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古代架空]——BY:枫桥婉

作者:枫桥婉  录入:02-10

  雨下得很大,行途受阻,敬王在去往南山路上的一间客栈里,同敬王妃一起灯下对弈,颇有几分闲情。
  常言说灯下看美人更美三分,何况敬王妃钟仪筠本就是媚骨天成,面容艳丽,额间一点赤红花钿恰到好处,眉尾用螺黛勾勒出曼妙的弧度,一颦一笑间满是风情万种。
  但是暖黄烛光下最美的并不是她的脸,是那双执棋子的手,柔若无骨,玉指纤长,圆润的指甲染着赤色蔻丹,艳丽得简直像点点鲜红血痕。这双手白得不似常人,白玉棋子在这双凝脂柔荑间竟也显得黯然失色。
  她姓钟,出身于钟太后母族本家,是典型的世家女子,说来也奇怪,分明是懿旨赐婚,明媒正娶的正妻,但这位敬王妃却很少现于人前。
  棋盘上白子局势颓败,钟仪筠素手轻抬,毫不慌张地继续落子,她每拈起一枚棋子,唇角都会绽开一抹艳丽至极的笑,仿佛她才是那个稳操胜券的棋手。
  敬王执子的手忽然一停,挑眉看着棋盘局势,屈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开口说道:“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能把宝都押在南山,皇帝的人到底还是先我一步。雨下得这么大,澜江那边也该有动作了。”
  钟仪筠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两名暗卫,低眉顺眼跪在地上向敬王禀报,左侧的先出声道:“殿下,南山那边传来消息,老颖国公七十大寿将近,苏朗要从南山请尊金身佛像回颖海祈福,听说是时间紧急,今日夜里已经将佛像装上马车,明早便就要起程从南山回去。颖海这次下了很大的手笔,护卫十分森严,很难靠近一探究竟。”
  “苏朗?果然是他。”敬王闻言嗤笑一声:“请佛祈福半夜里做,车里的只怕不是佛像,而是我们想要的。”
  坐在对面的钟仪筠忽然朝敬王弯了弯眸子,视线落到了跪着的两名暗卫身上。
  敬王对上她的目光,思忖片刻,在棋盘上又落了一子,问道:“燕折翡那边呢?”
  右侧的暗卫垂着眼睛,恭敬回道:“千雍境主已经去了怀泽。”
  敬王闻言“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房间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能隐约听到窗外的猎猎风声。
  他将手中暖玉棋子摩挲把玩了一会儿,开口吩咐:“先派人探探苏朗的虚实,明日我们起程,务必要把他拦在南山。”
  暗卫应声称是,继续垂首听命。
  “至于千雍境主……”敬王将手中棋子尽数扔到棋盒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暮夜里不知何时已经缓下来的风雨,他声音低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棋局里谁是谁的棋子,还说不定呢。”
  跪在右侧的暗卫闻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倏然间竟直接撞进了敬王妃含媚带笑的一双眼睛里,他心头猛地一跳,飞快地垂首错开视线。
  敬王转过身来,目光幽深,看着跪在右侧的暗卫,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千雍境主那边,静观其变就是。”
  他挥了挥手,两名暗卫领命而去。
  ……
  在最深的雨夜里,敬王妃钟仪筠执着一柄素伞,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客栈后门。
  牵着马正准备连夜去往昌州的暗卫刚刚走到门口,心里陡然一惊,冷汗刷地流了下来。他握紧手中刀柄,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一袭绯红描金锦裙的盛装女子。
  钟仪筠转过身来,抬手凑到唇边,逐一吻过红艳如血的指甲,脸上又一次绽开艳丽到诡异的笑容。
  她嘴唇张合,并没有出声,但是那名暗卫却鬼使神差地读懂了她的话。
  她说,“是千雍境主的小钉子呀,让我们把他吃掉吧。”
  素伞落在地上,伞面绽开朵朵凄艳的红梅,大雨冲淡血水,将一切声音吞没在滂沱声里。
  作者有话说:
  【1.】刀是指可以用来拿捏漓山为己所用的把柄,参见第六十三章 。
  【2.】敬王妃是砚溪钟氏养出来的蛊女,是钟太后留给敬王的其中一张底牌,但是出场不会多。敬王不可能绝对信任方鸿祯这些人,他当然有自己的手段,有声东击西以外的后招。
  【3.】沧海的主线到敬王止,卷六就结束啦,不会很具体讲潜藏的外患,只是陛下的格局比苏朗星珲他们要更大一点。星珲他们的视线,也就是沧海的主线,在昌州在敬王,但是陛下的目光在四海内外,所以写到他的时候提了一笔。下一章回苏朗在南山的主线。


第84章 陈仓(上)
  雨下了一夜,直到破晓时分才渐渐显出几分停歇的迹象。
  天仍是乌沉沉的,东方尚未露出霁色,苏朗便已经起了身。他将从南山返回颖海,昨天夜里将佛像装了车,今日一早便就要起程。
  星珲也跟着从床上坐起来,苏朗穿好衣服回过头,见星珲的目光紧跟着自己,他走过去将半垂下来的薄毯搭回星珲身上,展眉轻笑道:“不再睡会吗?”
