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阳不屑道:“宁王造反,害死多少无辜的人,我哥哥怎能效忠一个反贼。”
楚禁道:“当今皇帝荒唐昏庸,不理朝政,这样的昏君,你们支持他作甚?”
白映阳道:“皇帝虽荒唐,但如今朝中大臣贤多奸少,百姓也富足,根本无需起义,宁王造反,是他个人野心,他只是想当皇帝罢了。”
楚禁哼道:“如今你兄长胜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皇帝封他什么大官?”
白映阳道:“我哥哥才不稀罕作官呢!就算宁王不造反,哥哥也饶不过他。”
楚禁略一思索道:“你们跟王爷有私仇?”
孟翠桥道:“宁王杀害了我的家人。”
楚禁与宁王自幼相识,知其不少过往,说道:“你到王府,是要找王爷报仇的……为何不早动手?”
孟翠桥道:“我早就想杀他了,但若他一死,世子继位,只怕便会立即发兵。”
楚禁道:“你倒沉得住气。”
孟翠桥叹道:“可惜最终还是打仗……”
楚禁心下黯然道:“君儿也一直不想我们发兵……”
白映阳道:“如今宁王兵败,再难成气候,但他害死我们家人,这个仇是一定要找他报的,此事与你无关,你且立个誓来,再不与我哥哥为难,我们放你走路。”
楚禁冷笑道:“我如不立誓,你难道还想威胁我么?”
白映阳道:“你不立誓,就不能放你。”
楚禁冷冷道:“要杀就杀,少说废话。”
白映阳道:“我哥哥答应过你儿子,要保你周全,我就算想杀你,他肯定也不让,不过我可以造个囚室,把你关起来,好吃好喝供着,你在里面住上几十年后归天,我哥哥不算违背对你儿子的承诺。”
楚禁大怒,跳起来骂道:“你这可恶的小子……”但他被点的穴道还没松完,血气不顺,激动之余,一阵眩晕,复又摔回床上。
孟翠桥和丁群忙去相扶。
楚禁怒道:“别碰我!”但他并无力气挥开二人。
孟翠桥道:“楚大哥,我不会关你的,等你身子恢复了,随时都可离开。”
白映阳和温玉福大急道:“你怎能轻易放他走……”
孟翠桥摆手让他们不要再说。
温玉福愤愤不平,白映阳忽而一转念:“我想个法子,悄悄把他弄死,不告诉哥哥,哥哥不知内情,就不算违背承诺。”他原本见楚禁在奇门遁甲有如此造诣,深感佩服,并不忍加害,但如今事关兄长性命,旁的也顾不得了,主意一定,当下不再言语。
楚禁道:“我现在便要走。”
孟翠桥道:“我送你出去。”
楚禁看了一眼仍昏睡在左侧暖阁的赵林徐方。
孟翠桥道:“他们中了蒙汗药,等明日苏醒,我便让他们离开。”
楚禁对这四名没保护好儿子的护卫也有怨气,真想砍了泄恨,但旋即想:“我若肯听君儿的话,劝得王爷不造反,君儿如今仍好端端待在南昌……哎……”
一行人把楚禁送至门外,楚禁看见一直紧紧跟在孟翠桥身后的孟莲蓬,仿佛看到了楚君错,眼圈登时湿了,拧开头道:“钟离权,君儿现在何处?”
孟翠桥忙道:“在金陵,我原本想办完所有的事,就把他送回南昌。”
楚禁道:“不用你送,你把他还给我。”
孟翠桥道:“是,我这就写信,让人把君儿送来梅龙县。”
楚禁叹了口气,说道:“你救了我两次,我如要杀你报仇,你心中多半不服。”
一直不说话的温玉福此时忽道:“你找大……大……大哥……报仇,合情合理,有甚不服的?只是你要报仇,便光明正大来,若是暗中使诈,不是君子所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想孟翠桥武艺高强,若是能说得楚禁不偷袭,那他要寻仇,也不必太担心。
白映阳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连声道:“不错!”
楚禁冷笑道:“这么说,你们大哥找王爷报仇,也全是光明正大的了?”
温玉福忙道:“那不一样,宁王是用卑鄙手段害大哥家人,大哥找他报仇,自然也不必光明正大,但大哥无心害你儿子,今番又救你,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暗箭伤他!”
白映阳又道:“没错!”
其实恩怨报复,都是私下仇杀,哪还分光明正大、暗中使诈,只不过白映阳和温玉福害怕孟翠桥会被楚禁暗算,故而强词狡辩,当中是否公平合理,倒是其次。
丁群心道:“倘若楚老爷执意报仇,我陪着大哥一起给他杀死便了。”
孟翠桥摆手让二人不要再说,对楚禁道:“楚大哥,到时我怎么找你?”
