到莫府见到太老夫人,两人也是泪眼婆娑。
可惜离别后的喜相逢总是那么短暂,在太老夫人见到那湖人女子的孩子后彻底变了味。那孩子长得十分好看,却带着明显的湖人特征,双眸淡蓝色,十分耀眼。
八年后的莫府早就在太老夫人的掌控下了,无奈,太老爷便将那幼子送到毒医门,并悄悄地把这木匣子交与他。
太老夫人一生只孕育一女,名悠兰。太老夫人将希望全托于她,文武皆不误,论本事丝毫不输于男子。
可太老爷并不这么想。
十三年后那幼子便回到莫府,太老夫人已离世。这大小姐挑了一夫婿,倒插门。
自打这幼子回到莫府,太老爷便想方设法将大小姐及她的丈夫赶出莫府,在他看来,女子终归是女子,出嫁从夫,自己有子,断然不能将莫府交与外人。
大小姐也是个倔脾气,自然受不得这股窝囊气,便和她的丈夫离开了望县,从此杳无音讯。
太老爷召集莫氏宗族各大长老,焚香祭拜先祖,将该幼子的名字写于族谱,名北行,字南昆。
“……”
“婆婆!”方季轻声唤了一句婆婆,她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到底是年纪大了。
方季有些窘迫,这婆婆睡的如此深沉,自己该如何呢。怔了怔,方季翻身下床,侧身背起老婆婆,由于自己背部有伤,实在不方便。
咬咬牙,心一横,硬是把老婆婆背上身,打开房门,轻轻地将她放于床上,替她脱了鞋和棉袍,掖好被子,又从厨房拿了一个汤婆子,塞在被窝里。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刚回到房,便觉得自己后背湿漉漉的。手一摸,黏糊糊,红通通,都是血。
已是后半夜,天气寒冷,也不便叫方来起身。
披上大氅,便自己去厨房烧热水。
这段日子,若说他有什么收获,自然是学会了如何生火,想到这里,自己都露出了一丝不太自然的微笑。
或许是忧思过虑,或许是太困,又或许是伤口流血过多有点虚。他昏昏沉沉睡着了,前一刻还清醒,此刻便与那婆婆差不多的情形。
一阵暖洋洋的感觉将方季唤醒,他睁开沉重的眼俭,方来那张笑嘻嘻的大脸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垂着眸子一看,自己在一个大浴桶中。背后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
“这是怎么回事!”方季有点懵,他记得他在厨房睡着了。
“是婆婆叫我起来的,公子你别乱动,湿了伤口可就不好了。”方来一边说着,一边将干净的衣袍递了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婆婆去睡了吗?”方季站起来拿起帕子胡乱地抹了抹身体,见方来盯着自己,不由地脸热了一热,“你,出去,看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