  星珲摇摇头,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看,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直起身子抱住苏朗,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担心敬王,我担心来南山的是方鸿祯。”
  苏朗拍拍他的肩,安抚道:“那就更不必担心了,方修然还捏在漓山手里呢,他不敢轻举妄动。”
  星珲低低地“嗯”了一声,垂着眼睛不再说话。
  禅房的门被轻轻叩了几下,外面传来颖海城护卫的禀报:“公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苏朗应了一声,在星珲唇上轻轻啄了啄,起身朝门外走去。
  星珲看着苏朗的背影,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薄毯,他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如此期望九州能一直太平长安。
  朝晨时分的南山仍有些水雾朦胧,颖海的车队沿着官道一路往城外行去,晨起街上人少,饶是如此,这支护卫森严的队伍仍是吸引了不少目光。此前也有人隐约听过风声,老颖国公七十大寿将近,颖海的二公子从南山请了尊金佛回去祈福祝寿,羡艳苏家大手笔的有,暗中眼红的也有,不怀好意的更有。
  护卫锐利的目光状似无意地从街角人影身上扫过,低声向苏朗提醒。
  还没出走出城,这已经是第三波一路跟着他的眼线了。
  苏朗冷笑一声,巴不得他们来,越多越好。
  许是时辰尚早,出了城官道上愈发人烟稀疏,两旁的树林被风拂过,树梢的一滴水珠颤颤巍巍地挂在叶尖,可惜躲过了轻风却没能躲过长剑出鞘掀起的如虹剑气,在雨过天晴后的第一缕阳光中,被斩碎成一片水雾。
  一滴血悬于刀尖。
  苏朗在南山城外十里,终于迎来了意料之中的第一波“劫匪”。
  叶星珲站在南山内寺禅院门口,朝东方静静凝视了一会儿,收敛了低沉的情绪,抬脚走了进去。
  清和长公主穿戴整齐坐在床榻上,气色已经比前两日好了许多,见星珲进来,忙让人搬来凳子。
  尽管知道星珲他们有安排,清和对太后的事仍旧放不下心,斟酌着语气又问了两句,她显然还是没有打消随时把她自己推出去,承担杀死太后罪责的念头。
  星珲放下手中茶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知道公主想做什么,可是景行还小,他还需要母亲的照顾。更何况若是公主真的去承担戕害嫡母的罪责,景行也会受到牵连,就算有陛下护着,他在帝都也很难待下去。”
  他顿了顿,又笑道:“即便东君令已经不在公主手里了,但漓山给公主的允诺仍在。不过公主还是别指望漓山帮您养孩子了,我大师兄连他自己都养不好,我就更差了,我还欠着三千两黄金还不起呢,景行要是到了漓山,可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星珲心思机敏,那日公主醒来说那句“是我杀了钟太后”的时候,尽管语气坚定决绝,可星珲还是注意到了她紧紧抓着长命锁的手,星珲和苏朗一起从宛州潋滟城接公主回帝都的时候,在景行身上曾见过一枚样式相同的锁。
  她当然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那日她握着长命锁,看向星珲的目光欲言又止,因为东君令被敬王夺走,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漓山少主开口。[1.]