楚禁道:“我会来找你的。”想了想,又道:“钟离权,你答应君儿,绝不伤害他父母,还会力保周全,这话是否真作数?”
孟翠桥道:“自然作数。”
楚禁道:“你不食言?”
孟翠桥道:“绝不食言。”
白映阳听孟翠桥适才已说了一次,楚禁还特地再问一次,当中似乎有些蹊跷。
果然,楚禁接下来道:“君子一言,你可记牢了自己说过的话。宁王是君儿的亲生父亲。”说罢,转身便走。
白映阳瞬间变色,再看孟翠桥,他的脸上亦是一片铁青。
第170章 狐仙
翌日一早,白映阳便去会盟武馆找皇甫锯,才出得后门,就见槐花巷弄满地都是鞭炮碎屑,巷中居民都聚在会盟武馆,一派喜气洋洋。
白映阳凑上前问道:“武馆有甚喜事么?”
一人笑道:“是皇甫少馆主回家了!”
原来当日皇甫父子率领武馆众弟子去南昌,与众人共抗宁军,事成之后,正德论功行赏,皇甫仁也得封官,不过他并未接受,辞别皇帝,与父亲、弟子返回梅龙县。
白映阳奇道:“他早就离开金陵了,怎么如今才回家?”
那人道:“白师爷,你有所不知,武馆的人回来路上,遇见大批逃脱的反贼,遭到袭击,皇甫少馆主被砍伤,与大伙失散了,下落不明,皇甫馆主找了许久都不见。”
大伙都传皇甫仁多半死了,前些日子会盟武馆愁云惨雾,怎知今朝少馆主突然归来,武馆一扫阴霾,烧鞭炮庆祝。
白映阳道:“原来如此。”当即走进大殿。
武馆弟子通知师父白师爷来了。
皇甫锯笑容满面地迎出,拉着他就是一顿叽里呱啦,说了近段日子的遭遇,内容与适才那人所说大致相同,不过他还说道:“是鹰王堡的堡主救了仁儿。”
白映阳知道鹰王堡的堡主叫薛濂,是个身形微胖的美少年。
皇甫仁笑道:“如今他派陶家的三公子送仁儿回来,真是有心了。”
白映阳道:“皇甫大哥现在何处?”
皇甫锯笑道:“他才回来,风尘仆仆,已去沐浴啦。”拉白映阳手道:“下人已准备酒席,我把槐花巷的父老乡亲都请来吃喝,小白羊,你也坐下一起喝,顺便把张大人和福儿,还有家里那些小娃娃儿都叫过来,大伙热闹热闹!”
白映阳道:“老虎还在金陵。”
皇甫锯大奇道:“你们总是秤不离砣,怎地这回你自己回梅龙县,他却在金陵?”
白映阳道:“我跟哥哥、福儿回来的,老虎才当上将军,暂时不能随意离开金陵。”当下把会盟武馆是自己从前的家,因家人被宁王所害,自己跟哥哥逃出去,从此失散,近日才相认的事,大致说一遍。
武馆众人听得又惊又奇,问道:“你怎么确定会盟武馆是你以前的家?”
白映阳又把宁王杀了人,要掩盖罪证,去官府抹掉孟家在此住过的户籍凭证,又把房子贱卖了,因此这座宅院才会卖得如此便宜,最后道:“宅子不是一直闹鬼吗?那不是恶鬼,是我爹娘家人的冤魂。”
皇甫锯怒不可遏,骂道:“宁王真是心狠手辣!”
白映阳恳求道:“如今已真相大白,我和哥哥想过来拜祭家人,还请馆主行个方便。”
这种事原本比较忌讳,但皇甫锯素来不迷信,听说是这种情况,生出同情之心,就答应了,还命弟子去准备一下。
白映阳忙道:“不劳费心,我想爹娘冤魂不去,定是惦记我和哥哥,待会我们拜祭完,用引魂灯把他们引回孟府超度。”
得到皇甫锯的准许,白映阳立刻回去向孟翠桥说了,当下孟翠桥、孟莲蓬、甲乙丙丁、温玉福、艳上妆、燕天然、杜亿泰,还有十余名下人,齐到会盟武馆。
皇甫义和一些弟子前来迎接,他们见到孟翠桥,都瞧得呆了,心里均想:“白师爷的样貌已是天下罕有,如今再看他兄长,方知一山还有一山高,若非亲眼得见,怎信世上还有如此绝色之人。”
武馆的下人则想:“怪道所有武馆的馆主都不肯收他作弟子,倘若他来了,弟子们真是再不用练武,光顾瞧他就够了。”
原来早年孟翠桥想学武,曾去过不少武馆拜师,都被馆主以“不是练武的材料为由”而拒绝。
其实并非那些馆主没眼光,实是孟翠桥长得太过漂亮,无论他踏进哪家武馆,馆内弟子的眼睛一瞬不瞬,全聚在他身上,再难移开半寸。
武馆都是收钱授徒,倘若弟子被迷得七荤八素,日日只顾看孟翠桥,没心思练习,功夫一退步,武馆的声誉就要被影响,因此明知孟翠桥是练武的好材料,各馆主为了大局,也只能忍痛借故拒绝。
孟翠桥虽没来过会盟武馆求学,但数年前,皇甫锯曾在别的武馆见过他,深深理解同行为何拒绝,回来还把此事说与下人听,当时下人还觉老爷说话夸张,如今一见,方知老爷极有远见!