  清和被他逗笑。
  星珲看着她的眼睛,过了片刻忽而郑重道:“你是大胤的公主,但也是陛下的妹妹,陛下既然把公主从潋滟城接回去,就不会再愿意亲手把公主推出去。”
  清和微微一怔。
  星珲站起身,行礼告退:“再过几日,等臣从岁安城回来,奉陛下旨意从南山接您回家。”
  南山一连几日的大雨,听过经进完香等着出城的外地香客都被困在了城内,好不容易等到今日雨过天晴,等着归乡的人便一股脑地都往城外涌去。
  在所有的明暗目光都集中于颖海城这尊金佛上时,没有人注意到,一辆不起眼的宽架马车混在进出城的人流里,悄悄驶向了与颖海截然相反的路。
  作者有话说:
  【1.】前文第七十章 有提到公主想过自己去承担杀害太后的罪责,把景行托付给漓山。公主其实挺苦的,她算是有大局观也有慈母心,我不舍得把她写死。
  【2.】呜呜呜这章其实只一半,今天要交课程作业,这章就没来得及码完,但是榜单任务今天结算只好先放上来,明天一定更完剩下的,跪地道歉,躺平任打。
  _(:з」∠)_躺好了,可以动手了


第85章 陈仓(下)
  南山城外二十里。
  “公子,已经是第三波人了。”护卫收剑回鞘,低声禀道。
  苏朗正坐在车内煮茶,闻言点头应了一声:“不急,还有真正的大鱼没来。”
  他抬手往青瓷盏里斟了半杯香茗,回头望着在视野里已经淡成一笔墨点的山城,“他们且战且退却又穷追不舍,来的人再多,也不过是为了不让我们离开南山地界。”
  一只雪白的隼鸟悄无声息地飞掠官道两旁树林,从颖海车队的上空骤然划过,须臾落在了三十里外与他们相向而行的一辆宝盖华车上。
  敬王凌熠从暗卫手里接过密信,扫了两眼,上扬的尾音里尽是势在必得之意:“颖海……传令下去,加快行进速度。”
  暗卫领命而去。
  敬王妃钟仪筠端坐在车内,面前摆着副下了一半的残棋,玉指轻抬,又落了一子,敬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盘中局势,对上钟仪筠的目光,唇角微扬:“这还不够,我想要昌州,可我们的连大将军太忠心了些。”
  钟仪筠掩唇轻笑。
  南山城外三十里。
  颖海的车队忽然停了下来,护卫纵马过来,皱着眉禀道:“公子,是江锦城的车驾,敬王正在里面。”
  苏朗抬眸看向车外,放下手中茶盏从容起身:“大鱼来了。”
  往南山去的官道就这么一条,各怀心思的两方碰上是意料之中的事,凌熠摆了五成亲王出行的仪仗,苏朗不只要避让,还得过去打个招呼。
  凌熠走下华车,如愿看到苏朗脸上遮掩不住的凝重之色,拱手向他行礼:“敬王殿下。”
  敬王点点头,轻飘飘地打量他两眼,目光他背着的剑匣上一扫而过,故意惊讶道:“苏朗?你怎么也到南山来了?”
  苏朗勉强笑着回他:“家祖七十大寿,臣从南山请了尊佛像回颖海祈福祝寿,不想竟会在这碰到殿下。”
  敬王“哦”了一声,随口夸了两句有孝心,状似客气道:“本王陪王妃来南山礼佛,既然碰上了,不妨来车上喝杯茶吧。”
  苏朗犹豫了片刻,眼角余光往车队的方向扫去,显得有些难为情:“殿下美意,臣本不该推辞,只是颖海路远,家祖寿诞将近,臣唯恐误了时辰,还望殿下恕罪。”
  敬王闻言眉梢微挑,慢声笑道:“喝杯茶也不妨事吧?”
  “殿下……”
  凌熠没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话风忽然一转:“苏朗,本王请你喝茶,有你推脱的余地吗?”
  他面上仍是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冷的,苏朗脸色一变,咬了咬牙,应声称是。
  凌熠将白玉茶盏推到苏朗面前,似笑非笑:“尝尝。”
  他侧眸欣赏着一向君子端方的颖海城二公子脸上遮掩不住的紧张和急切,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惬意。苏朗的目光频频往颖海城车队的方向瞥去,玉盏里的茶被他囫囵饮尽,便要急着告辞:“殿下,茶也喝了,臣可以告退了吗?”
  敬王不置可否,在身前的棋盘上屈指轻轻叩了两声:“苏朗,我在帝都的时候就听说你一向很懂得察言观色,进退得宜,怎么今日到了本王面前就不会了呢?”
  “殿下谬赞了,臣……”
  “再陪本王下盘棋如何?”
  他语气强硬,苏朗没说出口的话顿时全被噎了回去,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棋盒。
  棋局过半,苏朗坐立难安。
  敬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悠悠地抬手落子,“你说你从南山请了尊佛像回颖海,也是巧了,王妃朝佛已久,也想铸尊金佛祈福,本王想着你们颖海的眼光定然不会差,不如先让本王瞧瞧你那尊佛像的真容,心里也好有个谱。”
  苏朗下棋的手忽然一抖,棋子从指尖滑落砸在棋盘上,清脆的一声响回荡在马车内,他额角微微渗出了冷汗,脸上勉强绷着笑:“殿下,这恐怕有些不妥……”
  敬王唇角勾起,像是没看到他的失态,反而有些疑道:“有何不妥?还有什么见不得人不成?”
  苏朗拾起棋子,讪讪笑了两声,“怎么会,只是金佛请了大师开过光,路上总不好打开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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