白映阳道:“义儿哥哥,我们都是邻居,你家我都来过许多回了,哪儿都认得,不必招呼,仁大哥不是才回来么?你去陪他吧。”
皇甫义又跟他说了几句,这才请众人自便。
白映阳挽着孟翠桥,领着大伙在武馆内慢慢走。
孟翠桥看见宅内一草一木,忆起当日初搬至此,自己尤其高兴,蹦蹦跳跳,指着四周对父母道:“我要在这儿种好多好多的花树!”
父母笑道:“好。”
孟翠桥道:“还要养小猫小狗!”
父亲笑道:“养小猫小狗?那你陪它们玩儿,还有功夫陪弟弟么?”
孟翠桥道:“怎么没有?”把弟弟自母亲怀中抱过,亲了一口,道:“我天天都要跟河儿在一起。”
年幼的白映阳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见哥哥亲他,格格直笑,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抚摸哥哥的脸颊。
往昔历历在目,家人却早已逝去,孟翠桥悲从中来,忽觉白映阳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顿感安慰,心道:“河儿能够平安长大,真是谢天谢地!”
走过一些比较寂静的地方,众人感觉阴风逼人,不禁胆战心惊,好像有什么自身旁掠过,左右查看,却未见有什么。
白映阳带着众人绕了武馆一周,返回大殿时,武馆下人早已摆好酒席,除武馆弟子外,果然包括槐花巷的居民,大家都在席中,谈笑风生。
皇甫义见他们来了,立刻招呼坐下,众人不好推却,便坐下吃喝。
席间热闹非凡,皇甫锯向陶三公子敬酒道:“劳烦三公子送小儿回家,老夫敬你一杯。”
陶三公子名叫陶火,连忙站起道:“皇甫馆主太客气啦!”
皇甫锯敬完酒,随后又开始大喝特喝。
皇甫仁皱眉道:“别喝那么多。”
皇甫锯盼得儿子平安归来,如今哪还能再把他气跑?连连答应,捧住他脸蛋心疼道:“仁儿,你瘦了许多,定是受了伤,吃不下饭吧,现下身子好了,快多吃点补一补。”跟着就往他碗里夹菜,鸡腿、鸭腿、猪肉、鱼肉……夹得满满一大碗。
皇甫仁没什么胃口,只挑了几根青菜送入口中,嚼得半日,方才咽下。
皇甫锯此时又偷偷喝完一壶酒。
孔靓檀道:“师父,你又喝那么多……”
皇甫锯连忙捂住他嘴巴,偷眼看向儿子,见他似乎没听见,松了口气,又见儿子没精打采,奇道:“他怎么了?”
孔靓檀道:“我不知道。”
皇甫锯道:“仁儿,你怎么不吃肉?”
皇甫仁道:“我没胃口。”左手扶额,闭目养神。
别看皇甫锯老刁难儿子,其实疼爱得很,见他居然不阻拦自己喝酒,大为紧张,又捉孔靓檀一阵摇晃道:“少馆主到底怎么了?”
孔靓檀刚才就没答上来,如今又被晃得透不过气,急道:“师父,快放开我……”
还是作母亲的细心,柔声询问,才知儿子伤势尚未痊愈,胃口不好,吃不下太油腻的食物,皇甫夫人便命厨娘去煮锅蔬菜豆腐肉末粥。
众人都嘲笑皇甫锯大惊小怪。
皇甫锯呸道:“若是你们儿子病了,只怕比我还慌张!”
这边厢孟翠桥心情也不好,听得皇甫锯那边闹哄哄,愈发心烦,就跟白映阳、丁群、艳上妆等打了招呼,离席去周围散步。
白映阳和丁群本想去陪他,却见孟莲蓬匆匆跑去,跟在他身后,心想:“就让他们父子好好说说话吧。”
燕天然刚去解手,回来不见孟翠桥,问道:“桥妆去哪儿?”
艳上妆道:“他心情不好,去散心了。”
燕天然道:“这样啊……”
温玉福插嘴道:“燕小子,你不跟着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